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綠萍出了院,她是坐在輪椅上回家的,那張輪椅是父親為她所特製,全部是不鏽鋼的,操作簡便而外型美觀,但是,它給我的感覺卻冷酷而殘忍——因為,那是一張輪椅。楚濂和綠萍的婚禮訂在五月一日,為了不要搶在綠萍之前結婚,我和費雲帆的婚期選定了五月十五。同一個月裏要嫁掉兩個女兒,而且是唯有的兩個女兒,我不知道父母的心情是怎樣的。母親從一個活潑、開朗的女人,一變而為沉默寡言了。那些日子,她忙着給綠萍準備嫁妝,準備新娘的禮服,她常常和楚伯母在一起,我好幾次看到她淚汪汪的倒在楚伯母的肩上,喃喃的説:
“心怡!心怡!看在我們二十幾年的交情上,擔待綠萍一些兒!”“你放心,舜涓,”楚伯母誠摯的説:“綠萍一點點大的時候,我們就開過玩笑,説要收她做我的兒媳婦,沒料到這話終於應驗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綠萍那麼美麗,那麼可愛……我發誓像愛自己的女兒一樣愛她!”
我不知道大人們的心目裏到底怎麼想,無論如何,這件婚事多少有點兒勉強,多少有點兒不自然,更真切的事實是:輪椅上的婚禮,無論如何是件缺陷。可是,楚家的籌備工作卻無懈可擊。本來,楚伯伯和楚伯母的觀念都是兒女成家立業後,就該和父母分開住。但是,為了綠萍行動的不便,他們把楚濂的新房佈置在自己家裏,又為了免得綠萍上下樓的不便,他們從一層八樓公寓遷入一棟西式的花園洋房裏,那房子有兩層樓,楚伯伯夫婦和楚漪都住在樓上,而在樓下佈置了兩間精緻而豪華的房間給綠萍和楚濂。我被硬拉到新房裏去參觀過,面對着那間粉紅色的卧室,窗簾、牀單、地毯……我心中所有的,只是一片純白色的淒涼。
和楚濂他們對比,我和費雲帆似乎是被人遺忘了的一對,好在我極力反對鋪張的婚禮,和一切形式主義。我們也沒有準備新房,因為費雲帆預備婚後立刻帶我去歐洲,假若無法馬上成行,我們預備先住在酒店裏。這些日子,我們已預先填妥了婚書,他正在幫我辦簽證和護照。所以,在填妥結婚證書那天,在法律上,我已經成為了費雲帆的妻子。我説不出來我的感覺,自從綠萍受傷以後,我就像個失魂少魄的幽靈,整日虛飄飄的,所有發生的事,對我都仍然缺乏着真實感。綠萍回家後,我似乎很難躲開不見楚濂了。可是,費雲帆是個機警而善解人意的怪物,他總在楚濂剛剛出現的時間內也出現,然後,就把我帶了出去,不到深夜,不把我送回家來。他常和我並坐在他那間幽雅的餐廳內,為我叫一杯“粉紅色的香檳”,他經常嘲笑我第一次喝香檳喝醉了的故事。斜倚在那卡座內,他燃着一支煙,似笑非笑的望着我,他會忽然問我:“你今年幾歲了?紫菱?”
“二十歲。”“認識你的時候,你還只有十九。”他説。
“已經又是一年了,人不可能永遠十九歲。”
“所以,我現在比你大不到一倍了!”他笑着。
我望着他,想着去年初秋的那個宴會,想着那陽台上的初次相遇,想着那晚我們間的對白……我驚奇他居然記得那些個小節,那些點點滴滴。那時候,我怎會料到這個陌生人有朝一日,會成為我的丈夫。我凝視他,啜着那粉紅色的香檳:“大不到一倍,又怎樣呢?”
“感覺上,我就不會化你老太多!”他説,隔着桌子,握住我的手:“紫菱,希望我配得上你!”
