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層塔樓中大出他意料之外,全無一絲恐怖氣氛,光明照入,四壁俱是軟紅的輕紗,紗是透明的,紗後有許多半裸少女,肌膚隱約,彷彿競有百人之多!
燕元瀾見狀,不禁大聲笑道:
“我只道是什麼厲害地獄,原來還是這些風流陣仗!”
軟紗微微一撩,出來一個絕色的少女,微笑道:
“閣下不要看不起這些風流陣仗,須知紅粉佳人,並不弱於裝甲雄兵,古今多少的英雄都無法跳出其中,閣下這點年紀閲歷,憑什麼口出狂言?”
燕元瀾認得此女正是靳雨,她一面説,一面搖動身軀,雙峯傲顫,妙相隱現,不由厭惡地罵道:
“無恥!”
靳雨朝他媚笑道:
“閣下別光顧得罵我,你自己樣子也不好看!”
説完朝旁邊一閃,不知道上哪兒去了,然而燕元瀾卻在她立足之處,看見了自己的樣子,正面相對,確實不成樣子。
他對面的影子也做出遮掩之狀,窘態百出,原來那是一面鏡子,不過這鏡子系水晶所磨,照人特別清楚!
此時四面傳來一陣吃吃的笑聲,軟紅紗影裏的無數少女,一起學他拙手拙腳的樣子!
燕元瀾窘了一陣,忽而將手放開大笑道:
“你們説得不錯,大家本是清白之體,並無不可對人之處,只要心中無它,便又何妨!”
他這一突然想通了,臉上立刻恢復了那種坦然神色。
軟紅紗後的少女一陣微愕,接着也將手放開,撩開輕紗,齊聲大笑,軟語呢喃,鶯聲瀝瀝地道:
“閣下不愧達人,悟得如此之快,紅粉堆裏鍊金剛,胭脂陣中困如來,還不知閣下硬得幾時?”
燕元瀾微微一笑,卻以欣賞的心情向四周望去,心中在奇怪這塔樓何以大了起來,容得下這麼多人。
仔細觀察了一陣,他才恍然大悟,敢情這無數玉人,只有兩付形態,一個是靳雨,一個是楚霜。
至於變為無數麗影,那完全是用鏡光反射之故!
一旦想通了,他不禁哈哈大笑道:
“我只道弱柳別莊中,哪得如許佳麗,原來卻是鏡中幻影,在下不是金剛,也不敢比如來,不過我相信不會受你們蠱惑的,那要謝謝你們這種佈置,告訴我花容五貌,不過是鏡花水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戡破色空,還我自在。”
周圍又是一陣嬌笑,無數的靳雨一齊道:
“鏡中虛像,懷中實體,閣下等着瞧吧!”
語畢所有的身影一起隱去,塔樓中也變為黑暗無比。
燕元瀾恐怕在黑暗中遭到暗算,忙將護身真氣運足,左手先天罡氣、右手乾元真力,卻運到了十成!
然而黑暗中並無動靜,半晌之後,有一縷細樂,悠悠的自空間傳出,入耳動聽,且頗撩人心絃。
緊接在樂聲之後,有一縷微光在他眼前亮起,照着一個麗入,赫然正是靳雨,嫋嫋而來。
燕元瀾睹她行近了,倏而一掌推出,勁力洶湧而出。
可是眼前的靳雨絲毫不動,連肩上的長髮俱未動得半根,燕元瀾遂知是虛像,便不去理她。
靳雨卻楚楚地走過來,在離他數尺之前停住,突然玉臂一伸,將一頭長髮慢慢攏在胸前。
她的姿態十分撩人,可是臉上卻無蕩相,嬌笑地道:
“公子!你閲人頗多,奴家還算動人嗎?”
燕元瀾不理她,靳雨又道:
“公子誠然不為色慾所動,大家談談又有何妨?”
她的聲音誠懇得令人無法拒絕,燕元瀾只得道:
“雪膚花容,堪稱尤物!”
靳雨搖搖頭道:
“公子想非由衷之言吧,在您眼中見過的美人太多了,奴家縱然薄具姿色,又何足相提並論!”
燕元瀾點頭道:
“不錯,與我同來的戒惡與無痴,她們是人間絕色,另外還有幾個少女,恐怕你都趕不上!”
靳雨毫無嫉意道:
“對了!公子的師妹紀姑娘便是一代天嬌!”
燕元瀾道:
“我跟師妹自小在一起,倒不知道她有多美!”
靳雨笑道:
“這就是久居芝蘭之室,不知其芬芳矣,我真不明白您怎麼捨得把那麼美的師妹讓給別人的!”
燕元瀾淡淡一笑道:
“我與師妹一同長大,情逾兄妹。很少能想及男女之情,而且穆大哥人才很好,堪當其匹!”
靳雨道:
“這也罷了,您還見過什麼美女呢?”
燕元瀾情不自禁地道:
“還有一位姑娘,她美如春花,潔同冰雪……”
靳雨哦了一聲道:
“能得公子如此評語,其人必定超俗,她在哪兒呢?”
燕元瀾眉頭一皺,淡淡地道:
“她在一個遙遠的地方!”
靳雨微笑道:
“可惜得很,我真想見見她!”
一面説着話,身形已慢慢移近,燕元瀾鼻中聞到一股濃香迫人,連忙退了兩步,立刻又停住了。
原來他的身子又觸着了一個温滑的軀體。
回頭一看,那人卻是楚霜,粉臉上含着微笑道:
“公子!您身上真燙,燙得怕人!”
