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汪念忱誘騙友和搬進來同住的目的,是希望她能跟父親培養出感情,哪裏知道情況非但不如預期,甚至還越演越糟。
尤其在瀉藥事件後,新仇舊恨加在一塊讓友和更加討厭汪旭,看在汪念忱眼裏也不禁頭疼,左思右想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然而就在汪念忱幾乎要想破頭時,温欣寧不經意的一句話提醒了他,心裏因而有了個主意。
於是晚飯過後,汪念忱和温家兄妹難得全待在客廳裏跟友和一塊看電視,而眼角則不時趁她沒有注意時互使眼色。
這時,林媽捧著一大束花走了進來。
「太太,花店送了束花過來,説是要給你的。」
給她?友和露出疑惑的眼色。
一旁的温慎帆叫道:「哇塞!姊,這麼一大束花是誰送給你的啊?」
友和心裏同樣納悶著。
温欣寧連忙接口提示,「會不會是姊夫送的?」
友和冷哼一聲,「你開什麼玩笑?」
「那可不一定啊!」温慎帆附和,「説不定姊夫是想為了咖啡的事跟你道歉。」説是這樣説,但大夥心裏其實都清楚汪旭並沒有錯。
提起咖啡的事友和便又火上心頭,「就算真的是他,也別以為送我一束花我就會原諒他。」門都沒有!
「可是——」
「好了!」不想再聽弟妹繼續幫汪旭講話,她出聲制止。
擔心把情況搞僵,汪念忱趕緊插話道:「還是先看看花吧,這麼一大束也不知道是誰送的。」
的確,好奇心人皆有之,尤其又是這樣一大束花,友和也想知道是誰送的,便將花束從林媽手裏接了過來。
美麗的鮮花人人愛,她自然也不例外,看著眼前這一大束漂亮的花朵,嘴角不覺染上笑容。
掀開花束上頭覆蓋的那層透明塑膠,她本能的低頭去聞花香,然而一隻不知道打哪冒出來的蜜蜂突然無預警的螫上了她,痛得她當場叫了一聲,手裏的花束也給甩到地上。
突如其來的情況叫汪念忱他們也是措手不及。
「姊,你沒事吧?」温欣寧緊張的問。
「該死的那個王八蛋!」現在友和百分之三百的相信,這束花絕對是汪旭那混蛋送的。
意識到她誤會了,汪念忱忙想解釋,「友和姊,你聽我説——」
「閉嘴!你什麼也不用説。」她吼道,眼角不經意瞥見地上那張從花束裏掉出來的紙卡。
察覺到她視線所在,汪念忱忙想一腳踩住那張紙卡,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走開!」友和推開他蹲下去撿起那張紙卡,打開來一瞧——
致上最真心的歉意汪旭
她當場臉色大變。
汪念忱急道:「友和姊你先別激動,先聽我説。」
但她哪裏聽得進去,「他死定了!他這回真的死定了!」
見她氣沖沖就想出門找汪旭算帳,汪念忱和温慎帆忙一人一邊拉住她。
「放開我!我叫你們放開我聽到沒有?」
她掙扎著想甩脱兩人的箝制,汪念忱和温慎帆則是使勁拉著她不放。
三人拉扯成一團,急得温欣寧脱口説出,「花是阿忱送的啦!」
「什麼?!」友和回過頭來忘了掙扎。
原本抓著她的汪念忱頓時表情一僵,悄悄鬆開了她的手。
「你説什麼?」
面對姊姊的逼問,温欣寧只得硬著頭皮坦白,「阿忱為了讓你原諒姊夫,所以用姊夫的名義跟花店訂了這束花。」
下一秒,友和殺人的目光倏地射向汪念忱,「我掐死你!」
頃刻間,客廳裏又亂成一團。
提早下班回來的汪旭一進門,見到的便是客廳裏混亂的景象——温慎帆和温欣寧人手一邊死命拖住友和,兒子則忙著逃命。
「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一句話打斷了這場混亂,友和以外的三個人瞧見他回來全都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友和則頓時心頭一窘,掙開弟妹的箝制便甩頭上樓。
房間裏,友和將自己整個人埋進棉被裏頭。
想到自己居然被一束花給騙了,尤其這束花還是假冒汪旭的名義送的,她便覺得糗到了極點。更別提這事要叫汪旭知道了……
想到這裏她便恨不得永遠躲在棉被裏不要出來。
然而,敲門聲在這時響起,打斷了友和的奢望。
「滾開!全都給我滾!」她從棉被裏吼道。
哪裏知道,外頭的人非但沒有識相離去,反而還聽到開門的聲音。
氣得友和從棉被裏探出頭來,「我叫你出——」發現進來的人居然是汪旭,她倏地一窘,再度拉起棉被又往頭上蓋。
看在汪旭眼裏不覺染上笑容。
上樓前他已經從兒子跟她弟妹口中瞭解了事情的經過,聽完他們的解釋還真不知道該怪兒子多事,還是懷疑天底下怎麼會有運氣這麼背的人?
