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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郭敬明的愛情

    2001年1月17日,當我帶着郭敬明走到位於邯鄲路上的復旦大學時,我分明看到了他單薄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種近乎神聖的光芒。我們在大門前站立了好一會兒,一看錶,居然已經18∶00了,也就是説,我們剛才在路上走了整整兩個小時,我的天,怎麼會要這麼久呀!我們都幹了些什麼呀?我不知道,反正一點都沒覺得時間很長,真是太神奇了。

    復旦大學的大門居然突然被關了起來,我不禁擔心:復旦大學早放寒假了,會不會現在不讓人員隨便進出呢?如果真的這樣,豈非遺憾?我的心立即七上八下起來,祈禱着帶着郭敬明向大門走去,我知道大門旁還有個小門,幾個保安正坐在門口聊天,我越來越緊張,莫名其妙,倒是郭敬明,神態頗為自然,居然走到了我前面,然後顛顛地走進了復旦大學,我緊隨其後,到了裏面,我長喘了口氣,郭敬明若有所覺,問我怎麼了,我笑着説,天氣太熱了。

    後來我才知道,郭敬明當時是知道我在緊張什麼的:

    在一草帶我到復旦去的路上,他告訴我可能復旦晚上會關門,我們可能進不去了。我聽了之後心情一下子變得很恍惚,就像在夢境中什麼也抓不住的感覺。我在心裏説:復旦,難道我們真的就不能見面,我已經考進前十名了啊。後來我們很輕鬆地進了復旦的大門,那個門衞什麼也沒有問我,還對我微笑,就像我是復旦的學生一樣。我開心得要死。走進復旦之後我睜大眼睛到處看,我幾乎是想把一切都塞進我的腦袋,把一切都變成那種很薄很薄的明亮底片放進我的腦袋,我想我不會忘記。後來出來之後一草對我説你當時的眼睛異常地明亮,我都不敢和你説話了。我對他很開心地笑,並且説謝謝。

    ――《2000,我的泱泱四季》

    有時候,文字是非常軟綿無力的;有時候,文字是具有極大欺騙性的。當我們看着上段郭敬明後來寫的他第一次去復旦的文字時,我們看到了美,可我們看不到很多真實的內容。我是説,那天我和他究竟在復旦大學裏看到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他卻隻字未提。

    那天,我們在復旦大學裏呆了很久很久,也聊了很久很久。復旦大學不算太大,但完整走上一圈一個小時還是要的。我們沿着乾淨、整潔的大道慢慢兜了起來,走過毛主席雕像,走過食堂前的報欄,走過大塊大塊像雲朵一樣的草坪,走過著名的相輝堂,最後來到了燕園,我們坐了下來,坐在石凳上,坐在流水邊、假山旁,據説我們身後不遠處的小亭子裏曾自殺過不少學生,可我們一點都不害怕,四周悄無聲息,草叢中不時發出奇怪的聲響,或許是某個沒有冬眠的動物在歌唱。我們就在黑暗中,互相對視,然後微笑,悄無聲息地四處張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突然對郭敬明説:“給我講講你和許菁的故事吧,是時候了。”

    “你怎麼知道她的?”郭敬明顯然非常驚訝我會突然説起這個對他很重要很重要的女孩。

    “你不要問我是怎麼知道的,我只知道,她是你女朋友,她很愛你。”

    “你還知道什麼?”

    “我還知道一些其他的事,不過不是全部,比如,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喜歡她。”

    “你幹嗎這麼想知道我的這些事情?”

    “也不是很想知道,只不過你是我最好的兄弟,關心一下兄弟的感情生活總是應該的,當然了,如果你特別不想説,我也不強求。”

    “其實沒什麼,我可以跟你講,不過你要告訴我,你到底怎麼知道她的,我可從來沒有和你提過她呀。”

    “哈哈,”我樂了起來,“小郭,你有時候的確蠻可愛的,第一,你其實有向我提過許菁,只是你自己忘記了而已,第二,不是你提她了我才會知道,很多事情一旦發生了就註定會被他人知曉,根本無路可逃。”

    “你還是説吧,我挺想知道的。”郭敬明的口氣有點埋怨,但更多是好奇。

    我理了理思緒,到底什麼時候我知道在郭敬明生命中有個對他很重要、名叫許菁的女孩的呢?應該是一個月前,也就是12月中旬,那個時候我做了個個人文學網站,上面刊登自己寫的文章,以及一些朋友的文學作品。而我認識的寫文章好的朋友並不是很多,於是就寫mail請郭敬明幫我推薦幾個人,回信中,郭敬明説隆重向我介紹他的一個朋友小許,號稱此人文采絕不在他之下,原文如下:

    一草,我給你推薦我的朋友小許,就是“榕樹下”的思一維。她最初是我的筆友,後來是我的網友,再後來就是我的什麼什麼了。我們彼此很像,她的文字比我更冷豔,可她不怎麼在網上寫東西,偶爾給我的文章寫個評論什麼的。我會請她幫你給你網站寫稿子的。

