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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他們已經接上頭了。

    石丙傑在許弄潮耳邊輕輕説:“把他當你的心理醫生好了。”

    弄潮點點頭。

    石丙傑看到對方問:“與機械結合,你的感覺如何?”老實不客氣的一個問題。

    弄潮猶疑一刻,反問:“你要聽假話,還是真話?”

    對方答得也奇:“先聽假話。”

    “我很感激醫生給我再世為人機會,我務必努力適應新生活,照樣對社會作出貢獻。”

    “説得好,現在輪到真話了。”

    “我恐懼,悲哀,沮喪,我是一具怪物,隨時可以放到馬戲團展覽表演,我竟不知我是否真正活着,抑或只是醫院的實驗品,我沒有將來,已漸漸喪失生活勇氣。”

    對方沉默。

    石丙傑也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坦白,十分震驚傷心。

    過一刻對方問:“你有無對醫生傾訴過心理狀況?”

    弄潮苦笑,“叫醫生醫治一顆心,要求未免太苛。”

    那邊沉吟片刻,“你説得也對,但,為甚麼對我傾訴?”

    “第一,你邀請我這麼做,第二,我不認識你,相信我們以後不會見面,對你來説,我不過是醫院一個接受最新植肢手術的病人,你想深入瞭解該類病人的心理狀況,我則藉此宣泄心中抑鬱,關係簡單。”

    “許小姐,你分析細緻,我十分佩服。”

    “而且,我不會引起你未婚妻的誤會,導致糾紛。”

    對方莫然其妙,“這句話是甚麼意思?”

    “沒甚麼。”

    石丙傑面孔欲漲得通紅。

    “有沒有後悔過縱身火窟做義勇軍?”

    “大概一萬次。”

    對方笑出來,“許小姐,我很高興你是一個真人。”

    “我也高興你瞭解。”

    石丙傑見他們卿得這樣開心,便退至另一角坐下。

    且不管蘇黎世那邊有無更高更深的科技,這種對話,至少讓弄潮可以把心中話統統傾訴出來。

    他靜心在一角等。

    只見弄潮雙手動作越來越快,不住按動電腦鈕鍵,把心事滔滔不絕向對方訴之不絕。

    石丙傑看看時間,已經超過四十分鐘了。

    他不想掃興,但是這種通訊方式收費相當昂貴,況且,對方既是個要人,時間想必寶貴。

    他輕輕走返許弄潮身邊。

    只見螢幕上的字句是:“請同石醫生説,所有費用由我方支付,明天同樣時間再談。”

    石丙傑覺得與智力高超人士做朋友真正痛快,他們永遠代人設想。

    弄潮按熄電腦,抬起頭來説:“謝謝你,石醫生。”

    “謝我借出電腦?不必客氣。”

    “假如我拒絕這位先生的要求,我才笨呢。”弄潮籲口氣。

    石丙傑心一動,“你知道他的身份沒有?”

    “他沒有提及,但是自他口吻聽來,他亦是位醫生。”

    石丙傑像是有點線索,但一時間沒抓住。

    “他問及一些手術上非常細微的問題,不是醫生,不可能有如此專業知識。”

    “孔教授暗示他是一位高人。”

    弄潮心情似好得多,“沒有醫生比你更高明。”

    石丙傑難為情,“你這話貽笑大方。”

    “這是我真實感覺。”

    “明天再來繼續談話。”

    許弄潮點點頭。

    石丙傑開車送她回去。

    一路上,他在倒後鏡都看到一輛鮮紅色車子跟在身後,那是曼曼,毫無疑問。

    不消一會兒,許弄潮也發覺紅車在後,但不發一言。

    公路上,任何車輛都有權行駛。

    沉默中石丙傑把許弄潮送到宿舍門口,看她進了門,才把車駛走。

    曼曼的車子就停在附近,石丙傑停,她也停,石丙傑動,她也動,沒有甚麼目的,只為引起他的不快。

    石丙傑把車子駛回家,曼曼不住跟在他身後。

    石丙傑在停車場下來,緩緩走到曼曼身邊,曼曼抬起頭看住前度男友,石丙傑聞到一陣酒氣。

    不論男女,滿身酒氣總是不雅。

    石丙傑説,“你不該開車。”

    曼曼笑笑:“果然是醫生口角。”

    石丙傑搖搖頭,剛轉身,聽得曼曼説:“你們現在每天都見面,是不是?”

