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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藍芹在醫院照顧了兒子幾天,雖然他已經脱離險境,仍不時惡夢連連。

    像這會,嘉佑又從惡夢中驚醒,睜開眼睛一臉驚慌,「媽咪,壞人、壞人!」

    「媽咪知道,媽咪都知道。」

    從園長口中她已經瞭解了事情的經過,並且約略猜出何立維的身分,只不過考量到兒子已經平安無事,才不想再追究。

    「你乖乖休息,媽咪會陪在你身邊。」

    嘉佑卻轉向同樣隨侍在側的傅弘嚴,「傅叔叔,你可不可以保護媽咪跟佑佑?」

    看着兒子為夢魘所苦,傅弘嚴又何嘗不心疼,「傅叔叔一定會保護你們的。」

    「我不要回去爹地那裏,我要跟媽咪在一起。」

    「傅叔叔知道,傅叔叔不會讓任何人把你帶走。」傅弘嚴承諾。

    藍芹看在眼裏,心中有了決定,「佑佑乖,你聽媽咪説,媽咪有件事情要告訴你。」原本她是想等兒子復原後再説的。

    傅弘嚴望向她,不意她會選在這種時候開口。

    她看着兒子,語氣堅定説道:「我們以後再也不用回去爹地那裏了。」

    「真的嗎?!」嘉佑露出驚喜的表情。

    「爹地他……」她斟酌着要如何解釋,「其實不是佑佑真正的爹地。」

    母親的話讓他感到困惑,「不是佑佑真正的爹地?」

    「是的。」她小心留意着兒子的反應。

    「那佑佑的爹地呢?他不要佑佑了嗎?」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她連忙否認,免得兒子誤解傅弘嚴,「是媽咪不好,沒有告訴佑佑的爹地,他才沒有辦法來找佑佑。」

    聽到母親這麼説,他的眉心才舒展開來,並且天真的問:「那佑佑可以去找他嗎?』

    藍芹望了傅弘嚴一眼後,對兒子説道:「佑佑不用去找,爹地已經先找到佑佑了。」

    「那他會像傅叔叔一樣保護我們嗎?」嘉佑直覺看向傅弘嚴。

    將兒子的純真看在眼裏,即便是嚴峻慣了的傅弘嚴,也不免激動。

    藍芹看着兒子,「傅叔叔他……就是佑佑的爹地。」終於説出口了。

    嘉佑頓時為之一愣。

    藍芹連忙緊張道:「媽咪知道你很意外,事實上傅叔叔也是,是媽咪一直沒有告訴他,所以他才沒有……」她心急的將過錯往自個兒身上攬。

    「耶,好棒喔!」嘉佑突然爆出歡呼。

    這下子反倒換她愣住。

    嘉佑迫不及待轉向傅弘嚴求證,「是真的嗎?傅叔叔,你真的是佑佑的爹地嗎?」

    見兒子沒有露出排斥的表情,傅弘嚴不禁鬆了口氣,「是的,傅叔叔就是佑佑的爹地。」

    「好棒喔!傅叔叔是佑佑的爹地。」他開心的抱住傅弘嚴。

    將兒子的反應看在眼裏,藍芹不無詫異。他居然如此輕易便接受了事實、接受了傅弘嚴。

    原先她還以為事實的真相一旦被揭穿,他會是受傷最深的人。

    她不放心的確認道:「佑佑想要原來的爹地嗎?」

    嘉佑想也不想便回道:「我討厭爹地只對壞人好都不疼媽咪。」

    藍芹不覺又是一怔。

    一直以來,為了給兒子一個健全的家庭,她委曲求全做足了表面功夫,到今天,她才知道自己徹底失敗。

    「對不起佑佑,都是媽咪不好。」她為此感到自責。

    「才不是!」嘉佑安慰母親,「不哭不哭,媽咪不哭。」

    兒子的貼心,讓她破涕為笑。

    嘉佑跟着轉向父親,「爹地,你會疼媽咪嗎?」

    如果説這世界上有什麼能讓傅弘嚴感動的,那就是此刻了。聽到兒子親口喊自己一聲爹地,他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前一秒還處在自責裏的藍芹,猛地聽到兒子這麼問,頓時感到困窘不已,「佑知。」

