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醫生説,王子倫一點痛苦也沒有,跑車高速失控,剎那間撞向燈柱,車毀人亡。
最傷心的,當然是他妻子許願;子倫只得一個弟弟子豪,老遠自加拿大趕來與大嫂會合。
事情辦完之後,許願發覺她老了十年,瘦了十磅。
子豪回多倫多之前輕輕説:“許姐,我有事與你商量。”
“你儘管説。”
“許姐,我還有一年才畢業……”
許願給他接上去:“你放心,費用我如常給你寄來,我仍是你大嫂,好好讀完建築系,切莫分心,你大哥會覺得安慰。”
子豪緊緊握住她的手一會兒。
子豪過兩天便要走了。
家裏少了子倫根本不像一個家。
結婚兩年,他倆深深相愛,每天下班,子倫總會帶回一束小小鮮花,有時,小禮物包括一小塊芝士蛋糕,幾顆巧克力,一件新內衣……
子倫充滿精神,永不言倦,最懂生活情趣。
週末,許願賴牀,他把她拖起來。
“來,坐船去,什麼都準備好了,食物、香檳,與你慶祝夏季來臨。”
子倫英俊、風趣,又會賺錢,他在一間證券行辦事,天生對數字有感應,幾乎百發百中,股票似乎都聽他的話,他預感會升,一定有得賺。
一直同年輕的妻子説:“你還那麼辛苦為何來,天天花上十個八個鐘頭,到醫務所見痛苦呻吟的病人,早該辭職了。”
可是,許願喜歡她的工作。
“你看人家馬依雲多會享福,郭日光加一次薪水,她就請多一個傭人,升一次職,她便生多一個孩子,每天逛街喝茶打牌,一年比一年漂亮。”
“人各有志嘛。”
“有時你累得玩都玩不動。”
這倒是真的。
“又常常把工作帶回家來,上次為着那名被虐待失救的小女孩,好幾個晚上睡不着。”
許願想到這裏,用手掩着臉,啊,音容仍在。
她又一次默默流淚,心如刀割。
子豪在客房收拾行李。
許願振作起來,向子豪説:“那邊冷,你要是不介意,子倫有兩件長大衣,可以給你穿。”
子豪輕輕説:“我怎會介意,他是我哥哥。”
許願緩緩走進主卧室的男主人衣帽間,打開衣櫥門。
子倫有品味,只穿灰與深藍兩個顏色,襯衫全體白色,但裁剪與料子都是最好的。
衣物似乎還有他的氣息,許願握着大衣的袖子,鼻子發酸。
丈夫永遠不會回來了,她想拔直喉嚨號叫,直至滴出血來,可是,有一絲理智控制住她。
不可癲狂,要好好生活下去,不能嚇壞親友。
她蹲在衣櫥裏,用雙手掩着臉。
半晌,才勉強站起來,取出一件羽絨及一件凱斯咪長大衣,另兩套簇新沒穿過的西裝給子豪。
子豪在門外問:“可以進來嗎?”
“當然,你自己來配領帶。”
子豪試穿外套,他們兩兄弟身段高大相若。
許願取下空行李箱,把衣物放進去。
“你要什麼儘管挑。”
“開會時最需要西裝外套。”
許願一件件把它摺好。
“許姐,以後──”
許願再也忍不住,飲泣起來。
子豪關上箱子,“你要多多保重。”
第二天下午,他走了。
許願送他,把一張匯票交給他。
“不夠,儘管通知我。”
“謝謝許姐。”
她與那大男孩擁抱。
深秋,大雨,陰暗潮濕一如許願心情,只有更壞百倍。
許願想銷假上班,忙起來,不分日夜,也許時間容易過些。
她回醫務所見主任。
“許願,你怎麼回來了,這裏沒你的事,且回家休息。”
許願呆呆地坐着。
主任十分同情,“你想怎麼樣?不妨同我説。”
許願低下頭。
她覺得生活一點意義也無,日出日落,再也與她沒有關係,希望工作可以給她一點精神寄託。
“可是想回來開工?”
