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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桃花朵朵

    “北倫一中?”坐在我對面的男人忽然將剛塞進嘴裏的麪條噴了出來,一臉詫異地望着我,好像聽到有比公雞下蛋還要讓他難以接受的消息似的。

    “沒錯!北倫一中!”我拿起桌上的餐巾紙,胡亂抹掉被噴得滿臉的碎麪條,一邊用力點頭,一邊滿懷期待地等待他感動得滿眼淚花的樣子。

    興奮啊!等了這麼久,辛苦這麼久,終於可以看到爸爸感動得痛哭流涕的樣子了!

    “小夕你,真的考上了北倫一中?”欣喜的顏色在爸爸臉上一閃而過,馬上又一臉嚴肅地望着我,語重心長地説:“小夕,在你讀書的事上,爸爸的確是沒有過多地關心你,可是,你不該以為爸爸真的對你的學習和生活一點都不關心,你媽媽死後那麼多老師來投訴,説你成績退步,一落千丈……”

    等等!

    我用力扯下劉海上吊着的一根麪條:“爸爸,你到底要人家説多少次?我可沒有騙你呢!我是真的被北倫一中錄取了。”

    我是如此認真地説,爸爸卻依舊不肯相信,騰地一下站起來,就差沒有捶胸頓足:“你老實告訴我,你這次到底考了多少分?孩子,咱們的成績不好,這沒關係,爸爸也不怪你,但你可不能説謊……”

    “老爸!”我拍案而起,以火箭速度衝進房間,拿起下午剛收到的錄取通知書,往他因為冒汗而涔濕的額頭一貼:“你看清楚,上面的紅章章是哪裏的?”

    爸爸一把拿過通知書,仔細地看了看,狐疑地望了我一眼:“切,明知道我識的字不多,還給我看這種東西?”老爸隨手把通知書往我這一拋,誰知道通知書飄了一兩下,居然筆直掉湯碗裏了!

    神啊!萬能的上帝,如來佛祖,玉皇大帝,你們到底在哪裏啊?天底下居然有這麼不相信女兒的父親?為什麼偏偏這個倒楣的女兒是我?

    冷靜!冷靜!我怎麼冷靜?

    “老爸你太過份了!”我大吼一聲,當着爸爸的面拿起話筒,撥通了北倫一中的新生報到熱線。

    “喂?北倫一中嗎?”

    “是!你好!”

    HOHO!果然是北倫一中,連接線老師的聲音都這麼好聽。不知道見到他本人會是什麼樣子?

    給自己的備忘錄:去學校報道的時候,一定要去看看接線老師長得怎麼樣!

    “那個……我……”

    我打電話幹什麼來着?

    “有什麼可以幫到你嗎?”

    HOHO!接線老師的聲音好温柔喔。

    我用力抹了抹嘴角,確定沒有口水流下來後,又用力吞了下口水:“那個……我是這一屆的新生,我今天剛收到北倫高中的通知書,但是……我爸爸不相信……所以……”

    好丟人!我怎麼會有這麼丟人的爸爸?哪裏的地板有洞鑽?

    “那麼,是不是需要我為你做個證明呢?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三分鐘後,我會將查到的你的錄取分數和個人信息向令尊大人彙報的。”

    天哪!接線老師們都這麼善解人意嗎?

    我的眼前似乎有大片大片白色的羽毛在往下掉。那是天使的羽毛,是像天使一樣可愛、温柔的接線老師的……

    呃呃,接線老師應該是沒有羽毛的喔!

    “那太好了!謝謝你了。我叫崔笑夕,學號是0612334!”

    “好的!謝謝你的來電!再見!”

    接線老師收線,我握着話筒,忽然發現電話那端的嘟嘟聲都動聽了好多。

    北倫高中,天使老師!

    天哪!我已經開始迫不急待地想要看看他了。

    等我啊!~~~~

    我爬,

    我爬,

    我再爬!

    555555555!全世界最倒黴的人大概就是我了!

    昨晚翻星座書明明説,今天是白羊座的桃花日!我看明明就是暗無天日!

