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嘉佑已經安安穩穩的躺在牀上熟睡,藍芹坐在牀邊疼惜的看着他。
曾經,她怨過家人、怨過沉繼新,甚至怨過老天爺為什麼要這麼對待她。
但兒子的出生改變了她,一個真真正正屬於她的家人、她生命的延續。
儘管沒能擁有一個正常的婚姻、一個關心她的丈夫,但是老天爺卻賜給她一個無價的寶貝。
為了這個寶貝,藍芹就是受再多的委屈也無所謂。
她知道,兒子對何立維的敵意是為了保護她不受傷害,她儘管心裏感動,卻無法對兒子解釋大人世界裏情感的複雜糾葛。
身為一個母親,藍芹只想將兒子納入羽翼下保護,不叫他因為知道父母婚姻的真相而受到傷害。
只可惜,她忽略了小孩子的敏感。
她雖然努力在兒子面前跟沉繼新扮演一對恩愛夫妻,但他仍是隱約感覺到不對勁,甚至對何立維產生了敵意。
她不知道究竟該怎麼做才能化解兒子心裏的疙瘩,讓他像所有同年齡的小孩一般無憂無慮的長大。
看着兒子稚氣的小臉,儘管熟睡兩道濃眉仍然蹙緊,她在心疼之餘,依稀彷佛瞧見當年那個男人的影子。
曾經,她有一度是怨他的,怨他出手相救將她推回婚姻的牢籠裏受煎熬。
可如今,偶爾午夜夢迴想起,她對他卻是心存感激的,因為他賜給了她新的希望,一個她活下去的理由。
因為這個理由,她終其一生都將感激他。
在藍芹陷入回憶的同時,另一個房間裏沉繼新正忙着安撫親密愛人。
「我知道今晚你受委屈了,佑佑還小不懂事,別跟他計較好嗎?」
何立維卻是氣憤難平,「就因為他年紀小就可以當着眾人的面讓我下不了台?」
沉繼新趕緊表示,「佑佑的確是太任性了,我會再找機會説他。」
「你捨得嗎?」明知道跟小孩子爭寵着實幼稚,但何立維就是氣不過。
沉繼新只笑了笑,企圖打混帶過。
何立維卻不肯由他唬弄過去,「你説話啊!」
明白不給個交代恐怕下容易善了,沉繼新只得承諾,「改天,改天我再找個時間讓佑佑跟你道歉。」
何立維心裏十分清楚,這不過是他用來安撫自己的託詞罷了,根本不可能實現。
儘管如此,他的怒氣還是多少受到安撫,「都怪你太寵他了。」
這點沈繼新自然知道,卻是不便承認,免得又惹得親密愛人不快。
「真要説寵,我寵你可不比佑佑少。」沉繼新伸手抱住他。
何立維雖然笑了卻沒有忘記,「他才多大年紀就敢這麼對我,肯定是蘇藍芹那女人在背後教的。」
「應該不至於。」沈繼新明白妻子並不願意讓兒子知道真相。
何立維一聽,怒氣又起,「你還幫那女人説話。」
沉繼新見狀連忙安撫,「我不是幫她説話,只是覺得不太可能。」
「怎麼不可能,否則你兒子為什麼會一直對我存有敵意?」
雖然不認同何立維的説法,沉繼新卻不答腔,免得又惹惱他。
這情形看在何立維眼裏更感下悦,對藍芹的疙瘩又起。
儘管沉繼新愛的是自己,但是他疼愛兒子也是事實,而那女人又是他兒子的親生母親,難保將來老了不會母憑子貴。
到那時候,蘇藍芹那女人豈不是真要爬到他頭上。
不行!他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一定要設法先將他們母子分開才行。
何立維冥想之際,沉繼新已經動手解開他的褲頭,手掌順勢探入他胯下。
沉繼新才剛握住褲襠裏的男性象徵,隨即被何立維制止,「別這樣,我有話跟你説。」
「晚點再説。」沉繼新愛撫着他的男性象徵。
「這很重要。」何立維堅持。
明白沒把話談清楚前很難再繼續,沉繼新只得暫時罷手,「好吧!別説太久,我怕我會忍不住。」
何立維為他未了那句調情得意了下,跟着才道:「不管怎麼説,佑佑的心向着蘇藍芹總是事實。」
沉繼新卻不認為這有什麼問題,「再怎麼説他們畢竟是母子,佑佑會向着她也是在所難免。」
何立維卻無法苟同,「什麼叫在所難免?你難道不擔心你兒子哪一天被那女人帶走?」
「帶走佑佑?」沉繼新懷疑他怎會有如此離譜的想法,「她有什麼理由要這麼做?」