許願點頭。
“那就回來好了,人手根本不夠,李協平一連工作廿四小時,累得發脾氣,你接手吧。”
許願立刻披上白袍。
一整天病人絡繹不絕,這種天氣,最易感冒,許願是個細心的好醫生,對每個病人都十分關注,最叫婦孺感動。
忙了十個八個小時,也不覺肚餓,只始不停唱黑咖啡,許願發覺佝僂着背,四肢縮緊一點,可以消除心中抽搐感覺,她忽然明白為什麼受驚的孩子要躲到牀底下去。
下班了,明早再來。
可憐的許願,有個地方去,可免做行屍走肉。
一進門,看到房裏有亮光。
誰?原來衣帽間開了防潮濕的暖管。
她輕輕關上衣櫥門。
有一隻大衣袖子夾在櫃門之間,像一個人的手臂。
許願留戀地把衣袖放到臉頰邊。
忽然之間,她毅然離開衣櫥,到浴室淋浴。
她用極燙的熱水,淋得皮膚變粉紅色,不住衝了廿多分鐘,才抹乾身子。
然後倒在牀上,空虛地閉上雙眼。
牀忽然變得極大極冷。
她半睡半醒,半明半滅,聽到許多聲響,彷彿是子倫回來了,脱外套除手錶,走近牀沿探視她,又走開……
天亮,許願憔悴地張開眼睛。
她決定回醫務所去。
一照鏡子,看到自己的黑眼圈象熊貓,嚇一跳,似不久於人世的病人。
她在鏡前哭泣,“子倫,要不救我,要不,帶我一起走。”
這時,一陣寒風自未開緊的窗緩吹進來,叫她打一個冷顫,她嘔吐起來。
回到醫務所,同事喚她:“許願,過來喝碗熱粥。”
她搖頭。
同事把她強按在椅子上,“喝下去,我們不想你倒下來。”
許願很感激她們好意。
吃了點米粥,到底有力氣,她站起來工作。
中午,又有別的醫生來喚她:“許願,李瑤珍生日,我們請她吃日本菜,你非去不可。”
幸虧有工作,否則,在家中腐爛也無人知道。
鄧子欣説:“你們去吧,我來當更。”
他們叫一碗麪給她,這是多日來她正式吃東西。
晚上,回到家,熱了一杯牛奶,走進房間。
她躲進衣櫥裏,蹲下來,覺得極其安全。
那天晚上,她縮在衣櫃裏睡着了。
過幾日,母親來看她。
“不如回孃家住,讓爸媽照顧你。”
許願婉拒,“我總得面對現實。”
“那麼,把地方收拾一下,或是重新裝修,把子倫的東西交到慈善機構。”
啊,那多無情,“不。”
母親看着她,“還説面對現實?活着的人總要活下去,你仔細想清楚。”
許願怔怔地低下頭來。
“你還年輕,又無子女,這件不幸的事,越快過去越好。”
許願完全聽不進去,只覺刺耳。
“我走了,你多多保重。”
母親告辭。
許願打開衣櫥,看着整齊的男裝,都送給陌生人?
怎麼捨得,可是,人已經不在了,理智一點想:留着他的雜物又有什麼用。
許願不知道該怎麼做。
又過兩日,李瑤珍來探訪她,帶來雞湯。
她很體貼,一進門就説:“黃昏最寂寞可是。”
許願牽牽嘴角,沒有回答。
她看到門前還放着男裝皮鞋,“咦,你還保存着這些?”
許願開口:“照你説,應該如何?”
“照例,一般是送給慈善機關。”
都這麼講。
瑤珍説:“懷念一個人,長存心間,不拘形式,你不必狷介。”
講得真好,許願比較接受。
瑤珍又説:“大家都希望你儘快振作起來。”
“那麼,”許願怔怔地問:“子倫呢?”
