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溯憶嗎?他約你出去呢。”姍姍嚷道。
“噓,小聲點,你們約在哪裏見面?”小晴問。
“啊,你把我的溯憶大哥搶走了,5555……”
“行了行了,這叫先下手為強,每每不搶,自然也輪不到你。”
“每每,我也要去。你一定要帶上我。”
“那就快點好啦。”我已把衣服褲子全套上了。
“每每我愛死你了。”麗麗嗖地鑽出被子,開始穿衣服。
“啊,那我們也去。”女生們頓時炸開了窩,都紛紛開始穿衣服。
“小晴,你的白裙子能借我穿穿嗎?”
“晚上很冷咧,還穿那薄玩意兒?”
“沒關係,我怕熱。”
“我的口紅呢……”
照這樣下去,我想十分鐘後能不能出門也不一定。
“你們快點啦,只有十分鐘時間,過期就失效。”我搶先拉開宿舍門,往外面左右窺探一番。沒有敵情,安全。
終於,姐妹們鶯鶯燕燕地收拾好,然後迅速魚貫而出關好宿舍門,貓着腰輕手輕腳地往樓下趕。
三樓,情況正常。
二樓,一切順利。
一樓……我正冒出個腦袋,就被一束電筒光射中。
“什麼人?”高二(3)班的語文老師蹬着高跟鞋快速走過來。
我的心嚇得突突亂跳,完啦!被逮住了。
“你們幹什麼?”老師威嚴地問。
“老師,我拉肚子。”麗麗皺着眉頭,一臉痛苦地往我身上靠。
“這是要幹嗎呢?”
“她們送我去醫院,老師。”
“你們都是送她去醫院的?”老師用電筒逐一掃過。
“是的,我們是一個宿舍的。”
“人多才不怕,路上會有危險呢。”
如果有一個人撒了謊,其他人為了圓謊只好接着瞎編。
“不是太要緊吧?”老師用手摸摸麗麗的額頭,“額頭上有冷汗啦,快去,到了門衞大叔那裏叫門時聲音要大點,他可能睡得很死。”
“謝謝老師!”
女生們趕緊扶着傷病員麗麗七手八腳地離開宿舍樓。
“麗麗,我簡直太佩服你了。”姍姍一臉崇敬。
“呆會兒咱們乾脆從門衞那叫門好啦。”
“你傻了吧?要是再出去遇見訓導主任,就沒那麼好哄的,他的眼睛可是賊亮賊亮的。”
“就是,如果他再熱情點派個老師跟着我們去醫院,你就玩完了。”
“那怎麼辦?”
然後,大家就齊刷刷地望着我。
“我也不知道。”我小聲地道。
“如果我們不來你要怎麼走?”佳佳問。
“我爬圍牆。”
“那就爬啊。”
“帶路。”
萬般無奈,娘子軍只得往公共廁所前進。
很快,公共廁所邊的圍牆在望,牆雖然還是那堵牆,我卻不曉得該怎麼把這五個嬌滴滴的女孩子弄過去。
“每每你在下面託我們,我們一個一個來。”麗麗哪裏還有半點病號樣。
“為什麼是我?”我哭喪着臉。
“你身板好嘛,抗壓。”拉拉賊笑着道。
“我先來,我個子最小。”小晴奮勇當先。
“好吧,”我紮了個馬步,視死如歸地道,“開工。”
小晴退開五步起跑,“呀!”衝過來,撲地貼在牆上,“哎喲,我的額頭撞到了。”
“真笨,我來示範。”麗麗挽起袖子,也退開四五步遠。
“呀嗨。”她蹭蹭兩下上了半道牆,我趕緊托住她的屁股,“麗麗,快抓住牆頭。”
“好。”她抓住牆頭用力一蹬,終於趴在牆上喘氣了。
“麗麗,好樣的,跳下去。”姍姍給她打氣。
“好高啊!”麗麗是一不小心滑下去的。
“砰!”牆外面傳來悶悶的一聲。
“嗚,我的裙子,她穿的是我的裙子。”小晴心疼得幾乎掉下淚來。
“沒良心的,也不心疼心疼人。”麗麗在牆外罵道。
“噓!”拉拉趕緊制止。
“下一個。”
終於把這五個人弄完,我已大汗淋漓,比我自己爬十次牆還累,苦哇。
最後,是我自己爬過去。
“每每也過來啦,快,麗麗和小晴先到前面路口叫出租車。”
正説着,一輛出租車開過來,裏面坐着麗麗和小晴。
“快上快上。”佳佳催道。
“學生們,我的車子擠不下六個人。”司機大叔皺起了眉頭。
“我有辦法,”麗麗得意地道,“小晴和每每個子小,擠前排,咱們四個艱苦點,坐後面。快。”
“可是交警要罰款的。”
“都幾點了,大叔,交警早就下班啦。”
“就是。”
……
大家不由分説,拉開車子就往裏硬塞,我跟小晴疊羅漢似的終於塞好了。
司機大叔哭喪着臉,緩緩把車子開動。
而我,則在暗暗擔心呆會溯憶見到這隊娘子軍時不知作何感想。
……
當我們六個女孩浩浩蕩蕩地走進那間小酒館時,遠遠就望見師兄的眼睛明亮起來,隨後忽閃忽閃着向我投來飽含感激的一瞥。那意思俺明白,師兄至今還過着他深惡痛絕的光棍生涯。“啊,溯憶。”
“溯憶大哥。”
娘子軍們一見到師兄身邊的溯憶,就很沒義氣地扔下我撲了過去。
溯憶哭笑不得,一臉難堪地望着我。
而我親愛的大貴師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眼睛裏的感激全成了怨毒。
“師兄。”我趕緊套近乎。
“每每,你在搞什麼?”師兄怨恨之氣難平。
“哈哈!”我乾笑兩聲,摸到一隻手硬拖了起來,“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哦,麗麗,睡在我下鋪的女孩子;麗麗,這是我師兄,全市青少年散打冠軍哦。”
“哇,冠軍!”麗麗的眼裏馬上充滿敬佩之光。
“咳咳,小意思啦。”師兄的臉上泛起紅暈,兩眼又放出柔和的光來。
“難怪每每那麼厲害哦,原來是有這麼一個厲害的師兄。”
“什麼?這位是散打冠軍啊?”小晴也湊了過來。
“哇,好棒!”