    昨天晚上爸爸再三確定,我的確被北倫高中錄取後,興奮之餘拉着我道歉:“小夕啊,你也知道,你媽媽不在,平時爸爸又當爸又當媽的,所以對你學習上的事一直都不夠關心。我只記得你媽媽死那年,你天天逃課,有幾次老師都跑到家裏來告狀的事。所以,這幾年,我一直都以為你的成績一定壞透了!”

    臭爸爸,人家當時是因為媽媽的死,意志消沉了一陣子,不過很快就振作起來了哦!原本是指望你來安慰我的。誰知道你那陣子,消沉得比我還厲害,不僅萎靡不振,而且還經常借酒澆愁。

    想起這些事情,我還真的是想要掬一把傷心的淚。

    爸爸媽媽的感情一直都很好。我們家條件雖然不是很好,但是一家人和睦幸福,從來不會吵吵鬧鬧。可是自從媽媽生病之後,家裏的經濟出現極大的危機,即使家裏傾盡所有,媽媽還是離開我們,去了那麼遙遠的天國。那陣子,我和爸爸都不敢回家,因為只要一回到家裏,就會忍不住想起媽媽。

    “我實在是不敢相信,我們家小夕會這麼懂事,這麼聰明,這麼爭氣!”老爸顯然是很高興,自從媽媽去世之後,我就很少看見他笑了。連帶着,我的心情也頓時雀躍起來。久違的天倫之樂啊!幸福啊!

    欣喜之餘,他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把我們崔家祖宗十八代的家族史給我再背了一遍。在我第四次因為瞌睡把頭撞到桌面的時候,他終於決定結束今晚的“崔氏一族歷史課”。正在我雀躍不已地準備撲向我温暖的小牀時,爸爸以無比誠懇激動的心情提議去墓園給媽媽上香。當時時間是晚上十一點半。

    我看着爸爸激動的臉,實在不忍拒絕,於是便發生了後來那一幕慘不忍睹的人狗大戰。

    上帝保佑,我敢以我的性命起誓,從今往後,除了清明重陽我絕不再去墓園了!那隻比我還高的大黑狗絕對比金剛還有殺傷力。

    好不容易和爸爸連滾帶爬地回到家,睡到半夜的時候,卻又被老爸從牀上拉起來。因為他忽然想起,他把我的錄取通知書隨手扔到麪湯裏,好像是泡壞了。

    於是我們找出那張已經皺得不成樣子的錄取通知書,又壓又摸的,終於讓它基本恢復原來的樣子,只除了那些一團一團的黃色麪湯。

    於是昨天晚上,折騰到凌晨三四點鐘我才能接着睡覺,等到我發現被口水打濕的睡衣貼在臉上有點冷而略微清醒的時候,已經是日上四竿了!

    我爬,

    我爬,

    我再爬!

    現在時間是十點半,我顯然錯過了今天的開學典禮了。為了不給老師留下不好的印象,我現在正在以蝸牛上樹的耐心,攀向學校的圍牆。

    阿門阿前一棵葡萄樹,阿嫩阿嫩呀地剛發芽,我正揹着那重重的書包,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勝利在望,我終於站在了牆頭!

    哇哈哈!大笑三聲,以示開心!

    “嘀……!”一陣尖鋭的手機鈴聲響起,嚇得我腳一軟。

    阿門!

    媽媽,我來了!

    呼呼的風聲在耳邊響過,聽説,人死前在魂魄被陰差帶走之前,還可以看到自己經歷的一生。我閉上眼睛,安靜地等待傳説中的黑白無常和牛頭馬面。

    不痛?

    不痛!

    我難以置信地睜開眼睛。

    天空瓦藍瓦藍的在我頭上,空氣中有佛手柑的香味。

    原來,這就是傳説中的天堂?

    “真的不痛耶!”我興奮地坐起來,哇哈哈哈,大笑三聲,以示開心!

    “你當然不痛了!你現在坐的可是我的肚子!”一聲痛苦的怒斥從身下傳來。

    呃呃?

    我緩緩地將視線從天上轉到身下。

    哦!NO!

    按照電視劇裏的正常情節來看,這句話應該是我現在的正式台詞吧!

