溯憶扶着我,慢慢地挪啊挪啊,他的身上有一種很好聞的味道,清清爽爽。真希望這條路很長很長,讓我走得久一些,讓他陪着我久一些。或者,時間過得慢一些。
我們都沒有説話,空氣裏又有那種令人着迷的曖昧在流動。我突然覺得,他沒有表白並不是一件壞事,有些東西,就是這樣朦朦朧朧的,才是屬於它的最美的表述。
要用什麼來形容呢?無法形容。
在這條我曾走了無數回的校園小道上,我一跳一跳的走姿,就如我的心跳,起伏,起伏,起伏。他呢?他在我的心裏。
“叮咚叮咚……”手機聲在他的褲袋裏響起,他迅速掏出手機。真是奇怪的傢伙,居然把門鈴聲設成手機鈴聲。
“為什麼?……好吧……知道了,很快。”他很快結束通話。我知道剛才的美好已經被打破了,心裏暗暗惆悵。“每每,對不起,我要去校外辦點事。”
“不必説對不起的,前面就是宿舍樓啦。”
“再見。”他匆忙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剛才的親近感陡然消失。他離我很遠,很陌生似的,可是我又不甘心。
是誰找他?但願不是女生。我暗暗祈禱,阿門!
這個動員大會開得有些與眾不同,校長除了演講了一段慷慨激昂的動員詞外,還向每個選手提供了詳細的對手資料。
用校長的話來説,就是這次出征再怎麼輸,也得比宜蘭女中多拿幾塊獎牌,積分一定得比宜蘭高。
據某選手私底下透露,咱們的女校長年輕時與宜蘭女中的女校長是情敵,嘿嘿,最後兩個都做了校長,繼續競爭各種名次。
“連續三屆了,都輸給宜蘭了。”校長痛心疾首地道。
校長志在必得,宜蘭選手的資料幾乎全搞來了,好像拿不拿名次不是重點,首要任務是成績高過宜蘭。
看看我宜蘭的對手,唐英男,好帥氣的名字。曾獲米蘭市青少年散打比賽女子組冠軍……冠軍?我倒抽口冷氣,此女莫非已到大貴師兄那境界了嗎?那我的小屁屁豈不是要開花?不,她打起我來可不會有絲毫手軟,後果絕對比屁屁開花更慘。
誰來救救我?……不行,我絕對絕對不能去送死!我飛速奔到辦公樓(我已能正常走路)老頭的辦公室,他正靠在椅子上發呆——或許在沉思。
“老師……我可不可以不要參加比賽。”我小心翼翼地道。
“哦?好像訓導主任已經把找人的範圍鎖定在二年級了。”他不緊不慢地道。
好吧,這隻老狐狸又在赤裸裸地威脅我。
訓導主任和散打冠軍哪個更可怕?我在心裏快速地比較起來,答案是明顯的。訓導主任一旦盯上你,不死也要脱層皮,至於那個散打冠軍嘛,見勢不妙大不了認輸,啊哈哈哈……
“嘻嘻,我突然又很想參加比賽了。”我乾笑着道。
“哦哦,反正他找的人又不是你,你就安心比賽吧。”老頭眼皮都沒抬。
“是的……”果然薑是老的辣,本姑娘被他吃得死死的。
……
從老頭那兒出來,我開始思索着要不要找大貴師兄惡補一陣,俗語説,臨陣磨槍,不快也光。
一個男生擋在我面前,是個很高的男生,我正低着頭想事情,眼前就出現了一片陰影,所以,我的目光順着他的身體微微向上,仰起頭來看他:溯憶。
“每每,今天陪我出去吃飯。”
“桂龍他們呢?”
“叫你陪你就陪,管別人幹嗎?”
“膽子混大了你,敢這樣對我説話。”
“還是這麼兇,小心把我嚇跑了沒有人敢要你。”
“我要我要。”N天不見的秦義然先生突然竄了出來,嚇我一跳。他今天穿了件小夾克,特別精神。
“想得美。”溯憶糗他。
“秦義然,你這些天上哪去啦?都不來找我玩。”我開心地道。
“想我啦?”秦義然厚起臉皮笑。
“想你去死。”我狠狠給了他肩膀一拳。
“哇!”他趕緊捂住肩膀,痛苦地皺起臉皮,“姑娘,你能不能輕點?”
