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一連串密集的訓練搞得辛凝是焦頭爛額。
然而累歸累,她卻不得不承認,這些訓練都相當具有挑戰性,她也確實越學越起勁。
只不過每回只要一想到自己當初是被逼着就範,她便又覺得心有不甘,以致心裏對宗慕勳至今仍存有心結。
其實嚴格説起來,其它隊員在這件事上也算是共犯,辛凝實在沒有理由老將矛頭指向宗慕勳。
或許,她之所以始終無法對宗慕勳釋懷,是因為他的要求過於嚴苛,讓她覺得他存心找碴。再者,宗慕勳身為隊長,在為人處事上自然較為嚴謹,相形之下便不若其它隊員般容易跟辛凝打成一片。
辛凝所不明白的是,宗慕勳之所以要求嚴厲,是因為身為隊長的他有責任為隊員的安全負責,為了讓隊員們在任務中發生危險的機率降到最低,他不得不在事前的訓練時嚴格要求。
今個辛凝一到總部便發現,裏頭除了宗慕勳以外並沒有見到其它隊友。
由於這陣子每隔幾天,宗慕勳就會安排其中一名隊員負責教導辛凝他們各自的專長,是以這會當她發現在場只有他們倆時,心裏不免一陣納悶。
正當辛凝感到不解之際,宗慕勳開口表示今天的課程是武術訓練,由他親自下場指導。
辛凝一聽眉毛不由得一挑……難道他不知道自己的外公是武術專家,她自幼習武?
不過辛凝並沒有提醒他,私心裏她也想借此機會教訓他一頓,當是報一箭之仇。
想到自己終於有機會出口怨氣,辛凝的嘴角不自覺揚起。
注意到辛凝眉宇間的悦色,宗慕勳多少也猜到她心裏的盤算,只不過嘴巴上並未置一詞。
「你在這裏教我,那工作怎麼辦?」辛凝假意關切。
「我已經交代過秘書,沒有我的同意,任何人不能進辦公室。」
由於宗慕勳是公司裏首屈一指的工程師,別説是底下人將他的話奉為聖旨,就連公司老闆也對他惟命是從。
很好!今天你死定了,我要不把你打到趴在地上找牙,我辛字就倒過來寫。辛凝暗暗在心裏立誓。
然而,接下來的發展卻完全超出她原先的預期,辛凝非但沒能如願教訓宗慕勳一頓,反而還被他打到毫無招架的餘地。
宗慕勳並沒有因為辛凝的性別而對她手下留情,反而像招招致命似的,打得她只差沒鼻青臉腫。
更令辛凝氣結的是,自己除了慘遭修理以外,還得接受他不假辭色的指正。
雖説她也明白,宗慕勳的所作所為完全合乎指導的範疇,但是隻要一想到自己被揍得這麼慘,就又覺得他的指正根本是存心炫耀以及向自己下馬威。
一整天下來,辛凝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時問,辛凝早已被操到筋疲力竭,除了一張瞼還算完好以外,身上淤青處處可見。
全身痠痛的她早已沒有能耐再去跟他計較,是以當宗慕勳一放人,辛凝拖着一身挫敗就想離開,但是走沒兩步又被他給叫住。
「還有什麼事嗎?」辛凝盯着宗慕勳的眼神滿是防備。
看出她眼裏的戒慎,宗慕勳只覺得好笑,看來自己確實讓她吃足了苦頭。
「你身上的傷得擦藥。」
宗慕勳不提還好,這一提辛凝所有的新仇舊恨全湧上來了。
這不要臉的男人,虧他還敢説,也不想想自己一身的傷是拜誰所賜?
被他當成沙包又打又踢了一整天,人都快被他打掛了,這會才為時已晚的表示關切,根本就是假惺惺。
「過來坐下。」
「你想幹什麼?」辛凝直覺反應。
宗慕勳不知打哪取出一個瓶子,「幫你擦藥。」
幫我擦藥?你會這麼好心?我可不相信。
看出她心裏的想法,「或者你以為我會害你?」宗慕勳明知故問。
辛凝心直口快就想回答,「誰……」所幸及時收住了嘴,並硬生生改口道:「當、當然不是,我怎麼會這麼以為。」
有道是好漢不吃眼前虧,既然自己打也打不過他,那麼就算明知他有意加害自己,也不能直説啊!
