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6月底,蘇楊再無法忍受在和白晶晶共同生活了大半年的家裏呆下去了。白晶晶走得比較突然,雖然收拾了一夜行李但還是留下不少物品。沒人知道她是故意還是粗心,或許她只是想給蘇楊一點回憶的物證,這些遺留品包括牆上掛的大幅寫真照、一瓶伊卡璐護髮素、一條藏在衣櫃深處的白色內褲、以及一隻會唱歌的毛絨豬(那是白晶晶的最愛),至於白晶晶身上那獨特的香味更是瀰漫在房間每個角落,一開始蘇楊還非常享受這些遺留品,它們讓蘇楊有種感覺,白晶晶其實並沒有離開,她只是出去玩耍很快就會回來,説不定他睡上一覺等睜開眼時白晶晶就在牀邊對着他吃吃地笑。白晶晶走後,無論白天還是黑夜,蘇楊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然後對着這些物品痴痴地説話以及靜靜地流淚。沒人能夠感受到一個男人對着護髮素和內褲説話流眼淚是怎樣的一種情景,你有足夠的理由相信那肯定非常煽情。
也不知道多少天過去了,一個月,或許是兩個月,蘇楊忘了日子,反正家裏的香味淡了,天氣也漸漸熱了起來,白晶晶沒有回來,蘇楊知道自己不能再做夢了,而那些遺留品成了他靈魂的枷鎖,讓他難於呼吸視聽。蘇楊從牆上把白晶晶的照片取了下來,細細擦乾淨,然後將之小心翼翼地和其他物品一起放到皮箱中,皮箱被高高放置在衣櫃上方,“這就是告別的一種方式吧,無論如何我要面對明天。”蘇楊靜靜做完這一切“等下次打開這箱子時,或許一切都會面目全非,那會是什麼時候呢?會不會是一萬年。”
只可惜儀式並不代表真實,雖然看不到白晶晶留下的物品,也聞不到白晶晶的香味,但蘇楊似乎並沒有做到完全忘記,不但覺得房間裏依然充滿白晶晶的笑容,偶爾還能在某個角落找到白晶晶的長髮,那些蘇楊無比熟悉的長髮張牙舞爪地揭起蘇楊痛苦的回憶,告訴蘇楊其實他依然在做夢,他根本忘不了和她一起生活的日子,沒錯,時間確實可以淡化很多內容,但時間淡化不了環境,時間更淡化不了刻骨銘心的愛,在某個殘陽如血的黃昏,蘇楊驀然從夢中驚醒,然後對自己一字字地説:“我要離開。”
第二天一大早,蘇楊就急不可待地到小區附近的房產中介公司將自己的房子租了出去,蘇楊不知道下一步到哪裏,是留在上海還是離開,以前他一天到晚叫囂要流浪,白晶晶總是阻止和他吵架,現在沒人攔他了,他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想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他自由了,沒錯,可他卻對自己的信念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懷疑,流浪了又怎樣?實現自己夢想了又怎麼樣?有價值嗎?有意義嗎?能夠換回消失的人嗎?能留住逝去的愛嗎?