燕元瀾本來並沒有什麼感覺,被她這一説,立刻就好像灼熱起來,而且熱得非常難受!
靳雨笑道:
“哪裏是公子熱,而是你冷,你忘了為什麼叫楚霜嗎?”
楚霜笑道:
“對了!我自己卻忘了!”
燕元瀾微感驚奇地道:
“你的名字原來是因冷而得!”
楚霜含笑道:
“不錯!我生具異稟,不管在多熱的天氣,穿多少衣服,身上永遠是冷若秋霜,不知是什麼原因?”
燕元瀾見她在説話時媚態橫生,一身肌膚又凝白如霜,心中不覺微動,遂笑吟吟地念道:
“你剛好姓楚,白蘋吟盡楚江秋,當真秋意染人!”
楚霜格格嬌笑道:
“公子真是才人,文武俱佳……”
靳雨忽然道:
“公子!您敢情是真熱,怎麼滿頭都是汗呢?”
燕元瀾用手一摸額上,果然汗水涔涔,遂道:
“我也不知道,大概這地方不透氣,太悶了!”
靳雨笑着沒做聲,楚霜卻靠了上來,燕元瀾只覺得一陣沁涼,十分舒暢,不過本能的還是用手去推她。
楚霜笑道:
“公子是否感到好一點?”
燕元瀾身不由主地道:
“不錯!是涼多了!”
楚霜道:
“那就讓我靠着公子吧!我這冷冰冰的身子,從來不知温暖為何物,今天也沾沾公子的光!”
燕元瀾心中仍覺不妥,可是楚霜的聲音中充滿了一種令人同情的可憐,很難叫人拒絕!
靳雨又笑道:
“站着講話多累呀,我們坐下來吧!”
燕元瀾還沒有動,依偎着他的楚霜已經先坐了下來,拉着他的膀子向下拖,燕元瀾又身不由主地坐下下來!
大家悶坐了一會兒,楚霜突然又道:
“公子!您是真熱,我這個冰人都被您烤熱了!”
燕元瀾也頓覺楚霜身上的涼意全消,代之以一種火熱,那種熱像一團火,燒在人心中。
片刻之間,他身邊的楚霜已不像是一個人了,她是一種其可名狀的東西,貼在他的身上,把無限的熱力,注進他的身體,使他的血脈賁張,使他的內心興起一股從所未有的衝動!
適在此時,他身前的靳雨用雙手慢慢地捧着胸前的豪乳,懶洋洋地躺下去。
燕元瀾只覺得世上什麼都不存在了,存在他面前的只有這個女子,於是他像一頭瘋獸似的撲了上去!
桃紅的光線中,靳雨的臉全幻成了桃紅色,只有她的眼眸中注着一臉水意,她的紅唇吐着芬芳的氣息。
靳雨的聲音已變成了醉人的耳語,在他耳邊呢喃道:
“燕……燕子!你真熱,你把我烤化了!你自己也要化了,讓我們化在一起吧!燕……”
突然,像一道閃電擊過燕元瀾的腦際,就是這“燕子”兩個字令他清楚,這兩個字使他想起了一個人!
一個純真無邪的女孩子——雍冰!
這女孩子曾經這樣叫過他,令他心動無比,這是一種純情的激動,而不是肉慾的衝動。
立刻所有的熱都從他的身上消除。
自然而然的也騰身而起,接着一腳自地上撩去!
“呼!”一陣勁風過後,什麼也沒有踢到!
周圍的景色也變了,變得像他初來時一樣,四周都是鏡子,光亮奪目,那長紅的輕紗被他的腿風掀得飄動不已!
靳雨不在了!
楚霜也不在了!
她們始終沒有出現過,在他身畔的兩個尤物,根本部是幻影,現在連幻影都不在了!
靜默了一陣,空間傳來一聲輕籲,接着是靳雨的聲音道:
“燕元瀾,你簡直不是人,連大羅金仙都無法抗受的煉心魔曲,卻只能迷惑你一下子,是什麼力量使你懸崖勒馬的?”
燕元瀾心中一凜,原來是起初的那陣不起耳的細樂將他導入魔境,“煉心魔曲”真是名不虛傳!
定了一下神,他才朗聲地道:
“‘煉心魔曲’不過如此,還有厲害的沒有?”
四壁靜蕩蕩的全無迴音。
燕元瀾又高聲地重複了一遍。
空間才傳來靳雨的聲音道:
“閣下是值得驕傲的,‘煉心魔曲’下,猶能及時回頭的,千古數你第一人,解藥在頂層玉盒中,你自己去取吧!”
語畢聲患俱渺,燕元瀾還想追問,四周已經沒有迴音了,他默然片刻,心中湧起一陣愧意。
以他的功力的確無法躲過“煉心魔曲”之厄。
幸虧有位純情的姑娘給了他一片無邪的真情!
幸虧靳雨在幻境中講錯了一句話,叫了一聲燕子,否則他定會在這兒被煉枯心血而死!
危險過去了,他反而急出一身冷汗。
又定神半晌,他才暗呼一聲僥倖,朝四周略一打量。
在樓頂的東角有一所暗洞,燕元瀾一提氣,將身子拔了上去,暗中忽有一道黑影向他衝來!
慌亂中無暇多思,他一手橫胸,另一手卻反推了出去,百忙中只能發出一半功力,可是已將那道黑影推了開去,嚶嚀一聲呻吟,居然又是一個女子。
這女子的臉為一塊黑紗蒙着,身上穿着黑衣,望之不似弱柳別莊的人,此刻卻被擊得靠在牆上。
燕元瀾莫名其妙,覺得這骨塔上的怪事真多。
那女子靠在牆上,好似受了傷。
燕元瀾因為冒昧出手傷了人家,心中很不過意,連忙想走過去解釋一番,誰知才動了兩步。
那女子急叫起來道;
“站住!你別過來!”