    嘉佑毫不理會,徑自對父親説:「媽咪以前都躲起來偷偷的哭,爹地不要讓媽咪哭好不好?」

    她聽了為之錯愕,沒料到兒子居然一直將自己的委屈看在眼裏。

    感覺到傅弘嚴投射過來的視線,她頓時有些尷尬,正準備設法轉移兒子的注意力--

    「爹地不會讓媽咪哭。」

    乍聽到他對兒子的承諾,她為之一怔,「總裁你……」未説完的話在他專注的眼神底下消了音。

    幸好兒子的歡呼聲,適時掩飾了她的不自在。

    近來,只要是比較常接觸傅弘嚴的人都感覺得出來,一向嚴峻的他變了,臉上的線條要比以往軟化了些。

    尤其兒子今天出院,他的心情更是大好。

    甫推開病房的門,見到小小的身影撲了過來,他順勢彎身將他一把抱起。

    「爹地,你怎麼到現在才來?我跟媽咪都等你好久了。」嘉佑攬着父親的脖子問。

    藍芹在一旁説:「出院手續都辦好了。」

    「抱歉,回公司交代了點事情來晚了。」傅弘嚴對着她解釋。

    聽到他為了他們耽誤了公事,她不覺歉然,「其實不用麻煩的,我跟佑佑可以坐出租車回去。」

    傅弘嚴認真道:「沒有什麼事比來接你們重要。」

    明知道他為的是兒子,她仍是忍不住羞赧。

    看出她的不自在,他轉而説道:「走吧!回去了。」

    藍芹轉身提起放在病牀上的行李。

    「我來。」傅弘嚴伸出手要接過。

    「可是你還抱着佑佑……」

    他只道:「當年在橋上我還抱過。」

    此話一出當場讓她無法反駁,只得將行李交給他。

    被父親抱在手上的嘉佑,好奇的追問:「真的嗎?爹地抱過媽咪,那為什麼我都沒有看過?」

    她頓時一陣尷尬臉紅,傅弘嚴看在眼裏,不禁笑了。

    「因為佑佑那時還小。」他轉向兒子解釋。

    「是在我還是小BABA的時候嗎?」

    「還要更小。」

    知道年代太過久遠無法追溯,嘉佑轉而問:「那爹地什麼時候要再抱媽咪?」到時他一定要看個仔細。

    「啊?!」詫異自藍芹嘴裏脱口而出。

    「以前的爹地也都沒有抱過媽咪。」反而是有幾次他看到爹地跟壞人叔叔抱在一塊。

    兒子的話讓傅弘嚴挑眉,藍芹則感到尷尬不已。

    為免兒子再爆出更多難堪的往事,她轉移話題,「佑佑午餐想吃什麼?媽咪回去煮給你吃。」

    嘉佑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好啊、好啊,我最喜歡吃媽咪煮的菜了。」

    聞言她笑道:「又灌媽咪迷湯。」

    「才不是呢!不信-問爹地。」

    不意話題一轉又繞到傅弘嚴身上,她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腔。

    嘉佑絲毫沒有察覺到母親的不自在,執意追問父親,「對不對爹地?你也喜歡吃媽咪煮的菜對不對?」

    「對。」

    聽到傅弘嚴一口附和,她儘管覺得不好意思,心裏卻有些竊喜。

    嘉佑的身世之謎解開後,傅弘嚴與藍芹間的關係彷佛一下子拉近了許多。

    每天一早,送兒子到幼兒園上學不再是藍芹一個人的事,傅弘嚴會特地開車接送,之後再載她一塊到公司上班。

    剛開始,為免造成他不必要的困擾,送兒子到幼兒園後,她本想象以前一樣自行搭車去上班。

    但由於他的堅持,她最後只得作罷,同意由他接送。

    所幸,車子駛進公司的地下室停車場後,兩人是直接搭電梯上到頂樓,才不至於太過引人側目。

    下班時間一到,他也不再像以前一樣留下來加班,而是開車載她一塊去幼兒園搔兒子放學。

    回到家裏,她準備晚餐的時候,他則負責陪兒子。

    假日他載他們母子出遊時,每每總被誤認成是一家人,而相較於她的彆扭,他倒顯得落落大方。

    漸漸的,一股似有若無的曖昧在兩人間悄悄蔓延開來。

    像這會,藍芹煮飯的當口,傅弘嚴不由自主的來到廚房門口。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他感到有種説不出的幸福。

