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裏,紀穎跟衞青槐和楊魁等人同桌用餐,一語不發的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得過多久,天曉得她都快悶壞了。
如果説今天對手是其它人,她鐵定會搬出律師的本色據理力爭,哪怕自己的身分是肉票。
可對手是衞青槐,她根本沒有任何機會,即便他要比自己小上幾歲。
因為挫敗,也因為沮喪,她選擇以沉默作為消極的抗議,雖説她也知道這樣十分幼稚。
問題是,他的行徑又成熟到哪去?即便不清楚他的目的,她也已受不了他了。
這時,一名負責大門口守衞的手下走了進來。
「幫主!」
儘管已經習慣衞青槐的身分,可每回聽到人家喊他幫主或老大,紀穎還是覺得十分怪異。
秉持着置身事外的態度,她只是專注的用餐。
「什麼事?」
「外頭來了個女人説要找紀小姐。」
紀穎一怔。
找她,誰會知道她在這裏?
衞青槐沒有響應,視線調向同桌的楊魁等人。
裴宇昂直覺表示,「不可能啊老大,不可能有人知道她在這裏。」跟着轉向手下問道:「什麼樣的女人?」
手下難掩驚豔之色道:「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人。」
紀穎腦海裏直覺閃過--
若晴!肯定是若晴。她臉上綻放出驚喜的表情。
從來沒有一刻,她像現在這樣高興見到若晴。
衞青槐注意到了,彷佛從她驚喜的表情中明白了什麼。
「把人轟走!」他惱道。
她一聽,驚喜的表情當場垮了下來。
同桌的楊魁等人則對他的決定感到意外。
以他的個性,對任何未明的情況總是分外留心,不容有一絲的疏漏。
按理説,來了個身分不明的女人,他會先弄清楚對方的底細再做決定,哪裏料到竟不由分説便要將人驅離。
不明白是什麼原因讓他做出如此欠缺考量的決定,莫正剛提醒道:「老大,要是那女人去報警?」
衞青槐蹙了下眉。
的確,正所謂樹大招風,如今的龍幫可説是警方極欲掃蕩的目標,即便沒有證據,還是可能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老大,是不是先見過那女人再説?」裴宇昂也建議。
明白自己確實因為一時情緒欠缺考量,衞青槐耐下性子改口,「帶人到大廳。」必要的時候,就是要了結那女人他也在所不惜。
手下離開後,衞青槐站起身,紀穎隨即想要跟進。
他的視線掠過紀穎落到楊魁等人身上,「別讓她離開這裏。」
原本也想前去一探究竟的三人聽到他的吩咐多少有些失望,但仍遠不及紀穎的反應。
「你不能這麼做!」她衝口反駁。
衞青槐看着她的反應蹙眉。
「她是來找我的,我有權利見她。」
「權利?」
明白自己的身分根本沒有權利可言,紀穎卻顧不了那麼多。
「你無法阻止我。」她衝動的挑釁他。
衞青槐的表情沒有明顯的變化,聲音淡漠的説:「只要-出現在大廳,那女人就得死。」
他語氣裏的肅殺當場讓紀穎為之一震,「你、你不是説真的。」但心裏其實很清楚他的認真。
「-可以試試。」
儘管沒有明顯的跡象,跟在衞青槐身邊多年的楊魁三人,都隱約覺察到他的怒氣,這讓他們感到詫異不已。
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他居然動怒了,看來他們都低估了紀穎在他心中的地位。
紀穎頹敗的坐回椅子上,看着衞青槐走出餐廳。
大門外,柳若晴等得心急。
原本,她這會該是要趕去參加一場走秀的,卻在途中接到酒保的電話,得知紀穎被綁走的消息。
顧不得仔細思量,她便匆匆趕來,甚至沒來得及通知人在南部的紀威。
掛心着紀穎安危的她壓根就沒有考量到,自己一個女人隻身獨闖龍幫是多麼危險的事。
門口幾名壯漢眼睛全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不放,直到進去詢問的那名手下出來才將她領了進去。
原以為一進門就會立刻見到紀穎,柳若晴沒料到的是,等在大廳裏的居然是個年輕男人。
更令她錯愕的是,她居然聽到領自己進門的手下喊他--
「幫主!人帶來了。」
什麼?!開玩笑的吧!