燕元瀾愕然止步,那女子手忙腳亂地脱下身上的外衣丟了過來,顫着喉嚨,期期艾艾地道:
“你把它穿上!”
燕元瀾不由窘得滿臉通紅,搶過衣服,忙亂的向身上披好。
這女子身材不大,在她穿來頗為寬敞的外衣,披在燕元瀾身上,卻顯得又緊又窄,不倫不類!
在燕元瀾穿衣之際,那女子一直背轉身軀,直等他穿妥當了,她才回過身來,頭仍是低着!
燕元瀾只能在面紗的洞中看見她兩隻明亮的眼睛。
二人默然片刻,還是燕元瀾打破僵局道:
“姑娘!對不起,在下上來得匆忙,不留心……”
那女子微弱地道:
“沒關係,我也是太匆忙了一點,我知道你快上來了,急着想躲開,倉猝而遇,不能怪你出手!”
燕元瀾歉聲道:
“在下實在該死,不知姑娘傷着了沒有?”
女子微弱地呼吸了兩下,低低地道:
“還好,不過是略受震動,並無大礙!”
燕元瀾先沉默了一下,慢慢才道:
“不知姑娘到此有何貴幹?”
女子將手一伸道:
“不為你要這個東西,誰願意冤枉捱上一掌!”
燕元瀾見她手中持着一個玉瓶,形狀與佟雪先前所持的完全一樣,不由得驚叫起來道:
“是逍遙散的解藥!”
女子見他驚喜之狀,輕笑了一聲道:
“你難道來找旁的東西”
燕元瀾急忙道:
“不!我找的就是它,姑娘怎麼知道它在這兒的?”
女子笑了一聲,沒有回答。
燕元瀾見她笑得古怪,仔細一想,又失聲道:
“原來姑娘就是萍聚人!”
女子哼了一聲道:
“別人不會傻得不還手,白捱打!”
燕元瀾這才想到方才出手時,對方果然是認挨一下,未曾抵抗,心中更增加歉意,立即訥訥地道:
“在下實在不知是姑娘,否則……”
女子接口道:
“否則還要打得重一點!”
燕元瀾急紅了臉道;
“在下一時魯莽,不怪姑娘生氣,姑娘數度留柬指示,在下心感無狀,異日定當重報!”
女子道:
“免了吧!你那報答的方法我受不了,剛才的一掌已經夠了,誰讓我多管閒事,自找倒黴!”
燕元瀾又愧又急,訥訥地道:
“姑娘假若還不肯原諒的話,請你也打我一下出口氣好嗎?而且隨你高興,要打多重就多重!”
女子見他真急了,又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道:
“算了吧,我是跟你開玩笑,方才你連闖幾關,何等英雄,怎麼一下子變成這麼膿包起來了!”
燕元瀾只覺得這女子十分刁鑽,但也十分天真,遂搖搖頭苦笑道:
“原來姑娘一直在我身後!”
女子彷彿頗為不好意思,低聲道:
“這骨塔的通路只有一條,若不是你一路開進來,我有天大本事,也無法摸得上來……”
燕元瀾訕訕地道:
“在下一定有許多醜態,惹姑娘見笑了!”
女子微有羞意道:
“這倒不能怪你,幸虧是你,若是換了別人,恐怕早就把命送掉了,北鶴高弟,果是不同凡響!”
燕元瀾長嘆一聲道:
“姑娘別提了,提起來慚愧煞人,在下幾度死裏求生,一來是靠着人家留下的一件重寶,再者是……靠着運氣!”
他實在不好意思説出靠雍冰,好在那女子倒不十分追究,只是含笑着道:
“閣下別謙虛了,前面幾層毒樓好闖,末後一關的煉心魔曲,若非修養到家,實難全身而退!”
燕元瀾最難堪的就是那一關,不想人家反而偏偏提起它,但亦無可奈何,只得改變話題道:
“姑娘好像不是本莊的人?”
女子點頭道:
“嗯!我不是,你怎麼看出來的?”
燕元瀾道;
“姑娘行止莊重,不像莊內人那樣輕浮!”
女子笑道:
“閣下太過獎了,我也許還要壞些!”
燕元瀾正容道:
“姑娘別開玩笑,以在下看來,姑娘與她們有天淵之別,只是姑娘對莊內情狀又十分清楚……”
女子一怔道:
“不錯!這事另有原因,你不必問得太詳細!”
燕元瀾見她頗不耐煩,自是不好追問,想了一下道:
“姑娘留柬自稱萍聚人,意謂我們以前會過!”
女子點頭道,
“曾為浮萍聚!”
燕元瀾懇切地道:
“請姑娘恕在下心拙,在下實在不記得在何處與……”
女子的聲音突轉冷漠道:
“小作萍遇,遽爾西東,閣下不必記得那麼多!”
燕元瀾碰了一個釘子,仍是懇切地道:
“可是此刻在下深受姑娘大恩,綿亙在懷,是否能請姑娘將面紗除去,使在下可以一識芳頗!”
女子突轉尖刻地道,
“不必,我比不上你認識的那些絕色佳人!”
燕元瀾急了道:
“姑娘何苦這麼説,燕某一心感德,別無他意!”