一扇門就這樣怦然關上了,你無法想象門裏的風景,但那不代表門後沒有風景,相反,那裏曾經奼紫嫣紅。
三天後,蘇楊成功在虹口區找到一間地下室作為安身之所,並且在裏面渡過了終生難忘的8個月。地下室位於廣中路一幢25層高的居民樓地下一層,裏面彎彎曲曲有不下50間房間,每間房面積不超過10平米,沒有衞生設備,沒有廚房,方便要到20米外的一間公共廁所,洗臉要到廁所旁的公共水房,洗澡就只能站在廁所裏用水衝。至於煮飯做菜就在過道搭個台子放上電爐電炒鍋,每到做飯時整個地下室樓道瀰漫着各家各户排出的油煙,濃度高到能讓你中毒死亡。
蘇楊的房間位於地下室最裏端,原來是整幢大樓的配電間,裏面有着大大小小數不清的電錶和錯綜複雜的電線電閘,沒人知道這些電線裏的電壓有多高,反正以前嚴禁人員出入。但物業管理人員為了多賺幾個喝酒錢還是瀟灑地打開了大門歡迎客人入住,他們想當然地認為不會有人傻到用血肉之軀去摸那些高壓電線,就算不小心摸到了也和他們沒有關係,因為每個住進去的人都要和他們簽訂一份協議,裏面有意外觸電死亡不追求他人責任的荒唐條例。只可惜大多數人還是有科學常理,知道住到那個房間就等於一隻腳踏進鬼門關,雖然房租很便宜一個月只有200塊錢,但還是不敢輕易嘗試,因此那間房間空了很長一段時間,當蘇楊對滿面油光負責地下室出租的物業管理人員張大明説願意搬進去,並且一次性付清半年房租時,張大明真以為自己遇到神經病了。
其實那間房光從外表判斷並沒有想象中糟糕,除了電線電錶多了點,以及正中央有個大大的鼓風機外,其它倒還能接受,惟一讓人遺憾的是這間房控制着全大樓的電力,自己卻只有一盞25瓦的白熾燈,基本上開和不開沒太大區別,最要命的是白熾燈的開關還隱藏在牀頭一大堆電線裏,得伸手在電線裏摸上半天才能找到,蘇楊疑惑地問張大明會不會觸電,張大明白了蘇楊一眼説當然不會了,以前住在這裏的人都用這個開關,不是都沒觸死嗎?蘇楊折服於張大明的邏輯只好閉嘴。張大明又交待了一下地下室生活細節若干,就咂着嘴上去了。
蘇楊在牀上坐了會兒,心有點涼,又有點莫明的恐懼,趕緊到外面轉了一圈,見到了太陽,呼吸到了新鮮空氣,這才安了心,重新回到地下室收拾房間,蘇楊隨身帶的東西並不多,只有一台筆記本和少許的書和衣服,佈置起來倒也很快,又到附近家樂福買了些生活用品,然後正式開始了他的地下室生活。
這幢25層的居民樓隸屬上海外國語大學,裏面很多住户都是上海外國語大學教職工,因此經常可以看到一些帶着眼鏡的老頭出入大廈。事實上上海外國語大學就在不遠的大連路上,只要穿過一段狹窄的弄堂和高高在上的輕軌就能到達,蘇楊經常到外國語大學裏轉轉,看看籃球場上歡呼雀躍的男生,捧着書靜靜走路的女孩,以及食堂裏互相喂對方食物的戀人。有時也會坐在自修室看書,等到精疲力竭之際回地下室休息。
蘇楊的房間裏一共有四隻老鼠,這是蘇楊某天夜裏的重大發現。那天夜裏他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聽到牀對面的書櫥上沙沙作響,似乎有活物在打架,本不想理會,無奈聲響越來越大,最後嚴重滋擾他本來脆弱的睡眠,蘇楊把手伸到一大堆電線中亂摸了好一會兒,才找到開關打開那盞25瓦的白熾燈,在昏暗的燈光下就看到書櫥上一字排開四隻髒髒的老鼠。蘇楊趴在牀上盯着這四隻老鼠看了會兒,老鼠也看着蘇楊,小眼珠子轉來轉去,雙方如此對視了片刻,彼此都沒什麼動作,良久蘇楊長嘆一口氣,然後把電燈關掉了,繼續矇頭大睡。
