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文學,我和郭敬明交流的較多的還有音樂。我最喜歡的歌星是王菲和劉德華,前者的天籟嗓音讓我着迷,後者的人生態度讓我崇敬。郭敬明沒有最喜歡,他只有更喜歡,早在1999年他就是當地電台的特約樂評人了,從他嘴裏總歸能夠説出很多我聽都沒聽過的音樂名稱。而互相給對方推薦一些自己發現的好音樂也成了我們那段日子熱衷的行為。
在QQ上,我們經常會進行如下聊天:
“一草,最新聽到什麼好音樂嗎?”
“太多啦!”
“快説快説。”
“嗯,比如我現在聽的恩雅的音樂就很不錯。”
“是的,很大氣,很纏綿悱惻哦。”
“沒你形容的這樣誇張啦,不過確實很好聽。”
“其實《野人花園》更經典,不過我現在正在聽CRROS,很爽。”
“你説的這兩個我還沒聽過呢,我手頭上還有幾張神秘園的CD.”
“神秘園太小兒科了,聽了會被笑的,你還是聽STING和THECORRS的好了。”
“不會吧,有那麼誇張嗎?THECORRS是誰?我都沒聽過。”
“那你趕緊去買來聽呀,超強,我聽了渾身毛孔都豎起來了,很爽的感覺。”
“嗯,回頭我就去買,不過你也別得意,我剛發現了一盤超牛的CD,是我聽過最好的音樂。”
“叫什麼名字啊?”
“卡魯尼斯,肯定比你聽過的任何音樂都棒。”
“是嗎?那是什麼音樂啊?拉丁?鄉村?爵士?搖滾?愛爾蘭?”
“我也不知道,反正節奏很強,然後旋律很美很震撼,是我在街上無意聽到的,當時激動死我了,立即買了下來,回來後反覆聽,聽一次感動一次。”
“是哪個國家的?”
“我也不知道。”
“你什麼都不知道,還説什麼好聽啊,吹牛吧。”
“幹嗎啦!音樂不分國界的好不好?你不相信,我現在就放給你聽。”
“聽就聽,你給我打電話吧。”
我立即斷了線,撥通了郭敬明的電話,心中頗不服氣:不相信我是吧?等你聽了就知道我根本沒吹牛,少瞧不起人,哼!
電話很快通了,我和他簡單寒暄了兩句後,便將CD放到電腦裏,將音響聲開到一個適合強度,再把話筒放在音響前,然後自己靠在椅子上,開始和郭敬明一起分享我剛剛發現的這盤名叫卡魯尼斯的音樂。
讓我開心的是:聽到最後,郭敬明連聲叫好,説我的這張CD質量確實很高,可算作今年他聽過最棒的音樂之一。
讓我胸悶的是:因為這盤CD太好聽了,他居然強烈要求每首歌都要聽下去,結果把我剛買的一張201卡打爆,長途啊!七毛錢一分鐘呢!簡直不是人做的事。
心疼得我!
可是,我還是那麼高興,因為我把我最喜歡的音樂和我最好的朋友分享了,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人覺得幸福嗎?
那天夜裏,我枕着卡魯尼斯悠揚雄渾的旋律入眠,我知道,遠在數千公里之外,有個小孩會和我做着同一個夢。
“一草,你能幫我找到王勇的《往生》嗎?”一天,郭敬明突然在QQ上如此問我。
“《往生》?這是什麼歌,怎麼我聽都沒聽過?”
“不是歌,是音樂,純音樂,王勇是我們中國人,彈古箏的,很厲害,他的音樂基本上都是寫西藏的,你知道我最喜歡西藏了。”
“哦……這首專輯什麼時候發行的?”
“1996年吧,前兩天我看到一本音樂雜誌將《往生》評為十年來內地最優秀的音樂專輯,我聽過裏面幾首歌,確實太震撼了,只可惜,我們這裏怎麼買都買不到。”
“啊!都好幾年前的東西了,肯定很難找的。”
“廢話,好找還要你找嗎?誰讓你在上海。”
“哦,我去找便是了。”
“太好啦,你一定要給我找到啊!”
“放心吧,我什麼時候讓你失望過?”
我來到校門口的音像店:“老闆,你們這裏有王勇的《往生》嗎?”
“王勇是誰?”
我來到第二家:“老闆,你們這裏有賣《往生》嗎?”
“我們這裏是音像店,不賣花生,你要買花生到前面菜場去。”
我來到第三家:“老闆,我要買王勇的《往生》。”
“王勇的沒有,只有趙本山,要不要?”