女子見他漲紅了臉,心中又覺不忍,微微一嘆道:
“你別急,我們也許會有真面相對之日,但現在絕非其時,只希望那個時候你別以陌路相視……”
燕元瀾慨然道:
“姑娘放心,燕某絕非忘恩負義之輩!”
女子點頭道:
“能這樣就好,拿去吧,這是解藥,決無差錯!”
燕元瀾望着那隻玉瓶,卻不伸手去接!
女子微笑道:
“你怎不拿去,莫非還不相信?”
燕元瀾搖頭道:
“非也!在下想多麻煩一下,我那兩個同伴藏身之處,姑娘——定記得,能否清姑娘代勞一下……”
女幹怒道:
“你懷疑我不是留柬的人?”
燕元瀾連忙道:
“在下絕無此意,只是在下想另外去辦些事!”
女子—愕道:
“你還要辦什麼事?”
燕元瀾道:
“在下在第四層中看到一些事情,要去找楊清問問!”
女子失聲道:
“可是十五年前黑森林劫火懸案?”
燕元瀾也驚道:
“不錯!姑娘因何得知?”
女子彷彿發覺自己失態,鎮定了一下才道:
“弱柳別莊上鮮有我不知之事,楊清是知道那個縱火之人為誰,不過她不會説出來的!”
燕元瀾大聲地道:
“我這次造訪的目的,就為探知此事,不惜任何手段我也要她説出來,否則我就認定了是她!”
女子急叫道:
“不!不是她!”
燕元瀾一怔道:
“姑娘怎知不是她!”
女子聲音中微帶顫抖道:
“你別問得那麼詳細了,我敢擔保不是她,我也不願意你拿這個問題去為難她,她……有時也很可憐!”
燕元瀾道:
“可是她知道內情,她自己親筆寫在……”
女子驚問道;
“她在鱗爪集中寫出是誰了?”
燕元瀾道:
“沒有,所以我才要問她!”
女子將心略放,吁了一口氣道:
“既然你也知道不是她,我求您別拿這個問題去問她行不行?”
燕元瀾為難地道:
“那我師門所託交的任務就無法完成,何況這裏面還關係着我本身的生命,我一定要問清楚!”
女子想了一下也堅定地道:
“假若你信得過,這問題以後由我負責答覆!”
燕元瀾將信將疑地望着她道:
“姑娘知道這件事嗎?”
女子耐着性子道:
“那你別管,假若你信得過,我以後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否則就隨你怎麼辦。”
燕元瀾道:
“在下生命有限,來日無多……”
女子也不問他這句話的究竟,便飛快地接口道:
“我一定會盡快,不誤你的事!”
燕元瀾慨然道:
“好!在下相信姑娘,不過我還是要找楊清,問一問我師妹及穆大哥的下落……”
女子道:
“除了那件事,任何事我都不管!”
説完移動腳步,開始朝洞口走去!
燕元瀾則被這女子的神秘個性弄得滿頭霧水,莫明其所以,一直呆呆地望着她不出聲。
那女子走到洞口,才回頭對他道:
“我救你那兩個同伴去,楊清現在在後莊的密室中休養,你見着她一定不可以提起我……”
燕元瀾道:
“在下理會得,我們一會兒在哪兒碰頭?”
女子黯然道:
“把你兩個同伴治好,立刻會打發她們去找你,至於我自己,恐怕不會再來了!”
燕元瀾急道:
“姑娘!你……”
女子冷冷地道:
“你別緊張,將來我自會找上你去,我答應你的事情,絕對不會更改,你大可以放心!”
燕元瀾道:
“在下不是為着那件事,只覺得身受大德,連姑娘的姓名都還……”
女子忽而哦了一聲,黑紗中的目光一陣閃亮道:
“別説那麼多了,萍聚萍散,原是很普通的事,我連真面目都不給你知道,何必還要告訴你姓名呢!”
説完身影轉過一閃,已從洞口滑了下去。
燕元瀾空自惆悵了良久,才懶懶地向洞口飄身而下,這頂層是楊清藏珍之所,金壁輝煌,收藏甚豐,可是燕元瀾連望都不望一眼就離去了!
一直下到第二層,屠風化骨之所已經沒有一點痕跡,只有那張人皮,還留在地上,又為他添得無限感慨、
順着原路離開柳林,再往前走半里許,迎面可以看見一棟朱樓,除了屋瓦是紅色外,其餘的地方都漆成了綠色,樓頂用鵝黃的匾額寫着“凝翠樓”三個大字。
燕元瀾將身形隱在一株大樹後面,放眼向樓前望去,只見門前隱約來往的都是一些少年女子!
他本來想直接出去的,可是一望自己身上的這件衣服,覺得實在不雅,遂勉強地留在樹後。
過了一會兒,有一個佝僂蒼老的身形,自路上慢慢地移近,燕元瀾認得是早上在莊外掃地的老蒼頭。
因為這老蒼頭曾數度要他離去,是以他心中對這老人的印象頗佳,俟老人走近時,他在樹後出聲叫道:“老丈。”
老蒼頭聞聲止步,看見樹後的燕元瀾時,臉上立刻現出驚容,口中呵呵訥訥的反而説不出話來了。
燕元瀾和善地道:
“老丈!你別怕,我不會害您的!”
老蒼頭哈着腰,慢慢移近樹邊,才帶着尊敬的聲調道:
“公子爺!您敢情是大俠客呀,早上對您可別見怪!”
燕元瀾微笑道:
“老丈宅心忠厚,在下十分感激!”