    過去,這裏只被他當成是過夜的地方,自從他們母子搬進來後,這裏有了家的感覺,就連廚房也因她的存在而變得不同。

    忙着張羅晚餐的藍芹對他的出現渾然不覺,踮起腳尖打開上頭的架子欲尋找裏頭的調味料。

    他見狀便要上前代勞,她卻在此時一個重心不穩失去平衡,整個人向後仰倒。

    「啊!」

    「小心!」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她的尖叫聲跟他的聲音同時響起。

    就在她以為自己難逃摔倒在地的命運時,他從後頭及時扶住她。

    驚魂未定的她嚇白了臉。

    他焦急的關切,「怎麼樣,沒事吧?」

    見是他接住自己,她朝他扯了扯嘴角,「沒、沒事。」

    傅弘嚴這才安下心來,扶住她的手臂卻沒有放開的意思。

    「謝謝。」定下神的她開口道謝。

    「以後要拿高的東西就喊我。」

    「只是一時不小心,以後不會了。」藍芹不以為意。

    這話聽在他耳裏卻是無法苟同,「再也不許有以後。」

    他的語氣雖然嚴厲,但她卻感到一股暖流劃過心頭。

    「聽到沒有?」

    被他認真的眼神盯着,她頓時感到有些不自在,聲音卡在喉嚨裏發不出來。

    將她張嘴欲言的神情看在眼裏,他緩緩的低下頭。

    眼看着他的五官越來越近,她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想開口卻又不知道該説什麼。

    就在兩人的唇瓣即將貼在一塊時--

    「爹地、媽咪,你們在做什麼?」嘉佑的聲音無預警的插了進來,嚇了一跳的藍芹急忙從他懷裏跳脱開來。

    「佑佑……」她心虛的喊着兒子。

    「你們在做壞事嗎?」嘉佑睜着渾圓的雙眼問。

    她的臉頰頓時翻紅,正覺憾然的傅弘嚴見狀心中又是一動。

    見她羞得説不出話來,他代為解圍,「我們不是在做壞事。」

    「那為什麼以前的爹地跟媽咪都沒有這樣做?」

    兒子的話引來傅弘嚴詫異的一眼,她下意識的避開他投過來的視線。

    擔心兒子再問出什麼尷尬的問題,她轉移話題,「佑佑,該去洗手準備吃飯嘍!」

    嘉佑並末馬上行動,而是看着父母,「那爹地跟媽咪呢?」

    視線不經意對上傅弘嚴,她倏地別了開。

    明白她的下自在,他對兒子説:「爹地跟你一塊去。」

    嘉佑這才滿意的跟着父親離開。

    看他們父子倆走出廚房,她感覺鬆了口氣。

    藍芹從來沒有想過,她跟傅弘嚴之間會發展到這樣的地步。

    她愛上他了,她知道,這是她搬進來之初所始料未及的。

    只可惜,她發現得太遲了,已管不住自己的心。

    儘管如此,她心裏卻十分清楚自己配不上他。

    他是堂堂傅氏企業總裁、上流社會的黃金單身漢。她卻只是個結過婚的已婚婦女,這樣的她根本就配不上他,真要勉強在一起也只會害了他。

    無奈之餘,她只能選擇避開他。

    在公司,除了公事以外的時間,她儘可能避免與他有額外的接觸。

    回到家裏,為了避免跟他獨處,她幾乎是寸步不離的守着兒子,等兒子一就寢,便二話不説的躲回自己房裏。

    雖説她規避的十分有技巧,傅弘嚴還是察覺到了。

    她在躲他,他知道。

    他原本以為她跟自己一樣,都受到彼此的吸引。

    哪裏知道,她卻突然一聲不響的避着他,沒有任何的理由,讓他感到摸不着頭緒。

    終於,藍芹在報告完今天的行程準備出去時,傅弘嚴喊住了她。

    「等等!」

    不意他會叫住自己,她轉身疑惑問:「總裁還有什麼事嗎?」

    他從椅子上站起身,「-在躲我。」

    「什麼?」心思被説中的她一怔。

    他繞過辦公桌走向她,「為什麼?」

    她心虛的扯了下嘴角,「我想總裁誤會了,我……」

    「叫我阿嚴。」他在她面前站定。

    無形的壓迫讓她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可是現在是上班時間。」

