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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在家裏發了頓脾氣並不表示事情就此結束,至少對裴樂晶來説不是,她還有個地方得去。

    只不過不需要出門,而是直接走過施、裴兩家中間那道門就行了。

    這幾年裴樂晶雖然紅了,但是因為兩家交情深厚,並沒有搬家的打算,只是將家裏的圍牆加高了些,以杜絕媒體的拍攝。

    不過在動工之初,為了方便兩家往來,在徵得施氏夫婦同意後,在兩家中間那道圍牆上開了個門,這會裴樂晶就是利用這道門直接走到施家。

    如同過去的二十幾年,她一路通行無阻地上到施維懷在二樓的房間。

    房間的主人正忙著自己的事情,聽到開門的聲音,心裏多少已猜到來人是誰,畢竟只有她才會不敲門就直接進來。

    走進門,裴樂晶雖然看到他在電腦前忙著,依然唯我獨尊地大聲質問他,“你是什麼意思?”

    由於稍早之前裴樂文才剛來過,這會就算她沒有把話講清楚,施維懷也能理解她的意思。

    “幹麼替我簽名?你是裴樂晶嗎?”他以為他是誰!

    “不是。”

    聽到他回答,裴樂晶反到楞住。

    “如果不是什麼困難的事,別對他太嚴苛。”他好言勸説。

    “所以你就自己幫他簽名?”

    “怎麼説也是自己的弟弟。”

    雖然他説話的語氣仍是一如往常般不愠不火,但裴樂晶仍感覺像是硬生生捱了他的訓。

    偏偏從小到大,旁人説的長篇大道理她不見得聽得進去,但是他只要用平常的語氣説她,就能教她莫名感到心虛。

    雖然表面上她總是以回嘴來掩飾,一如此刻——

    “我什麼時候對他嚴苛了?”

    施維懷瞥了眼她手上的那幾張照片,“又打他了?”依她的性子,絕不可能好言好語將照片從她弟弟手中拿過來的。

    裴樂晶被他瞧得心虛,下意識地將照片藏到身後。

    施維懷看到她的小動作,卻沒有再説什麼,回頭繼續忙自己的工作。

    反倒是裴樂晶看他這樣感到不快,“你幹麼老是要幫他?”他對每個人都這樣,難道在他眼中,她也跟一般人一樣?真是越想越氣。

    “那你就多幫他一點。”

    簡單一句話,又堵得她無話可説,讓她只能惱怒瞪著他。

    接著,她又一如往常地想使性子上牀用棉被蓋住自己,要不是施維懷先一步開口——

    “我牀上放了資料,別壓到。”

    裴樂晶這才注意到牀上有東西,要窩上牀的舉動不得不硬生生打住。

    回過臉來怒瞪了施維懷一眼,懷疑他根本是存心跟她過不去,偏偏最氣人的是自己還拿他沒轍。

    為了不甘示弱,裴樂晶只能在嘴上説些難聽的話來惹他,“狗仔隊還需要什麼資料?少笑死人了。”

    早摸透她個性的施維懷並沒有被惹怒,反而以一貫的語氣問:“誰告訴你狗仔隊就不需要資料?”

    又來了!他只要這樣看著她,她就覺得自己像是做錯事的小孩,頓時矮了一截,教她如何能不氣。

    雖然不甘心像現在這樣總是受制於他,但她就是無法擺脱現狀。

    她稍稍收斂地道:“我知道這個幹什麼。”心裏其實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而施維懷顯然也瞭解她的個性,“如果沒什麼事就回去睡覺吧!”他知道她今天出外景拍戲,忙了一整天才剛回來,

    明明是好聲好氣的勸説,但聽在裴樂晶耳裏卻像是在趕她,“我當然會回去睡覺,你以為我喜歡跟你在這裏乾瞪眼啊!”

    她氣惱地轉身離開,懷疑自己有問題,明知每回都鬥不過他,卻還是自動跑來自取其辱。

    施維懷看著她轉身離開,眼神里似有一抹什麼,但是很快的被理智所淹沒。

    KTV裏,報社裏一票同事在這裏聚餐,一旦各組記者聚在一塊,八卦自然而然紛紛出籠。

    什麼豪門爭產內幕啦、情侶仇殺分屍案啦、演藝圈不為人知的秘辛啦……

    施維懷只是單純來參加聚餐,對同事們爆料的內容並不感興趣,直到聽見他們聊起裴樂晶的新聞——

    “聽説連跟她拍戲的汪星河也栽進去了,在片場追她追得可勤呢!”