    “事情同你想像有點出入。”

    “你還在乎我怎麼想?”

    石丙傑看到曼曼眸子裏去,“不,我並不在乎。”他據實説。

    所以,何必擔心。”曼曼語氣嘲弄。

    為着兩人好,只得殘忍,“當心自己。”他再次轉身。

    “有人告訴我,那女子其實是個機械人。”

    石丙傑沒有意外,遊曼曼的探子自然是重金禮聘手段高明的好探子。”

    “一個機械人代替我的地位,你是個怪人,石丙傑,你有特殊癖好。”

    “我勸你回家去,曼曼。”

    石丙傑轉身,頭也不回的走開。

    他聽見急刺的轉彎聲,紅車以最高速度駛離停車場。

    曼曼説得對,他與許弄潮天天見面。

    即使是與曼曼最和睦的時候,約會次數也未試過如此頻密。

    只不過與弄潮有約的是另外一位男士,他倆通話的時候,石丙傑也自覺不宜在一邊參予,他通常拿一本書在一角翻閲,有時聽見弄潮感慨地嘆息,有時聽見她忍不住笑出來,由此可知她與一一三五0號談得非常開心。

    她終於找到了新朋友。

    每天與他談話三十分鐘。

    石丙傑有點羨慕他們,他可找不到天南地北、毫無顧忌、天天可以説個不停的朋友。

    愛瑪不算,愛瑪把他當小孩子。

    一日,弄潮剛離去,一一三五0號找石丙傑醫生。

    他嚇一大跳,以為有甚麼重要的事,急急覆電。

    螢光幕上的問題:“石醫生,如果你不介意——弄潮兒是否你的親密女友?”

    石丙傑一怔,這是甚麼意思?

    莫多心莫多心,也許只是一種關懷。

    考慮片刻,石丙傑回答:“她是我一個極關心的病人,我盼望她儘快心身康復。”

    “她對你頗有愛慕之心。”

    石丙傑覆:“她十分寂寞彷徨,在這種時刻,把醫生視作良朋知己,是很正常的發展,”他加一句,“你亦是醫生,你應當明白,她對你也有極大好感。”

    對方沉默片刻才説:“那是我多心了。”

    “請問,”石丙傑乘機請教:“許弄潮的機會如何?”

    “手術很成功,她可以存活,三年五年七年,醫學再進一步,她甚至可享上壽,但是她不會快樂。”

    “我有同感。”

    “可是,想深一點,健康的人,又有幾個是快樂的人,似乎你又不必過慮。

    石丙傑十分訝異,這位老兄的論調如此抑鬱,不大像個頂尖的科學家。

    他連忙説:“孔令傑教授是個快樂人。”

    “啊孔老頭,那自然,世人有幾個如孔老頭那般幸運。”

    他們一起笑起來。

    “對了,你有沒有許弄潮的照片?”

    “我有更好的資料,請準備接收。”

    “勞架。”

    石丙傑只想弄潮得到最大的幫助,不介意出買她,立刻把他手頭上的照片與錄影帶全部傳送過去。

    心中一邊好奇,這位老兄,到底是誰?”

    孔老怪是一定知道的,但是他堅持故弄玄虛,做徒弟的也無可奈何。

    放了十天八天的假,惰性漸露,日日要愛瑪喚醒。

    “石醫生,為甚麼不帶許小姐出去走走?”

    石丙傑莞爾,“到甚麼地方去?”

    “你們那些老地方。”

    “老地方?”