“別理他,我們去吃飯。”溯憶拉着我往校門走。
“見者有份。”秦義然追過來。
我一路上都在想着比賽的事情,所以並沒有在意溯憶和秦義然在前面嘀咕些什麼,等我回過神來,他們兩個的談話內容已經不是我能聽懂了。
“不可能的。”溯憶臉上殘留有吃驚的痕跡。
“當然可能,不信你問她。”秦義然淡淡地道。
這時,我們已走到了校門口,門衞大叔紅着臉頰,醺醺然地倚在門衞室的小門框上望着我們,看樣子他喝了不少酒。
“好吧,我問問。”溯憶掏出手機,轉到門衞室後面打電話去了。
我奇怪地望着秦義然,雖然出於禮貌沒有問,但是很想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們小時候的玩伴遇到了點麻煩,我這幾天就是去處理她的事情。”秦義然體貼地主動解釋。
秦義然抱歉地望了我一眼,過去了。
我百無聊賴地望着校門上的鐵柵欄發呆,趙鳳妮走了過來,她今天穿着件毛衫外套,臉色很憔悴。
“每每,你能過來一下嗎?”趙鳳妮楚楚可憐地望我。這讓我不能拒絕,所以我點點頭。
跟着她沿着校門外的街道走了三四百米,她終於停了下來,然後用那種委屈的眼神,不,應該説是哀怨的眼神幽幽地望我。在我被望出許多沒來由的內疚感時,謝天謝地,她終於開口了。
“每每,求你把他還給我。”她的聲音很悲傷,黛眉微微蹙起,我從來沒想到女子傷心起來也如此動人,古時西施捧心也不過如此。
“他……是誰?”其實我心裏已有了答案。
“溯憶,求你把溯憶還給我。”她的眼裏儲滿晶瑩的液體。
“可是,他並不是我的。”我小心翼翼地説着,生怕一字不慎加重她的悲傷。
“那你能離開他嗎?你能不能答應我離開他,我會感激你的。”
“我不能……”
“每每,我認識他三年,苦苦等了他三年,求求你成全我。”她美麗的大眼睛滑落兩行清淚,蒼白的臉色看起來是那樣的悽楚欲絕。
“好的。”我的心不明不白地痛楚起來。
“謝謝你,每每,你以後不要再跟他説話好嗎?”
“可是,我答應今天跟他們吃飯。”
“我去幫你轉告,就説你有急事先走了。”她手上多了一條絲絹,邊擦臉上的淚,邊快步向校門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我突然有種上當的感覺——不會吧?就這樣被她扔到這場本是快要勝利的戰局之外啦?是我太傻,還是她太有心計?
可是我親口答應下來,怎麼好意思立馬就反悔。但若就此再也不與溯憶説話,心中實在不甘,這可怎麼辦才好?
到現在我還沒搞清楚自己是怎麼回事,怎麼就答應了呢?為什麼就答應了呢?細細想想整個過程,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如果一定要給個原因,那隻能解釋為:被美色所惑。
是的,被美色所惑。
由此推算出,覃每每是個不折不扣的色女加白痴,當然這只是內部參考資料,絕不可以對外人宣傳。真是丟人!
溯憶的臉浮現出來,一忽兒對着我恬然而笑,一忽兒又是冷冷地瞪我,然後,在我要張口説話時,他就消失了。
幻覺。我省悟過來了。
大白天的,居然出現幻覺。見鬼!
溯憶又出現了,這回是遠遠的身影,隨行的還有秦義然和趙鳳妮,不,不是幻覺,他們實實在在地上了那輛秦義然的敞篷跑車,揚長而去。
我的心酸楚而疼痛。
那輛跑車從身邊的路面急駛而過,我心底盼着溯憶能從車窗望見我。如果他此刻自己跳下車來跟我説話,應該不算違背對趙鳳妮的承諾吧。嘿,請發現我吧,溯憶。
可是車子從眼前飛快地馳過,只留下車尾揚起的淡淡灰塵。我不禁失望得很,只好低着頭,認命地向校門口挪。
此刻肚子也餓啦,還是老老實實去學校餐廳吃點東西是正經。
一輛車從身後駛過來,停在我前面。
很眼熟的跑車耶?