    在我嬌俏可人的屁股下面,一個身穿黑色校服的男生正一臉痛苦地向我望來……

    噩夢,這絕對是噩夢!

    我用力的閉上眼睛,

    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這些一定都只是我的一場夢!

    10,9,8,7,6

    “喂!你到底是誰?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坐的地方是我的肚子!”

    噩夢成真!我痛苦地睜開眼睛,迅速爬起來,頭也不抬地彎下腰:“對不起!實在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剛剛聽到一聲怪響,所以才會嚇得從上面摔下來!我不知道你在下面的……”

    “閉嘴!什麼怪響?你剛才聽到的可是現在最流行的一首歌的前奏!我昨天才剛剛下載的!”

    啊?我錯愕地抬頭。大腦有半秒鐘的空白,然後是半分鐘的空白。

    天哪!我看到什麼了?

    他正拍着身上的草屑,一臉拽得讓人受不了的囂張氣勢。可是……可是他的眉毛好濃,彎彎地向眼角延伸而去。古銅色的皮膚,眼睛炯炯有神,瞳孔好黑好亮,好好看。一身剪裁合宜的校服,鬆開了上衣的兩粒釦子,露出了高高的喉結,還有……咕嚕……

    “喂,你口水滴下來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

    啊?我下意識地抬起袖子,用力向嘴角擦去!

    呃?明明沒有嘛!

    “白痴!”聽着他不屑的啐聲,我這才意識到他在耍我。

    豈有此理,長得帥就可以這麼沒有禮貌嗎?

    “喂!你那是什麼表情?”我大聲叫道,“不要以為你長得帥,就可以隨便欺負女生喔!我告訴你啊,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會包容人。雖然我剛才壓在你身上是我不對,但是我已經向你道歉了。你應該告訴我,沒關係!而且,既然知道自己長得帥,就不應該隨便跑出來讓人家看到,被人家看到了,就算人家流口水了,你也應該借個手帕出來給她擦掉。你怎麼可以這樣囂張的取笑人家呢?難道你不知道什麼叫做禮貌嗎?”

    我滿意地看着他的嘴巴一點一點地張大,表情寫滿了怪異,不錯!看起來應該還有救,至少還意識得到自己的錯誤……

    “你是從哪裏鑽出來的白痴?居然敢用這種語氣跟我説話?”

    嘎?敢情他剛剛嘴張得那麼大不是訝然於我口若懸河的精彩説教?

    瀑布汗!!!!

    “幹嗎不説話?我問你是從哪鑽出來的,你聽不到嗎?”説着,他忽然湊到我面前。

    吼吼,第一次這麼近看這種帥的男生!

    果然是很帥啊,經得起近距離的考驗。沒有討厭的青春痘,而且近距離看,他的鼻子好高喔!像希臘神話中的阿波羅神的鼻子一樣……

    “喂!你看夠了沒有?”

    “再一下下就好了!”我認真地對他的五官打量了幾遍,“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帥得很欠扁?”

    “你説什麼?”他大喝一聲,

    咳咳!

    “你説話就説話,幹嗎那麼大聲啊?怕人家不知道你嗓門大嗎?嗓門大就了不起了嗎?我告訴你,我現在是懶得跟你吵……”

    不對喔!我為什麼要站在這裏跟他吵架?

    糟了,我好像是要趕去報到的吧?那我現在還站在這裏幹什麼?

    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向東面的學校大門,據昨天那個接線的天使老師説,那裏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新生接待員的。

    HOHO衝啊!

    “喂!你別走!你給我站住!”

    ……

    會站住的是笨蛋!我是笨蛋嗎?當然不是!

    所以,我肯定跑得比誰都快!

    “你……你好!我是……我是崔笑夕。我是來……來報到的!”呼呼,上氣不接下氣,實在是沒想到,那傢伙居然也跑得很快,要不是家裏養雞,我經常要滿院子追着雞跑的話,搞不好真的就被他逮到的。

    “崔笑夕?”坐在接待處的是一個燙着爆炸頭,正蹺着二郎腿挖鼻孔的男孩,重複了一遍我的名字,只是歪着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

    “是的,我因為在學校迷路了,沒有找到什麼新生二棟教學樓?所以……想請您幫忙!”我用力拍拍臉,努力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氣息,擠出一個自認完美的可愛笑容。這傢伙看起來不像是學生,原來這邊新生接待處的負責人都是學長啊!那麼……昨天接線的那個人,應該也有可能是個學長嘍?HOHO難怪聲音那麼年輕。

    爆炸頭扁了扁嘴,頗有些不以為意地哼了一聲:“等等!”

