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過後,家杏徹底認清自己的本分,一心一意照顧好欣婉,不再試圖改變餘時彥。
雖説是欣婉全天候的家教,但是,與之前擔任社工時需要輪班相比,她如今的工作可説是輕鬆許多。
尤其是白天的時間,欣婉到學校上課,她更是空出許多閒暇。
剛開始,她曾主動想要幫忙宅裏的傭人,卻因每個人各有其分內的工作,根本不勞她幫忙。
多出許多時間可供利用的家杏於是學起織毛線,像這會兒她正在房間裏練習織圍巾。
劉媽在這時走了進來,「家杏。」
她抬起頭來,「有什麼事嗎劉媽?」
「是這樣的,先生剛才打電話回來説有件重要的文件忘了帶去,偏偏小王又出去了,所以想説是不是能麻煩-幫忙送過去?」
送文件去給餘時彥?她沒料到會是這樣的事。
從那晚兩人聊過後,除了偶爾用餐時間碰着面外,他們一直不曾再獨處過。
儘管如此,她仍是爽快答應,「好啊,反正我也沒什麼事。」
劉媽於是將文件交給了家杏,同時給了她一張公司的地址才讓她出門。
想説既然是重要的文件必定趕着要,家杏出門後便攔了輛出租車,不到半個小時便到達鴻威企業大樓。
看着眼前宏偉的建築,家杏不得不承認,餘時彥確實是個相當成功的商人。
走進一樓的服務枱,家杏對服務枱小姐表示是幫餘時彥送文件來。
服務枱小姐因為稍早已經接獲通知,沒多為難便放她自行上去。
到了頂樓,家杏原以為會見到餘時彥的秘書,不巧呂秘書到洗手間去而不在座位上。
看了眼前面那扇掛着總裁室牌子的門,家杏只得自個兒去敲門。
聽到裏頭的餘時彥喊自己進去,她才推開門。
「有什麼事嗎?」以為是呂秘書,餘時彥抬起頭來才發現來人是家杏。
她展示了下手裏的文件,直覺解釋道:「小王正好不在,所以劉媽讓我送文件過來。」
她的解釋適時地化解了餘時彥正要興起的猜忌。
「呂秘書呢?」他問,不解呂秘書怎麼會讓她直接進來。
猜想他問的應該是指外頭的空位,她説道:「抱歉,因為秘書剛好不在座位上,劉媽又説這份文件很重要,所以我……」
「拿來吧!」
家杏這才走上前將文件遞給他。
餘時彥接過文件還來不及下逐客令,她已經主動表示,「若沒別的事我先回去了。」
雖説餘時彥原本也這麼打算,但是聽到她主動提起,反而引起他的注意,按理説她該要把握機會勾引他才是。
尤其那晚過後,他以為她必會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懊惱,設法再找其它機會來接近他。
哪裏料到她始終沒再採取行動,即使碰着面也只是點個頭打聲招呼罷了,這讓他不禁感到懷疑。
一時的情緒讓餘時彥脱口喊住她,「等等!」
家杏停下腳步,「還有什麼事嗎?」她沒料到他會喊住自己。
他也沒想到,但是喊都喊了,視線不經意瞥見牆上的掛鐘,「快中午了,一塊去吃飯吧!」
家杏先是意外,直覺就想拒絕,「不用麻煩了。」雖説兩人的關係還不至於到交惡的地步,可也沒要好到可以一起用餐吃飯,尤其他對她似乎還存有心結。
她的拒絕再次出乎他意料之外,心裏不禁懷疑她又在搞什麼把戲。
意識到自己似乎説得太直,她忙改口,「我是説,你還有工作要忙,我自己去吃就行了。」料想他應該也只是客套。
懶得再管她心裏真正的想法,他説道:「再忙也得吃飯。」便從椅子上站起身。
眼見事情已經匠定,家杏只好不再推辭。
跟一個對自己心存疙瘩的人吃飯,那種感覺真的是非常奇怪。
從進餐廳坐下開始,除了點餐的時候,家杏幾乎是未發一語,餐點送上來後更是如此。
將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面前的餐點上,她以為兩人會在沉默無語中度過這頓飯。
未料他竟主動開口,「在女人面前,我的吸引力向來大過食物。」
看着家杏一個勁兒的埋首於面前的食物,他不得不承認,對她的猜忌已在無形中轉為懷疑,甚至是好奇,好奇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
一個人即使是在作戲也會有凸槌的時候,她如何能表現得毫無破綻?又或者,這其中其實也帶有幾分她真實的性格?
