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調職令讓友和感到錯愕,尤其主管居然表示,是董事長親自下的命令。
當下她心裏閃過千頭萬緒,不確定汪旭這麼做到底有什麼目的,最後也只得懷抱著戒慎的心情,轉調到健身房。
雖説新的工作讓友和遠離了與廁所為伍的命運,心裏卻不免暗付健身房裏不知道有什麼苦頭在等著自己。
哪裏知道,三天來她只是閒閒吃飽撐著,勉強算得上的工作就是在客人使用完健身器材後拿塊布過去擦擦。
比起另外兩個同樣在健身房裏工作,三不五時讓客人呼來喚去的同事,她簡直可以説是好命到了極點。
這讓她禁不住要想,難道就像阿忱那小子説的,那混蛋是在跟她示好?
不!不可能,那混蛋肯定是有什麼陰謀!
然而,正當友和想得入神,突然瞧見一名客人似乎在對同事毛手毛腳。
要是她沒有記錯,從剛才她就注意到那名客人又要飲料、又要毛巾的,頻頻假藉各種名義找同事過去。
如今更過份了,居然還動起手來,難道他當這裏是酒家不成?
不待一絲遲疑,友和倒了杯水走過去。
那名客人還纏著女同事不放,一杯水突然從頭上灑了下來。
他叫了一聲回頭粗聲質問:「你搞什麼鬼?」
友和一臉漠然道:「你不是一直要飲料?」
「你、你這是什麼態度?!」
友和根本沒將對方的氣焰看在眼裏,「我還想問你當這裏是什麼地方?要找小姐上酒家去,這裏是健身房。」
對方被她毫不客氣的指出,當場惱羞成怒,「你……馬上給我叫經理過來!」
女同事一聽客人要找經理投訴,忙拉了拉友和的袖子勸道:「友和,還是快道歉吧!」
「道什麼歉?做錯事的人又不是我們,還怕他不成?」她理直氣壯。
「可是……」
「別擔心,有什麼事情我負責。」對付這種不要臉的男人,姑息只會養奸。
因為這樣事情越演越烈,其他員工只得趕緊去找經理報告。
也由於經理當時正在董事長室裏,整起事件因而驚動了汪旭。
當汪旭在經理的陪同下來到健身房時,裏頭除了當事人外,還有其他圍觀的客人。
看到這樣的情景,他不覺蹙眉,「這是怎麼回事?」
友和聽到聲音回過頭來,冷不防瞧見他,心下頓時一怔。
汪旭見到她雖然也感意外,但並未表現出來,心下已有預感她與這件事情脱不了關係。
果然,那名客人一聽到他問起,隨即惡人先告狀,「看看你們飯店的員工,把我淋成這樣還拒絕道歉。」
還在為汪旭的突然出現拿捏不定主意的友和一聽,當場顧不了那麼多,衝口反駁道:「員工又怎麼樣?員工就不是人生父母養的?」
那名客人被她一堵,氣結的轉向汪旭等人投訴,「你們看看,看看她這是什麼態度?」
友和卻不示弱,「要説別人態度之前最好先檢討自己,別以為來住飯店就可以對裏頭的員工胡來。」
客人當下面子掛不住,「你……」
從頭到尾將兩人之間的對話聽在耳裏,再見到一旁站著的那名神色畏縮的女員工,汪旭多少也已猜出是怎麼回事。
儘管看出事情泰半是由客人引起,汪旭仍是本著客人至上的原則道:「很抱歉發生這樣的事,這件事情飯店方面一定會妥善處理。」
客人一聽很是得意,友和則一臉氣憤的無法苟同。
汪旭轉向身旁一名員工交代,「馬上領這位先生回房間換衣服,然後招待他下樓到餐廳用餐。」
對方原本還不甚滿意的想説什麼,但在汪旭眼神的逼視下,只得心虛的接受。
然而,將他的處理方式看在眼裏,友和簡直是氣憤難平。
汪旭在這時回過頭來,兩人的視線一對上,友和臉上隨即升起戒備的神情。
但他只不發一語看了她一眼便掉頭離開,留下經理處理善後。
董事長室裏,經理接到通知過來。
「事情都處理好了?」汪旭問起。
經理遲疑了下説道:「客人的部份已經安撫妥當。」至於員工的部份,經過了解,友和顯然是唯一需要懲處的對象。
偏偏,她特殊的身份讓經理覺得十分棘手,不知道該如何處理較為適切。
汪旭又豈會聽不出經理的言下之意,這也是他之所以將他找來的原因。
「為什麼她會出現在健身房裏?」要是他沒有記錯,她負責的工作並不是健身房。
儘管沒有指名道姓,經理也明白上司問的是温小姐,心下不覺一陣納悶。
因為不確定該如何回答才妥當,經理在心裏斟酌了兩秒才小心翼翼説道:「我以為董事長希望能做這樣的調整……」
他希望?