    “騙人!怎麼可能連汪星河也……肯定是為了新戲在炒新聞罷了。”

    “這回不一樣。而且不是説裴樂晶私底下個性不怎麼好嗎?”

    “女人要能長得像她那樣,個性差一點有什麼關係?”

    “重點是聽説她在汪星河面前也收斂了脾氣。”

    一旁的施維懷不禁挑眉,以自己對她的瞭解和二十多年的相處經驗,要她收斂脾氣可是難上加難。

    要是汪星河真能做到,他還真不得不佩服他。

    “前輩。”同組的方薇婷這時主動坐到他身邊,她是兩個月前才申請轉調跑財經新聞的。

    “我説過,叫我的名字就可以。”畢竟兩人只相差幾歲,在資歷上也沒有太大的差別。

    方薇婷微笑帶過。她當然不是真當施維懷是前輩才這樣叫他,而是為了要引起他注意罷了。

    “我們財經組的聚餐時很吃虧吧!”她驀地拋出一句話。

    “為什麼這麼説?”

    “話題很無趣啊,總不能把我們跑的那些財經新聞拿出來聊。”

    的確是這樣,若真説出來,應該會睡倒一票人。

    只是她的説法也讓施維懷注意到,“既然這樣,你怎麼會申請過來跑財經新聞?”

    她的視線因為他的問話而專注起來,他雖然也注意到,卻故意選擇忽略。

    沉默片刻,方薇婷語帶輕快地表示,“只是想要了解財經新聞在做什麼。”她可不希望讓施維懷覺得自己過於直接,嚇跑了他。

    施維懷只是靜靜聆聽,並不表示什麼。

    倒是另一頭有同事注意到他們,“維懷、薇婷,這樣不行喔,今天可是同事一塊聚餐,你們這樣搞小團體也太不上道了。”

    其他人的注意也跟著被這話引過來。

    方薇婷佯裝嬌嗔道:“你在胡説些什麼啊!”表情卻是大有承認的意味。

    “想搞小團體,你們可以一道過來呀。”施維懷簡單兩句話,就大方化解掉尷尬。

    在場同事們立刻笑鬧開來,方薇婷雖然感到失望,不過表面上並沒有表現出來。

    “你這傢伙講話也未免太白了。”

    “我看是直接吧,跑財經的都這樣。”

    “不是、不是,我看是個性,也不知道維懷這個性像誰。”

    一旁方薇婷趁勢問起,“聽説前輩是家裏的獨生子,不知道伯父伯母是怎樣的人?”語氣裏大有打探的意味。

    如果是平常,大家可能會覺得她這話問得太過突兀,但是這會一票人正在閒聊,只當她是跟大夥一道起鬨。

    “能教出維懷這樣的個性,肯定是不簡單,我看我們得找一天上門去拜訪他爸爸媽媽才對。”

    “説得好!不過説真的,從維懷進我們報社到現在,還真沒去過他家。”

    同事這麼一説,其他人也爭相附和。

    “沒錯,進報社都三年了,怎麼沒請我們到家裏去坐坐。”

    “維懷,你這樣實在太不夠意思,該不會家裏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吧?”

    一票人笑鬧著,方薇婷則在一旁等待機會,只要他提出邀請,她便可以上門拜訪。

    “會有什麼秘密。”施維懷輕鬆一語帶過。

    或許是因為他向來理智的個性,倒也沒有人懷疑他,不過還是有人起鬨道:“不行!看來我們得找個時間去實地勘查才行。”

    “沒錯,就是這樣。”

    這樣的對話對施維懷來説並不陌生,過去也有同事説過好幾回。

    事實上早在到報社任職之初,他便考慮過這個問題,所以當初登記的住址是外婆家。

    只是這樣的情形,隨著在職場上越久遇到的機會也會越多,他不可能永遠含糊帶過,所以他心裏已有了盤算,“過陣子吧!”