「那還不過來。」
莫可奈何下,辛凝只得勉強自己走向他。
只不過當宗慕勳把藥塗到她的手臂上並動手幫她推拿時,辛凝隨即百分之百肯定了原先的臆測,這殺千刀的男人真的想謀害她。
宗慕勳推拿的力道,痛得她只差沒哭爹喊娘。
「啊……住手!你快點住手,我不要擦了……」辛凝淒厲的哀嚎。
「忍耐些,雖是痛了點,但相當有效。」宗慕勳嘴巴上這麼説,手上的力道絲毫沒有減弱。
只是痛了點?!辛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都快痛死了,他居然還有臉開口要她忍耐。
直到辛凝兩條手臂上的淤青全數散開,宗慕勳才總算罷手。
此時的辛凝早已顧不了什麼面子,只見她痛得淚流滿面,望着他的眼神充滿控訴。
這該死的王八蛋,總有一天她會報仇的。
無視於她眼底的憤恨,宗慕勳徑自説道:「這藥你拿回去,其它淤青的部位塗過後就沒事了。」
辛凝啜着淚眼,泛紅的鼻頭難掩哭過的痕跡,一臉倔強的接過那瓶藥,臨走前還不忘怒瞪他一眼。
宗慕勳自然看得出來,辛凝想必是恨死他了,看着她敢怒不敢言的逗趣模樣,他在心裏笑了。
拖着疲憊而沉重的身軀,辛凝要死不活的走出商業大樓,走沒兩步便被同在裏頭律師樓工作的嚴慶中趕上。
他見她一身狼狽便道:「瞧你這模樣就知道,今天肯定是上了隊長的武術指導。」
辛凝訝異的神情無疑是告訴嚴慶中,他猜對了。
「還好吧?」
「你説呢?」辛凝有氣無力的回答。
「別擔心,以我這過來人的經驗判斷,你這身傷頂多三四天就痊癒了。」
「三四天還算頂多?」她懷疑他該不會是在唱衰自己。
「其實你已經算幸運了,本來就有功夫底子在,哪像我跟貫偉他們幾個事先沒學過武術的,剛開始上隊長的武術指導時,才真的是沒死也去掉了半條命。」
「有這麼慘?」
「那可不。」
聽嚴慶中這麼一説,辛凝的心情總算平復了些,同時她也好奇,「隊長的武術很厲害嗎?」
「何只是厲害,後來我們才知道,隊長早在入隊之初,就已經得過連續兩屆的武術冠軍。」
「什麼?!武術冠軍?」
直到此刻辛凝才知道,原來自己被誆了,那該死的傢伙肯定是看出自己有意藉機修理他,所以才扮豬吃老虎將她痛扁一頓。
「所以啊,在一票被隊長親自指導過的隊員裏,你的傷殘指數已經算是較輕的了。」嚴慶中安慰她。
「或許吧,接下來的訓練還多着,他總得留條命好繼續折磨我吧!」辛凝悲觀的説。
嚴慶中卻只當她是在開玩笑,爽朗的笑了兩聲,「需不需要我順道送你回去?」
「算了吧,瞧你滿面春風,肯定是約了人,我可不想成為你遲到的藉口。」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豐凝爽朗的性格早已跟大家打成一片。
「好傢伙,我就欣賞你的識相。」
±±±對於辛凝的暑期工讀,柳雅若和紀湘婉隱約都覺得不怎麼對勁,以一個助理的工作量而言,辛凝的疲態未免稍嫌誇張。
偏偏每回只要一問起她的工作,便見辛凝眉飛色舞像是工作得相當開心,以致她們雖然覺得奇怪,卻也沒有多心。
直到這陣子,兩人發現辛凝常常一回到住處就累癱在沙發上,身上還有明顯的淤傷,終於決定不再坐視不管。
是以這會辛凝雖然累得兩眼睜不開,柳雅若和紀湘婉卻堅持把她搖醒。
「小凝,你最近是怎麼搞的,工作有這麼累嗎?」
何止是累,根本就是累斃了!「還好啦!」她強打起精神響應。
「你確定?瞧你累的。」
「工作嘛,哪有不累的。」辛凝隨口搪塞。
兩人卻不信她,「你騙我們沒打過工啊?」
「雅若也在計算機公司當助理,怎麼不見她累成你這德行?」
「我工作量大嘛!」辛凝又找了另一個藉口。
「工作量大?有王永慶大嗎?」瞧她這模樣,比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家還不如。
辛凝沒有回答,她累得只想好好睡上一覺。
「辛小凝,你還睡?」紀湘婉又動手搖她。
「我累嘛!」宗慕勳那個變態,再這麼下去自己早晚被他打掛。
紀湘婉追問:「你脖子上的淤青是怎麼回事?」