以後的日子裏蘇楊和這四隻老鼠經常不期而遇,久而久之倒也成了不錯的夥伴,蘇楊不怕老鼠,老鼠更不怕蘇楊,經常是蘇楊玩電腦時四隻老鼠就在房間裏上竄下跳,蘇楊只求老鼠別把屎尿拉到他牀上就成,有幾個小動物鬧鬧倒也不會顯得寂寞,就這樣大家相安無事共度半年光陰,一起走過的日子頗值懷念。
當然,地下室裏不但有老鼠,還有數不清的無腳或多腳的爬蟲,只要你認真觀察,你會在那間地下室內找到很多你以前聽都沒聽過,長得奇形怪狀的小蟲子,簡直就是一個昆蟲世界,比如説蘇楊一次整理牀下面的紙盒時,就發現了好幾種身體長長,顏色紅綠相間的甲蟲,每條甲蟲最起碼有100條腿,這些甲蟲見到蘇楊居然還昂着頭彷彿要攻擊。還有一次,蘇楊突發其想把飯桌後那塊塑膠布扯開後就發現一種有着長長觸角和窄窄翅膀的小飛蟲,這種小蟲子黑壓壓爬滿了一牆,蘇楊當時頭皮發麻腿發軟然後默默把塑膠布蓋上,然後祈求這些哥們千萬別發火,他保證以後再也不打擾它們的生活。
地下室裏最多的當數鼻涕蟲。鼻涕蟲倒不可怕,相比前面提到的甲蟲和飛蟲,鼻涕蟲簡直太親切了,只是這鼻涕蟲的數量也未免太多了點,無論在桌上,還是在牀下或門後,蘇楊總能輕而易舉發現那些白白的、肥肥的噁心傢伙,它們慢慢蠕動着,然後在肥碩的體後留下一條清晰的痕跡。就是這種可以讓世界上最膽大的女人放聲尖叫的東西,卻一度成為蘇楊最好的玩伴。實在無聊時,蘇楊就會捏起一隻鼻涕蟲,然後用打火機對着鼻涕蟲烤一下,就見鼻涕蟲身體裂開一條縫,然後外面的殼慢慢脱了下來,接着從殼裏爬出一條小點的鼻涕蟲,然後再燒一下,鼻涕蟲又脱掉一層殼。就這樣每燒一次就脱一次皮,到最後鼻涕蟲只剩下一點點,居然還在蠕動,這時再燒一下,就聽到撲哧一聲輕響,鼻涕蟲消失了,化為一陣清煙。
“哈哈”,蘇楊看着消失的鼻涕蟲突然大笑起來,“我是不是很無聊?”蘇楊問自己“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還能幹什麼!”
蘇楊記得一晚上最多的時候共燒了八十條鼻涕蟲,從傍晚一直燒到清晨,他一邊燒一邊哈哈大笑,像一個真正的白痴。
那天晚上麻桿在打浦橋金玉蘭廣場的“天上人間”陪客户喝酒,兩瓶老酒下肚豪氣大發,一口氣叫來好幾個俄羅斯洋妞以供淫亂,一晚上花了二萬三,然後第二天就簽了個300萬的合同。那個晚上,張勝利在一家地下賭場操麻將,手氣從八點背到凌晨三點,輕輕鬆鬆輸了八千塊,最後連褲子都差點輸掉。那個夜晚李莊明正躲在F大圖書館裏瘋狂研究《康德文集》,這是他那星期看的第二本哲學書,李莊明覺得自己快走火入魔了,可還是控制不住要看那些讓他瘋狂的書。那個時候馬平志正和一家房地產老闆吹牛,馬平志説你只要給我50萬策劃費,用不了一年,貴公司的銷售額就能提高1000萬。那個時候白晶晶正在復興公園的Park97喝酒,這個女酒鬼一口氣喝掉四杯52度的“烈火美人”,然後吐得一塌糊塗,當他的朋友把他拖上車時,她還死死抓着酒杯號啕大哭説自己忘不了過去。
地下室裏看不了電視卻可以收到廣播,每次睡覺前蘇楊總要聽會FM101.7播放的“夜傾情”,這節目做得可真不錯,女DJ聲音動挺迷人,在黑暗的地下室裏聽上去別有一番滋味。女DJ總讓人們要相信愛情,她説這是一個有愛的城市,所有孤獨的孩子都有糖吃。可蘇楊總是認為這個女人在撒謊,“如果讓你最愛的人離開你,看你是否還會這樣理直氣壯?”