汪旭不記得自己曾幾何時有過這樣的想法。
察覺到他眉宇間流露出的疑色,經理忙進一步解釋,「抱歉董事長,我以為念忱少爺有跟您提到。」
「念忱?」汪旭眉毛一蹙,不明白兒子怎會跟這件事情扯上關係。
「因為念忱少爺説是董事長的意思,所以我以為……」
「到底怎麼回事?」
見上司似乎對事情的經過全然沒有概念,經理於是説道:「念忱少爺説是您的意思,希望能對温小姐的工作內容稍做調整。」
聽完經理的解釋,汪旭的意外更甚,不明白兒子怎麼會跟她認識。
等不到他開口,經理於是接口問起,「不知道温小姐的事,董事長覺得要如何處理比較妥當?」
提起剛才的事,汪旭也明白事情並不全是友和的錯,只不過以她的個性並不適合直接面對客人。
「另外找個不需要面對客人的缺調她過去。」
「好的,我這就去辦。」
直到經理離開,汪旭還在想著他剛才説過的話。
想了幾秒,汪旭拿起電話撥打起來。
又調職?!
友和接到新的人事命令簡直不敢相信。
雖然不是被重新調回去掃廁所,但是令友和氣憤的卻是調職這件事本身,這樣的處理方式擺明是説她做錯了。
可今天,做錯事的人明明就是那個厚顏無恥的客人,結果居然調職處分她,實在是太過份了。
那該死的混蛋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了?説調職就調職,當她是布娃娃任他擺佈是不是?
一時的情緒讓友和氣不過,上樓就想找汪旭理論,只是腳才跨出電梯,心下又不禁有些怯縮,因而在電梯門前徘徊。
就在友和拿捏不定主意之際,電梯門再度打開,從裏頭走出了個人。
「阿忱?!」
「友和姊?!」
兩個人幾乎同時叫出聲來,誰也沒有料到會在這裏遇到對方。
原來,今兒個放假的汪念忱照例又跟友和的弟妹泡在一塊,卻突然接到父親的電話,要他馬上過來飯店一趟。
哪裏知道,才出電梯居然就跟站在外頭的友和碰上。
「你怎麼會在這裏?」友和直覺問道。
汪念忱一時想不出該如何回答,「嗯……看看!」
「看看?」
明白她對父親痛恨的程度,汪念忱除非是不想活了才會坦白自己的身份。
「對,想説正好經過,就好奇進來四處看看。」他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牽強。
友和對這樣的説法抱持懷疑的態度。
「這種地方有什麼值得好奇?」她不以為然。換做是她,如果不是情非得已,打死她也不願意再踏進這家飯店一步。
「反正順路經過嘛!」擔心她會繼續追問,汪念忱連忙改變話題道:「對了,友和姊,你在這裏做什麼?」
「我——」友和正要脱口突然打住,「怪了,我在飯店工作不待在這裏該待在哪裏?」
他當然知道她在飯店裏工作,問題在於她工作的樓層可不在這兒,只不過眼下卻是不便説穿。
「也對……」
汪念忱才開口,突然瞧見前頭辦公室的門被推了開來,心裏直覺若叫友和跟父親碰在一塊就糟了。
想也沒多想,他拉起她拔腿就跑。
友和一時反應不及,「你做什麼?」
「有人出來了!」
她一聽沒有一絲遲疑,自動便跟上他的腳步。
汪念忱領著她迅速往轉角的樓梯跑去。
然而,儘管只是驚鴻一瞥,正好在這時走出辦公室的汪旭仍是認出了兒子的身影,眉心不禁蹙了起來。
今天汪旭回來的要比平常早些,因為白天在辦公室外見到的那一幕。
汪旭進門沒有見到兒子,便向照料家務的林媽問起,「阿忱呢?」