“他會明白,而且,他最盼望你過好日子。”
瑤珍走了之後,許願並沒有即刻行動,過幾日,又有不同的朋友與同事來採訪她,她把門口的皮鞋挪到衣帽間。
週末,找來幾隻大紙箱,把十多雙皮鞋放進去,然後,是襪子與領帶。
這也是治療創傷的一個過程。
可以給子豪寄去的,又放在另外一個箱子裏。
襯衫一件,摺好,往日,有家務助理每天來幾個小時,替子倫做洗熨,他注重細節,連睡衣也要熨過才穿。
王子倫有排場,可是,他負擔得起。
一邊收拾,一邊回憶,晃眼整個下午過去。
衣櫥空下來也沒有用,許願本身衣物不多,對於許多女性整房衣服仍然不停買買買覺得驚駭。
最後,她把西裝自架子上除下。
像拿去乾洗之前一樣,她先清一清口袋。
口袋裏,有碎星雜物:一雙手套、零錢、發票、紙張。
其中一張字條上寫着:“會議這麼長,悶死人,一會兒到什麼地方吃飯?”
咦,是同事傳給他的吧,這樣有童心,字體娟秀,屬於女性,字句普通,但説不出的嬌慵。
另外又有一張,出於同一筆跡:“你的白襯衫都叫我愛慕。”
“我來參加這會議唯一原因,是可以看到你。”
許願忽然覺悟,這些小小便條,都是情書,而子倫留着它們,不是因為不捨得,而是因為太放心。
他知道妻子最重視私隱,從不翻動他的東西。
所以他大膽地留着紙屑。
是誰,是哪個女子對王子倫的白襯衫有那麼大的好感?
現在,子倫已經不在,她可有傷感?
結婚以來,許願一心一意,口不斜視,她以為子倫也遵守諾言,可是看樣子,外界引誘甚強。
她把西裝口袋都清理過,然後,才整理大衣。
大衣口袋隆起一角,她翻出一看,是隻首飾盒子。
許願一怔。
她打開一看,是副鑽石耳環,式樣華美,鑲成一對葉子模樣,晶光燦爛,裏邊還有小小一張字條,“生日快樂,子倫祝賀”。
許願的生日就在他出事後三天,他買這份禮物,分明想叫她驚喜。
她伏在大衣上良久,全身乏力,動都不能動。電話鈴一聲聲催促。
是瑤珍找她,“快出來吃飯,大家等你。”
“我不想上街。”
“那好,我們到你家,一共八個人,你準備茶水吧。”
老好瑤珍,真有一手。
“我廿分鐘後來接你。”
許願換一套便服,戴上那副耳環。
對鏡子喃喃自語:“再不振作,配不上這份禮物。”
瑤珍一照臉,就説:“好漂亮的耳環。”
她拉着許願出去與朋友聚首,吃牛排喝啤酒,消磨一個晚上,大家興高采烈,猜起掌來,許願輸得很厲害,喝了很多。
瑤珍送她回家:“好好睡一覺。”
門一關,許願便嘔吐起來。
她嗚咽地走近衣櫥,伏在衣物上,漸漸睡熟。
還是第一次夢見子倫。
他站得比較遠,雙手插在口袋裏,親切地笑。
許願想走過去同他説想念他,可是不知怎地,當中有不明物體隔住,只能遠遠招呼。
“子倫──”她哽咽。
“堅強點。”他輕輕説。
許願看着地,伸長手臂,可是碰不到他。
子倫説:“原諒我。”
“你説什麼?”
“好好生活……”
許願想追上去,一陣刺眼的光,她用手去擋,發覺是太陽,噫,天亮了。
幸虧有工作,不管多不願意,也得起來,許願趕到醫務所去。
急症室有小孩自高處跌下受傷,她忙了整天,又得温言勸慰孩子父母,這種時候,不得不把個人悲傷放到一邊。
好不容易抽空到茶水部斟杯咖啡喝,她摸摸自己面孔,呀,又活下來了。
同事林植東進來説:“周炳富要結婚啦。”
是嗎,許願感慨,世界不停運作,地球照樣的轉,人們吃喝嫁娶,她個人小小的悲劇算得了什麼。
她低下頭。
“我們打算送厚禮,你説什麼最好?”