我的眼睛蒙上了一層霧汽。
“我只希望我配得上你。”我低低的説。
“怎麼,”他微微一笑:“你這個充滿了傲氣的小東西,居然也會謙虛起來了!”“我一直是很謙虛的。”
“天地良心!”他叫:“那天在陽台上就像個大刺蝟,第一次和你接觸,就差點被你刺得頭破血流!”
我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哈!好難得,居然也會笑!”他驚歎似的説,完全是那晚在陽台上的口氣。我忍不住笑得更厲害了,笑完了,我握緊他的手,説:“費雲帆,你真是個好人。”
他的眼睛深邃而黝黑。
“很少有人説我是好人,紫菱。”他説。
我想起母親對他的評價,我搖了搖頭。
“你不能要求全世界的人對你的看法都一致。”我説,“但是,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你喜歡好人呢?還是喜歡壞人呢?”他深思的問。
我沉思了一下。“我喜歡你!”我坦白的説。
他的眼睛閃了閃,一截煙灰落在桌布上了。
“能對‘喜歡’兩個字下個定義嗎?”他微笑着。
我望着他,一瞬間,我在他那對深沉的眸子裏似乎讀出了很多很多的東西,一種嶄新的,感動的情緒征服了我,我不假思索的,由衷的,吐出了這些日子來,一點一滴積壓在我內心深處的言語:“我要告訴你,費雲帆,我將努力的去做你的好妻子,並且,不使你的名字蒙羞。以往,關於我的那些故事都過去了,以後,我願為你而活着。”
他緊緊的盯着我,一句話也不説,好久好久,他熄滅了煙蒂,輕輕的握起我的手來,把他的嘴唇壓在我的手背上。
那晚,我們之間很親密,我第一次覺得,我和他很接近很接近,也第一次有了真實感,開始發現他是我的“未婚夫”了。離開餐廳後,他開着車帶我在台北街頭兜風,一直兜到深夜,我們説的話很少,但我一直依偎在他的肩頭上,他也一直分出一隻手來攬着我。
午夜時分,他在我家門口吻別我時,他才低低的在我耳邊説了幾句:“紫菱,今晚你説的那幾句話,是我一生聽過的最動人的話,我不敢要求你説別的,或者,有一天,你會對我説一句只有三個字的話,不過,目前,已經很夠了,我已經很滿足了!”他走了,我回到屋裏,心中依然恍恍惚惚的,我不知道他所説的“只有三個字的話”,是什麼,或者我知道,但我不願深入的去想。我覺得,對費雲帆,我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到了我的極限了,他畢竟不是我初戀的情人,不是嗎?
雖然我竭力避免和楚濂見面,雖然費雲帆也用盡心機來防範這件事,但是,完全躲開他仍然是件做不到的事情。這天深夜,當我返家時,他竟然坐在我的卧室裏。
“哦,”我吃了一驚:“你怎麼還沒回家?”
“談談好嗎?紫菱?”他憋着氣説:“我做了你的姐夫,和你也是親戚,你總躲不了我一輩子!”
“躲得了的,”我走到窗前,用手撥弄着窗上的珠串,輕聲的説:“我要到歐洲去。”
“你是為了去歐洲而嫁給費雲帆嗎?”他問。
我皺皺眉頭,是嗎?或者是的。我把頭靠在窗欞上,機械化的數着那些珠子。“這不關你的事,對不對?”我説。
他走近我。“你別當傻瓜!”他叫着,伸手按在我肩上。“你拿你的終身來開玩笑嗎?你少糊塗!他是個什麼人?有過妻子,有過情婦,有過最壞的紀錄,你居然要去嫁給他!你的頭腦呢?你的理智呢?你的……”我摔開了他的手,怒聲説:
“住口!”他停止了,瞪着我。“別在我面前説他一個字的壞話,”我警告的、低沉的説:“也別再管我任何的事情,知道嗎?楚濂?我要嫁給費雲帆,我已經決定嫁給他,這就和你要娶綠萍一樣是不可更改的事實!你再怎麼説也沒有用,知道了嗎?我親愛的姐夫?”