老蒼頭卻似十分興奮地説道:
“公子爺!您真行,偌大一個弱柳別莊,被您攪得天翻地覆,連莊主都被您打敗了,我説公子爺,您既然有這麼大的本事,幹嗎不把那幾個妖怪給殺了,她們罪大惡極,不知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
燕元瀾笑着擺手道:
“暫時不提那些,在下有一事相托老丈!”
老蒼頭道:
“什麼事?只要者奴辦得到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拍着胸膛,表示得十分堅決,彷彿是希望燕元瀾能叫去做一些驚天動地的大事似的。
燕元瀾笑笑道:
“沒有那麼嚴重,在下是想請老丈找一套男人的衣衫來,我身上穿的實在太不像話!”
老蒼頭好似很失望地道:
“原來是這麼一件小事……公子爺,您怎麼搞成這幅狼狽相,您武功那麼強,怎麼把衣衫都給弄丟了……”
燕元瀾紅着臉苦笑道:
“這事説來話長,在下尚有要事在身,能否請老丈快一點!”
老蒼頭連連點頭道:
“行行!這兒男人雖然不多,衣服卻多的是,都是上這兒送死的冤鬼留下的,我馬上就去拿!”
“老丈!最好連內衣褲也帶來……”
老蒼頭臉現驚容道:
“您怎麼把小褲都丟了,咦……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説着現出了奇特的笑容,燕元瀾紅着臉,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然後以發急的聲音道:
“在下並無不軌之舉,老丈不必疑猜,至於身上的衣服是被蝕骨蛇漿化去的,在下雖然年青,卻非好色之徒……”
“蝕骨漿?那您是到過骨塔了……”
燕元瀾見他一味夾纏,不由急了道:
“在下等事情辦完了,一定詳細地告訴老丈,現在麻煩老丈快點去把衣服取來吧!”
老蒼頭搖着滿頭白髮,笑着邁步去了,足下十分利落,燕元瀾遂在樹後坐了下來,耐性地等候着。
他身上所披的這件黑色外衣上,傳出一陣陣的香氣,這種香氣十分熟悉,可是又想不起在那兒聞過了!
由衣服使他又想起贈衣的萍聚人了,這神秘的女子令他覺得詭異莫測,心中湧起了若干疑問。
神馳片刻,老蒼頭已氣吁吁地趕來,除了一套錦緞和武士服外,另外還帶了一柄長劍,及一套小衣褲。
老蒼頭高興地笑道:
“我選得不錯吧!這衣服是點蒼派一個叫做神燕子李小清的,那也是一條好漢子,只可惜死得太慘……”
燕元瀾微愕道:
“怎麼?點蒼的門人也有被害的?”
老蒼頭道:
“怎麼沒有呢?點蒼起先有兩個傢伙,是李小清的師弟,在這兒作了風流冤魂,他就找上門來報仇,只是……”
燕元瀾神色一動問道:
“他怎麼樣了?”
老蒼頭嘆了一口氣道:
“李小清不愧英雄,那時莊主不在家,幾個狐狸精卻鬥不過他,改用美人計,李小清也不受惑,可是他不該喝了一壺醉仙露,最後酒性發作了,他不願壞了名節,自己用寶劍自刎而死的!”
燕元瀾悚然動容道:
“好漢子!”
老蒼頭用手擦着眼睛道:
“可不是嗎?我老頭子曾為他掉過幾滴眼淚呢,他的衣物我一直收到房裏,剛好你們的身材差不多!”
燕元瀾雙手朝天作了一揖道:
“李兄!小弟出道太晚,無緣織荊,今日暫借貴衣,倘有機緣,定當將之送往點蒼,同時也將李兄之英烈轉告貴同門!”
老蒼頭激動地道:
“好!公子也是一位大英雄,給您這套衣服,對得起他也對得起您,您不是還有貴幹嗎?請吧!”
燕元瀾收斂心神,又對老蒼頭一揖道:
“多謝老丈了!”
老蒼頭連忙還禮道:
“別客氣!公子,這柄長劍您也帶去吧,據説還是一把名劍呢,寶劍贈英雄,正好相得益彰!”
燕元瀾感激地接過長劍,抽出寸許,但覺精光照人,想見鋒利異常,他再把玩了一下,不由失聲叫道:
“老丈!這劍您是從哪兒得來的?”
老蒼頭一怔道:
“怎麼?這劍有問題?”
燕元瀾道:
“此劍名長昆吾,乃我義兄穆如春之佩物!”
老蒼頭道;
“不錯!這劍的原主人是一個小夥子,跟他同來的還有一個姑娘和一箇中年漢子!這是一個月前的事!”
燕元瀾激動地道:
“對了,那姑娘是我師妹,漢子叫武純藝,快告訴我,他們怎樣了,現在還好嗎?”
老蒼頭道:
“公子爺請放心,他們都沒有死,現在在柳葉小築中住着,不過都失去了功力,但是不會有生命危險,莊主對他們都很優待,本來佟姑娘都想動那小夥幹腦筋,可是莊主不準,那地方也不許別人前去,只有幾個小丫頭在那兒照料!”
燕元瀾雖然在楊清口中得知穆如春與紀媚無恙,心中還不大放心,現在經老蒼頭證實了,乃覺十分安慰,急急地問道;
“柳葉小築怎麼去法?”
老蒼頭為難地道:
“這個老奴就不知道了,那裏路徑十分複雜,只有莊主與屠姑娘知道,凡是重要人物,莊主不準殺死的,都送往那兒,莊主不在時,就由屠姑娘招呼,因為四個人裏面,就是屠姑娘正派些,最可殺的就是佟姑娘跟楚姑娘,那兩個狐狸精簡直不要臉,離了男人就不能過日子!”