汪旭走到牀邊,「念忱都跟我説了。」
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
棉被裏的友和聽了,真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
「你需要擦藥。」汪旭在牀緣坐下。
什麼?擦藥?!友和楞了下,原以為他會開口糗她的。
見棉被裏的她仍然沒有動靜,他又道:「螫傷的地方不擦藥會很不舒服。」
經他這麼一提,她才記起臉上的刺痛,剛才因為忙著修理汪念忱一直沒去理會,但即便是這樣,友和仍沒忘記困窘,「不用你管……」她語氣悶悶的,少了平日的氣勢。
「事情既然是念忱惹出來的,我自然也有責任。」汪旭説道,關心著她傷得怎麼樣。
「沒人要你多事。」她只想他趕快離開,然而他卻沒有離開的打算。
棉被裏友和遲遲等下到他離去的腳步聲,心裏也有些惱了,「你到底想怎麼樣?」她倏地掀開棉被坐了起來,卻冷不防對上汪旭近在咫尺的臉龐,不禁嚇了一跳。
看清楚她臉頰上的傷並不是太嚴重,汪旭直覺一陣放心。
「先別亂動。」他説道,無視她的羞惱。
看著他將藥罐的蓋子打開,友和一時還不確定他要做什麼,直到他將沾了藥的手指抹上她紅腫的傷處。
她先是一楞,一對上他專注的神情,到口的話便莫名止住了。
見汪旭一臉細心地為自己抹藥,感覺他温熱的手指正撫在自己臉上,友和的腦海裏不自覺又浮現起丁貞怡説過的話——
你之所以這麼討厭汪旭,也許是因為你喜歡他。
友和倏地一窘,臉上泛起潮紅。
「怎麼啦?」察覺到她不自然的反應,汪旭問起。
面對他的關切,友和粗魯地掩飾道:「不關你的事!」
該死的貞怡!沒事跟她胡説八道那些話,害得她胡思亂想。
汪旭不以為意,「幸虧沒叮到眼睛,只是臉頰有些紅腫,擦過藥後應該很快就會沒事。」
相形之下倒顯得她不明事理,只見她抿了抿唇,態度不甚情願,「別以為這麼説我就會感激你。」
汪旭壓根不曾這麼想過,對她純粹是出於關心,倒是她彆扭的態度讓他一時忍不住逗她,「你會嗎?」
「當然不會。」友和逞強道。
「那我最好早點死心。」他説的真切。
友和一楞,不確定他是不是在鬧她。
像是要為自己的不知感恩尋找藉口,她倔著嘴道:「我會變成這樣也是你害的。」
他害的?這倒鮮了。
「要不是你娶我,我也不會住進來還被蜜蜂叮。」
這話聽在汪旭耳裏,簡直要佩服起她牽拖的功力了,「我還以為是某人拿著結婚證書要我簽字。」
友和一窘,「你可以不籤啊!又沒人逼你。」
汪旭眉毛一挑,那表情像是在説:沒有嗎?
她嘴一撇的心虛道:「誰曉得你腦袋裏到底在想些什麼,明明討厭我卻還要娶我。」她將責任全推到他頭上。
討厭她?汪旭意外,沒料到她會這麼想。
「我這麼説過?」
友和一時沒聽明白他的意思,「什麼?」
「説我討厭你?」
對上汪旭的眼神,她的臉頰莫名的一陣燥熱,「你根本就不需要説。」她有眼睛自己會看。
「照你這麼説,我討厭你卻又娶你,那豈不是很奇怪?」
「誰知道你在想什麼?」友和表情更不自在了。
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裏,汪旭發現逗她是件有趣的事,乃故意説道:「我還以為這很明顯。」
明顯?「什麼明顯?」
「男人會心甘情願去娶一個女人,你以為是為了什麼?」他的視線直勾勾地望進她的眼裏。
友和腦袋裏彷彿轟的一聲炸了開來,懷疑他該不是在跟她告白吧?
「你、你胡説八道些什麼?」
將她的手足無措看在眼裏,汪旭心裏不覺發笑。
「懶得聽你胡説,我要睡覺了。」她羞窘的下起逐客令。
為免真鬧得她惱羞成怒,汪旭收口道:「那你休息吧!」他於是起身離開。
然而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友和不禁心情複雜了起來。
汪旭自己也許沒有注意到,駱以恆卻發現好友近來臉上多出許多笑容,這跟他一向予人的嚴峻形象並不相符。
「我説你這傢伙最近心情似乎特別好。」
「我心情好礙著你了?」汪旭倒不特別覺得。
「礙著是沒有,只是不太習慣。」
汪旭不以為意。
「認識你這麼久,最近我真是越來越搞不懂你在想什麼,居然莫名其妙就把婚給結了,還結得這麼草率。」實在不像好友的作風。
那女人也是,拿著張結婚證書就上門要人簽字,而他也二話不説就把字給簽了,敢情這兩人是把結婚當成兒戲不成?