    為了證明這個小許確實文筆超羣,他甚至還摘了兩端小許給他文章作的評論:

    1.思一維評論《關於〈生活在別處〉的生活》:

    他們説你成熟/是咖啡裏浸着的C大調/我搖搖頭/説/咖啡只是你思想的一根弦/蔓延着一種沉重的苦味/他們説你是一空絢爛/以文字的方式/我搖搖頭/説/絢爛以後的落寂才是你的真實/就如你眼中埋着的黑暗/他們説你的掌紋中刻滿了風沙的痕跡/我搖搖頭/説/漂泊只是你生命的流動的方式/只是你還沒有到達能讓你根不再懸着的位置/兩個寂寞的孩子/以孤獨的姿式站立/在兩個沒有星光的城市/用陌名的傷感/裱糊手中殘破的燈籠/我們怕黑/那是盲人的眼/任風在空曠中奔走/別忘了/你是如來佛的右手/別忘了/這樣的孩子是造物的恩寵。

    2.思一維評論《長安》:

    長安的晦澀沾濕了團團紅粉/大明宮空了/紫檀餘煙/是長髮冰涼的糾纏/為誰/我還在黯然/風在慰籍/這殘了的雕欄玉器/菩薩的笑在蛛網中搖盪/我的紅袖為你舞了幾度蒼寂/貼一片桃瓣/吻你冰涼的劍鋒/淚握在你空洞的掌中/沒有折柳相送/只圖再外你舞上曲/皓月當空/血以固體的姿式砸得滿地落紅/綴落迎風/因為殺你是另一種心痛/鞦韆單影/我送你斗笠雨蓬/也許來生/揹負那把殘劍/我會選擇這種自殺的疼痛

    我滿心歡喜地感謝着小郭如此幫忙,一點都沒有去深究他説的“再後來就是我的什麼什麼了”到底是什麼意思。只是覺得這個思一維的ID有點熟悉,好像在“榕樹下”哪裏見過,於是又把小郭寫給我的mail重新看了遍,覺得他説的這個小許好像也很熟悉,想了一會兒,突然想起郭敬明曾經寫過一篇文章,題目叫《三個人》,裏面不也提到過一個叫小許的女孩子嗎?於是趕緊調了出來:

    小許是我的一個沒見過面的朋友,我們彼此很像。説明白一點,我們是筆友兼網友。小許和我是同一家雜誌四川記者站的寫手。我常在上面寫一些無病呻吟的文字以騙取一些稿費好維持生活的滋潤。四川就我們兩個人,而且我們在同一個城市。很巧很巧。

    ——《三個人》

    果然,他説的兩個小許是同一個人。

    那麼,《三個人》裏面説的已經很明白了,他和這個小許互生情愫,只是因為一些誤會沒有走到一起。現在離他寫《三個人》的時候又過去了蠻長時間,是不是有新的故事發生了呢?他們現在的關係是怎樣?既然小許會用“思-維”這個ID給他做了上面那種純文學的評論,會不會也做一些私人情感方面的評論呢?

    於是,我立即上網,打開“榕樹下”郭敬明發表過的所有文章,專心看後面的評論。

    我覺得我有做狗仔隊的潛力。

    哈!終於讓我看到了一些秘密:

    思-維在《三個人》後面發表評論説:

    四維。我在這寫東西給你,不知你甚麼時候才能見。我不再哭了。F説是疼麻木了。記得嗎?上次我看《三個人》時很痛,現在再看也許真是三個人了,走過8個月,開心和眼淚。有你的日子很快樂。你放手了,我努力過。哭着對好友説我真盡力了。你説你不想走的,那下半句話呢?不想走,所以我們還可以再牽手走下去,很開心很開心的。還是你不想走的可是已走遠了。我找不到答案。我是個很笨的孩子。寄的照片明天你就可以收到了,最後一封信。我在很努力地對你笑。知道嗎?那時我剛哭過。我告訴自己不再哭了。祝你快樂,比我快樂。我聽着《紅豆》最後一次想你。

    諸如此類的評論雖然不多,但足已經説明一個問題:這個思-維,也就是小許和郭敬明的關係絕對不簡單,他們之間肯定發生過很明顯的感情糾紛,至於現在到底是否已經分開,從這些文字中自然看不出來,不過此刻就坐在我面前的當事人郭敬明自然可以解開我的所有疑問。

    我娓娓道來我的“發現”,郭敬明聽得目瞪口呆。最後他對我説:“我和小許確實在一起過,我是説感情上,但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面,而且現在也已經不是男女朋友了。”

    “為什麼不在一起了呢?你不喜歡她嗎?”

    “當然不是,我很喜歡她,到目前為止,我惟一喜歡過的女孩子就只有她。”

    “她很愛很愛你,你也很喜歡她,既然兩個人都喜歡對方,為什麼不在一起了呢?”