瑤珍過來“喂”一聲,“別打擾許願。”
許願卻説:“送現款最好。”
瑤珍笑,“我們活在塵世中,金錢有用。”
林植東調侃:“兩位女西醫好不庸俗。”
他出去了。
瑤珍説:“許願,你昨日那副耳環我十分喜歡,在什麼地方買,我也想照樣訂做一副。”
“本來可以送給你。”
“是子倫的禮物?”
許願點點頭。
“哪家珠寶店?”
“是鐵芬尼盒子,我把款式影印,你叫店裏同你做。”
“不如一起去逛逛當節目。”
“瑤珍,我覺得累。”
“既不叫你搬,又不叫你抬,陪我走一趟。”
這件事擱下來,瑤珍也忘記了。
許願在家卻時時把玩耳環,除出結婚指環,子倫還送過南洋珍珠給她。
本來以為可以慶祝金婚紀念,她一向最羨慕八九十歲的老夫婦,玄孫都已上學,可是仍然恩愛,牽手散步。
第二天,瑤珍忽然説:“你我下午都不用當更,不如去珠寶店。”
許願微笑,“不覺庸俗嗎?”
“不怕!濁的是我,清的是你。”
瑤珍真豁達,有這樣的朋友是運氣,本來,她與許願不十分接近,這一段日子卻時時陪她。
一進珠寶店便有店員迎上來。
瑤珍出示圖樣:“請問有沒有這副耳環?”
店員一看,笑答:“沒有現貨,可以訂二個月內取貨,圖中這一副,我們賣了給一位王先生。”
瑤珍笑,“你記性很好。”
她剛想説,身邊這位就是王太太。
可是店員卻接下去,”王太太來試戴過,她非常喜歡,所以,王光生轉頭立刻買下,好給她一個驚喜。”
王太太來過?
而店員卻不認得跟前的許願。
那麼,答案只有一個:與王子倫一起來的女子,並非許願,而是另外一人。
瑤珍想到這個道理,霍一聲站起來。
不知是什麼地方來的勇氣與鎮定,許願把好友按住。
這時,店員看向門口,“咦,王太太來了,你們是認得的吧。”
許願抬起頭來。
一個妙齡女子剛剛走進來,呵,比許願年輕,也比許願漂亮,而且,十分會得打扮:濃妝、豔麗,身段豐滿。
店員迎上去,“王太太。”
這個時候,許願忽然揚聲:“王子倫太太?”
那女子轉過頭來,“你是哪一位?”
許願又再問一聲:“你是王子倫太太?”
那女子非常明敏,突覺不妥,立刻返後一步,否認:“你認錯人了。”
許願問:“王子倫已經辭世,你為什麼不覺悲切?”
那女子一直往後退,“我不知你講什麼。”
她拉開店們離去。
許願雙手簌簌顫抖。
店員知道説錯了話,手足無措。
瑤珍輕輕説:“我們走吧。”
一路上她後悔不已:好端端逛什麼珠寶店,現在逛出禍來了。
她把許願送回家,可是許願下不了車,她去扶她,許願一跤坐跌在地上,掙扎,是爬不起來,無助絕望地看着好友。
瑤珍悲痛,她也哭了,拚盡力氣拉許願起來,讓她褡住她肩膀,一步步走回家。
回到屋內,瑤珍替許願注射,“你好好休息,我在客廳看小説。”
“你回去吧。”
“我沒事──”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瑤珍凝視她,“全靠你自己了,人生其實悽孤,若不獲父母鍾愛,婚姻又無好結局,一個女子,只能靠自己雙手。”
“你回去吧。”
“我相信你不會做不應該做的事。”
看過剛才醜陋的一幕,瑤珍也覺噁心,她也想靜一靜。
她向許願告辭。
許願倒在牀上,頭腦一片混亂,漸漸整理出一點頭緒來。
她醒悟到,寫小字條的,可能就是那個豔妝女子,不但她對王子倫有意思,他對她,也有特殊好感。
現在,她正傳字條給其他人吧,一個去了,又找另一個。
許願走近衣櫥。
這裏邊,到底還收着多少秘密?