    他那是什麼表情嘛?剛剛那個長得帥的那麼囂張也就算了,這個長得這麼銼,居然也敢這麼拽,橫橫!

    好失望,還以為可以看到昨天那個聲音温柔得滴得出水來的接線老師……嗯嗯不對,是接線學長!空空的接待室裏,沒有其他人的身影。看來,接線學長的確不在。

    不過,心跳還是好快啊,剛剛跑得太用力了,簡直就可以打破世界紀錄了。看來,我搞不好還是個壓迫型天才。

    給自己的備忘錄:以後如果讀書不行,可以嘗試做個長跑運動員。

    “洛飛學長嗎?我是小武。這裏有個女生,説是迷路了,找不到新生報到處……好的,好!”

    原來爆炸頭叫小武。我在他轉過臉看我的前一秒,換上一臉諂媚的微笑:“怎麼樣?”

    “你沿着這條大路,筆直往前面走,大概一百米左右。洛飛學長在那等你,他會帶你去新生報到處的。”

    “可是……”我看了看小武已經很臭的臉,“我可不可以問一下……誰是洛飛學長?”

    爆炸頭忽然轉過臉望着我,這一刻我深信,如果眼光可以殺死人的話,我已經被凌遲處死再加上千刀萬剮了!

    可是……可是人家是真的不知道誰是洛飛學長嘛!

    “你看到他了,自然就知道了!”爆炸頭以基本沒有動的唇形,從牙縫裏擠出這麼幾個字之後,便繼續認真地繼續他挖鼻孔的偉大事業,顯然沒有要再理會我的意思。

    我嘆了一口氣,垂下頭,按照他的指示沿着大路往前走去。

    看到他就會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呢?

    難不成,他為了方便大家找他,在臉上寫了洛飛兩個字?可能嗎?

    我用力搖了搖頭,否認這個自己聽起來都覺得很白痴的想法。

    那或者,他穿着大T恤,上面印了自己的名字?

    吼吼!這個想法不錯,很有可能。

    我邁着小碎步,以一步五十釐米的大步向前走着,121、122……182、183……193……199。

    奇怪,200了,為什麼還沒有穿着大T恤的人出現?

    果然,那個死爆炸頭騙我。

    我捏緊了拳頭,猛地彎下身子,準備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殺回去,先給他點顏色看看,讓他知道欺負新生是一件多麼可恥的事情,我一定要發揮我宇宙無敵的口才,讓他在我面前痛哭流涕,痛改前非,痛不欲生,痛心疾首,痛定思痛,痛……

    “同學,是你迷路了嗎?”

    這個聲音,好像……似乎……應該……可能……貌似……似曾相識啊!

    我緩緩地轉身,然後……

    哈里路呀,哈里路呀,哈里路呀,哈里路呀!

    天使?我用力揉了揉眼睛,以此確定自己不在夢中。

    天使在對我微笑,他薄薄的唇正以完美的弧度向上微揚,天使也穿着校服,有着微卷的咖啡色長髮,嬰兒一樣的純澈眼神,而且,天使瞳孔的顏色居然是淡淡的海水藍。立體的五官,看上去刀刻般的堅忍、美麗。

    9月2日,白羊座的你,今天的桃花會開得很俏。走在路上,很有可能出現出乎意料的異性。也許是心儀你的,也許,是你心儀的,要好好把握喔!

    星座書上是這麼説的吧?我深吸一口氣,天使的身上好香喔!好像是淡淡的梔子花的香味。

    “你……”天使看到我的正臉,一臉訝然地望着我,表情比撞到鬼好不到哪裏去。

    我這才回過神,呃呃,我什麼時候把手放到天使的臉上去了?