林媽恭敬的回道:「少爺還沒回來。」
還沒回來?都這個時候了。
「知道他上哪去了嗎?」
「少爺一早就出去了,沒聽他説起。」
「一早到現在?」
「少爺這陣子回來的都比較晚。」林媽據實以告。
「是嗎?」汪旭並不知道,因為工作的關係,他一向回來的比兒子更晚。
等不到他開口,林媽於是説出自己的想法,「少爺會不會是有了喜歡的女孩子?」
這點汪旭倒沒想過,如今突然聽她提起,不免有些懷疑,「你見過?」
「不是,只是想説少爺以前很少這麼晚回來,加上前兩天接到過女孩子打來找少爺的電話,所以……」
按理説,以兒子現在的年紀談個小戀愛也是無可厚非,畢竟他也是在差不多這個年紀認識死去的妻子。
加上清楚兒子一向有自己的分寸,他實在沒有不放心的理由。
只不過今兒個從經理那裏聽到的事,加上在辦公室外看到的那一幕,讓汪旭不得不謹慎看待這件事。
這時,汪念忱正好進門,見到父親居然已經回來,心裏不無意外。
「爸?」
「跟我到書房去。」汪旭説著轉身往書房走。
書房裏,汪念忱不清楚父親要跟自己説什麼,料想應該跟白天找自己去飯店的事情有關。
拉著友和離開後,為了保險起見,汪念忱並未再回飯店。
所以不等父親問起,汪念忱主動解釋,「對了爸,白天我臨時有事不能過去飯店,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如果説兒子坦白相告,還不至於加深汪旭的疑心,可如今,兒子明明去過飯店卻又隱瞞,讓他不得不更加留心。
「今天在健身房裏出了點事。」汪旭這麼説,料想兒子應該已經從友和那裏聽説。
不意父親會突然提起,汪念忱一陣意外,「健身房?」難道爸已經知道友和姊的事?
「王經理説你去找過他。」
此話一出無疑證實了汪念忱的揣測。
既然父親已經知道,他也無意隱瞞,「是友和姊做了什麼事嗎?」心下這才明白何以白天會在飯店頂樓遇到友和姊,想來她與父親之間又起衝突。
聽兒子談及友和時的語氣熟稔,汪旭的眉心不覺蹙起,「是她要求你幫她調的職?」
「不是的爸,友和姊並不知道。」汪念忱解釋道。
汪旭卻對兒子的回答抱持著懷疑的態度。
「因為看友和姊對你的誤會越來越深,所以我才私下去找王經理,請他幫友和姊調職。」哪裏知道都調到健身房了還能出事。
汪旭雖然不明白兒子口中的誤會是怎麼回事,但卻不在意,眼下他唯一在意的是兒子與友和間的事。
「林媽説你最近回來的比較晚?」
「是啊,因為——」
「待在她那裏?」
聽出父親語氣裏的不贊同,憶起他與友和姊間的誤會,汪念忱趁機提出解釋,「其實爸,之前友和姊打了你一巴掌的事情是個誤會,因為答應幫朋友的忙卻認錯了人才會那樣。」
兒子語氣裏對友和的維護讓汪旭的眉頭更加深鎖,「從現在起不許再跟她見面。」
不單是因為兩人年紀上的差異,更令汪旭清楚的是,友和根本不可能喜歡男人,跟兒子在一塊想必是另有所圖。
「為什麼爸?還是説因為友和姊到飯店吃霸王餐的事?那是因為友和姊想矯正她弟妹的金錢觀念才會那麼做。」
「我説的話都聽清楚了?」
汪念忱沒料到父親的態度會如此堅決,在他的印象裏,父親一向不是個專制的人。
「爸,雖然友和姊做的那些事是比較不理智,不過並不是真有什麼惡意。」汪念忱忍不住為友和辯護,「何況友和姊雖然想整你,結果也都是自討苦吃。」認真説起來,她並沒有討著什麼便宜。
