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晴説看見你被溯憶拉上出租車呢,哇,他有沒有向你真情告白?”
“你在胡説些什麼!完全不是那回事。”
“每每,你就透露點吧。”小晴在上鋪的被窩裏伸出個腦袋。
“你説説他拉你上車幹嗎去了?”麗麗涎着臉湊過來。
“説吧説吧。”眾人附和。
“吃飯。”我輕聲道。
“吃完後呢?”
“打街機去了。”
“啊,你也會打街機嗎?”
“別管幹什麼去了,關鍵要問問他跟你説了些什麼?”
“就是,我們關心的是這個嘛。”
“……”
我累死啦,讓我睡會吧。
終於,我在雜亂的對話中迷糊過去了。
一夜無話,第二日清晨,我準時晨跑,自從上回跑到校門被孫溯憶抓去男生宿舍摸錢包後,我就改變了路線,俗話説“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現在我是從學校後門方向繞過足球場,這邊的空氣更清新。
呃,前面是坨什麼東西?
跑近了,藉着濛濛天色,我終於看清是一個男生。他就那樣蹲在足球場的球門柱下,蜷成一團,好像睡着了。
晨露打濕了他的衣服,還有頭髮,這樣會感冒的。
“同學,你哪兒不舒服嗎?”我小心翼翼地問。
對方沒有動靜。
“同學?”
仍沒有動靜。
“喂。”我用手指捅捅他的肩。
過了兩秒,他終於蠕動一下下,然後抬起頭來。
秦義然!
他滿臉倦意,説不出的落寞。
“你不是跟孫溯憶他們在一起嗎?發生什麼事啦?”
他用呆滯的目光望望我,嘴唇微微蠕動一下卻沒有發出聲音。
“你哪兒不舒服嗎?”
“你別管我。”他的聲音很嘶啞。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我心中的疑團迅速膨脹。“好吧,你能站起來嗎?回宿舍睡去。”
“別管我。”他大聲道。
“那我扶你算了,是不是餓暈啦?”我仍不死心。
“你對我這麼好乾什麼,你沒有必要對我這麼好,知道嗎?知道嗎?!”他激動的聲音在足球場迴盪,還好此刻沒別人。
“別給你點顏色你就開染房,”我惱火地説,“我對你好是出於朋友的道義,你喜歡沒有人管嗎?誰都不喜歡沒有人管,叫嚷着拒絕別人的好意那是在欺騙自己,你若真有本事,就自個兒跑到深山裏去自生自滅,你看看還有誰會大老遠地跑去煩你?你既然呆在這公共場所,當然希望你的朋友,你真正的朋友還記得你,我不管你發生了什麼事情,總要愛惜自己,保持充沛的體力才能去解決問題。”
他呆呆地望着我,不知道在想什麼。
“好啦,現在,咱們去吃點東西,該是早餐時間啦。”我柔聲道。
“我不餓。”他的語氣明顯軟下來了。
“總要吃點什麼,就當完成任務好啦。”我哄道。
“你剛才吼我了,好凶。”他委屈地道。
“好嘛,我錯啦,罰我請客好不好?”
“那我要吃湯包,還有擔擔麪、冰鎮豆漿……”暈哦,他胃口還不是一般的好。
“走吧。”這就是好心沒好報的典型啊,我可憐的生活費。
於是我們去校外找了家早餐店。
秦義然果然是餓極了,一籠湯包外加一碗擔擔麪下肚,他才終於呷口豆漿長舒了口氣。
“我今天真是失禮。”他吃飽後,又恢復了往昔的神采。
“沒有的,人遇到不愉快總要找個地方發泄嘛。”
“原來你這麼懂事。”
“……”
“下次我要再不開心,就找你出來行嗎?”
“沒問題。”
“謝謝你。”
“作為朋友,應該的。”
這個承諾很快就被要求兑現。
傍晚,下課。
“每每,外面有人找你哦,是秦義然呢。”麗麗神秘地湊過來道。
“哦。”
“你怎麼一點也不意外,原來你早就跟他有交往了?好啊,二年級的兩大帥哥被你一個人佔全啦,看不出來嘛。”麗麗狠狠掐向我的小臂。
“啊,死丫頭。”我痛得趕緊甩開她。
“説,怎麼釣上的?”
“什麼嘛,不是那種關係啦。”我匆忙跑出去。
“喂,我會在宿舍等你回來的。”麗麗在後面意味深長地道。
不會又要三堂會審吧?寒。
“每每,來。”秦義然在前面領路。
“去哪裏?”
