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牛大碗出來後,我們決定去財經大學,因為郭敬明説他最好的朋友小A曾經在那裏上過學。清和家就在財大附近,對到那裏的公交車熟門熟路,她帶着我們在一些小弄堂裏七拐八拐後終於找到了去財大的公交車。車上人很擠,於是我又想起去年在公車上郭敬明被擠時無助地抱着根鋼柱子孤獨可憐模樣,現在的他卻完全不復昨日模樣,而是變得喜氣洋洋。天曉得當時他怎麼會那麼高興的,反正在車上他不停在説話,聲音很大很大,手舞足蹈,講了些什麼我已經記不大清了,好象是讓我們猜謎語,反正他特別熱衷讓別人猜測東西,然後看我們抓耳撓腮的窘樣哈哈大笑。惹得滿車的人都對我們特別有意見,幾個上海老婦女甚至在用上海話大聲抱怨了,可郭敬明渾然不覺,笑聲和動作均越來越大,我真懷疑他剛才辣椒吃多了,腦子興奮糊塗了,再這樣下去還不得爬到車頂上去打滾啊。於是,我立即岔開話題,我問郭敬明這次決賽有沒有信心。
“有信心呀,”他想也沒想就脱口而出,還沒等我回過神來,又補充説,“有信心拿二等獎。”
“怎麼這麼説呢?不像你的風格哦。”
“你笨啦,新概念從來還沒一個人能夠連續兩次獲得一等獎呢,我這次也就是過來玩玩的。”
“從來沒有又不代表以後沒有呀,説不定你就是第一人呢。”
“是呀,四維你肯定會拿一等獎的。”顏歌一旁附和。
“我拿不到的,顏歌你肯定能拿到,不信我們打賭。”
“打賭就打賭,我肯定拿不到的,你説賭什麼?”
“我想想哦,要賭就賭個大的。”郭精明做冥思苦想狀。
一旁的我心想:你們倆爭了一路,老早就好賭了。
或許是這個大點的賭注太難想了,或許是又有其他新鮮事物浮現在我們的眼前,總之我們很快忘記了打賭這回事情,而是嘻嘻哈哈投入到了新的熱烈當中,一直瘋瘋癲癲鬧到終點站。
財經大學和復旦大學雖然只有一河之隔,離我的學校也很近,但幾年來我還真的沒有進去過。很快我們四個人便站在空曠的財經大學操場上,郭敬明説這個學校還是挺好的嘛,乾脆我也考這個學校吧,和小A做校友,雖然小A已經去早稻田大學留學了。
“太好了,以後你離我就很近了”清和拍手稱讚,這個丫頭,有人可以很方便和她玩她是最高興了。
“對了,財經大學有網球場嗎?”郭精明像突然想起什麼重要事情似的,非常嚴肅地問清和。
“好象沒有吧,以前到是有網球場的,還有體育館,可現在都拆掉了。”
“過分,大學怎麼可以沒羽毛球場呢?那我不考財經大學了。”郭敬明咬牙切齒地説。
“啊!就因為這個你就不考啦?那你考什麼學校呢?”顏歌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復旦呀,一草對不對。”
“對的,我們早説好了,小郭要考復旦的。”
“那我也要考復旦,復旦離這裏遠嗎?”顏歌疑惑地問。
幾乎同時,我和清和將手指向南方,然後又異口同聲地説:就在對面。
10分鐘後,我們四個人又出現在復旦大學校園裏。去年我帶郭敬明來複旦時是夜晚,很多地方並沒有看得真切,這次好了,光天化日,還黨朋同行,一路看得好不熱鬧。在郭敬明和顏歌眼中,復旦就像個大美女,而且是第二眼美女,越看越好看,越看越想看,最後甚至想霸佔她,所以大半個復旦轉下來,兩個人恨不得就對天發誓,非復旦不考了。
我們最後走到一個空地上,也不知道是在復旦的哪個角落,反正挺荒涼的。我突然想上廁所了,於是跟他們幾個打了招呼後奔到附近一個洗手間,剛進去,就發現郭敬明隨後也跟了進來。方便好了之後我身心都輕鬆,身體輕鬆不明而喻,心情輕鬆是因為我終於發現郭敬明原來還是需要上廁所方便的,和我們是一樣的,你別説我想法BT哦,畢竟來上海快一天一夜了,才第一次見他方便,你説我怎能不奇怪。
好了,接下去的一個場景是這幾年我記憶深刻,經常會不由自主想起來,甚至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是這樣的,我從洗手間出來後,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於是我開始接電話;清和的手機突然也響了起來,於是清和也轉到了一邊打起電話;真是有意思,連顏歌的手機也立即響了起來。就這樣我們三個人同時站到了三個方向打起電話,我説過那是一個空曠的地方,有點荒涼,然後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風也越來越大。我電話説了兩句就好了,然後轉身就看到郭敬明的小風衣正在風中刷刷作響,並且隨着風要飛起來似的,郭敬明拉住風衣的領子,人在風中不停轉圈,他的臉上帶着近乎痴迷的微笑,在夕陽的映射下,居然有着説不清的嫵媚和妖嬈,我看呆了,我徹底傻了,我怕被他發現我看到他的這個樣子而尷尬,只得繼續低頭裝作在打電話,卻早已心亂不已。
