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沒人想得到馬平志會和陳菲兒分手,最起碼想不到會那麼快分手,這段曾被F大所有人看好的戀情只維持了短短十個月,雖然這十個月內他們愛得很精彩,但十個月後的他們和將世界上所有的陌生人一樣,相逢時無言,分手後遺忘,老死不相往來。
直到現在,關於馬平志和陳菲兒分手的版本在F大還流傳甚廣,有人説馬平志壓根就是一花心大蘿蔔,説白了就是狗改不了吃屎,這種人説自己會一輩子好好愛一個女人簡直放屁,誰都知道就在畢業前兩個月,這個臭流氓勾搭上一個18歲的美少女,所以毫不猶豫將人老珠黃的陳菲兒無情拋棄。可也有人説真正的壞人其實是陳菲兒,因為她是一個外表純情內心淫蕩的妓女,她一直揹着馬平志和其他男人有着肉體交易,畢業前她在一個地產大亨的車裏和該老闆雲雨大戰時被馬平志逮了現行,所以才釀成分手的結局。還有人説其實這倆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在一起只是玩遊戲,馬平志享受陳菲兒的姿色,陳菲兒享受馬平志的金錢。畢業了要分手,天亮了説晚安,就這麼簡單,根本不值一提。
作為倆人最好的朋友,蘇楊,知道上述説法只是脆弱的假相。這個世界上有人分手是因為男盜女娼,有人分手是因為時空太長,有人分手是因為七年之癢,也有人分手是因為堅持理想。畢業即將來臨,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未來細細打算,無數個愛情悲劇就在這時開始轟然醖釀,馬平志和陳菲兒分手的真相只因為他們都太有主張,他們要麼臣服對方,要麼只能天各一方。
陳菲兒説畢業後自己要出國繼續深造,到澳洲或者美國。陳菲兒説只有走出去才能體味人生美好。陳菲兒對自己這個觀點深信不疑,她説雖然出國需要很多鈔票,但只要能出去,什麼都可以放棄,哪怕是愛情。
關於未來,馬平志從沒想太多,無論如何,生活總要繼續,快樂也好,悲傷也好,一切都是那麼不確定,所以他懶得思考畢業後的人生軌跡,車到山前必有路永遠是他信奉的真理。他惟一可以確定的是作為他的女人——陳菲兒的人生應該由他來決定,他讓她向東她就要向東,他讓她向西她只能向西,出國更是需要得到他的同意,這其實是狗屁不通的邏輯,可馬平志卻認為是真理,或許他的家族祖祖輩輩都是男權主義,女人只是名義上的伴侶,實質上的奴隸,所以馬平志想當然認為陳菲兒的未來在他手中,他要幹什麼陳菲兒只能服從。對於陳菲兒的出國夢,馬平志覺得不但幼稚而且荒謬,在他眼中沒有一個城市比上海美麗,沒有一個國家比中國還神奇,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要費盡心機地離開這個充滿誘惑的地方?他更不明白如果陳菲兒真的離開上海,他們的愛該如何繼續,還會不會繼續?
為了畢業後到底出不出國,陳菲兒已記不清和馬平志吵了多少次架,吵到最後,所有的理由都變得蒼白無力,只剩下一味的指責,陳菲兒指責馬平志阻礙她人生的發展方向,馬平志指責陳菲兒辜負他的良苦用心,倆人都顯得那麼受傷,並不約而同將分手作為威迫對方的惟一武器。作為馬平志和陳菲兒分手的最後場景,蘇楊依然記得無比清晰,就在一條他們走了無數遍的林蔭大道,當事雙方在那裏完成最後一場爭吵,而蘇楊只是站在一旁觀戰,仔細思考。
和前面N次一樣,爭吵並沒有達成任何妥協,具體細節都可忽略,他們時而抱頭痛哭,時而奮力抽打對方臉龐,爭吵到最後,馬平志突然恢復紳士風度,面露微笑,他心如刀割,卻睜眼看天,他對他深愛卻又把他深深傷害的女孩説:“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所有山盟海誓到最後只剩下這樣一句平淡無奇的話語。蘇楊靜靜看着這兩個已經發瘋的男女,他們是最相愛的戀人,也是最傷害的敵人。這一切很不真實,讓人感覺像在看一場愛情電影。彷彿就在昨天,他們才開始戀愛,陳菲兒嘻嘻哈哈説自己終於找到了真愛,馬平志緊緊摟住這個女孩,在她耳邊説我們一輩子不要分開,可才過了短短十個月,所有的諾言就煙消雲散,不再回來。
蘇楊想如果把四年的故事串聯起來重新回顧,用恍然如夢形容毫不為過。張勝利還是天天堵在郝敏宿舍樓下,説要問個明白,然後每晚醉得一塌糊塗,他説只有醉了心才不會痛,醉了他才依然還有夢。李莊明仍然管家似地天天圍着張楚紅轉,像一個剛剛吃到糖果的幸福小孩,誰要在他面前説一句張楚紅的壞話,他就像瘋子一樣和別人打架,可有天夜裏這個幸福的孩子卻撲到蘇楊懷裏哭得地動山搖,他嘴裏不停地嘮叨,他説他好恨,恨什麼,卻無人知道。蘇楊覺得越來越看不懂這一切,為什麼馬平志和陳菲兒會這麼固執,愛情又不是戰爭,戀人又不是敵人,讓一讓又何妨?投降又何妨?為什麼一定要拼個你死我傷,為什麼一定要鬧得天各一方?
蘇楊突然想到了白晶晶,想到了自己和白晶晶間的矛盾其實更嚴重。想到這點蘇楊不寒而慄,他們的明天會怎樣?會不會一樣是悲劇收場?到時候自己是痛苦地哭?還是傻傻地笑,是假裝堅強,還是徹底絕望?
他演的那個老財主
在富可敵國的晚年
突然跟孩子似的
在家的金庫撒起潑來
理由僅僅是
因為一生在努力做財主
他錯過了
成為李白
成為杜甫
――徐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