問題是,近來她所表現出的種種令人迷惘的特質裏,卻沒有一樣是符合貪婪女人該有的條件。
因為一時的好奇,餘時彥才會不經意的脱口同她搭話。
意外他會開口,她先是怔了下,跟着忍不住為他的幽默會心一笑。
雖然覺得餘時彥實在是自大得可以,家杏卻又無法否認,他確實是有自大的本錢。
她的反應總不在他的預期,包括她這一笑。
「-不認同?」
她搖搖頭,「不難想象。」
以往跟女人相處的經驗告訴他,女人總學不會坦率,可他卻每每見識到家杏出乎意外的坦白。
或許是她的坦白,讓他難得地道出心裏的想法,「我以為-會否認。」通常,心裏的想法他是不對外人道的。
沒有追問餘時彥是基於何種理由做出這樣的認定,她只是慧黠的反問:「你還是會看穿,不是嗎?」以他在商場上閲人無數的經歷,要想瞞過他實在是不容易。
的確,正因為這樣,他才對她更戚迷惘,明知道她骨子裏的貪婪,他卻無法一眼看穿她,即使是現在。
餘時彥看着她意有所指地説:「以前或許是。」
「咦?」
他沒有更進一步説明。
既然人家不願主動説明,她也不好追問。
這時,一個女人的聲音插了進來,「時彥!」語氣裏透着驚喜。
家杏一眼便認出來人是那回在百貨公司遇到的女人,雖説她不清楚她的姓名。
通常,除了自己主動邀約外,餘時彥並不欣賞女人的打擾。
正要蹙眉的他想起了家杏的存在,念頭一轉決定要看她作何反應,不信她真能不露半點破綻,如果她的目的是要攀上他的話。
餘時彥沒有響應吳雅倩,只是冷眼旁觀家杏的反應。
只不過沒來得及等到她反應,卻先等到了吳雅倩的。
「是-?!」吳雅倩認出了她,「-怎麼會在這裏?」
從吳雅倩語氣裏的敵意,家杏猜想兩人應該是男女朋友的關係,心裏莫名的掠過一抹失落。
面對她的質問,家杏先是望向餘時彥,以為他會主動解釋,卻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
基於禮貌,她只得主動的自我介紹,「-好,我是……」
「我知道-是誰!我問的是-為什麼會坐在這裏?」吳雅倩一副她佔了她位置的剽悍樣。
來餐廳吃飯不坐在這裏要坐在哪裏?
家杏選擇了最簡單的説法解釋,「我來這裏吃飯。」
出乎意外的單純回答讓冷眼旁觀的餘時彥為之發噱,在過去,鮮少有人能引起他這樣的反應。
當她是在裝傻,尤其瞧見餘時彥揚起的嘴角更是讓吳雅倩惱怒,「-……」説着轉向他告狀,「時彥,你看她啦!」
家杏一臉無辜,畢竟自己只是實話實説。
見他沒有怪罪家杏的意思,吳雅倩雖然不滿,仍是決定先弄清楚事情是怎麼一回事。
「時彥,你怎麼會跟她坐在一塊?」
也不知道是家杏的回答引發了他的幽默感,還是因為懶得搭理吳雅倩,只見他淡然道:「吃飯。」
「啊?」簡短的兩個字讓吳雅倩為之一怔。
冷不防的回答差點叫家杏失笑,還好她忍得快。不過她這才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剛才的回答會惹得她跳腳。
只不過比起自己的無辜,家杏懷疑他根本是存心的,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的女朋友。
意識到被要了的吳雅倩儘管面子掛不住,卻是不可能氣惱餘時彥,遂遷怒的瞪了家杏一眼。
不等家杏喊冤,她已經回過頭對他説:「時彥,你知不知道她就是上回企圖綁架欣婉的那個女人。」
企圖綁架?這帽子未免也扣得太大頂了。
「小姐,我想-可能誤會了,我沒有綁架欣婉。」她試圖解釋。
吳雅倩卻以為抓到了她的小辮子,執意繼續抹黑她,「-還想狡辯?」説着轉向餘時彥,「時彥,你千萬不要被她騙了。」
「我跟欣婉會認識是因為……」她想對吳雅倩解釋自己認識欣婉的經過。