我一路狂吐血,連滾帶爬地找遍了楊浦區幾十家音像店,聽到了各種千奇百怪的回答,也沒找到什麼勞什子《往生》。
最後我決定到上海書城去看看,那裏有一個號稱上海最大的音像店,一定有郭敬明要的這盤專輯。於是我抱着必勝的信念立即衝到福州路上的上海書城,在六摟,看着滿滿一個樓面的CD,我大笑起來:“哈哈,這下總歸有了吧。”
然而事實是,這個最大的音像店不但沒什麼《往生》,連王勇的一首音樂都沒有。
我從上海書城出來後直想罵娘。
怎麼辦,還找不找了?眼看天色暗了下來,冷得要死,算了,回去吧,真的找不到了。
“你一定要給我找到啊!”耳邊突然傳來郭敬明的這句話,“唉!”我嘆了口氣,算了,還是繼續找吧。
誰讓我把他當成最好的朋友呢?為朋友兩肋插刀,應該的。
我下一個方向是文廟。我聽説那裏有上海最大的盜版CD市場,説不定那裏會有呢,這也是最後一絲希望了。
從書城到文廟比較尷尬,近嘛不算近,偏偏又沒有公交車,打的過去又太浪費,沒辦法,只能靠自己的“11”路走過去了。
雖然一路風景很好,可飢腸轆轆的我根本無心欣賞。
《往生》、《往生》、《往生》……老大,求求您了,您就快點出來吧。一路上我不停對天禱告。
頂着寒風,我花了半個多小時走到文廟,然後就看到了數不清的專賣盜版碟的音像店。
誰以後要是跟我説上海沒盜版我肯定和他急,這不睜着眼睛説瞎話嗎?
我挑選了一個門面看上去比較大的店走了進去,要不説人賣盜版的就是熱情呢,你還沒進門人就衝你微笑,我剛想問他店裏有沒有《往生》賣時,就被老闆及時制止:小夥子,我知道你想説什麼,彆着急,我這裏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我沒賣的,你看就是了。“
這話真是讓人覺得温暖啊,我樂滋滋跟着他走到裏屋的“倉庫”,我的媽啊!這還不得有幾十萬張碟啊?看着滿滿一地,被碼得整整齊齊的CD,我強烈想暈倒。
“唉!”我痛苦嘆了口氣,別感慨了,還是好好找吧。
我找啊找,我找啊找,我找了整整三個多小時,最後還真讓我給找到了。
當看到那張寫着“王勇作品《往生》”的CD時,我都快哭了,比見到親孃還感動。
我興奮不已地拿着碟去找老闆,真恨不得抱着老闆親兩口。
“不要找啦!”我掏出皮夾,拿出張十元的鈔票,我知道盜版CD一般都賣五元一張,我願意多給老闆五塊錢,生平第一次如此豪爽。
結果老闆白了我一眼:“這張是正版碟,58元。”
我差點把手中的CD飛到老闆臉上,這個王八蛋,眼睛一眨,母雞變雄鴨,盜版成正版了,搶銀行也不能這麼囂張啊!
“不買算了,這種碟很好賣的,你今天不買,明天就不見得還買得到,”老闆顯然看出了我的心思,“你要是到別家買還不一定有,就算有,要價肯定比我還要高。”
我遲疑了起來,倒不全是因為捨不得,更主要的是我身上總共只有60塊錢,從文廟到我學校要倒兩次車,車費最起碼要三塊錢。要是買了這張碟,呆會兒我怎麼回去啊?
買還是不買?
“你一定要給我找到啊!”郭敬明的這句話再次在耳邊響起……
最後我還是買下了這張碟,花了58元人民幣,然後再花兩塊錢坐一輛公交車到楊浦區和虹口區搭界的鞍山下了車,最後步行五公里、身無分文地回到了宿舍。
到宿舍時已是午夜11點了,從中午出門到現在,我一口飯沒吃,差不多快餓死了。剛進宿舍門,就看到石濤在美滋滋地吃着方便麪,我二話沒説,一把從他手中把面搶了過來,然後也不怕燙,一口氣全部吃了下去——真爽啊!
我愛方便麪。
第二天一大早,我把《往生》精心包了起來,然後趕到郵局把這張CD郵寄到四川自貢。走出郵局大門時,我彷彿看到郭敬明搖頭晃腦聽這張CD時的幸福模樣,頓時覺得自己做的一切很值,很值。
2000年,你快樂我也快樂,我真的是這樣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