“冠軍咧。”
“是每每的師兄。”
眾女生居然一致轉移目標,都圍上了師兄,看來娘子軍的英雄情結比帥哥情結更濃厚。我親愛的大貴師兄又是驚喜又是忸怩,嘴巴就一直沒合攏過。
見此情景,我心知自己可愛的小屁屁保住了。
“每每,坐這兒來。”溯憶招呼我。
我乖乖坐在他身邊。
“餓嗎?”見面的問候語就是這個。
“餓。”我很沒骨氣地道。
“我已經幫你點好燒烤,應該很快可以端上來了。”
“嗯嗯。”溯憶真體貼。
燒烤果然很快就送上桌子,一大盤烤翅膀、烤肉,真美味啊!
娘子軍們也放棄師兄,一致專心地對付起食物來,哈哈,我們這個宿舍的同胞真是臭味相投啊,就連吃東西也互不相讓,狼吞虎嚥的樣子都這麼相似。
“每每,陪我出去走走。”
“好的。”吃得飽飽的,心情也比較好。
眾女生吃飽後又圍住了師兄,拖着他講散打比賽的事情,根本沒空理我們。
“大貴,我跟每每出去走走。”
“喔,喔,説到哪了?哦,是説張明友跟我殺入四強那場比賽吧……”師兄果真是見色忘友之徒。
小酒館外面就是大街,再轉過街角就是市中心青年廣場,遠遠望見了噴泉噴出一片水霧,噴泉池子裏埋着幾個紅綠黃的彩燈,映得噴泉五彩繽紛,好美。
“桂龍他們呢?”我突然記起他少了幾個跟班。
“嘿嘿。”
“嘿什麼嘿,你不會把他們賣了吧?”
“是啊,賣給趙鳳妮了。”
“蝦米?”
“我送你進學校後就沒回去,直接把大貴叫出來到這兒喝酒。”
“也沒告訴桂龍他們?”
“我想清靜點,桂龍他們一來,趙鳳妮也要跟來。”
“你不喜歡她嗎?”
“每每,你的小腦瓜真笨,難道你不知道秦義然喜歡趙鳳妮嗎?我躲都還嫌不夠快。”
“啊,我不知道呢,秦義然也沒跟我説過。我怎麼覺得她更喜歡你。”
“那你喜不喜歡我?”
我的心又開始撲通撲通地跳。
“咚咚咚咚,咚咚咚……”這可不是我的心跳,這是他的手機鈴聲。
“喂……哦,我在老地方跟朋友喝酒……好吧好吧……你們自己看着辦吧。”他滿臉不高興地掛斷電話。
我沒敢出聲,望着噴泉裝傻。
“每每,你真是烏鴉嘴!看看,桂龍來電話了。”這能怪我?
“他們過來吧?”
“是啊,還有趙鳳妮也要來。”
“咱們回去嗎?”
“豬頭妹妹,他們過來非得要我們八抬大轎去接?”
“你怎麼能叫我豬頭妹妹?”