他咬緊牙,瞪着眼看我,他眼底冒着火,他的聲音氣得發抖:“你變了,紫菱,”他説:“你變了!變得殘忍,變得無情,變得沒有思想和頭腦!”“你要知道更清楚的事實嗎?”我冷然的説:“我是變了,變成熟了,變冷靜了,變清醒了!我想,我已經愛上了費雲帆,他是個漂亮的、風趣的、有情趣又有吸引力的男人!我並不是為了你娶綠萍而嫁他,我是為了我自己而嫁他,你懂嗎?”他重重的喘氣。“再要説下去,”他説:“你會説你從沒有愛過我!對嗎?”
“哈!”我冷笑。“現在來談這種陳年老帳,豈不滑稽?再過三天,你就要走上結婚禮堂了,一個月後的現在,我大概正在巴黎的紅磨坊中喝香檳!我們已經在兩個世界裏了。愛?愛是什麼東西?你看過世界上有永不改變的愛情嗎?我告訴你,我和你的那一段早就連痕跡都沒有了!我早就忘得乾乾淨淨了!”“很好!”他的臉色鐵青,轉身就向屋外走:“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恭喜你的成熟、冷靜、和清醒!再有,”他站在門口,惡狠狠的望着我:“更該要恭喜的,是你找到了一個有錢的闊丈夫!可以帶你到巴黎的紅磨坊中去喝香檳!”
他打開門,衝了出去,砰然一聲把門闔攏。我呆呆的站在那兒,呆呆的看着那房門,心中一陣劇烈的抽痛之後,剩下的就是一片空茫,和一片迷亂。我還來不及移動身子,房門又開了,他挺直的站在門口,他臉上的憤怒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層深切的悲哀和刻骨的痛楚。他凝視我,淒涼的、温柔的説:“有什麼用呢?紫菱?我們彼此説了這麼多殘忍的話,難道就能讓我們遺忘了對方嗎?我是永不會忘記你的,隨你怎麼説,我永不會忘記你!至於你呢?你就真能忘記了我嗎?”
他搖搖頭,嘆了口長氣。不等我回答,他就重新把門一把關上,把他自己關在門外,他走了。我聽到他的腳步聲消失在樓梯上了。我和楚濂的故事,就真這樣結束了嗎?我不知道。人類的故事,怎樣算是結束,怎樣算是沒有結束?我也不知道。但是,三天後,我參加了他和綠萍的婚禮。
非常巧合,在婚禮的前一天,綠萍收到了從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寄來的信,他們居然給予了她高額的獎學金,希望她暑假之後就去上課。綠萍坐在輪椅上,沉默的看着那封信,父親和母親都站在一邊,也沉默的望着她。如果她沒有失去一條腿,這封信將帶來多大的喜悦和驕傲,現在呢?它卻像個諷刺,一個帶着莫大壓力的諷刺。我想,綠萍可能會捧着那通知信痛哭,因為她曾經那樣渴望着這封信!但是,我錯了,她很鎮靜,很沉默,有好長的一段時間,她只是對着那封信默默的凝視。然後,她拿起那份通知來,把它輕輕的撕作兩半,再撕作四片,再撕成八片,十六片……只一會兒,那封信已碎成無數片了。她安靜的抬起頭來,勇敢的挺了挺背脊,回頭對母親説:“媽,你不是要我試穿一下結婚禮服嗎?你來幫我穿穿看吧!”噢,我的姐姐!我那勤學不倦,驕傲好勝的姐姐!現在,她心中還有些什麼呢?楚濂,只有楚濂!愛情的力量居然如此偉大,這,是楚濂之幸?還是楚濂之不幸?