    “我只是覺得我現在有很多事情根本無法承受,比如説,感情問題,我不想去面對這些東西,很麻煩,我有其他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所以……你應該明白的。”

    我當然知道他説的這些話是什麼意思,類似的故事我最起碼聽過一千遍,只是沒想到這次發生在我的好兄弟身上。所以,除了嘆息外,也沒有什麼其他表示了。兩個人太像,雖然容易走到一起,卻也容易分開,更何況,其中一個人還是個高二學生。

    “你想知道我和小許是怎麼認識的嗎?”

    “想啊!你在《三個人》裏面有説過的。”

    “那裏不全的,你想聽我就講給你聽,《人生十六七》這本雜誌你總歸知道的吧,今年,不,應該是去年了,這本雜誌聘請我做他們的專欄撰稿人,然後他們還聘請了小許,整個四川就我們兩個人,所以我們很快就認識了,並且互相寫信,成了筆友,每次我們都會寫很長很厚的信,後來我們又開始在網絡上交流,我和小許的文風很像,性格也很合拍,反正就是一見傾心的那種,後來我們驚喜發現我們居然都是自貢的,關係自然更進了一層。一開始小許説她是個男生,因為她比我大一歲,我很信任她,就叫她大哥,就像我現在對你的感情一樣,我有什麼心裏話都願意跟她講,覺得這種感覺很温暖、很安全,可是有一天,她突然寫信告訴我其實她是個女孩子,此前她居然一直在騙我,我特別受不了別人欺騙我,覺得被別人耍的時候非常可笑,我立即大哭了一場,雖然我很重視她這個朋友,但我還是寫了封絕交信,我當時真的不想再和這個欺騙我的人做朋友了,只是小許很快給我打電話,一邊哭一邊向我道歉,説一開始她也是為了好玩才騙我的,不是故意的,我真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女人總是喜歡裝男人,男人又喜歡裝女人,就像你,還好你沒有騙我,總之,我後來原諒了她,並且繼續交往着,我和她有太多的地方相似了,而且她的才華讓我很欣賞,她可以畫很棒的畫,拿過全國一等獎,書法也得過全國一等獎,還有她的文字,非常尖鋭非常有靈氣,總之我們寫信更頻繁了,就像兩個沒心沒肺的小瘋子,每次寫信都寫得筆脱水。再後來,她告訴我喜歡我,我也沒有拒絕,我們開始慢慢交往,就是做了和以前不一樣的朋友,只是我們一直沒見面,後來她到了重慶上大學,而我也上了高二,她的信比以前更多了,而我的壓力卻比以前大,我覺得自己根本沒法承受她對我的愛,所以……你明白嗎?你肯定明白的。”

    “嗯,我當然明白,不過我覺得,你不應該和她分手的,畢竟你還喜歡她啊,真正喜歡一個人很不容易的。”

    “其實也沒有分手啦,我和她還是會寫信的,只是沒有以前多罷了,而且,不太説感情方面的問題,我也很害怕真的失去她。”

    “哈哈,有機會,我到是挺想和這個小許聊聊的,挺想了解她到底是怎麼樣的女孩子,能夠讓你愛慕,讓你煩惱。”

    我想我話的意思已經足夠明白了,聰明的他不可能聽不懂,但是他聽了我這句話後並沒有任何表示,而是沉默着看着大地,面色冷漠。

    “可以把小許的mail給我嗎?我想給她寫信。”幾乎第一次,我“不識相”地向他提出明確要求,我想這樣他肯定無法迴避了,事實上,我的要求並不過分。而我之所以如此冒昧,一是因為我確實想認識這個女孩,更是因為我想知道自己在郭敬明心中到底有多重要,是不是連一個女人的E-mail的份量也比不上。

    我知道,我這樣的想法有點兒傻,但我當時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慾望。

    很多時候,男人和女人一樣,只要感情付出了,都不希望草草收場,完全無私地對一個人好是不成立的。

    人的很多欲望真是好可怕,又可笑。

    只是,再次讓我痛心的是:他聽了我這句話後依然不為所動,繼續保持那種姿勢及表情,幽暗的光線照耀下,他細細長長的三角眼裏閃爍着空洞又寒冷的光芒。

    我根本無法想像為什麼他剛才還在侃侃而談,突然就可以情緒大變,變得那麼陌生,那麼遙遠,那麼不近人情。

    別人或許很難做到這點。

    但是他可以,而且轉換自由,自然生動。

    黑暗、沉默,氣氛越來越尷尬……

    我決定放棄追問,沒有必要了,真的沒有必要了。

    我發誓,我當時真的沒有想到,這個叫許菁的女孩在不久的將來會成為我生命中另外一個重要的朋友,她會管我叫哥哥,一度我會成為她的“精神支柱”,而我、郭敬明、小許三個人之間會發生那麼多複雜、感人卻又無奈的故事。

    我真的想不到,生活很精彩,它正微笑着等着懵懂的我們去經歷,去哭去鬧,去恨去愛,直到歷經風雨、長大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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