燕元瀾見他又在發牢騷,倒不由笑道:
“你這麼在背後罵她們,不怕她們聽見嗎?”
老蒼頭憤然道:
“我不在乎,有時我性子來了,當面也這樣罵,最多莊主打上幾下,我老了,對生死早不在乎了!”
燕元瀾微感詫然道:“莊主何以會對你如此寬大呢?”
老蒼頭嘆了一口氣道:
“莊主是我的小主人,她是我女人乳大的,小時候我也抱過她,所以她對我還算客氣,現在自己不嫁,卻養了幾個狐狸精,教她們興妖作怪,我真想不到,莊主以前是一個很好的人,有多少年青人向她求親,她都回絕了,老主人若是活着,一定會被她氣死!”
燕元瀾頗感興趣地追問道:
“你們老主人是怎樣的一個人?”
老蒼頭在回憶中透着興奮道:
“老主人江都美劍客楊羣是名滿天下的豪俠,主母女華佗林芝是絕代神醫,二人聯袂江湖做下許多驚天動地的大事,四十歲才生下莊主,就在瘦西湖畔安居,在莊主十二歲時相繼棄世,可是兩個人都把全身的技業傳給了莊主,唉!好人不得好報,他們沒生下個好女兒!”
燕元瀾現在才知道楊清何以如此善用毒物,原來她是得自母傳,不想她因為一度情挫,變為如此可怖……
老蒼頭見他沉默不語,尤有未盡地問道:
“公子技業超羣,想來也曾聽過者主人及主母大名?”
燕元瀾歉然地道:
“小子歷身江湖不久,年紀又太輕,未曾見識過前輩英風,不過我想他們一定是備受尊敬的俠侶!”
老蒼頭不太滿足地道;
“可不是嗎?武林中老一輩的能人多少仍有健在的,他們不來問莊主的事,多少是看在老主人與主母的份上!”
燕元瀾不以為然地道:
“其實這反而壞了,他們要是肯多管些閒事,貴莊主或許不至於做出這許多令人不齒的事!”
老蒼頭微微不悦地道:
“小夥子,我講莊主可以,你可不能罵她!”
燕元瀾奇道:
“州官准放火,百姓不許點燈,貴莊主行為不檢,凡天下人都有權利罵她,老丈何獨不許我罵呢?”
老蒼頭嘆息道:
“我知道她不好,多少她還是我的主人,在別的地方隨你怎麼説,當我面罵她可不行,再者做壞事的又不是她自己,就是那些被殺死的人,也是自己不爭氣,心甘情願地來送死的!”
燕元瀾反問道:
“那老丈方才所説的李小清又待如何?”
老蒼頭想了一下道;
“他要是夠精靈,便不該喝那媚酒!”
燕元瀾反感語結,半響才道:
“老丈對貴莊主可實在忠心!”
老蒼頭嘆息道;
“不看僧面看佛面,想起死去的老主人和主母對我的好處,我只好認了,她要是我的女兒,我會殺了她,她是我的主人,我只好向着她!”
燕元瀾看話已説得差不多了,遂作了一揖道:
“多謝老丈相助,在下要去辦事了!”
老蒼頭急忙道:
“公子可是要去找令師妹及穆如春?”
燕元瀾道:
“不錯!但是我先要找貴莊主,否則找到他們也沒有用,不得功力恢復之藥,救出他們也是白費!”
老蒼頭道:
“公子找莊主可以,但不可以傷害她!”
燕元瀾道:
“老丈以為我有此能力嗎?”
老蒼頭道:
“公子功力不會勝過莊主的,但是加上這柄名劍,莊主就不能敵了,請公子念在我贈劍之誠,手下留情!”
燕元瀾覺得這倒是中肯之言,但又奇道:
“劍是你給我的,但又不准我傷害貴莊主,在下倒有點不懂了!”
老蒼頭怒道:
“我給你劍不是叫你殺她!”
燕元瀾道:
“那為的什麼?”
老蒼頭痛苦地道:
“莊主仗着一點絕技無敵,所以才狂傲不可一世。我只希望公子能仗劍挫挫她的威風,令她收斂一點,其餘那幾個狐狸精,你殺得愈多愈好,除了屠姑娘,你都可以殺,殺盡了免得害人,也除掉了莊主用以作孽的工具!”
燕元瀾一陣惻然道:
“屠風姑娘為了救我,已死在骨塔中,被蝕骨蛇漿化為一灘清水,在下此去定然遵照老丈所囑,對貴莊主不會為難,就是其他的人,我也不為已甚,燕某稟承師訓,習技乃以救人,一個惡人總有善處,只要他肯改過回頭,就應該給他自新之機會!”
老蒼頭聽了他的話,老淚婆娑地道:
“屠姑娘死了?死得那麼苦!天哪,為什麼好人的命總是那麼短呢,為什麼死的不是另外那三個該殺的呢……”
燕元瀾不想再跟他多談下去,提到屠風時他心中很不自在,遂一整衣襟,掖上長劍,直朝凝翠樓走去!
到得樓門,恰好有兩個女子出來,見了燕元瀾,驚叫了一聲,又急急地回到樓上去了!
燕元瀾當門而立,從容地道:
“北鶴門下燕元瀾再度請見楊莊主!”
話音落下未久,佟雪從樓上下來,微有驚色地道:
“姓燕的,你解藥已經得到了,在弱柳別莊的威風也逞夠
了,還不快離去,在這兒多嚕嗦些什麼!”