    “什麼啊,要搬家也不跟我們説一聲。”

    一旁的方薇婷也是第一次聽説這消息,“需要幫忙嗎?”

    “對啊對啊,既然都知道了,乾脆大夥一塊幫忙。”有同事這麼提議。

    卻遭到施維懷的婉拒,“不用麻煩了,一個人住也沒什麼東西,等整理好再約你們。”

    同事們聽他這麼説也沒有堅持下去,倒是方薇婷因為他的話而興起了期待,尤其是他説一個人住這點。

    也許他搬出來住以後,兩人能有機會更進一步也説不定。

    一行人吃吃喝喝鬧到快十點左右,散場時,有人問起幾位女同事情況要安排接送。

    方薇婷雖然沒喝什麼酒,卻順勢佯裝有些迷茫,因為她知道施維懷是開車過來的。

    只是當同事問到他的情況時,方薇婷沒想到會聽到他説:“我搭計程車回去,明早再過來拿車。”

    頓時,她心裏不免懊惱,早知道是這樣就不裝醉,她便可以替施維懷開車送他回去。

    最後,她只能眼睜睜看着施維懷坐上計程車,自己則搭另一名同事的便車回家。

    早餐桌上,施家三口一如往常地同桌用餐,施母還特地替兒子準備了獨門的醒酒秘方。

    施父注意到,隨口問起,“昨晚聚餐喝了酒?”

    “喝了點。”

    “沒有開車回來吧?”

    “車子停在媽銀行附近的KTV,等會搭媽的便車過去取車。”

    施父點頭表示贊同。

    説起來施家是個很典型的白領階級家庭,施氏夫婦都是高級知識份子。施父在私人企業擔任主管的職位,施母則是在銀行任職。

    夫妻倆因為各自有工作的關係,打小對施維懷的教育即是採取信任的方式,並沒有刻意要求他。

    即使是他退伍後選擇記者作為職業,夫妻倆在瞭解過他的想法後也沒有多加反對。

    “爸媽去看過房子了嗎?”

    會聽到施維懷提起,夫妻倆並沒有多想。

    “裝潢得很不錯,是你跟設計師討論的?”

    “之前跟他提過。”

    施母理解的同時,也不禁提出疑問,“不過既然是投資,幹麼要再花錢裝潢呢?”

    “如果爸媽不反對,我打算搬過去住。”

    “你要搬出去?!”

    聽到兒子這麼説,施母感到詫異不已。

    “怎麼會突然這麼想?”顯然施父也不知情,想要先知道兒子的想法。

    “這樣偶爾約同事到家裏會方便些。”施維懷簡單的解釋。

    夫妻倆隨即明白了兒子的意思。

    的確,這幾年礙於鄰居的關係,兒子從不帶朋友到家裏來玩,連工作上登記的住址也是施母孃家的。

    這麼説並不是要抱怨什麼,畢竟兩家人交情深厚,他們夫妻倆也把裴樂晶當自己女兒看待。

    只是防着一般的同事朋友也就算了,但兒子畢竟到了該有交往對象的年紀,要是因為顧慮鄰居的關係而妨礙了交友……

    如果兒子搬出去住能有更多的私人空間,對他在交往對象上未嘗不是件好事。

    施母沒頭沒尾冒出一句,“也對,不然我跟你爸也不知道還得等到什麼時候。”

    “媽説什麼?”施維懷沒聽清楚。

    “你不用管我説什麼,總之你搬出去後,記得多加把勁。”

    他馬上意識到母親顯然是誤會了,不過也懶得多加解釋,只有他自己知道搬出去的真正原因。

    搬家的事大致底定後,這兩天施維懷也開始打包東西,裴樂晶因為南下出外景的關係,是兩家之中唯一漏掉這重要訊息的人。

    直到這會拍完戲回來,在保母車上,她還止不住抱怨。

    “那個大白痴,我肯定是瘋了才會跟他對戲!跟頭豬演戲,都比他來得容易。”

    同車的助理跟宣傳都不敢説些什麼,因為清楚她的脾氣,當她發飆的時候最好別打斷她,反正她開罵的對象不是自己就好。

    要不是保母車在這時停下,打斷了裴樂晶的抱怨,她才注意到異樣,畢竟又還沒到她家門口。

    “怎麼不開進去?”