地下室裏的居民包括下崗工人,流浪漢,通姦者,小偷和搶劫犯……這些人白天在陽光下神氣活現,一到晚上全消失在地下不再吭聲,沒人知道他們喜怒哀愁,沒人關心他們是否有衣穿是否有飯吃,因為上帝很可能遺忘了在地下居然還生活着這麼多形形色色的人。上帝還以為人人都過上了幸福生活,上帝總以為孤獨的人是可恥的。
地下室還住着很多民工,民工中也有文化人,比較熱愛電腦,每天晚上都有幾個民工到蘇楊房間要求蘇楊教他們windows操作,在學會怎麼樣使用鼠標後又讓蘇楊教他們上網,民工説他們聽説網上有很多愛情,他們也想網戀,於是蘇楊只好不厭其煩告訴每一個民工怎樣使用QQ.
地下室不但陰暗,而且潮濕,冬天還算可以,因為乾燥,春天很快來了,上海的春天多雨,地下室開始潮濕起來,總有莫名其妙的水出現在地面上,而各種奇形怪狀的小蟲子也開始展現出旺盛的生命力,從罅隙中紛紛爬出,伸展筋骨,地下室廁所的牆上很快爬滿了黑壓壓的小蟲,讓所有如廁者不寒而慄。在那些潮濕的日子裏,能夠曬一次被子簡直是人生最大的夢想。地下室居民只能在電線杆上拉根繩子曬一下,或者乾脆把被子攤在花圃上,只可惜席位有限,因此每次都要積極拼搶,蘇楊本不屑和別人搶着曬被子,無奈自己的被子實在潮濕幾乎能夠擰出水來,只得拿出去曬曬,有一天好不容易搶到一個好位置,加上陽光也很好,等晚上去收時幾乎能夠聞到陽光的味道,蘇楊心滿意足想今晚能夠睡個好覺,真幸福!沒想到晚上民工胡二雙來玩電腦時,偏偏要坐在牀上吃方便麪,結果沒兩分鐘就失手將一盆方便麪全灑在了被子上,胡二雙自知理虧,頭一低小聲和蘇楊打了聲招呼就匆匆離開了,丟下蘇楊看着那油花花的被子欲哭無淚。
蘇楊對面住的是對年輕的夫婦,男人長得像個真正的小白臉,瘦小的個子還帶着金絲眼鏡,留着小平頭看上去文質彬彬,成天穿着個白襯衣像一個白領,不過據可靠消息説此人只是江西過來的一個打工仔,依靠修電梯維持生計,他的女朋友是一個“如假包換”的美女,有着林青霞的面容,燙捲了頭髮,十米外就聞到她身上散發的濃郁香味,如果説她是某某總裁的小蜜絕對不足為奇,可事實上她只是在某個酒店做服務員,白天站在寬敞明亮的大堂對人微笑,晚上卻和其他醜陋的女人一樣站在廁所裏洗澡,看着黑黑的小蟲圍着她潔白的裸體飛來飛去。
這對小夫妻總吵架,因為住在對門,所以蘇楊大體知道了他們戰鬥的原因,無非是女的説自己瞎了狗眼,跟這個男的來上海過這種牲口般的日子,現在她每天受盡冷眼簡直比妓女還可恥,如果上天可以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寧願在當地做乞丐也不要到這個城市來受苦。女的罵得聲淚俱下,男的也不甘示弱,那個男人怒叱女人目光狹隘,怎麼能對他的未來心存懷疑,因為他天生註定是大富大貴之命,等些日子一定會發大財。現在苦點只是上天對他的考驗,如果她無法忍受,就請她立即滾蛋,等他發達了自然會有N個少女蜂擁上來……倆人都説得有理,將唾沫噴濺到對方臉上,而最後吵架通常以一種足夠悲情的方式結束,作為戰爭的主人公,他們都淚流滿面,互相懺悔自己的罪。女的説不管如何我都相信你,我會等到你發財的那一天,永遠不離開你。男的也流着鼻涕説他會繼續努力,一定賺大錢讓她成為最幸福的公主。抒情完畢後倆人總是會做愛,剛才的吵架成了最完美的前戲。破陋的門根本無法阻止那對男女嘹亮有力的呻吟,面對春光外泄,他們只會感到更加刺激,完全忽視了對門的小夥內心的感受,每晚蘇楊就在他們的叫牀聲中安然入睡,再看着身邊那四隻老鼠,覺得這個生活多少有點問題。