兒子越是幫友和解釋,只是越加堅定汪旭將兩人分開的決心。
「總之不許再見她。」他説完便掉頭走出書房。
一早友和才到飯店就接到通知説董事長找她,心下當即升起警戒,懷抱著防備的心情上到頂樓。
董事長室裏,汪旭正在看友和的資料。
一個年已二十六歲的成熟女人,會看上一個才十六歲的少年?其中的緣由任誰也無法想的單純。
敲門聲響起,汪旭喊道:「進來!」
友和推開門進來,臉上帶著對他的敵意。
雖説昨兒個她沒勇氣來找他理論,可這會既然是他主動找自己上來,可別指望她會忍氣吞聲。
汪旭看著她,那眼神彷彿能將人看透似的。
就是這樣的眼神讓友和氣不過,感覺自己在他面前彷彿矮了一截。
她賭氣似的回瞪他,像是要跟他一較長短。
汪旭眉毛微挑,為她幼稚的舉動。
「找你來的用意你應該清楚。」汪旭説道。打算開門見山跟她把話講白。
他不提也就罷了,這一提起她也不客氣了,「事情明明就是那個客人的錯,憑什麼調我的職?」
直覺她不過是在引開話題,汪旭也不急,順著她的問題切入道:「你的個性不適合面對客人。」
「誰——」友和本能的就想反駁,卻在對上他嚴正的神情時,知道他是説認真的。
如果説汪旭只是存心藉口找碴,她絕對能理直氣壯的駁斥他。
偏偏,令她氣惱的是,她看得出來他是真的這麼認為。
不打算再跟她-唆,汪旭直接説出找她來的目的,「不論你們是怎麼認識的,馬上離開他。」
「什麼?」
「你明白我説什麼。」他心裏十分篤定,她必然已經跟兒子通過電話。
友和卻不清楚眼前的男人在發什麼神經,「你到底在胡説八道些什麼?」
汪旭眉頭一皺,「別考驗我的耐性。」
「很好,因為我對你的耐性一點興趣也沒有。」她説著就想轉身離開。
「繼續接近我兒子對你沒有好處。」
兒子?友和離開的腳步停頓下來。
自己什麼時候接近過他兒子了?她懷疑眼前的男人是不是有妄想症。
「你胡説些什麼?」
「別在我面前説你不清楚念忱的身份。」她執意的裝傻已讓汪旭缺乏耐心,對她即將出口的託詞沒有興趣。
「什麼?!」友和難掩驚愕,「阿忱是你兒子?」這怎麼可能?
然而見他的神情不像是在開玩笑,她不得不認真看待起這件事。
汪旭……汪念忱……
友和這才發現,兩人居然湊巧都姓汪。
難道説阿忱真的是這混蛋的兒子?!
「你們是父子?」年紀讓友和無法將他們間的關係聯想在一起。
沒有理會她佯裝出來的驚訝,汪旭提出警告,「必要的時候,我會不計代價採取任何手段。」
此話聽在友和耳裏禁不住氣道:「笑話!有錢就了不起啦?」以為人人都想扒著他們分一杯羹?
「聽清楚了?」他臉上的神情説明自己不是在開玩笑。
友和簡直是聽不下去了,瞧他説話的語氣好像是她纏著他們不放似的,天曉得到底是誰纏著誰了?
「要不是你硬逼我留下來抵債,我根本就不想跟你這種人、跟你兒子、跟你們一整家子有任何的牽扯。」她惱道。
正所謂好聽話人人會説,做不做得到才是問題。
汪旭存心説道:「不想留下來抵債也行,只要你不再接近他。」就看她這下如何自圓其説。
「那敢情好,我現在就可以答應你!」友和説著便掉頭離開。
此舉著實出乎汪旭意料之外。
他以為,她既然是刻意接近兒子,自然不可能單靠三言兩語就輕易打發。
而此時看著她瀟灑離去,汪旭心裏一時竟不知該作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