    轟!我確定我臉上現在一定紅得比星座書上畫的那堆桃花還要好看。

    “那個……我在找一個叫洛飛的傢伙!”我悶悶地轉移話題,好糗,居然當着天使的面流口水了。

    天使聞言,挑了挑眉:“很不幸,我就是你口中那個叫洛飛的傢伙!”

    嘎?轟隆!

    我撫着胸口,如果現在有血包買的話,我要買個七八個來吐個痛快!天哪!我在他面前到底説了些什麼了?

    “你就是昨天在電話裏要我幫忙的女生,叫崔笑夕,是嗎?”天使輕輕問,視線還是停留在我青春無敵的臉上,天使似乎一直在研究我的臉,可惜我沒有隨身帶鏡子的習慣,不然一定要照一照,看看我臉上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

    HOHO原來他真的是昨天那個接線的學長。天哪!居然真的長的像天使一樣。天使就是天使,即使被非禮了,也不跟人計較。不像剛才那個傢伙,簡直就是個土匪,兇得一筒三條,拽得二五八萬。

    天使居然記得我的名字?好幸福喔!

    我用力的點頭:“是啊是啊!就是我了,就是我了!”

    天使微微一笑,忽然抬起手,指着前面那棟白色的建築物:“那裏就是新生報到處,二樓第一個教室就是你們報到的地方。”

    “可是……”鬱悶,還以為天使會送我上去呢!

    “我還有點事情,就不送你上去了,這麼一點點路應該不會再迷路了吧!”天使繼續微笑,我的臉持續發燒。HOHO,看來我就快變成一個不可救藥的花痴了。

    “洛飛!”一聲呼喚從我的正後方傳來,“幫我攔住你面前那個丫頭!快!”

    我機警地回頭,這個聲音,不就是剛剛那個帥得很欠扁的土匪嗎?

    轉動我漂亮的小頭顱,果不其然,灰頭土臉的土匪正往這邊跑來。好看的臉上,寫着碩大的幾個字:我現在很生氣!

    見勢不妙,應該怎麼辦?

    當然是撒腿就跑,難不成還等着人家揍過來嗎?

    我轉頭對天使一揮手:“謝謝學長帶我找路!學長拜拜!”留給學長一個甜美的笑容,我頭也不回地往教學樓跑去。

    加油,加油!

    那首歌怎麼唱來着的?

    什麼叫速度,是我的腳步,奔跑在視線裏的路,

    不想挨拳頭,不能被抓住,奔向教學樓……

    “還想跑?”一雙大手一把拉住了我的大書包,我聽見土匪在我身後的咆哮。

    哦!NO!

    給自己的備忘錄:逃命的時候一定不能帶書包!

    “你想怎麼樣?”我轉過身,擺出一副要殺要剮,絕不讓他輕易得逞的樣子。

    “我想怎麼樣?我還想問你想怎麼樣呢。無緣無故從天上掉下來壓得我半死,只不過是看到你長得有點奇怪拿你開了下玩笑,你居然敢罵我。我讓你停下來,你偏偏跑得比兔子還快,你想找死嗎?連我的話都不聽?”

    等等,這土匪説我什麼?説我長得奇怪?這是什麼話啊?從小到大,誰不誇我粉圓玉潤,冰雪可愛,他居然敢説我長得奇怪?……

    “你説我長得奇怪?你看過有比我還要漂亮可愛、聰明善良的女孩子嗎?我哪裏奇怪了?啊?是多了隻眼睛還是少了個耳朵啊?我掉下來的時候明明有跟你道歉,是你這個無聊鬼拿我開玩笑在先,我只不過是好心好意替你爸爸媽媽和幼兒園的老師教一下你什麼叫禮貌而已,你毫不領情浪費我的口水也就算了,還一臉凶神惡煞的樣子。怎麼,拳頭大了不起了嗎?想打架我奉陪啊!別以為我會怕你,我可是出了名的崔大膽!”

    “夜君,你們在幹嗎?”天使一臉不解地望着兩個一見面就要大幹一架的人。

    “你問我?我告訴你啊,這個白痴女人忽然從天上掉下來把我壓得半死……”

    “我有道歉的!”

    “那你罵我怎麼算?”