許願發狂似把所有衣物都掃到地上,接着,跑到害房,把所有屬於王子倫的錄音帶、電腦軟件、書本、文具……全部扔進黑色大塑膠袋裏。
發泄了怒意,她鎮定下來,王子倫生前種種行為,現在全有了答案。
他晚歸、無故出差、應酬多……原來全是為着外遇,她朦然不覺,倒也好,拖到今天才明白這段婚姻早已變質。
出事那晚,車子正駛向市郊。
許願本來就在想:子倫到郊外去做什麼?
現在她知道了,一定是那女子住在郊外。
天朦朦亮起來,許願內心更加虛空,但是她知道,王子倫救了她。
真相掀露,現在,她可以慢慢療傷。
所有大膠袋堆在一起,她叫人來抬走扔掉。
女傭人説:“這具手提電腦也許還有用。”
許願搖搖頭,“那你拿去好了。”
女傭歡天喜地取出放好。
許願不想知道更多,她一向不習慣查採別人私隱。
她如常上班。
主任看着她,“許願,你臉色還是那麼美。”
她微笑,“已經好多了。”
第二天,室內設計師來到,許願同他説;“請把整個衣櫥拆掉,現在,只我一個人住。”
設計師説:“那麼,把浴室放大,將睡房與書房打通,面對海景,可好?”
許願點點頭。
“我需要兩個星期。”
“我給你十天。”
“那麼,請搬到酒店暫住。”
設計師十分大刀闊斧,廿四小時已把所有該拆的牆壁全部清除。
許願下了班去看進度,覺得很滿意。
她母親來過,十分高興,她説:“做人總得向前看。”
小房間打通之後,室內異常光亮,連傭人都説:“比從前寬大得多。”
傢俱全換了新的,以橡木為主,牆壁改髹白色,但隱隱透出蘋果綠來,很適合女主人身份。
設計師最難得之處是如期交貨,許願搬回去的時候仍有工人在做最後工夫,但已經可以過日常生活。
一點舊時痕跡都沒有了。
睡房與牀位都移了位置,破舊立新,子倫要是回來,一定不認得地方。
但是,王子倫要去的,是另外一間公寓吧。
他居然允許別的女子自稱王太太,這一點不可原諒。
瑤珍幫她整理新家,讚不絕口。
然後,忽然想起來,“許願,那副耳環呢?”
許願輕輕答:“兒童醫院將舉辦慈善抽獎晚會,我把它捐了出去做禮物。”
瑤珍點點頭,“那也好。”
許願別轉了頭,治療那樣大的傷口,需要很長的時間,十年、八年,甚至下半生。
當天,睡在新的牀上,她夢見子倫。
他輕輕走進來,這一次,走得很近很近,英俊的面孔貼緊妻子。
“呵,你來了。”
“你已知道全部真相。”
許願點點頭。
“憤怒?”
“你知道我脾氣,我會靜靜同你分手。”
“是,你一直深明大義,叫我羞愧。”
“我看見了對方,很漂亮,但是,那樣的女子是很多的,沒想到叫你喜歡。”
他輕輕説:“我虧欠你。”
“子倫,多謝你釋放我。”
他緩緩站起來,轉身離去。
夢醒了,天已全亮。
她走到原來是衣櫥的位置,現在變成客廳一角,放着一張大安樂椅。
她擁着坐墊坐下。
瑤珍打電話來:“許願,我查到那個女子是什麼人了。”
許願呵的一聲。
“我也曉得他們幾時結識,來往了多久,有什麼打算。”
“瑤珍,多謝你關心,我通通不想知道。”
瑤珍意外問:“你情願承受懸疑?”
許願答:“我情願記得事情比較好的一面。”
她真真正正想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