“別問,陪我走走,行嗎?”
“嗯。”
我跟着他,很快走到校門口,那兒停着一輛熟悉的紅色敞篷跑車。
“上車。”他去開車門。
“你有駕照嗎?”我坐上去才想起一個問題。
“放心,這輛車是我十五歲的生日禮物,我都開有兩年了。”
“沒被交警抓過?”
“抓到了就罰點錢吧,”他無所謂地道,“反正沒駕照,他們也沒辦法。”
“我真為自己的小命擔心。”
“沒事的,再説很快我就滿十八歲了。”
“還有多久?”
“一年。”
“廢話!”
秦義然把車停在市中心一家小飯店旁邊,然後我們在裏面開吃。
這家飯館看起來不太起眼,但燒的菜美味極了。
“每每,你説女生究竟喜歡什麼樣的人?”
“傻了吧,什麼樣的人都有可能,不然有一類人不是要光棍終生了?”
“説的也是。”他苦笑着咬了一口牛肉,“那你説喜歡了以後,什麼情況下會變心?”
“呃……”我傻了,“不知道呢。”
“哈,差點忘了你都沒有男朋友。”
“那又不是我的錯。”
“欺負你真好玩。”
“你莫非還想被我踹一腳?”
“別這樣,不然沒有男人敢要你了。”他一臉憋笑狀。
我正要發作,就望見門外走進來一行五個,啊哈,逃課四人組,連同宜蘭的趙鳳妮。“每每,低頭。”秦義然率先低下頭吃東西。
“嗯。”我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也乖乖照辦。
“每每。”桂龍狂叫一聲,跑了過來。
看來我長得真扎眼。
然後這五個人全湊過來了。
“妮妮,一起吃吧。”秦義然熱切地望着她。
“就不打擾你們了,一桌太擠啦。”趙鳳妮掃了掃一片狼藉的桌子,嫌惡地皺皺眉,我開始有點點討厭她。
“不擠不擠,”我趕緊站起來道,“我吃飽啦,正要回去,他還沒吃飽,正要再點菜。”
“這倒很像你的作風,上回那桌菜,幾乎全讓你給吃了。”孫溯憶面無表情地道。
又揭我老底。
“哈哈哈哈,”桂龍不知死活地笑道,“每每真能吃。”
“我還能揍人。”我在他面前揚了揚拳頭,他趕緊收聲。
“一起吃吧,”孫溯憶道,“換張大桌子重新點菜。”
“我吃飽啦,所以要先回去的,各位再見。”我打算開溜。
“我送你。”孫溯憶拉住我。
“送我?”我很意外。
“是啊,我要出去買包煙,順便送送你好了。”
“……”>﹏<順便……
“溯憶,幫我買包520。”趙鳳妮道。
孫溯憶點點頭。
外面天已經黑了,我站在飯館前準備叫計程車。
“為什麼不走回去?”他問。
“飯館隔壁就是小賣部,裏面有煙賣的。”我好心提醒他。
“真笨!”
“你不是要買煙嗎?”
“但是,先送你回去。”
不知道今天刮的什麼風?他居然要送我回去。
“走走吧,別那麼懶,計程車很貴的。”他催道。
“好的。”我只好跟着他從市中心往幾公里外的帝鳳走去。
街上很熱鬧,路燈剛剛亮起不久,還是昏黃昏黃的。
“你為什麼跟秦義然出來吃飯?”
“他心情不好。”老實説,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心情不好的男人很多,你都要陪人家出來吃飯?”
“你什麼意思啊?”我很惱火。
“你是不是喜歡他?”
“胡説!”
“那就好。”
“……”
“你看不出來嗎,他心裏只有趙鳳妮。”
“趙鳳妮是他女朋友吧?”
“不知道,這是他們的事情。”
“可是我見她老黏着你。”
“你在吃醋?”
“少臭美了!”
“每每,以後不許隨便陪別人出來吃飯。”
“為什麼?”
“因為……”他突然深深凝視着我的眼睛。
我的心臟在撲通撲通地狂跳。
他伸出手攬向我的肩膀,我想逃跑,身子卻無法動彈,眼睜睜地望着他温柔地捏起我肩頭遺落的一根髮絲,輕輕扔掉。
“那以後要叫上我。”他的温柔轉瞬即逝,蠻不講理起來。
“喂,掏錢的不是我啦。”
“大不了我來買單嘛。”
“就這麼説定了,你要敢不聽話試試。”他的語氣充滿威脅。
“你好像打不過我。”我靈台尚存一點清明。
“大貴你認識吧?”