燕元瀾微然一笑道:
“燕某不為逞威而來!”
佟雪冷冷地道:
“那你為什麼?”
燕元瀾道:
“我原是為着打聽十五年前火劫案來的!”
佟雪叫道:
“你在骨樓上翻過我師父的筆記,已經得到答案了!”
燕元瀾道:
“不錯!我已知楊莊主不是縱火之人,不過她知道那人是誰?”
佟雪道:
“師父不會説的!”
燕元瀾一笑道:
“我現在卻並不是為那件事,楊莊主説不説都沒關係!”
佟雪非常憤怒,可又不敢發作,只是叫道:
“那你還在這兒幹什麼?”
燕元瀾朗聲道:
“我還要請見楊莊主,請她將我師妹及穆大哥釋回,恢復他們的功力!”
佟雪面有難色道:
“師父現在不見人!”
燕元瀾岸然地道:
“不見也得見,燕某先是以禮相請,莊主若是執意不出,燕某隻好強行進去,自動求見了!”
佟雪急了道:
“你敢!”
燕元瀾跨前一步凜然道:
“我有什麼不敢!楊莊主假若再不出來,燕某一定言出必行,看誰攔得住!”
説着就要往裏闖,佟雪花容失色,攔在樓口道:
“師父正在療傷,你不能進去!”
燕元瀾笑道:
“我不是去打架,莊主只要跟我談幾句話就行了!”
佟雪看他又逼上來,急得又叫道:
“師父沒有穿衣服,你一個男人怎麼可以進去……”
燕元瀾初是一怔,繼而大笑道:
“弱柳別莊的女子要是穿了衣服見人,那才真的笑話呢。你躲開些,我不願跟你衝突,你也不是對手!”
佟雪急得眼淚直流,突然叫道:
“姓燕的,你滿口胡説,我們也許是不要臉,可是我師父冰清玉潔之體,説起來還是你的長輩,你敢如此對她!”
燕元瀾略覺一怔,腳下略頓,忽而人影一飄,楊清的身形已站在佟雪之後,冷冷地道:
“雪兒,你走開!”
佟雪聞聲走開一邊,燕元讕卻臊得滿臉飛紅。
原來楊清果真是僅披着一襲薄紗,只有手中拿着一柄玉尺,長有三尺,色作淡青,滿臉俱是殺氣!
她面容雖然瘦削,身軀卻十分豐滿,骨肉均勻,一身肌膚欺霜賽雪。尤其是兩條玉腿,修長而美豔。
雖是徐娘之年,動人處不下少女。
佟雪在旁泣聲道:
“師父!你怎麼……”
楊清的瘦臉上毫無表情,漠然地道:
“説什麼?我要是不這樣出來,他還以為你在説謊,弱柳別莊的名聲,雖然比不上北鶴一代名俠,可是也沒有虛言胡語之輩!”
燕元瀾囁嚅地道:
“莊主請恕罪,在下自承莽撞……”
楊清仍是冷冷地道:
“沒關係,你年紀雖青,在女人堆中閲歷倒是不少,因此我這四十幾年來未曾示人的身體,倒要請你評價一番!”
燕元讕被她犀利的言詞窘得無地自容,低着頭不敢仰望,暢清卻毫不放鬆地緊逼着道:
“抬起頭來!”
這四個字含有無比的力量,燕元瀾果然將頭抬了起來,望着她痴痴的發怔,楊清哼了一聲道:
“我長得如何?”
燕元瀾訥訥地道:
“莊主號稱西子,美名早聞人間……”
楊清冷笑道:
“我不是聾子,西子上冠一瘦字,那是説我長得瘦,我問你,我瘦嗎?真的瘦得如大家所言嗎?”
燕元瀾實在弄不清她的目的所在,只好低低地道:
“世上但見莊主之姿容,西子稱為美譽,瘦宇也還得當!”
楊清點點頭道:
“這話不失公允,但是你比人看得多一點,你覺得我瘦嗎?”
燕元瀾搖頭道:
“莊主不瘦,豐腴無骨,堪稱天人!”
佟雪怒聲道;
“你憑什麼資格評論我師父!”
楊清阻止道:
“不!他有資格,能抗過煉心魔曲的男子,夠資格評判天下的女人,因為他不以色慾為眼光!”
佟雪默然噤口,燕元瀾赧然道:
“莊主盛譽,愧不敢當……”
楊清一抬手道:
“別客氣,我倒想問你是什麼力量使你能抗過蝕心魔曲的,據我所知,此曲自譜成以後,從未失效過!”
燕元瀾縱然不願意,也只得答道:
“在下並無此能,先前也曾為魔曲所惑……”
楊清道:
“不錯!聽雨兒説你開始時與別的男子無異!”
燕元瀾紅着臉道:
“是的!我本是血肉之軀,照樣有七情六慾,只是到了後來,我聽見有人叫我燕子,使我覺醒過來……”
楊清不信地道;
“那兩個字有這麼大的力量?”
燕元瀾低聲道:
“不錯!那名字曾由一位純情的女子叫過我,在我心那個名字的意義與印象都非常深刻!”
楊清仍不信地道:
“一聲純情的呼喚,能抵過魔曲的幻境?”
燕元瀾堅定地道:
“是的!純真的感情是一種至上的力量!”
楊清想了一下道:
“你看過我的筆記了?”
燕元瀾紅着臉道:
“為了想得知黑森林之秘,在下斗膽私閲過……”
楊清臉色微動地道:
“你認為我的感情夠真誠嗎?”