    “喏,曉風殘月,山頂道,沙灘上,燭光,舞池,甚麼都好過書房與電腦。

    石丙傑忍不住笑出來。

    “有甚麼好笑,錯過機會,徒呼荷荷。”

    “人類的感情發酵作用,同你的想像有點出入。”

    “咄,庸人自擾,橫挑豎挑,結果搞到時間條件都不允許了,匆匆拉一個作伴算數,比起前頭扔掉的那些還夠不上十分一,照樣委曲地過一輩子,人就是這樣,有甚麼難明白的。”

    愛瑪説得真妙。

    石丙傑嘆口氣。

    一直追求更好的,又沒有充分的聰明才智去辨別甚麼才是更好的,待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時候,才發覺主演了一出鬧劇,自己是小丑。

    “或者我會像孔令傑教授那樣獨身。

    愛瑪看他一眼,“你肯定會求仁得仁。”

    機械人殘酷起來,比人類遠甚,無他,自人類處取得資料,貫通融匯,便青出於藍,像愛瑪,簡直快要成精。

    許弄潮成為石家的常客。

    石丙傑恢復上班後任她自由出入,派愛瑪招呼她。

    弄潮自與神密客通話之後,精神有顯著進步,在此期間,她對四肢運用,亦漸漸精練,只餘一點點破綻。

    醫院學辦籌款大會,遊胤馨是幾個副主席之一,每年例必攜帶家眷列席,出錢出力。

    今年他一早就到了。

    往年石丙傑一定坐在遊氏一席,這次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身份尷尬,事先與師傅約定,與他坐一起。

    他比老怪先到,看着遊太太與曼曼進來,曼曼身邊跟着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士,對兩位女士非常殷勤。

    遊胤馨無奈地看了石醫生一眼,石丙傑一點異樣的神色都不敢露出來,因為在場賓客的眼光已經刷一聲轉到他的身上來。

    也好,算是正式向眾人交待過石遊兩人正式分手了。

    到了這種先進時代,私事居然還要向公眾交待,可笑復可悲,皆因遊家萬眾觸目,以後,石丙傑恢復自我,他自己的事,純屬私隱。

    曼曼一直沒有看他,她穿一套露肩半胸鮮紅色晚裝,戴巨型紅寶石耳墜,外型十分明豔,獨獨目光有點呆滯。

    石丙傑離坐着,只覺陌生,好像從來沒有與曼曼走在一起過,他低下了頭。

    窘事還在後頭,孔老怪姍姍來遲,這倒無所謂,他身邊的女伴赫然是許弄潮。

    糟了,果然,曼曼本來半醉的眼神忽然綻出精光來,似兩道飛箭似射向石丙傑。

    曼曼的意思太明顯,她想説的是:我塌你的台天經地義,你不給我面子欲死有餘辜。

    石丙傑不是怕,他一向尊重人,斷然不會做一些毫無意義的事去故意激怒任何人為自己添麻煩,更何妨此人是他前任女友。

    他事前完全不知道,他根本不知道老怪會帶着許弄潮出席,一直未向他提及。

    孔令傑來,命弄潮坐他徒弟身邊。

    “也該出席人多的場合了”。孔令傑説。

    真是一番好意,石丙傑非常同意,但他欲沒有替徒弟設想。

    自然老怪一生光明磊落,才不理會這些細節。

    弄潮甫坐下,看見石丙傑一臉僵,朝那邊一看,馬上明白了,頓生悔意,低聲説:“我來錯了。”她也不是怕,只是不想於任何人鬥意氣。

    一個個貴賓上台演講,作出捐贈,院方董事逐個上去謝恩,菜一道道擺上,本來乏味的晚會因兩女相逢路窄,更加令石丙傑如坐針氈。

    儀式終於告一段落,燈光轉暗,大家開始祝酒、跳舞、閒談。

    孔令傑同許弄潮説:“與丙傑跳舞吧,還記得跳舞嗎?”