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誓言和最虛偽的謊言一樣禁不起推敲,三個月後那個女的終於離開了自己的男人去尋找幸福,有人説她跟酒店一位經理私奔,現在正在西藏享受高原陽光,也有人説她現在就在上海古北地區,成為一名很有名的妓女,成天為台灣人日本人韓國人提供服務,還有人説她對生活絕望,早跳黃浦江自殺了,前兩天從江上撈出來的那個面目全非的屍體就是她。真相永遠不得所知,而那個男的依然平靜地在地下室生活,淘米做飯,放聲高唱,絲毫看不出任何悲傷。
蘇楊曾經去過一次那小夥子的房間,那時他的女人還在,小夥子的電腦壞了請蘇楊去修,一進門就看到雪白的牆上歪歪扭扭寫着一句話:夾着尾巴做人。蘇楊修好電腦後問那小夥子這話什麼意思,小夥子瞪着眼睛説:“在上海,就要像牲口一樣,夾着尾巴,苟且地活着。”小夥子説這話時很激動,等平靜下來拍拍蘇楊肩膀説:“哥們兒,你還小,所以你是幸福的,不過你最好永遠不要長大。”蘇楊點點頭,對小夥子笑了笑。説這些話時,那個美麗的女人正坐在牀上修指甲,哼着一首無人知曉的情歌,從頭到尾都沒看蘇楊一眼,彷彿她很快樂。
幾乎每個凌晨,蘇楊都要走出地下室,到外面蕩一會兒,白天路上人太多,蘇楊找不到自己,只有夜裏馬路才會變得空曠安全,彷彿只屬於他一個人。蘇楊可以對着黑暗微笑,對着樓房敬禮,對着身邊飛馳而過的汽車鞠躬,他是那樣自由自在,靈魂一身輕鬆。黑夜是最好的保護色,在黑夜裏所有流浪的孩子都能找到夢中的家園。
你有過黑夜遊蕩的經歷嗎?如果你也找不到生活的方向,我建議你去嘗試一下,那感覺真的很爽。2001年的冬天,如果你在虹口區廣中路附近遇到蘇楊,他保準會這樣對你説。
在地下室生活的8個月內,蘇楊身上發生了不少事,比如他摔斷了腿,他經常整天不吃飯,瘦了13斤,他換了四份苦力活,失業成了家常便飯,他經常被人嘲諷,內心變得無比堅強,再惡劣的語言也無法傷害他,他變得愛哭,經常會在睡覺前流眼淚,他怕光,覺得自己眼睛會受傷。有工作時他拼命工作,藉此忘掉憂傷,星期天他只能忍受寂寞,會死人般地躺在牀上,不吃不喝,渡過整個白天,到夜裏再出去遊蕩,有時他覺得時間很快,更多的時候他覺得時間很長很長。
蘇楊離開地下室時已是2002年2月,天氣不那麼冷了,又是一個春天如約而至,真不知道這個春天又會發生怎樣的故事。蘇楊站在2月的陽光下,有點刺眼,自己猶如經歷了一場春秋大夢,夢裏不知今夕是何年,所幸一切彷彿都還好,身體健康,內心也沒變態,更重要的是重新獲得了生活的勇氣和成就事業的信心,這就夠了,蘇楊甩了甩胳膊,回頭看看生活了8個月的地下室,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然後對自己説:
“你把這輩子最痛苦的生活經歷過了,從現在開始你要比任何人都幸福。”
而賤一點的人
病毒般地生長着
簡直讓人絕望
――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