「淤青?什麼淤青?」辛凝裝迷糊。
「何止脖子,昨天回來手上也有一塊。」柳雅若也在一旁指證。
「喔……那個啊……可能是不小心撞到的吧!」
「不小心撞到?你不覺得自己的謊話説的太破了嗎?」
見兩人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姿態,辛凝儘管累得睜不開眼,卻也不得不認真編個謊言來應付她們。
「好啦好啦,我説就是了。」她打了個哈欠,「還不是我的直屬老闆,簡直就是個病態武術迷,那天湊巧聊到知道我會武術,就天天要求我跟他對打,差點沒把我累個半死。」
「不是吧,怎麼可能有這種老闆?」紀湘婉一臉匪夷所思。
「我哪知道。」辛凝裝出無奈的表情。
「你不是從小就跟着你外公學武術嗎,怎麼還會受傷?」柳雅若不解。
「我這哪算受傷?跟我老闆比起來,我這點傷根本不算什麼。」辛凝死要面子的吹牛皮。
「不是吧,你連自己的老闆也打?」
「不然呢?難道要叫我站着由他打、由他踹?」
由於辛凝的故事還算合理,兩人總算認同了她的説法,「不過你們老闆這麼怪,我看你還是辭職算了,工作嘛,再找就有了,幹麼每天把自己累得跟條狗似的。」
「還好啦,換個角度想,有錢領還天天有人自願當沙包讓我練拳,也沒什麼不好啊!」辛凝故作輕鬆狀。天曉得誰才是那個沙包?
聽她這麼説,兩人倒也不再多説。
±±±這天,塗雨桐才走進商業大樓,就見一名身材高姚的帥哥跟自己擦身而過:她着迷的看着他走進電梯,直到電梯門闔上,她才從迷戀中回過神來,並對那人升起了一股熟悉感。
走了兩步,是她!塗雨桐猛然憶起。
沒錯,剛才那人長得很像資管系的辛凝。
在吃驚之餘,塗雨桐隨即折回櫃枱,向大樓的櫃枱小姐詢問,「剛才走進電梯的那個人,你們知道她是誰,在哪層樓工作嗎?」
或許是因為剪了短髮的辛凝帥到不行,即便塗雨桐沒有講明,櫃枱小姐仍能概略猜出她詢問的對象。
「塗小姐,您問的是辛凝吧?」由於辛凝的本性爽朗,每天出入都會跟遇上的人打招呼,以致櫃枱小姐也都熟識她。
真的是她?!「對,你們知道她在哪個樓層工作嗎?」
「塗小姐,辛凝目前在你家公司當助理。」對於有錢人家的千金大小姐,櫃枱小姐可不敢怠慢。
「什麼?!你説她在七樓工作?」
「是的。」櫃枱小姐不明白塗雨桐的反應何以如此激動。
「是什麼時候的事?」
「一個多月了吧!」
聽到櫃枱小姐的回答,塗雨桐的嘴角揚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
辛凝啊辛凝,恐怕你作夢也沒想到會落在我手裏吧?
像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塗雨桐得意的往電梯走去。
公司裏的員工一見到塗雨桐到來,全都恭敬的同她問好。
塗雨桐只是高傲的點點頭。
「大小姐是來找董事長的嗎?董事長目前外出洽公不在公司。」
塗雨桐卻只是問道:「公司裏是不是有個叫辛凝的新進人員?」
「大小姐要找辛凝?」秘書頗訝異塗雨桐怎麼會認識辛凝。
「對,她在哪裏,馬上叫她來見我。」塗雨桐高傲的命令道。
或許是看出塗雨桐的來意不善,秘書也不敢耽擱,隨即按下內線的通話鈕,電話那頭隨即傳來宗慕勳的聲音。
「什麼事?」
「宗先生,大小姐想見辛凝。」
辦公室裏的宗慕勳眉心微蹙,對着電話説道:「知道了。」
這會辛凝就坐在他對面的位置,努力想破解他交代她的程序。
「辛凝!」
聽到宗慕勳在喊自己,辛凝這才把頭從位置上抬起來。
「你跟大小姐認識?」
正絞盡腦汁想破解程序的辛凝被宗慕勳這麼突然一問,顯得有些丈二金剛摸不着頭緒,「什麼大小姐?」
「董事長的女兒,秘書説她想見你。」
「董事長的女兒要見我?」她感到相當意外。
見辛凝也是一頭霧水,宗慕勳於是説道:「你先出去看看。」
她雖然也覺得奇怪,下過還是站起身走了出去。
當辛凝依着秘書的指示進到會議室,塗雨桐早在裏頭等着了,不需要多做解釋,辛凝自然也猜到她就是那位大小姐。
俗話説冤家路窄,指的就是這麼回事吧!