    弄潮識趣他説:“我情願同孔教授共舞。”

    孔老怪大樂,立刻道:“當仁不讓。”

    今晚他心情轉佳,他那料獲得至多捐助,成年經費毋須擔心。

    石丙傑獨自坐在圓台上。

    遊胤馨過來同他打招呼,石丙傑連忙站起來。

    遊氏苦笑問:“互顯顏色?”

    石丙傑十分感激,遊老始終待他如朋友。

    “不是我的意思。”他亦苦笑。

    遊氏凝視他,“不知恁地,我相信你,我也相信曼曼終有一天會嫁給你。”

    石丙傑嚇一跳,“這件事恐怕沒有可能了?”

    “是嗎?我仍然樂觀。”

    石丙傑額角上又冒出汗來,“遊先生錯愛耳。”

    “我有第六感,”遊胤馨指指腦袋,“我靠這第六感不知賺了多少錢辦成多少事。”

    石丙傑只得笑。

    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聽得舞池中傳來嘩地一聲,音樂驟然停止,像是出了甚麼事。

    石丙傑也有第六感,馬上知道他整晚恐懼的事情終於發生,即刻離座搶到舞池中央。

    只見許弄潮倒在地下,孔教授正設法扶起她,而遊曼曼正指着對頭尖聲大笑,“看,看機械人跳舞,看機械人摔跤。”曼曼手中拿着一枝枴杖,不知向何人借來,她顯然利用它絆弄潮跌了一跤。

    弄潮摔倒在地,一時起不來,越是慌張,一條腿越是不受控制,竟當眾不停抽搐,動作真像一具機械人,引得觀眾嗟歡詫異,議論紛紛。

    石丙傑立刻排開眾人,輕輕扶起她,用手托住弄潮背部,忍無可忍,對遊曼曼説:“你實在太過分了!”

    遊曼曼豁出去,仰起頭,把那枝枴杖摔在地上,大聲道:“人便是人,機械便是機械,混充——”她還沒説完,已被遊胤馨大力拉到一角去。

    石丙傑對師傅説:“我們先走一步。”

    他扶着許弄潮飛快離會場。

    路上他説:“我載你到醫院檢查。”

    “我沒事,適才失態,對不起之至。”

    “弄潮、沒有人會認為那是你的錯。”

    “對,那只是某人的惡作劇,我若有兩條真腿,可能摔斷骨頭,情況比現在更差。”

    “你講得一點都不錯。”

    “而人家侮辱我,我亦不必難過,那只是人家品格有問題。”

    “完全正確。”

    許弄潮忽然用手掩住臉,“那麼,為甚麼我深深悲哀?”

    石丙傑把車停到避車灣,伸出手臂把弄潮擁入懷中,“因為我倆逃避感情,走投無路,十分彷徨,弄潮,為何我倆要躲着對方?”

    弄潮抬起頭:“因為我是一部機器。”

    “我不在乎。”

    “我不想任何人為我一生揹着不在乎的包袱,我不是一個真人,我雖活着,但不是一個活人,你應當比誰都瞭解這個情況。”

    石丙傑緊緊擁抱她,不發一言。

    直至有路過車子朝他們吹口哨。

    “我送你返家。”

    “不,如果不是太晚的話,我希望到你家借用電腦與ZX通話,我需要他的分析。”

    石丙傑一怔,“準,你稱他甚麼?”

    “ZX。”

    “這是他的代號?”石丙傑很緊張。

    “是他姓名的拼音簡寫。”

    石丙傑吸進一口氣,“你已得知他的姓名?”

    “你不知道嗎?”弄潮有點意外,“我問他,他上個星期已經告訴我,孔教授説沒錯。”

    石丙傑矛盾,問呢,還是不問?他不想為難弄潮,人家如要告訴他,一定會説,如不,則時機未到,不用苦苦追問。

    他靜靜把車駛回家。

    先替弄潮檢查四肢,令她緩緩走幾個圈給他看,查實無事,才告放心。

    弄潮的裙子已告撕破。

    “要不要更衣?”