「當然是因為她離開你啊!」
沉繼新聽了忍不住笑出來,「要是她曾想過就不會待到現在了。」他讓她吃好穿好,有哪個女人會蠢到放棄這一切。
「那是現在,誰知道以後會有什麼改變?」何立維故意的説着,「不管怎麼説,佑佑畢竟不是你的親生兒子……」
「立維!」
趕在沉繼新不悦之前,他接着道:「要是哪天蘇藍芹厭倦了這一切,又或者她愛上了別的男人要帶走佑佑,到時候你怎麼辦?」
沉繼新一聽果然被挑起了情緒,「佑佑是我的兒子,誰也別想帶走。」
「可她卻是佑佑的親生母親。」
聞言沉繼新面色一沉,不復剛才輕鬆。
見目的達到,何立維反手抱住他,説出了心底的盤算,「為了留住佑佑,我們必須先下手為強才行。」
明白他這麼説表示心中已有主意,沉繼新問:「你打算怎麼做?」
「逼她放棄佑佑。」何立維一臉勝券在握的神情。
晚飯過後不久,藍芹接到沉繼新打回來的電話,約她晚上九點到福華飯店的六二號房見面。
她雖然覺得奇怪,有什麼事情不能在家裏説非得約在飯店,但仍在八點左右換好衣服出門。
到了半路她才想到有東西忘了拿,忙又折了回去,一進家門卻意外發現丈夫的車子停在屋外頭。
怎麼他回來了?難道他忘了約了她在飯店見面。
她帶着疑惑進屋,一走進大廳就聽到丈夫的聲音從酒吧的方向傳來……
「王嫂,太太呢?」
「太太出門去了。」
「那小少爺呢?」
「太太出門前已經把小少爺給哄睡了。」
「嗯,-下去吧!」
確定是他的聲音,她心底的疑慮更大了。
沒有驚動任何人,藍芹悄悄往酒吧的方向靠近。
王嫂離開後,沉繼新下放心的確認,「沒問題吧!立維?」
何立維?!他怎麼也來了?
「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何立維一臉胸有成竹,「待會到了飯店你只需扮演好憤怒丈夫的角色就行了。」
何立維的話讓藍芹警覺到事情不對勁。
「其餘的事情就交給警察去處理。」
沉繼新一聽不禁擔心,「萬一警察把事情鬧開……」
「不是真的警察,只是找人假扮的,為的是要讓蘇藍芹信以為真,以為我們透過警方掌握了她通姦的證據。」
通姦?!藍芹趕緊-住自己的嘴巴,差點驚呼出聲。
「到時候你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要求離婚,並且逼她放棄佑佑的監護權。」
聽到這裏她總算明白,她簡直不敢相信,他們居然想分開她和佑佑。
難怪沉繼新要跟她約在飯店見面,還約在這樣的時間,原來他們根本是要設計她。
藍芹忍不住慶幸,要是她沒有折回來拿東西,後果就不堪設想。她簡直不敢想象失去兒子後的她要如何活下去。
五年了,她委曲求全當了他們五年的煙霧彈,到頭來他們居然想設計她紅杏出牆以奪取她的兒子,她不禁感到心寒。
「時間也差不多了,該出發了。」
藍芹一聽趕忙躲進一旁的角落,免得被他們發現。
直到聽到車子離去的聲音,她才從角落裏走出來,片刻也沒敢耽擱的跑上樓。
房間裏正熟睡的嘉佑被搖醒,以為母親已經赴完約回來。「媽咪,-回來啦!」
無暇跟兒子解釋,她急道:「佑佑,快起牀換衣服。」
「換衣服?」他一臉疑惑。
「爹地想把你從媽咪身邊帶走--」
嘉佑一聽,沒等她把話説完便哭着道:「我不要,我不要離開媽咪。」
「媽咪知道。」藍芹抱住他安撫,「所以我們得馬上離開這裏。」
「好。」嘉佑隨即下牀。
得到兒子的應允,她匆匆為他換上衣服。
這一夜,母子倆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悄悄離開沉家。
年僅三十二歲,坐擁國內十大企業之一的傅氏企業,加上本身條件又出眾,傅弘嚴無疑是當今上流社會里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
擁有這樣一個出色的兒子是任何一對父母的驕傲,按理説傅氏夫婦該覺得心滿意足才是。