「還真是想下到啊,咱們再次見面,居然是在我家公司?」
辛凝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塗雨桐臉上的得意。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比起跟個任性的大小姐鬼扯,辛凝更想早點回去破解宗慕勳的計算機程序。
「怎麼?真面目叫我給拆穿,講話的態度也跟着變了?」塗雨桐當她上回的柔弱全是裝出來的。
「如果沒別的事,我要回去工作了。」
「站住!」塗雨桐卻不打算放人,「你該不該回去工作是由我來決定,不是你。」
辛凝顯得有些不耐,「你究竟想做什麼?」
「如果許翊洋發現他心目中的纖纖弱女子居然是個男人婆,就不知道到那個時候他還甩不甩你?」顯然塗雨桐依然將辛凝視為頭號情敵,雖説辛凝早已表明無意競爭。
可惜塗雨桐的威脅只被辛凝當成耳邊風,「很好,算我拜託你,快點去告訴他。」
以前礙於形象,辛凝對許翊洋的追求一直採取規避政策,如今她既然決定做回自己,自然也就沒有必要再擺出一副温柔婉約的大家閨秀貌。
就算塗雨桐不去拆穿她,開學後許翊洋依然會發現真相,到時候他要是能知難而退最好,否則辛凝也會開門見山跟他把話講清楚。
原以為逮着辛凝的把柄能讓她對自己卑躬屈膝,沒想到她壓根就不在乎,這讓塗雨桐相當懊惱。
想她堂堂一個千金大小姐,誰見了她不又吹又捧,而辛凝不過是公司新進的小小助理,居然敢不把她放在眼裏,這口氣塗雨桐如何能咽得下。
「辛凝!你敢這麼跟我説話?」
「不然你以為我該怎麼跟你説話?」辛凝覺得眼前的嬌嬌女實在不是普通的青番。
「你最好馬上跟我道歉,否則——」
「找你老爸告狀,炒我魷魚?」辛凝替她把話説完。
「你知道最好,識相的話就——」
「請便!」豐凝連聽她撂狠話都覺得懶。
既然宗慕勳硬逼着她加入,這方面的問題自然有他處理,自己壓根就毋需理會塗雨桐的威脅。
「你……你不怕?」塗雨桐顯然也沒料到,自己的威脅居然未能奏效。
「怕!怎麼不怕?」辛凝嘴巴上雖然這麼説,所表現出來的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姿態。
「你敢嘲笑我?」聽出辛凝語氣裏的嘲弄,塗雨桐當下更是氣憤,「好,你給我等着,我一定叫我爹地炒你魷魚。」
懶得同她繼續這種無意義的爭執,辛凝依然故我的走出會議室,視塗雨桐的威脅如無物。
後頭的塗雨桐氣得幾乎跳腳。
回到辦公室,辛凝並沒有多作解釋,反正她相信風雷的監視系統肯定已經幫宗慕勳掌握了所有的事情經過。
「你故意刺激她純粹是為了情敵間的口角,還是想替我找點事做?」宗慕勳問道。
確實辛凝沒有必要故意去惹塗雨桐,反正她對許翊洋壓根不感興趣,她之所以這麼做,是存心給宗慕勳惹麻煩,雖説這麼做是有些幼稚,卻是她無計可施下的小小報復。
「你都已經知道了,還問我做什麼?」她壓根就不想否認。
「或許是我的訓練太過輕鬆,才讓你有多餘的心思把腦筋動在別的事情上頭。」宗慕勳故意這麼説。
果然,辛凝一聽瞼上的得意立即褪去,「你這卑鄙小人,休想借機惡整我。」
「我説了什麼嗎?」他故作不解。
辛凝想衝着他大叫,要他別裝蒜,卻又怕萬一真提醒了他,加重了自己的訓練量,到時苦的人又是自己。
只見她不情願的撇嘴道:「沒什麼。」
「既然沒什麼,我交給你的程序破解好了?」
這小心眼的男人,就是見不得她閒,辛凝嚷道:「要解了啦!」走回座位重新叫出程序。
看着她不情願的模樣,宗慕勳的眼底閃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