「-還想抵賴?那天在百貨公司我明明就看到-強拉着欣婉不放,還硬逼着她承認-是她的家教老師。」當着餘時彥的面,吳雅倩刻意加油添醋抹黑一番。
冤枉啊,她什麼時候強拉着欣婉了?還有,要是眼前的女人記憶還正常,就應該記得家教老師這詞是欣婉主動提的。
就在她百口莫辯之際,餘時彥冷不防的冒出一句,「她是。」
「啊?」吳雅倩一愣。
儘管沒在家杏身上瞧見預期的反應,他已經不耐煩的決定結束這場令人煩躁的試探。
「她是欣婉的家教。」
「什麼?!」
早在剛才便有不少人往他們這桌注意過來,這會兒經吳雅倩一喊,幾乎餐廳裏所有人的視線全聚焦過來了。
餘時彥索性把話講得更白,「我請她當欣婉的家教。」
「這怎麼可能?!」吳雅倩感到難以置信。
沒再理會她,餘時彥徑自啜起酒來。
「時彥,你一定是被她給騙了,你千萬不要相信她。」
將她的固執、認定看在眼裏,家杏雖然感到頭痛,不過更令她頭痛的是他們所引起的側目。
彷佛當吳雅倩不存在似的,餘時彥對她的話沒有任何反應。
終於,鄰近的訕笑聲提醒了吳雅倩自己所鬧出的笑話,心頭一窘,狠狠的瞪了家杏一眼後才負氣離開。
家杏雖然慶幸結束了一場鬧劇,但見他仍無動於衷的坐在位子上,心裏有些放心不下。
「這樣好嗎?」
他挑眉,無語的詢問。
家杏進一步説明,「你女朋友似乎誤會了。」
雖然她説這話的用意可能是想試探,他仍是不由自主的否認,「我沒有女朋友。」
她一怔,莫名的鬆了口氣,「我以為……」
他看着她,那眼神像是要望進她的靈魂深處。
家杏在他深邃的眼眸注視下拉回了自己的心緒,因為不自在,她選擇將注意力重新投注到面前的食物上。
因為不放心,徐氏夫婦決定親自上台北看看女兒,讓臨時接到電話的家杏措手不及。
由於之前綁架事件的誤會,擔心父母對餘家存有芥蒂,她遲遲沒跟家裏提起自己換工作的事。
如今父母決定北上,她直覺想到的便是要如何瞞住他們。
於是她決定先跟餘時彥請假,再安排父母住進飯店,帶他們四處逛逛,看能不能引開他們的注意力。
晚上餘時彥回來,她在欣婉就寢後去書房找他。
「有事嗎?」這是她第二回主動找他,餘時彥感到意外。
雖説之前他一直暗忖她何時會採取行動,但越是跟她相處,心中對她的觀感卻漸漸改變。
「是這樣的,我想請假。」
「請假?」他意外聽到她這麼説。
「我爸媽臨時決定上台北一趟,所以我想帶他們四處走走看看。」她語帶保留。
聽完她的説明,他也覺得合理,「那好吧,看-需要請幾天,只管先跟劉媽説一聲,欣婉她會照料。」
聽到他輕易應允,家杏表示感激,「謝謝。那你忙,我先出去了。」
就這樣?
餘時彥直覺脱口,「等等。」
她回過頭,不解他喊住自己的原因。
他也不知自己為何喊住她,腦子快速轉念一想,不待她詢問,他突然想到,「-幫他們安排了住的地方嗎?」
她儘管意外他會關切這種問題,還是據實以告,「稍早我已經打過電話訂了飯店。」
他想也沒想便道:「取消它。」
「咦?」她一愣。
「家裏還有空房間,我會吩咐劉媽讓人打掃。」從頭到尾,他所做的決定全憑直覺,沒有一絲細想。
家杏雖然對他的盛情感到意外,仍本能的想婉拒,「不用麻煩了,我帶他們去住飯店就可以了。」
他不自覺的蹙眉,為她的客套,「沒什麼好麻煩的,只是讓人打掃一下。」
「可是……」
「還有什麼問題嗎?」
面對他詢問的目光,她直覺否認,「沒什麼。」不知道該如何對他説明隱瞞父母的事情。
「那就這麼決定了。」
「啊?」
「記得去打電話取消訂房。」不讓她多説,他已經幫她做好了決定。
一時之間,家杏竟找不到其它的話推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