    “前面有車子檔住了。”

    裴樂晶探頭看個仔細,發現是輛廂型車停在施家門口,本來要發的脾氣頓時收斂起來。

    “怪了,是在幹什麼?”

    廂型車在她還在納悶時開走了,跟着她注意到母親跟弟弟正從施家走出來。

    保母車在她家門口停下,讓她下車後離開,裴母跟裴樂文這才注意到她回來了。

    “回來啦!”

    不等跟母親打招呼,裴樂晶直覺問起,“剛才的車是怎麼回事?”似乎見到對方搬了什麼東西上車。

    裴樂文在一旁搶着道:“姐都等到搬完了才知道要回來。”

    “什麼搬完了?”弟弟沒頭沒腦的在説些什麼?

    裴母邊往家裏走邊解釋“因為你施爸施媽跟維懷白天都要工作,所以剛才搬家公司來的時候請我幫忙盯着。”

    “搬家?誰要搬家?”

    因為首次聽到這樣的訊息,裴樂晶不禁打住了腳步。

    裴母跟裴樂文也因為她的話而回過頭來。

    “維懷沒告訴你嗎?”裴母不答反問。

    “告訴我什麼?”雖然還不清楚是什麼事,但裴樂晶發現,自己似乎是唯一還不知情的人。

    裴母想了想,女兒這幾天南下出外景,可能正好錯過了。

    “以為大家都知道了,也就沒想到要特別再提。”

    裴樂晶這會在意的,是大家都知道指的是什麼事。

    裴樂文竟不怕死地開起玩笑,“就説姐個性太差,難怪維懷哥要搬家也不告訴你。”

    “他要搬家?!”

    看裴樂晶詫異的反應,裴母跟裴樂文這才確定她是真的不知道,看來是真的漏了跟她説。

    裴母趕緊解釋,“也是這幾天才決定的,你忙着拍戲錯開了,才沒有聽説。”

    就算是這樣,“為什麼都沒有人告訴我?”

    她很在意這點,尤其當事人居然沒有知會她一聲。

    當女兒是在鬧小孩脾氣,裴母笑着表示,“怎麼會想到你還不知道。”

    “既然他要搬家,就應該打電話告訴我啊!”

    裴樂晶直覺反應,根本不去想施維懷並沒有告知她的義務。

    裴樂文沒看出她是在不高興,還一旁説着風涼話,“又不是什麼大事,難不成還要維懷哥昭告天下?”

    裴樂晶無從反駁,畢竟就像弟弟説的,不過就是搬家而已。

    搬家?

    他真的要搬離這裏,而且不打算告訴她?!

    她一時氣不過,口不擇言的道:“住得好好的幹麼要搬家?該不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

    “拜託姐,你當維懷哥是你啊!”

    這話換來裴樂晶充滿怒火的一瞪,嚇得他頓時噤聲。

    裴母見女兒又遷怒兒子,出聲緩頰道:“維懷也二十七歲了,有他自己的生活要過。”

    兩家人比鄰而居,裴母知道這些年帶給施家許多的不便,真多虧了他們的體諒。

    這算什麼理由,“住在這裏就不叫生活?”裴樂晶怒斥。

    他居然一聲不響偷偷搬走,簡直太可惡了!

    “總不能因為你,都不跟同事往來吧?”

    就算施家人不説,裴母也知道為了不想給女兒帶來麻煩,這幾年他們在人際交往上保守了許多。

    裴樂晶直覺反駁,“我有叫他別跟同事往來嗎?”她沒這麼不講理。

    一旁的裴樂文聽不下去了,“姐實在是太過份了,人家維懷哥是體貼你,也不想想你自己的身份,維懷哥的同事又都是記者,人家是不想給你造成困擾,你怎麼就不會好好想想。”

    “閉嘴啦你!”對着弟弟的頭就是一記爆粟.

    “幹麼又打我?我説錯了嗎?”裴樂文搗着頭抗議。

    裴樂晶沒有理他,而是惱瞪了眼廂型車開走的方向,像是在氣施維懷沒有先跟她説一聲。

    他怎麼可以不管她,而且還不説一聲就搬走?

    一想到他毫不在意地搬走,瞬間有種被他拋下的感覺,裴樂晶的心驀地悶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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