    “我説了,我只是替你父母教訓一下你的目中無人!”

    “笑話,你以為你是誰?我用得着你一個發育不良的小屁孩來教訓嗎?”土匪明顯地口不擇言,話音未落,我已經一拳打向他的小腹:“你説誰發育不良?”

    “你敢打我?”土匪的生氣指數已經明顯飆升,拉緊了我的書包,靠近我的臉:“你給我記住,我叫文夜君。從現在開始,你在北倫高中的生活,將會寫滿難忘的苦難!等着瞧吧!”

    怎麼?威脅我嗎?WHO怕WHO?

    我用力退後一步,拉回自己的書包,踮起腳尖,跳到台階上,低下頭望着他:“你也給我記住,我叫崔笑夕。從現在開始,我正式接受你的挑戰。與此同時,我以崔氏一族諸位祖先的名義發誓,我一定會好好教訓一下你這個目中無人的傢伙,讓你知道什麼叫做失敗!懂嗎?只會像只獅子一樣亂吼一通的土匪。”

    用力地衝他扮了個鬼臉,我聽見他捏着拳頭的手心裏,骨節正在咯咯作響。轉身背好書包,一蹦一跳往教學樓走去。

    再看那個學長,正一臉怔怔地望着我,口中喃喃念着:“崔笑夕,崔笑夕……”

    哈哈,天使學長在努力記我的名字耶!看來,天使學長對我的印象也不錯喔!

    今天天氣好晴朗,浪裏個浪,浪裏個浪……

    “小夕?”剛在座位上坐定,我就聽到身後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回頭一看,頓時興奮得想跳起來:“小雨?”

    “是啊!好高興喔!沒想到在高中還能遇到你!”鄭心雨用力地點頭,臉上也是一臉掩不住的興奮。

    “太好了,以後我們就有個伴了。我剛才還在想,怎麼在這個學校一個熟人都遇不到呢!沒想到你也在這裏,真是太棒了!”我興奮地握着她的手,剛才發生的不愉快的事情統統拋到腦子後。

    星座書上説的果然沒有錯,也只有白羊座這樣的優良品種……呃呃,是優良基因才對,沒錯,只有白羊座這樣的優良基因才能經常保持一顆愉快開朗的心,即使與人發生爭執,也能在片刻之後表現得若無其事的樣子。

    鄭心雨忽然拉了拉我的衣角:“你好像錯過了開學典禮喔,你知道嗎?剛才有個高二的學長,叫李洛飛,長得好帥……”

    “而且聲音温柔得可以擠得出水來把人淹死……”提起洛飛學長,我的花痴病再次發作。洛飛學長……

    “你也見過他嗎?”鄭心雨興奮地問。

    “當然!還是他把我帶到這兒來的!”我得意地歪着腦袋,回想他那張近乎完美的臉龐。

    “你真幸運!不過我比你慘多了,開學典禮的時候,居然不小心踩到了文王的腳。他瞪了我一眼,嚇得我幾乎當場暈過去了。不過還好,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就走了。”

    文王?這又是什麼人物?

    見我一臉霧煞煞的樣子,鄭心雨頓時來了勁,熱心不已地介紹道:“你一定不知道文王吧?他呀就是學校最大的校董文昌吉的兒子,人長得也很帥,不過聽説脾氣壞得不行。所以,大家都説他像個不可一世的王子。聽説,連學校的老師都不敢惹他。他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會不允許他們班的老師上課的喔。你知道嗎?他從小就被送到英國去學習,但是在那邊經常跟人打架,他爸爸沒辦法才把他弄回來。可是回來之後到了北倫一中,他經常不上課,也沒有人知道他去哪裏。他平時對人都是板着一張臉,兇巴巴的樣子。據説,還沒有人看過他笑的樣子。你以後看見他,也一定要記得躲遠一點,千萬不要惹到他喔。他在英國的時候,可是空手道高手喔!”

    人長得很帥?脾氣很壞?對人板着一張臉,而且也姓文?

    我用力地吞了吞口水,不會這麼巧吧?