婚禮的場面是嚴肅而隆重的,至親好友們幾乎都來了。綠萍打扮得非常美麗,即使坐在輪椅中,她仍然光芒四射,引起所有賓客的嘖嘖讚賞。楚濂莊重而瀟灑,漂亮而嚴肅,站在綠萍身邊,他們實在像一對金童玉女。我凝視着他們兩個,聽着四周賓客們的議論紛紜,聽着那鞭炮和喜樂的齊聲鳴奏,聽着那結婚證人的絮絮演講,聽着那司儀高聲叫喊……不知怎的,我竟想起一支蓓蒂-佩姬所唱的老歌:“我參加你的婚禮”,我還記得其中幾句:
“你的父親在唏噓,你的母親在哭泣,我也忍不住淚眼迷離……”
是的,我含淚望着這一切,含淚看着我的姐姐成為楚濂的新婦,楚濂成為我的姐夫!於是,我想起許久以前,我就常有的問題,將來,不知楚濂到底是屬於綠萍的?還是我的?現在,謎底終於揭曉了!當那聲“禮成”叫出之後,當那些彩紙滿天飛灑的時候,我知道一切都完成了。一個婚禮,是個開始還是個結束?我不知道,楚濂推着綠萍的輪椅走進新娘室,他在笑,對着每一個人微笑,但是,他的笑容為何如此僵硬而勉強?我們的眼光在人羣中接觸了那麼短短的一剎那,我覺得滿耳人聲,空氣惡劣,我頭暈目眩而呼吸急促……我眼前開始像電影鏡頭般疊印着楚濂的影子,楚濂在小樹林中仰頭狂叫:“我愛紫菱!我愛紫菱!我愛紫菱!”
楚濂在大街上放聲狂喊:
“我發誓今生今世只愛紫菱!我發誓!我發誓!我發誓!”
我的頭更昏了,眼前人影紛亂,滿室人聲喧譁……恭喜,恭喜,恭喜……何喜之有?恭喜,恭喜,恭喜……何喜之有?恭喜,恭喜,恭喜……費雲帆把我帶出了結婚禮堂,外面是花園草地,他讓我坐在石椅上,不知從那兒端了一杯酒來,他把酒杯湊在我的唇邊,命令的説:“喝下去!”我順從的喝乾了那杯酒,那辛辣的液體從我喉嚨中直灌進胃裏,我靠在石椅上,一陣涼風拂面,我陡然清醒了過來。於是,我接觸到費雲帆緊盯着我的眼光。
“哦,費雲帆,”我喃喃的説:“我很抱歉。”
他仔細看了我一會兒,然後,他用手拂了拂我額前的短髮,用手攬住我的肩頭。“你不能在禮堂裏暈倒,你懂嗎?”
“是的,”我説:“我好抱歉。現在,我已經沒事了,只因為……那禮堂的空氣太壞。”
“不用解釋,”他對我默默搖頭。“我只希望,當我們結婚的時候,禮堂裏的空氣不會對你有這麼大的影響。”
我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為什麼要這樣説?”我懊惱的叫:“我已經抱歉過了,我真心真意的願意嫁給你”“哦,是我不好。”他慌忙説,取出手帕遞給我,温柔的撫摸我的頭髮。“擦擦你的臉,然後,我們進去把酒席吃完。”
“一定要去吃酒席嗎?”我問。
他揚起了眉毛。“晤,我想……”他沉吟着,突然眉飛色舞起來:“那麼多的客人,失蹤我們兩個,大概沒有什麼人會注意到,何況,我們已經參加過了婚禮。”
“即使注意到,又怎樣呢?”我問。
“真的,又怎樣呢?”他説,笑着:“反正我們一直是禮法的叛徒!”於是,我們跳了起來,奔向了他的車子。鑽進了汽車,我們開始向街頭疾馳。整晚,我們開着車兜風,從台北開到基隆,逛基隆的夜市,吃小攤攤上的魚丸湯和當歸鴨,買了一大堆不必需的小擺飾,又去地攤上丟圈圈,套來了一個又笨又大的磁熊。最後,夜深了,我抱着我的磁熊,回到了家裏。
母親一等費雲帆告辭,就開始對我發作:
“紫菱!你是什麼意思?今天是你姐姐的婚禮,你居然不吃完酒席就溜走!難道你連這幾天都等不及,這種場合,你也要和雲帆單獨跑開!你真不知羞,真丟臉!讓楚家看你像個沒規沒矩的野丫頭!”“哦,媽媽,”我疲倦的説:“楚家娶的是綠萍,不是我,我用不着做模範生給他們看!”