關於草率這點汪旭並不否認,或許是因為受到友和的感染,讓他也變得隨興而為。
見他一副無關痛癢的態度,駱以恆不覺又想起友和的不懷好意,「那女人沒給你苦頭吃吧?」對好友自討苦吃的行徑感到不解。
提起這事汪旭不禁又想起昨晚,她那受驚失措的神情叫他笑了開來。
「該不是她又做了什麼?」
根據過往的經驗研判,比起替好友擔心,駱以恆更好奇的是友和這回又搞出什麼把戲自作自受。
要不是親耳所聞,他實在無法相信,天底下怎麼會有像她運氣這麼差的人。
汪旭也不瞞他,概略將友和被蜜蜂螫傷的經過説了遍。
駱以恆聽完,「這女人難道是衰神上身不成?」自己送過無數次的花給女人也沒聽説過有這樣的事。
汪旭笑著表示,「她只是運氣比較差些。」
「為什麼我覺得你似乎很享受這一切?」對那女人搞出來的那些事不以為忤也就算了,居然還能笑得出來。駱以恆著實不解好友的想法。
汪旭並不否認,友和的出現的確是帶給他不少的樂趣。
「你該不會是喜歡上她了吧?」駱以恆忍不住要這麼想,否則以好友的個性,實在不可能如此輕率的決定自己的婚事。
汪旭一笑,「你想哪去了?」
「兩個人同住在一個屋檐下,日久生情也不是不可能。」這也足以説明了好友何以會對那温友和百般縱容。
「那是不可能的。」
汪旭並不否認,對她越是瞭解就越能欣賞,尤其這些天的相處下來,他發現他們姊弟三人都是沒什麼心眼的人,算得上是相當難得。
然欣賞終歸只限於欣賞,不可能再有其他感覺。
「為什麼?」駱以恆問,對好友的篤定感到不解。
「沒什麼。」他可沒忘記她只對女人有興趣,但事關友和的私密,汪旭不便對友人提。
然而駱以恆卻不以為然,「這種事不是嘴巴説就算。」時間久了可不可能自然便見分曉。
汪旭也不跟他辯,「那就等著看吧!」
會的,駱以恆拭目以待。
打從那晚聽過汪旭鬧她的那些話後,友和整個人變得彆扭起來。
以往她總是極盡可能的尋找機會想要惡整他,現在卻反過來不自覺地躲起他,即便她自己並未留意到。
倒是温慎帆、温欣寧跟汪念忱注意到家裏變平靜了,還以為友和終於受夠教訓決定放棄,心裏也都樂得輕鬆。
然也因為注意力不再時時刻刻放在汪旭身上,友和也開始留心到其他的事。
例如汪念忱,身為旭日飯店的未來繼承人,他的日子似乎過得稍嫌逍遙,像這會正抱著本偵探小説在閲讀。
友和忍不住問起,「老看你在看這類閒書,怎麼就沒看你看過什麼商業週刊之類的?」有錢人家不都是從小就開始栽培小孩為將來的接班做準備?
「商業週刊?你饒了我吧,友和姊。」要他去看那種硬梆梆的書還不如殺了他比較快。
友和不解,「有什麼不對?」
「那種東西睡前看還可以。」
聽在她耳裏,忍不住嘮叨弟妹那套又起,「你這種態度將來怎麼接管飯店?」
汪念忱一臉不敢領教,「誰説我想接管飯店?」
「你不接管飯店?」友和不禁訝異。
「我對接管飯店一點興趣也沒有。」説的更明白點,他對從商根本沒有半點興趣。
「那傢伙也沒意見?」她問道,並未意識到自己對汪旭的稱呼已由那混蛋改為那傢伙。
「我還沒跟爸説。」
友和可以理解他尚未開口的原因,身為家中的獨子不想繼承家業,汪旭想必是從來沒有想過。
「那你想做什麼?」她直覺問起。
提起這個汪念忱可就興致勃勃了,「偵探!」一口回答得十分篤定。
「偵探?」友和懷疑自己是不是聽岔了,堂堂旭日飯店的小開説要當偵探?
「那樣的生活才叫精彩。」
將他一臉的憧憬看在眼裏,友和忍不住潑他冷水道:「那傢伙不可能會答應。」起碼今天換作是自己的弟妹説想當偵探她就不會答應。
汪念忱心裏其實也沒把握。
「再説,想當偵探也不是光靠嘴巴説説就可以,什麼跟蹤啦、偷拍啦都得先經過練習。」哪是那麼容易説當就當得成?
「那就練啊!」
見他絲毫沒有打退堂鼓的意思,友和又道:「要練也得先有器材。」
「我明天就去買!」
她聽了只覺得他很天真,「那些設備可不便宜。」除非是徵得汪旭的同意出資,否則哪是説買就買得起。
「錢我有。」
「你哪來的錢?」
「爸每個月都會固定讓秘書匯筆錢到我的户頭當零用錢。」
零用錢?「啐!那有幾個錢?」
汪念忱見她不以為然,只得回房將自己的存款簿找來給她。
友和翻開存款簿一瞧,「有沒有搞錯?這樣叫零用錢?」有錢人的財大氣粗她算是見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