燕元瀾道:
“發自肺腑,誠而彌切,感人至深!”
楊清瞋目大呼道:
“那為什麼動不了他的心!”
燕元瀾為難地道:
“在下甚難置喙!”
楊清道:
“不要緊!你説説看。”
燕元瀾略加思索才道:
“莊主情可動人,但不夠堅!”
楊清怒聲道:
“胡説,我指天矢日,海枯石爛不易,一直至今……”
燕元瀾徐徐道:
“在下不是此意,莊主既然此情不移。應該一本初衷,柔心相向,永矢勿渝,定可使金石為穿!”
楊清怒叫道:
“我幾時變過心了!”
燕元瀾道:
“莊主心未變,情已非,你對谷師叔的感情不再是綿綿的愛,而是熊熊的恨,恨之所至,反以殺戮為樂……”
楊清怒上面色厲聲叫道:
“混賬!你多大了,還配教我談愛情!”
燕元瀾輕柔地道:
“在下一得之愚,聽不聽在乎莊主!”
楊清的臉色緩和了下來,低得只有用自己才可以聽見的聲音,輕輕地道:
“也許我是錯了……”
忽而她將牙一咬,恨恨地道:
“錯也要錯到底,我跟他作對定了!”
燕元瀾長嘆一聲道:
“莊主一念之誤,抱恨數十載,怎麼還想不透!”
楊清又恢復了漠然的神色道:
“我想是想透了,只是為時已晚……”
燕瀾道:
“不!感情上沒有晚這個字,何況莊主芳容憂昔……”
楊清瞪着他道:
“我的事不用你管!”
燕元瀾搖搖頭,楊清又道:
“弱柳別莊沒有男子能活着出門,你能通過煉心魔曲,總算不是凡骨,我特別破例,你現在走吧!”
燕元瀾搖頭道:
“不!在下還有小事未了!”
楊清一豎眉毛道:
“要是為着你師妹跟那個姓穆的,我勸你死了這條心,他們在這兒很好,而且我留着他們有用!”
燕元瀾道:
“什麼用?”
楊清道:
“我留着他們等兩個人!”
燕元瀾道:
“什麼人呢?”
楊清不耐煩地道;
“谷中蘭來了我放那女孩子,白素卿來了我放她外孫!”
燕元瀾怔下一怔,突然倔強地道:
“不行!紀湄是我師妹,穆如春是我義兄,我不知道也罷了,既然知道他們在此,決不獨自離去!”
楊清冷冷地道:
“小子!今天我對你容忍夠了,別以為我真怕你!”
燕元瀾抗聲道:
“在下不要莊主怕我,只要師妹與穆大哥無恙而歸!”
楊清的臉上倏起殺意,厲聲道:
“小子!你一定要找死也行,你拔劍吧!”
燕元瀾坦然道:
“在下不想得罪莊主,所以先講在前面,我此刻腰中所懸穆大哥的昆吾寶劍,功可斷金截鐵,鋒利無比!”
楊清赫赫尖笑道:
“你嚇不了我,這柄長劍我若有意,早就收起來了,你到過骨塔,應知那裏面不乏利器,我從未看在眼裏!”
燕元瀾微感愕然,目視她手中的玉尺。
楊清將手一舉道:
“小子!你認識這個嗎?”
燕元瀾道;
“我不認識!”
楊清冷笑道:
“這是玄元玉尺,發時威力無窮,長短昆吾青白杖,比起它可差得多了,小子,你拔劍納命吧!”
忽而展開手中的玉尺,蓋天徹地,朝他的頭上罩將下來!
燕元瀾斜身避開尺影,然後一舉手中長劍道:
“你再要如此不顧身份,燕某長劍就不再容情了!”
楊清將玉尺—擺,厲聲叫道;
“小輩,今天有你就沒有我!”
叫聲中尺尖對準他的肋下點來,燕元瀾平劍一封,叮然作響,震得劍身直顫,尺化“玉帶圍腰”,又掃將過來。
燕元瀾吐氣開聲,一劍橫削出去,昆吾的利芒恰好迎着玉尺的中段,嗆然響後,激起一溜火花。
燕元瀾但覺手中一震,才知楊清的腕力甚強,她手中的玉尺亦非凡品,居然能擋住昆吾劍的利刃而無所傷,可是他的長劍卻是穆如春之物,生怕有所損毀,連忙退過一旁察看。
楊清冷哼一聲道:
“別看了,這一招我沒有使上全力,因此你那把破劍還可保留無恙,下一招就有你好看的了!”
燕元瀾見劍鋒完好無恙,心中略定,然而對楊清的話也不敢忽視,她的那柄五尺光華晶瑩,在硬拼一招後,不但不見減損,好似更燦爛了一點。
楊清舉尺迎頭又壓了下來,這次燕元瀾心存顧忌,不敢以劍鋒相接,翻腕以劍葉平封出去。
如是相持約十餘招,雙方俱無勝負,然而在長髮飄揚之際,燕元瀾發現楊清臉色陰沉的笑意愈來愈深,不禁在心中嘀咕起來。
“她並未佔上風,高興些什麼呢……”
暗自盤算中,楊清又是一尺襲來,燕元瀾擋了開去,劍尺文接聲後,楊清居然笑出了聲音!
燕元瀾心中的狐疑更深了,目光一瞥手中的長劍,不禁大驚失色,也明白了楊清得意的原因。
昆吾長劍上原來有三尺許的鋒芒,現在只剩下一尺來長,顯得黯然失色,反之楊清的玉尺,卻更加光華鼎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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