“你就一點感情都沒有嗎?”母親直問到我的臉上來。“你姐姐的婚禮,你竟連一句祝福的話都不會説嗎?你就連敬杯酒都不願去敬嗎?”“所有祝福的話,我早都説過了。”我低語。
“哦,你是個沒心肝的小丫頭!”母親繼續嚷,她顯然還沒有從那婚禮中平靜過來。“你們姐妹相處了二十年,她嫁出去,你居然如此無動於衷!你居然會溜走……”
“舜涓,”父親走了過來,平平靜靜的叫,及時解了我的圍。“你少説她幾句吧!她並沒有做什麼了不起的錯事,你罵她幹什麼呢?我們還能留她幾天呢?”
父親的話像是一句當頭棒喝,頓時提醒了母親,我離“出嫁”的日子也不遠了,於是,母親目瞪口呆了起來,望着我,她忽然淚眼滂沱。“噢,”她唏噓着説:“我們生兒育女是幹什麼呢?幹什麼呢?好不容易把她們養大了,她們就一個個的走了,飛了。”
我走過去,抱住母親的脖子,親她,吻她。
“媽媽!媽媽,”我低呼。“你永不會失去我們,真的,你不會的!”“舜涓,”父親温柔的説:“今天你也夠累了,你上樓去歇歇吧,讓我和紫菱説兩句話!”
母親順從的點點頭,一面擦着眼淚,一面蹣跚的走上樓去,我望着她的背影,忽然間,發現她老了。
室內剩下了我和父親,我們兩人默然相對。從我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就覺得我和父親中間有某種默契,某種瞭解,某種心靈相通的感情。這時候,當他默默凝視着我時,我就又覺得那種默契在我們中間流動。他走近了我,把手放在我的肩上,他深深的注視着我,慢慢的説:
“紫菱,我有幾句話要對你説,以後,我可能不會有機會再對你説了。”“哦,爸爸?”我望着他。
“紫菱,”他沉吟了一下。“我以前並不太瞭解費雲帆,我現在,也未見得能完全瞭解他。但是,我要告訴你一件事,那是一個真真正正有思想、有見地、有感情的男人!”他盯着我:“我對你別無所求,只希望你能去體會他,去愛他,那麼,你會有個十分成功的婚姻!”
我驚訝的看着父親,他不是也曾為這婚事生過氣嗎?曾幾何時,他竟如此偏袒費雲帆了!可是,在我望着他的那一剎那,我明白,我完全明白了!父親已經知道了這整個的故事,不知道是不是費雲帆告訴他的,但是,他知道了,他完全知道了。我低低嘆息,垂下頭去,我把頭倚偎在父親的肩上,我們父女間原不需要多餘的言語,我低聲的説:
“爸爸,我會努力的,我會的,我會的!”
十五天以後,我和費雲帆舉行了一個十分簡單的婚禮,參加的除了親戚,沒有外人。楚濂和綠萍都來了,但我並沒有太注意他們,我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費雲帆身上,當我把手伸給他,讓他套上那枚婚戒時,我是非常虔誠,非常虔誠的,我心裏甚至於沒有想到楚濂。
新婚的第一夜,住在酒店裏,由於疲倦,由於不安,由於我精神緊張而又有種對“妻子”的恐懼,費雲帆給我吃了一粒鎮定劑,整夜我熟睡着,他居然沒有碰過我。
結婚的第二天,我們就搭上環球客機,直飛歐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