就在我發愣的當兒,駕駛室的車窗搖了下來,溯憶從車窗處伸出顆腦袋,很不客氣地衝着我嚷道:“你腦瓜子是怎麼長的?我只不過打個電話你就敢跑得不見人影,還不快上車。”
“好的。”我喜出望外,飛速過去拉開後座車門,鑽了進去。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趙鳳妮那雙質問的眼睛,啊哈哈,我把頭一低,裝作沒看到,不不,我就是沒看到,嘻嘻。
“每每,你上哪去了?”坐在我和趙鳳妮中間的秦義然對後座的微妙氣氛一無所知,只顧吮着手上那根草莓棒棒糖。
“我……”趙鳳妮在拼命給我使眼色,我知趣地道:“散步,散步去了呀,等得你們太久了。”
“就知道你呆不住,整個是隻花腳丫小貓。”溯憶用溺愛的語氣責備道。“哈哈哈哈,花腳丫?真不錯的名字。”秦義然不客氣地大笑。
“喂,我不要這個綽號,你想死嗎?”我狠狠地瞪他。
“溯憶,這妞威脅我。”
“揍人時別搞壞車子裏的東西,很貴的。”溯憶淡淡地道。
“收到。”我開始挽袖子。
“這是溯憶取的,哈哈哈,花腳丫……啊!……救命,不關我的事,是溯憶先説的……救命……殺人啦……溯憶救我……”
不用我細述,總之秦義然被揍得像一團爛泥似的攤在後座上時,溯憶就把車停在了我們熟悉的小酒館前。
我推開車門,把秦義然拖下來,他總算能站穩。
趙鳳妮一直用那種質問的眼神望我,望得我心煩意亂,估計剛才我是為了轉移注意力才對秦義然痛下殺手的,可憐的傢伙,阿彌陀佛!
四個人進去坐定,溯憶照例給我們點了一大堆燒烤,然後是啤酒,還有一杯我喝的果汁。
也許都折騰得餓了,所以大家一陣猛吃,沒什麼多餘的閒話,特別是秦義然説剛才捱揍能量消耗過大,需要進補,更是頭也沒抬抱着各式食物狂掃。
然後溯憶又跑到外面接電話,秦義然説是朋友的事,也隨他去了。
屋子裏就餘下我和趙鳳妮坐在這裏,氣氛怪異起來。
“覃每每,你答應過我什麼?”她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可是,是他先找我的。”我沒敢抬頭,裝作拼命啃雞翅的樣子。
“好吧,今天是最後一次。”
我不敢相信這句如此果斷的話出自她之口,不由停止啃雞翅膀,抬起頭不打量了她一圈。她現在緊抿着嘴,眼光説不出的決然。
“聽清楚了嗎?”她以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跟我説話。可是我素來是吃軟不吃硬的傢伙,所以,她越是這樣説,我心裏就越輕鬆,我現在腰板都挺直了。
“憑什麼?”我淡淡地道。
“你剛才明明答應我的。”她怒氣衝衝地站起來,死命盯着我。
“是的。”我確實底氣不足,卻又滿腹委屈,只苦於沒有找到合適的話語來反駁她。
“你想反悔嗎?”
“請問,為什麼要我答應你?我也喜歡溯憶。”我終於説出了這句話。
“不行,你不配!”她冷冷地道。
“你怎麼知道?”這句話不是我説的,是幾步遠的溯憶。他邊説這句話,邊與秦義然走過來。
我和趙鳳妮都嚇了一跳。
“每每,你剛才説什麼來着,再説一遍給我聽。”溯憶拉着我的手得意地説。這時,趙鳳妮的臉色變得煞白。
完蛋!那種話都讓他聽到啦,我的臉騰起一片火熱,滾燙得快要熟透。
“要不咱們找個人少的地方你跟我説。”他不由分説,拖着我往酒館外面走去。
我試圖掙脱,卻沒有成功。
秦義然怪怪地看着我,似乎有話要對我説。可是我來不及搞清這件事就被溯憶拖到酒館門口,然後被跌跌撞撞地一直拉到大街上。
有這樣逼着人表白的嗎?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一輛急馳而過的小車在我們面前猛地急剎車,尖鋭的剎車聲嚇得我差點尖叫起來,然後一位司機大哥從車窗裏伸出顆腦袋吼道:“是不是想找死啊?兩個臭小子,喝多了嗎?”