顏歌的電話是她媽媽打過來的,掛完電話後顏歌一臉悲傷的説:“我要回賓館了,媽媽不讓我在外面玩了,可我還想和你們在一起。”
“那我們送你去賓館吧。”郭敬明隨即説道,“一草,從這裏到她賓館遠不遠啊。”
大概20公里吧,我心裏算了算,真的蠻遠的。
“嗯,還可以,我們一起過去吧。”郭敬明興致盎然,真不曉得他都走了一天了,怎麼還那麼多精神的。
顏歌住的賓館就在第三女子中學附近,我們先坐車到人民廣場,然後換成地鐵二號線。一路上自然依然歡聲笑語,幾個人像不折不扣的小瘋子,不把身體內最後一絲能量盡情綻放誓不罷休。在郭敬明的帶動下,我的情緒也越來越高漲,嘻嘻哈哈地和他們鬧着、一路追逐,只是在地鐵站台上,突然看到了分手已有三個多月的童童,正被一個高大帥氣的小夥子摟在懷裏,幸福無比地等待地鐵的到來。她是幸福的,因為那種表情我無比熟悉,只是現在已經屬於另外一個人;她是幸福的,幸福到我就在她的對面,我和她相距幾尺也看不見。是的,她看不見我,可我卻看見了她。我説過希望她幸福,她快樂我就快樂。現在她是幸福的,可是我卻無法快樂,渾身像被蟲子叮咬一樣難受,心也掉進了萬丈懸崖,天地間一片黑暗。三個月了,我每天每時都在思念着這個女孩,沒想到重新看到她卻是這樣一幕,我無法再歡快地笑,我只能搖着頭,眼角立即酸了起來。幸好地鐵很快來了,我隨着郭敬明他們三個人走進了車廂,然後趴在車門繼續貪婪看着我的童童,隨着地鐵的發動我離她越來越遠,遠到走進了一個無窮無盡的黑暗。
從地鐵出來,我心情繼續悲傷不已,而他們三個人則渾然不知,依然在嬉笑玩鬧,好不熱鬧。天,已經完全黑了,風,越來越大了,路上冷冷又清清。我低着頭在他們三個人後面走着,靈魂已經麻木。就在我悲傷無法自拔時,郭敬明突然停了下來,然後等我走到他身邊時一下子拉着我的胳膊:“一草,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我再也無法沉默,帶着哭腔告訴他:我看到童童了,她和另外一個男人在一起。
郭敬明先是什麼也沒有説,就是用力拉着我的胳膊,他的力氣很大很大,讓我感到了真實的疼痛,隨着疼痛傳來的還有一種力量,對抗悲傷的力量。
繼而,又聽到他緩緩説:“別不開心了,男人不要為這些事情煩惱。”
真的,我真的聽到他這麼説了,説得很慢,説得很堅決,我覺得他説這話的時候酷極了,那一刻,他比誰都更像一個爺們。
很快便走到了顏歌入住的那家賓館,我已經忘記那家賓館的名稱,只記得在一條小路上,非常的幽雅乾淨,因為就靠近市三女中,因此賓館裏面幾乎住的都是來考“新概念”的人。在賓館三樓,我們見到了顏歌的母親,一個非常大方、温柔的中年女性,顏歌和她母親好像是好朋友一樣,向她一一介紹了我們,在一起我們又閒聊了會兒,然後我看時間快9點了,就提出先走了,清和則説還要和顏歌聊會兒,於是我和郭敬明就先和她們告別回家。
回家的路上,出乎意料的是,我和郭敬明居然很少説話,就一前一後地走着,彼此沉默着,好像兩個如假包換的陌生人。郭敬明走在我前面,低着頭,一如我見過他最多次的沉默模樣,我感覺自己是有話要對他説的,可是不知道怎麼開口,同時看到他這幅樣子,也有點生氣,覺得沒有必要主動。但兩個人在一起不説話實在難受,於是我只能在心裏自己和自己對話,同時聯想到白天郭敬明開朗的狀態,再一對應眼前他的模樣,更是感慨千萬。
上地鐵前,他又到便利店買水喝,和去年一樣,他只買了自己的。
下了地鐵,我們坐145回去,因為是最後幾班車,所以人特別多,又出現了極度擁擠的情況,和去年一樣,在車上,他又死死抱着車上的鋼柱,低着頭,一言不發,彷彿老僧入定般寂寞。
回到家,已經是11點半。給他燒好水洗腳洗臉後他就先上牀睡覺了,可能是真的太累了,等我上牀時,已經傳來他輕輕的酣聲。我沒有立即入睡,而是坐着,大腦一片混沌,覺得自己無力掌控的東西越來越多,無論愛情還是友誼,真是悲哀。關燈前,我又悄悄看了一會兒他的臉,和昨夜的感受一樣,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讓我覺得很真實、很温順,可以輕鬆理解,一手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