偏偏,兒子硬是不肯讓他們稱心如意,年過三十至今仍不肯結婚,叫他們兩老等抱孫等到心急不已。
難得兒子今天回來一塊吃晚飯,傅母卯足勁催婚,「你吳伯伯、吳伯母最小的女兒素翎啊,小時候老跟在你屁股後頭打轉的那個小女孩,最近剛從國外回來,我跟你吳伯母想説找個時間讓你們年輕人一塊吃頓飯。」
相較於母親的熱絡,傅弘嚴只是不發一語的吃着飯。
傅母又加把勁道:「那天我到你吳伯母家碰到素翎,人家現在長得可漂亮了,追求者有一大票。」
見兒子仍然沒有半點反應,傅母轉向丈夫使眼色。
傅父接口道:「關於你媽的提議你怎麼説?」兒子的強勢比起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他知道自己語氣不能太過強硬。
「我沒空。」傅弘嚴斷然拒絕,全然沒將父母的期待看在眼裏。
儘管答案早在意料之中,聽到這話的傅母還是忍不住開口,「怎麼會沒空呢?不過就是吃頓飯,再忙也得吃飯啊!」
傅弘嚴沒有再響應,代表事情已經定案沒有轉圜的餘地。
剛新婚不久,算是回來幫父母助陣的傅芷燻開口幫腔,「是啊哥,素翎姊小時候常來我們家玩,就當是老朋友見個面敍敍舊什麼的,你看怎麼樣?」
「-要真記得就去。」傅弘嚴沒興趣將時間浪費在不記得的人身上。
她去?她去有什麼用,要相親的人又不是她。
「我的意思是説,素翎姊應該也想見見你,不如我們一塊去吧!」傅芷燻又建議道。
傅弘嚴沒有理會妹妹的提議。
眼見説不動兒子,傅母索性搬出哀兵政策,「就當是媽拜託你,你都三十二歲了,到現在還不肯定下來,別人在我跟你爸這年紀都當爺爺奶奶了。」
「是啊哥,爸現在退休在家陪媽,兩個人難免寂寞,要是能有個孫子陪伴他們,生活也比較有重心。」
「那-跟宗瑞就該多努力。」傅弘嚴不急不忙道。
不意兄長話題一轉竟繞到自個身上,傅芷燻脱口回道:「我們才剛結婚耶!」二十六歲的她根本還沒打算要當媽媽。
「是啊阿嚴,芷燻的事先不急。」反正婚都結了,生小孩也是早晚的事,「我跟你爸……」
「我吃飽了。」傅弘嚴打斷母親的話,「先回去了。」
傅母一聽,着急問:「這麼快?你才進門多久?」
「我還有公事要處理。」説着,他站起身。
傅父也説話了,「公事再急也不差這點時間。」
「爸應該知道時間就是金錢。」
他的話當場讓傅父語塞,只因這話他以前老掛在嘴邊。
就這樣,傅氏夫婦只能眼睜睜看着兒子離開,卻沒有辦法從他口中獲得任何承諾。
匆匆離開沉家已經三個月,藍芹並沒有帶兒子回去投靠孃家,她知道沉繼新一定會找去。
再説,以兩家目前生意上的往來,她懷疑孃家的人會幫她,説不準還會逼她將兒子交給沈繼新。
是以,她一個人帶着兒子在外頭租了間套房。
由於走得太過匆忙,除了一些個人的證件外,藍芹帶走的現金並不多。
為了養活兒子跟自己,她在安頓好住處後便積極尋找工作。
大學一畢業便走入婚姻的她雖然沒有實質的工作經驗,但因大學讀的是熱門的企管系,又是名校畢業,要找份能餬口的工作倒也不是太難。
尤其幸運的是,當時傅氏企業正好在徵人,在眾多職缺中,她一眼便相中總裁秘書助理一職。
之所以捨棄其它更好的職缺,除了是考量到自己的資歷,主要也是因為她只想找份能養活兒子跟自己的工作,且她對事業並沒有太大的企圖心,是以助理一職對她是再適合不過。
然而到了傅氏她才發現,雖説只是個秘書助理,卻有一大票年輕貌美的女人前來應徵,其中更不乏條件十分出色的女人。
當下她的心直往下沉,料想結果是凶多吉少。
哪裏知道,就在她已經不抱希望之際,負責最後面試的總裁秘書竟為她扭轉乾坤,硬是從一票佼佼者中選了她。
當下,藍芹對負責面試的楊玲玲可説是感激涕零。
她所不知道的是,楊玲玲之所以從一票條件出眾的競爭者中選中她,純粹是因為她數據域上已婚的身分。
包括楊玲玲本人在內,一票前來應徵的女人全是衝着傅弘嚴而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自然得先設法剷除異己。