“呵呵,逗你的,別生氣了嘛。”
“好吧,你成天這樣逃課,為什麼還能考第一啦。”
“我又不是每次逃課都在外面玩,我經常是回家做家庭教師佈置的一大堆作業,所以,有時半個月都不能來。”
“你寧可請家庭教師,也不肯乖乖在學校上課啊。”“在家比較自由,我喜歡自由。”
“那叫做什麼來着,紀律散漫。”
“別管那個了,只要我成績單是高分,老爸老媽就沒意見。”
看來我説服不了他。
“溯憶。”我聽見趙鳳妮在後面叫。
轉身,果然見秦義然陪着趙鳳妮站在那。
“你們怎麼來了?”溯憶問。
“我到處找你。”趙鳳妮搖搖欲墜地小跑過來,長髮在夜色中飄舞。
“桂龍他們呢?”我這話是問走在後面的秦義然的。
“在小酒館裏挪不動啦。”秦義然臉色很不好,這我能理解,陪着自己心儀的女孩子來找別的男生,心情自然不會好。
“我瞭解。”
“義然,陪妮妮回去吧。”溯憶道。
“不要,我想跟你説説話,我今天喝多啦。”仔細一看,趙鳳妮果然醉眼惺鬆,如一隻慵懶的小貓。
“喝多了就該回去睡覺,讓秦義然送你吧。”
“不要嘛,反正明天是週末,白天我可以睡一整天,然後晚上再出來玩。”趙鳳妮扯着溯憶的袖子搖晃,看得我心裏很不是滋味。
秦義然在那裏已成了塊傷心的木頭。
“義然,把她帶回去。”溯憶道。
“不要,我只要你送。”我完全看得出來,她在藉着酒勁撒嬌。
“那我走了。”秦義然轉身大步離去。
“再見。”趙鳳妮無情得很。
看着她貼着溯憶,我心裏酸溜溜的。
“夠啦。”溯憶試圖解救出自己的袖子。
“溯憶,我想吐。”趙鳳妮整個人倒在他身上。
“你不要緊吧?”溯憶手忙腳亂地扶着她。
我清楚地望見,她順勢用手攬住溯憶的脖子……
我試圖懦弱地低下頭,卻看到他們融合在一起不斷變幻的影子。那一瞬間,我的心刺刺地疼痛着,清晰而劇烈。
原來如此。我喃喃地説:原來如此。
我不記得自己怎麼離開的,在一陣恍惚中,場景已切換。
再恍惚間,望見秦義然蹲在小酒館外面抽煙,一個接一個地吐着煙圈,而我,就蹲在秦義然身邊。
“你喜歡孫溯憶?”秦義然用憔悴的聲音問。
“不是。”我用力搖頭。
“我也不喜歡妮妮,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知道他在騙自己,就如同我一樣。我們都是騙子,無可奈何的騙子。
“咱們回去吧,我困了。”我真的累了。
“我也是。”他掐滅煙頭,站了起來。
我也站起來,突然眼前一黑,天旋地轉,完了,看樣子要跌個難看的嘴啃泥,我的形象……
這時一雙結實的手臂攬着我的肩,將我扶穩。
黑暗很快過去,我發現自己正偎依在秦義然的懷裏,他的聲音在我耳邊充滿哀求:“每每,求你別動,幫幫我。”
我的心一向很軟,只得照辦。
然後,我就看見溯憶扶着搖搖晃晃的趙鳳妮過來了,趙鳳妮整個身子幾乎是掛在溯憶肩上,就像一袋掛麪,看樣子醉得不輕。
不知道秦義然是想通過這種方式掙回面子呢,還是想刺激一下趙鳳妮的醋意,期望出現奇蹟?估計後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溯憶掃了我們一眼,我緊張得不敢呼吸,每一塊肌肉都繃得僵硬。
“溯憶,就在附近找一家賓館吧,我走不動了。”趙掛麪嬌弱地道。
溯憶沒有出聲,也沒有動,只是扶着她定定地站在那裏。
空氣説不出的凝重,秦義然在我耳邊的呼吸聲很粗,而我,已僵硬得如一座石雕像。
“溯憶……”掛麪突然望見了我和秦義然,語聲戛然而止。
“秦義然,你要帶妮妮走嗎?”溯憶的語氣冰冷。
“不必了,我要帶每每走。”怎麼覺得他們這是在瓜分物品一般。
溯憶沒再説什麼,半扶半抱地帶着趙鳳妮走了。
待他們消失在街角時,秦義然終於長長地舒了口氣。
幫忙結束,我觸電似的跳開。
“每每,”他輕鬆地道,“你的表情太僵硬,簡直像被綁架一樣。”
“將就一下吧,我剛才可是義務勞動呢。”“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不想知道。”
“每每,有時發現你真的很體貼,我快要喜歡上你了。”
“我不喜歡你。”
“喂,給點面子好吧,要不,我請你打街機去。”
“我街機比較菜啦,打CS去。”
“不行,CS我老輸,那咱們去網吧包機賺Q幣去,我教你一個祖傳密方,可以賺好多好多。”
“我現在只想回宿舍睡覺,別的免談。”
“你真掃興。”
“你早該發現。”
“我失戀了,沒有人理我,我失戀了,沒有人理我,我失戀了,沒有人理我……”他那泫然淚下的樣子,雖然一看就知道是裝的,卻仍讓我動了惻隱之心。
“好吧,好吧,一切費用你包。”
“哦也!”他歡呼着,像個孩子似的用力拉着我就衝到路中間,一輛出租車伴隨着尖利的剎車聲在我們前面兩步處停下。
“臭小子,找死啊,半夜三更的!”司機大叔從車窗裏伸出顆腦袋大罵。
“嘿嘿,他把你也當成小子啦。”他壓着嗓子嘲笑我。
“喂,讓開!”司機大叔生氣地捶着方向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