“啊,是我師兄。
“對極了,大貴是我兄弟,據説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狠揍某人的屁股,我説得對嗎?”
“你怎麼連這個也知道。”我沮喪地道。
“還記得那天你從圍牆上爬進來,無緣無故地揍了我們一頓吧?我就去找大貴打聽,你也知道你這師兄是本市青少年散打冠軍,總而言之,他説你若再欺侮無辜的人,就來帝鳳好好修理你的屁股。”
“胡説!師兄最疼我了。”我有些心虛,因為在我離開武術班時,師兄就陰惻惻地跟我説過這話。
“那你打我一下試試。”他一臉壞笑。
“哼,不上當,你敢引誘我犯罪。”
“所以,你以後就要乖乖聽我的。”
“你究竟給了大貴師兄什麼好處?”
“哈哈,你為什麼不自己去問他?”
“才不稀罕,你不説我還不想聽呢。”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帝鳳中學門口,呼呼,今天的路程感覺很短嘛,我有信心再走一個來回。
“每每,你自己進去吧。”
“好的。”
“對了,給我手機號碼。”
“我沒有。”
“那宿舍電話號碼呢?”
“啊?我記不得啦。”
“算了,我自己去查,”他一臉挫敗地道,“房間號碼總記得吧?”
“這個我記得,406。”
“好,那我走了。”他轉身就走,一點也不猶豫。
“等等。”我叫住他。
“什麼事?”
“為什麼昨晚你不送我回來?”我小心地問。
“哈哈,送你只是形式罷了,你這麼強悍,做賊的遠遠望見你都要繞道而行,有什麼好擔心的。”。強悍是可以用在女孩子身上的嗎?晚上,我剛蜷進被窩裏,宿舍電話就狂響起來。
“小晴,接電話。”麗麗道。
因為宿舍裏就數小晴最能煲電話,所以大家理所當然等着她接。
小晴辛苦地從被窩裏爬出來,再從上鋪挪到下面,終於撲到電話機前抓起電話。
不到一秒鐘,她就把電話聽筒往桌子上一丟,嚷道:“有沒有搞錯?是每每的。”然後嘀嘀咕咕地往上鋪爬。
“呃?”我奇怪地從被窩裏伸出腦袋。
“每每,下來接電話啦。”麗麗睡在我下鋪,她用力地搖了搖牀。
“曉得了,曉得了。”我趕緊爬下來,心裏猜着這是誰呢。
“每每,我親愛的小妹妹。”一個男生捏着嗓子道。
巨寒。
“嗚,你居然把我忘了?討厭啦。”
“大貴師兄,你能不能正常點説話。”我是強忍住嘔吐的。
“嘿嘿,被你聽出來了,剛才聽我的聲音像不像女鬼?”對方厚顏無恥地問。
“不像,倒是像深宮怨婦。”
“怎麼這樣説老哥!你最近是不是小屁屁癢得緊了。”
“嘻嘻,師兄,你怎麼搞到我的電話啦?”我的屁屁開始隱隱作痛,這絕對是舊傷復發。
“小憶給我的,他跟我在外面喝酒,你要不要來?”
“啊哈,學校關門啦。”
“少裝了,那點子破圍牆你又不是沒爬過,師兄好久沒見你啦,有點想妹妹。”爬圍牆的事該不會是溯憶告訴他的吧?
“師兄,你在慫恿我違反校紀。”
那邊一陣沉默。
“師兄?”
“啊,哈哈,來了來了,小憶説一切有他擔當,你若是被訓導主任捉住,他負責去領你,所以,你只管放心出來就是啦。”
“我明天去找你行不?”
又一陣沉默,然後聽筒響了一下:“每每,你現在出來。”
“溯憶?”估計溯憶在邊上指揮得很不爽,直接上陣了。
“是我,我讓你現在馬上出來。”
“很晚了。”我心裏其實已開始盤算着呆會兒如何爬圍牆啦。
“十分鐘後,我在那家吃燒烤的酒館等你。”
“我……”我已聽到電話被掛掉的嘟嘟聲。
該死的,十分鐘怎麼夠?我得快些穿衣服。正想着,一抬頭,譁,宿舍裏的五個女生全從被窩裏伸出腦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