而這其中,藍芹非但已婚,甚至還有個五歲大的兒子,自然也就喪失了競爭傅弘嚴的資格。
是以,她毫不考慮便決定錄用藍芹,只不過這其中的緣由她是無從得知。
因為這樣,即使兩個多月來總裁秘書助理一職的工作量遠遠超出藍芹的預期,楊玲玲的態度又頤指氣使,她仍是沒有絲毫埋怨。
畢竟如果不是楊玲玲,她根本就不可能得到這份工作。
不過也因為藍芹的任勞任怨,楊玲玲更變本加厲的將一些原本屬於自己的工作全丟給她,將絕大多數的時間用來精心打扮自己以便吸引傅弘嚴的注意。
因為承接了許多屬於楊玲玲的工作,藍芹忙到常常需要加班,這讓她對兒子感到十分抱歉。
剛開始她情商住在樓下的房東太太代為幫忙照顧兒子,只不過幾回下來也覺得不好意思。
正巧在傅氏大樓的對面有家簡餐店,她去吃過幾回,老闆娘是個人不錯的中年婦女。
她於是情商老闆娘幫忙,在自己加班的時候要幼兒園的娃娃車將兒子送到簡餐店,請老闆娘代為張羅晚餐並照應。
在老闆娘的首肯下,她才解決了加班時兒子的照顧問題。
今晚,藍芹又因為工作太多趕不完而留下來加班,嘉佑照例在放學後被送到簡餐店。
眼看都八點了母親還沒下班,他於是跟簡餐店老闆娘要了個便當,打算拿到對面公司給母親吃。
由於這時候絕大多數的員工早已下班,門口的警衞簡單的問明原委後,因為感動他小小年紀有如此孝心而同意放行。
進到一樓大廳,嘉佑正想搭電梯上去母親工作的樓層,卻因為身高太矮按不到樓層的按鈕。
隔壁電梯門正好在這時打開,傅弘嚴從裏頭走了出來,瞥見有個小孩出現在公司裏,心裏直覺奇怪。
嘉佑退後一步,兩眼瞅着定出電梯的高大男人看着。
面對他凌厲的目光,嘉佑儘管有絲畏懼,仍是開口叫人,「叔叔……」
傅弘嚴不是個會將心思浪費在小孩子身上的人,但是這會卻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等他説下去。
「可不可以請你幫我按電梯?我按不到。」
「你要上去?」底下員工公私不分的將小孩帶到公司來,讓他蹙眉。
「媽咪沒有吃晚餐,我想拿便當給她吃。」
傅弘嚴這才注意到他手裏提着個便當。
雖然傅弘嚴對員工的要求一向嚴格,卻不至於嚴苛,聽到有員工忙到現在還未吃晚餐心裏不禁感到懷疑。
他直覺想到的是,「沒人帶你過來?」他罕見的對個小孩流露出關心。
眼前的陌生叔叔雖然看來嚴厲,嘉佑卻感覺他沒有想象中可怕,於是據實回道:「媽咪讓我在對面簡餐店等她,可是我想拿便當給她吃。」
把小孩子一個人丟在簡餐店?傅弘嚴聽了蹙眉。
「就你自己一個人?」
感覺出他語氣裏的不認同,嘉佑連忙幫母親説話,「媽咪常常要加班,擔心我肚子餓才讓娃娃車送我到對面的簡餐店,她還有請老闆娘阿姨照顧我。」
常常加班?
傅弘嚴懷疑自己什麼時候成了會虐待員工的老闆了,看來他是有必要找個時間對員工的工作量進行一番瞭解。
等不到他開口,嘉佑又問了遍,「叔叔,你可不可以幫我按電梯?」
面對他乞求的神情,傅弘嚴想也沒想便幫他按下電梯。
「謝謝叔叔。」嘉佑道完謝後突然又説:「叔叔,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訴別人説你有看到我?」
傅弘嚴頓感疑惑,「為什麼?」
「我怕老闆會把媽咪開除。」
的確,如果不是聽了他的解釋,傅弘嚴是可能這麼做,畢竟他向來不容許底下員工公私不分。
「好。」他一口應允。
「謝謝叔叔。」嘉佑開心的再次道謝。
電梯門在這時打開,沒等他提出要求,傅弘嚴便主動跟進電梯問:「幾樓?」
嘉佑沒有心機道:「二十樓。」
聽到是位在自己辦公室下的樓層,傅弘嚴挑了下眉,不記得那層樓的員工有人的工作量如此繁重。
儘管如此,他還是為他按下二十的按鈕,之後才走出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