    弄潮兒訕笑,“機械人穿不穿衣服,無傷大雅。”

    “你不是機械人。”石丙傑惱怒。

    弄潮撩起長裙,顯露雙腿,“你會不會給這雙玉腿吸引?”

    “弄潮,別難為自己。”

    她轉身看向窗外,一動不動,宛如石像,雙目充滿哀愁。

    石丙傑同她説:“我讓你靜一靜,有事叫愛瑪服待你。”

    他退回房間,和衣倒下。

    因心中有氣,雖然疲乏,難以入睡,半明半滅間,只聽見電腦鍵盤嗒嗒操作,輕微地傳入腦海。

    石丙傑是孤兒,很知道有怨無路訴的苦處,捱了小同學一記打,路上摔一跤,均不能伏在母親膝上器訴,委曲無比

    想像中母親是個苗條的美婦人,父親能幹可靠,成年後放棄這種概念,免得見到真人時失望,再過數年,又盼望他們是普通平凡的一對夫婦,真的,父母只要愛惜子女,不論條件。

    到現在,他已很少想及他們,因為有父母的同事、朋友都已紛紛失去父母,傷心哀痛,石丙傑心想:我無所謂,我在二十八年前已經失去他們。

    他一直沒有真正的睡實。

    弄潮好像於那位仁史談了整個通宵。

    天甫亮,石丙傑起牀,身上還穿着昨夜的禮服,已經團得稀皺,他瞞珊地走去看弄潮,只見她伏在書桌上盹着了。

    石丙傑抱起她到長沙發去躺下,九一一號機械身軀雖然輕盈,也重約一百公斤,抱着它,同抱一個大胖婦差不多,幸虧石醫生手勢磊落,並沒有驚醒許弄潮。

    他順手收拾一下桌上雜物,發覺電腦螢幕仍然亮着,最後一句話是“我出了醜”。

    石丙傑嘆口氣,使弄潮兒耿耿於懷的,是她出了醜。

    由此可知她是一個多麼心高氣傲的人,對自己的要求是多麼的苛,比起她,石丙傑隨和得多,盡力做到最好,然後聽天由命,是他做人宗旨,出了洋相,隨即學乖,得到寶貴教訓,那麼,出醜也算值得,摔跤不要緊,但必須快快爬起。

    石丙傑伸手按停電腦。

    他喚醒愛瑪做早餐。

    愛瑪的牢騷:“我的電能尚未充足,喚我作甚?害我成日有氣無力。”

    “別多廢話,快斟上咖啡。”

    愛瑪的話一向多,“許小姐整夜都在此?”

    石丙傑點點頭。

    “許小姐甚麼都好,就是鬱鬱寡歡。”

    “換了你做她,你也會不高興。”

    “機械身有甚麼不好。”

    “上帝的工夫與人類工夫有精美粗糙之分,最簡單的是,她無法在體內孕育胎兒。”

    “或許她不喜歡孩子,許許多多健康的婦女也選擇終身不育。”

    “選擇是一回事,沒有選擇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對他越來越好感。”

    “是,昨晚鼓起勇氣向她表示心意,她不願接受。”

    “可憐的石醫生,不要緊,慢慢來,不過,你不是因憐生愛吧。”

    “愛就是愛,何必斤斤計較。”

    “也許,人家追求的,是永恆的,無條件的愛。”

    “愛瑪,我服了你,你太偉大了,請給我添些咖啡。”

    趁石丙傑在淋浴的時候,弄潮悄悄離去。

    石丙傑恍然若失的去上班。

    看護見到他,很遺憾他説:“昨晚竟發生那樣的事。”

    “過去的事算了。”石丙傑揮揮手。

    “對,遊小姐找了你一個早上。”

    石丙傑鐵青着臉。

    “她説對不起,聽語氣彷彿有點悔意。”

    石丙傑悲痛的説:“一個冒失鬼切下你的手臂,事後猛説對不起,你會不會接受他的道歉?”

    “不會。”看護斷然道。

    石丙傑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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