    她退縮的舉動,讓他蹙了下眉。

    「以後除非有外人在場,否則只准叫我的名字。」

    「可是……」藍芹還想説些什麼。

    「沒有可是。」傅弘嚴一口打斷她。

    看出他有意攤牌,她直覺想逃,「若沒別的事我出去忙了。」説完,她轉身就想離開。

    他攔腰一把抱住她,「不許走!」

    她頓時一陣心慌。

    「給我一個理由。」

    「我不知道你在説什麼。」她下意識的否認。

    「-知道。」

    面對他的篤定,她有口難言。

    他忍不住伸出一手撫着她的臉頰,跟着低頭要吻她。

    「不要!」她倏地別開臉。

    「為什麼?」他以為她跟自己一樣,對彼此有着相同的感覺。

    她只是沉默。

    傅弘嚴卻不接受這樣的拒絕,「給我一個能夠説服我的理由。」否則他是不可能放棄的。

    明白他的個性,要不能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是不可能叫他死心的,「我結婚了。」

    他直覺反駁,「那已經是過去的事。」

    藍芹搖頭,「沒有過去。」

    他詫異不已,「-沒有離婚?」

    儘管意外他會這麼想,她還是點頭。

    霎時,他為之一震,怎也沒料到她竟是已婚的身分。

    「這怎麼可能?」

    他的心情她可以理解,如果可以選擇,她又何嘗願意。

    「對不起。」兩人註定是有緣無分。

    「不要跟我説對不起。」他不自覺提高音量。

    除了沉默,藍芹無話可説。

    倒是傅弘嚴突然想起,「既然這樣,-又為什麼要帶着佑佑離開?」

    原先,他以為她之所以會帶着兒子東躲西藏,是因為離婚後跟前夫爭奪兒子的撫養權。

    哪裏知道,她竟是個蹺家出走的逃妻。

    面對他語氣裏的責難,藍芹只能默默承受,「我不能沒有佑佑。」一句話道盡心中無限的酸楚。

    憶起兒子説過那男人要將他們母子倆分開的事,他直覺想到,「他在外頭有別的女人?」

    她不確定何立維能不能算是別的女人,但是丈夫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卻是事實。

    見她默認,他不禁氣憤,「他想逼-離婚,再搶走佑佑?」

    她的眼眶微微泛紅,「我不介意離婚,但是我不能沒有佑佑。」

    她的話平復了他的着惱,雖説心裏仍然介意她是別人妻子的身分。

    「我説過,沒有人能將佑佑從-身邊帶走。」他為她所受的委屈心疼不已。

    「謝謝你總裁。」藍芹看着他的眼神滿是感激。

    「-該知道我要的不是感激。」

    他的話提醒了她橫隔在兩人之間的現實。

    無論如何,她終究配不上他,現在配不上,離了婚更配不上。

    「對不起,我沒有辦法。」

    「沒有辦法?」

    為了讓他死心,也為了讓自己不再存有希冀,她昧着自己的心道:「對你……我只有感激。」

    「什麼?」傅弘嚴一震,無法接受她的説詞。

    她看出他所受到的打擊,卻無法收回自己説出口的話,「我很抱歉,真的。」

    生乎頭一遭對女人認真,換來的竟是一句抱歉,這叫他如何能忍受?

    尤其不能忍受的是,原以為的兩情相悦,到頭來竟只是自己的一相情願,叫他情何以堪?

    眼看着他臉上的線條轉為僵硬,藍芹心中有萬般的不捨,卻是無法對他説出。

    以着最大的自制,傅弘嚴壓下受創的自尊道:「-可以出去了。」

    明白再待下去也只是徒增彼此的傷痛,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後,一語不發的轉身離開。

    看着辦公室的門被重新帶上,他重重-了桌面一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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