我承認,我今天的短髮沒打理一下就出門了。
“哈哈,SORRY。”溯憶大笑着拉我晃到街燈下。我知道他笑什麼,又有人把我當成小子,我真想一頭撞死在那車子上算了,但願驗屍報告不要搞錯性別。
“下次看好路再走,要是遇見個技術不好的,小命就沒了。”那司機大哥估計罵得沒過癮,很是意猶未盡地繼續嘮叨。
“開好你的破車就行啦,真是羅嗦。”我憤憤道。
“讓我怎麼誇你才好呢,每每,”溯憶笑得眼睛彎成月牙兒似的,“只有我,只有我第一眼就認出來你是女的。”
“夠了!”我板着臉道。
“別生氣嘛,我是開玩笑的,每每,我就喜歡你這樣子,又帥又可愛。”溯憶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這讓我有種一拳砸過去的衝動。“好吧,你一個人笑個夠好啦。”我裝作轉身欲走。
“你敢?”他拉住我,硬把我拖轉身過來面向着他。
如此近距離的面對面,讓我心跳加速起來,臉上重新燃火。溯憶在深深地凝視着我,他的眼裏旋着深不可測的渦流,盈着輝明如炬的異彩。
我不敢正視,只聽得自己強有力的心跳聲震着我的耳膜。我有一種快要崩潰的感覺,但是決堤的後果卻是那麼令人期待,雖然我仍然不能確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時間,就在這種狀態下流逝。空氣裏瀰漫的曖昧氣息越來越濃厚,我大氣也不敢出。
“每每,那個……”他艱難地開口,有些語無倫次。
“嗯?”我微微低下頭,等待着審判的結果。
“我想……我想……”
我等着心急如焚,臉上卻一點也不敢表現出來。
“每每,你以後不許單獨跟其他男生玩。”他終於憋出這麼一句。
“……%#¥——*))——%—#……%#……”這算什麼?這算什麼?該死的!
“除非我允許。”他又憋出一句。
“憑什麼?”我氣咻咻地道。
“因為我抱過你,我可是第一次抱女生。”他説話流利起來,臉皮開始變厚了。
“什麼狗屁理由!”
“對了,還有一條,説話要文明,你是女孩子呢。”
“不許管我。”
“管定了。”他臉上居然洋溢起勝利的微笑。這算什麼勝利呢,呆會看誰被揍得滿地找牙。
“你!”就在我打算鼓起士氣好好教訓教訓他時,他的手機很及時地響起來,我決定先放他接完電話再好好“改造”他。
溯憶剛聽一句,臉色就變了。
“在哪裏?……馬上來。”
我望着他匆匆收線,然後跑到路中間去攔出租車,雖然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卻不由自主地跟過去。
一輛紅色桑塔那出租車猛地剎車停在我們面前,司機惱火地伸出腦袋,正欲張口,溯憶已經一個箭步衝過去拉車門,嚷道:“濱湖醫院,快。”
看在生意上門的份上,司機大叔將腦袋收回去,閉上了嘴巴,開始發動車子。
“溯憶,發生了什麼事?”
“車禍。”一路上,溯憶陰沉着臉,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我沒敢開口,害怕聽到進一步更具體的不幸細節,電視裏看到的那些血淋淋的車禍不斷重現眼前。雖然我成天喊打喊殺的,卻並不嗜血。
可是,他的沉悶讓我感到壓抑,彷彿這車禍的主導者,有我的一分子似的,為什麼溯憶以忽視我的存在來表達他對這件事的關切呢?哪怕是望我一眼也好。可是,他沒有。
濱湖醫院並不遠,所以很快就到了。
溯憶自顧自地付完車錢,衝進醫院大廳,他知道我自己會跟着進去的吧。
秦義然正在大廳裏,而大廳的長椅上赫然躺着趙鳳妮。她雙目緊閉,頭髮有些凌亂,就像睡熟一般,我的心沒來由地一陣揪緊。
“傷到哪裏?”溯憶問。
“目前沒有查出來,我已經給她辦好住院手續,明天要做CT。”秦義然輕聲道。
“你當時幹什麼去了?連個人都看不住。”溯憶責備道。
“當時她只是哭,我就蹲在她身邊,沒想到她突然就衝到街中間去,我沒來得及拉住。”
“是什麼車子撞的?人呢?”