    空手道高手?恍惚中,我彷彿看見自己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樣子了。

    “你説的這個文王,是不是叫文夜君?”我從乾淨得可以照見自己影子的玻璃上,看見自己説這話時,一副脖子被打歪的姿勢。

    鄭心雨一愣:“你怎麼知道?你不會……”

    哦,NO!

    “大概半小時前,我把他當成墊子坐在他肚子上大約一兩分鐘!大概十分鐘前,我在教學樓前的花壇上,大聲地對他説——我以崔氏一族諸位祖先的名義發誓,我一定會好好教訓一下你這個目中無人的傢伙,讓你知道什麼叫做失敗!懂嗎?只會像只獅子一樣亂吼一通的土匪。”

    我轉過頭,毫不意外地看着鄭心雨捂着嘴,一臉同情地望着我的樣子:“那他怎麼説?”

    “你覺得呢?”我一臉挫敗,只差沒痛苦呻吟,崔笑夕,你都幹了些什麼啊?

    “你還是離我遠一點吧!省得被我連累了!那傢伙一看就是沒有人性的樣子,搞不好在英國的時候,燒殺搶擄,無所不為。反正,得罪他的是我一個人。”我垂下頭,看來在北倫一中的三年,我註定是要孤苦伶仃了。

    鄭心雨忽然握住我的手:“小夕,你要加油喔!我對你有信心,我記得你在初中的時候就一直像個大姐大一樣,天不怕地不怕的。我看好你喲,一定要加油!”

    冷靜!冷靜!

    我努力地調整自己的呼吸,信心卻像氣球一樣,在瞬間暴漲起來。

    是啊,崔笑夕,怕什麼呢?你忘了嗎?你可是出了名的崔大膽耶!不就是一個囂張跋扈的臭小子嗎?

    ——他在英國的時候,可是空手道高手喔!

    鄭心雨剛才那句話就像惡魔的詛咒,忽然在腦海裏再次出現。

    好吧!我承認我的腿又在發軟了!

    給自己的備忘錄:下課後記得去報一個空手道學習班!

    一定!女兒當自強!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誇張地打了第N個呵欠,雙手托腮,一臉無奈地望着教“工程繪圖”的蔣老師。我實在搞不懂,這個明明年約六十,長得一臉慈詳的“爺爺”為什麼上起課來會有這麼強效的“催眠作用”。要知道這可是他給我們上的第一節課耶,沒有任何開場白,一走進來就直奔主題的開始跟我們上課。HOHO!我看着他紅紅的鼻頭下那張開開合合的嘴巴居然可以在四十五分鐘內一下都不停。,ohmygod!上帝,你在哪兒?

    “小夕!”身後鄭心雨用力地戳着我的背,我連忙回頭。

    “下課以後,陪我去上廁所好不好?”鄭心雨一臉可憐兮兮地望着我,還時不時眨眨眼睛,以期達到博取同情的效果。

    我很清楚地聽見自己喉嚨裏傳來咕咕兩聲,翻了個白眼:“這種事一定要現在説嗎?”

    “人家急嘛!”

    我受不了地打了個哆嗦,撫了撫手臂上暴長的雞皮疙瘩,背對着鄭心雨連連點了兩下頭。

    “喬同學,這麼説你聽懂我剛才説的了?”蔣老師伸出中指,頂了頂鼻樑上滑下來的老式眼鏡,滿是老人斑的臉上泛起興奮的紫紅色,一臉企盼地望着我。

    欣慰啊,總算還有個人在聽課的。

    我一口口水嗆在嘴裏,頓時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咳……”

    聽懂?拜託!我連你剛剛在説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可能聽得懂你在説什麼?該死的鄭心雨害我出糗。

    我伸長脖子,用力劇咳。心裏一面嘀咕:怎麼還不下課?不是隻有一分鐘了嗎?嗚……我的嗓子好痛……

    “崔同學,你沒事吧?”蔣老師一臉關切地走下講台,決定上前慰問一下這個“唯一一個在認真聽自己上課的學生”。

    “我……我沒事,老師!我……我可以説的……我!咳咳!我知道……”我紅着眼睛,扯起嗓子來劇烈咳嗽,幾乎想將肺管子炸出來一樣的痛苦咳嗽,在整個教室裏震出迴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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