“是一部伊蘭特,我當時急着扶她,沒留心,讓車跑了。”
“住院部在哪裏?先送她上去吧。”
“我帶路,你抱她。”
“等等,”我插嘴道,“先問問醫生能不能隨意搬動,受傷的人要慎重對待。”
“問過的,值班醫生去看別的病人了,我們先去吧。”秦義然急急地道。
溯憶點點頭,附下身子温柔地抱起趙鳳妮向電梯間走去。那一剎那,我的心在鈍鈍的痛。
我是個自私的女子,竟然在這種時候還在計較。可是我的心管不了什麼禮儀道德,它仍是疼痛不已。
“每每,跟上來。”秦義然招呼道。
“嗯。”
電梯間裏狹窄得很,我努力不去看溯憶對懷裏的人那滿臉關切之情。可是電梯間三面都是鏡子,我無處可躲。也許,從這次車禍中,溯憶會發現自己最在乎的人還是趙鳳妮吧?我苦澀地想。
她是如此美麗。
男生們也許永遠無法看到她算計人的那一面。
就算看到又有什麼關係,在如此美麗的風姿下,有什麼不可以被一笑置之的呢,我拿什麼來跟她比?
用拳頭嗎?我苦笑。
趙鳳妮的病房在五樓502室。溯憶輕輕地把她放在牀上,護士大姐過來給她迅速裝上心電監護,然後是一陣忙亂。
我立在病房門口,彷彿是多餘的。
“每每,進來坐。”秦義然微微一笑,給我漸漸冰冷的心些許温暖。
“不了,我去給你們買點宵夜。”我輕輕地轉身走了。
病房的過道又長又空曠,我孤獨地走着,腳步聲清晰可辨,心情跌到谷底。
“每每,等等我。”秦義然跑過來,與我並肩走。
“她為什麼哭?”我其實已經知道答案。
“每每,你別管那麼多行嗎?那是孫溯憶的事情。”
“是的,與我無關。”我心裏百般委屈,卻不敢多説一個字。只害怕這一開口,淚水就要湧出。
我們刻意保持沉默。一直走出醫院。
街上兩排整齊的路燈仍是老樣子,可是我的心情越來越沮喪。
我早該想到,溯憶把我從小酒館帶出來,趙鳳妮肯定受不了,但是我卻沒有想到,她以這種激烈的方式來表達。也許在這一點上,我該輸得心服口服。
“每每,你想吃什麼?”秦義然柔聲問。
“我什麼都不想吃,趙鳳妮喜歡吃什麼?”
“等她醒了再説,我們先隨便走走吧,今天晚上你是回不去了。”
“我可以爬進去。”
“陪陪我好嗎?”他祈求地望着我。
“可是你該快些回去陪趙鳳妮才是,此刻她最需要你們。”
“不,她需要的人只有一個,我已經給她了。”秦義然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望着眼前的一根路燈燈柱。
“你不想再爭取啦?”
“我發現了我真正喜歡的人,我現在要做的,比以前更有意義。”他從燈柱上收回目光。
“是誰?”我漫不經心地問。
“保密。”
“隨你的便,祝你好運。”我現在自顧不及,哪有空操這些閒心。
“每每,可是我需要你的幫助。”
“幫什麼?我對你們的事情一無所知,對你那位夢中情人更是一無所知,我甚至對女生都一無所知,你不知道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假小子嗎?所以我幫不上你,什麼出謀劃策我都幫不上。”
“你為什麼這樣激動嘛,是不是聽説我有心上人吃醋了?”
“鬼才吃你的醋!你家醋罈子嫌多自己喝去。”
“怎麼火藥味好濃?”他故意用力地嗅嗅空氣。
我覺得這種舉動一點也不幽默,其實我明白自己在生氣,由於找不到生氣對象,所以胡亂發泄,唉,這種習慣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