雖説她並不十分清楚龍幫的事,可從酒保惶恐的語氣裏不難感覺到,這裏就算不是龍潭虎穴也相去不遠了。
可這會,眼前的事實卻告訴她,這龍潭虎穴是由一個年輕小夥子所撐起。
誰來告訴她,這不是真的?
「下去吧!」衞青槐吩咐手下退去。
短短三個字,柳若晴卻能感覺到其中的氣魄。入行以來達官顯要她見多了,卻都不及眼前男人的氣勢。
收斂起心中的詫異,她知道眼前的男人絕不簡單。
問題是,就算沒能立刻見到小穎,她區區一個女人有什麼能耐勞駕一幫之主親自接見?心中的疑慮不禁又起。
衞青槐的視線在瞧清楚她後,變得更為犀利。
沒敢看輕他,她客氣道:「我想見紀穎。」
本以為他會否認,卻聽到他悍然拒絕,「不可能!」
原本還無十足把握的柳若晴一聽,「紀穎真的在這裏?」
見她露出欣喜的神色,他的厲眼一沉。
「她好嗎?你們沒傷害她吧?」
她知道自己這麼問實在有點蠢,對方既然是綁匪,如何能向他尋求保證。
可除此之外,在沒能親眼見到小穎以前,她實在沒有其它管道可以得知好友的安危。
「-不需要知道。」
她一聽,立刻反駁道:「怎麼會不需要?我可是她……」
「-什麼也不是!」衞青槐一口截斷她。
柳若晴嚇了一跳,因為外貌的關係,在男人面前她向來無往不利,這還是她頭一次遇到有男人對她怒目相向。
要是她沒看錯,他對她似乎存有敵意。
問題是,為什麼呢?沒道理啊!
「我們見過嗎?」她試探的問道。
他只是深沉的盯着她。
「我是説,我們應該沒見過面吧!」
見他仍然沒有響應,她不禁暗暗打量起他的五官。
印象中,她應該不認識他才對,可為什麼他會對初次見面的自己……
「是誰告訴-她在這裏?」衞青槐問道,決定追究那個泄漏紀穎行蹤的人。
明白酒保想必是經過一番掙扎,才決定向她透露小穎的行蹤,她自然不可能出賣他。
「我自己查到的。」
他哪裏會瞧不出她有意袒護泄密的人,無所謂,他想知道的事從來沒有人能瞞得住。
見他嘴角漾起一抹冷笑,她心頭一悸。
未免他的心思繼續繞在這上頭,她轉移話題道:「為什麼抓紀穎?」
「-沒必要知道。」
又是這種回答,這人簡直是不可理喻到了極點。
明白就是再問下去也問下出個所以然來,她開門見山道:「我要你馬上放了紀穎。」
「-以為有資格要求我?」衞青槐神色陰沉。
「那我就報警處理。」
殺氣自衞青槐眼底閃過,「-沒那個機會。」
「你想殺我?」柳若晴心頭一涼,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莽撞,居然沒有半點準備就冒冒失失跑來。
他沒有否認,事實上,在方才確定她的身分時,他就有這個念頭。
充滿肅殺的雙眼叫她看得頭皮發麻,相同的感覺她彷佛曾經有過,像是在多年以前……
是他!
塵封的記憶在腦海裏逐漸清晰,她記起了他的身分。
沒錯,他臉上輪廓依稀還有當年的影子,雖説陰鬱的霸氣已取代那時的桀-不馴。
「是你吧?」她語帶確認的問。
衞青槐沒有響應,臉上的神情彷佛明白她問什麼。
「那個少年。」看着他,她益發肯定。
他眼中的殺意強烈,「死人沒有知道的必要。」
柳若晴儘管害怕,仍是強迫自己非把事情問清楚不可。
「你是因為這樣才綁架紀穎?」
他沒有理會她。
「為什麼?紀穎是受害者啊!」他有什麼理由要這麼做。
「-管得太多了。」對她,衞青槐已經沒有任何的耐心。
不對!他既然救了小穎,又怎麼會再加害她。
如果他不是要加害她,那麼他派人將小穎綁來又不希望被別人發現,會是為了什麼原因?
進門至今,他的語氣聽似無禮,仔細回想卻處處流露出佔有--
佔有!對小穎?
這怎麼可能?他甚至要比小穎小上幾歲,怎麼會……她有些無法置信的打量起他。
儘管難以置信,他臉上的神情卻讓她無從懷疑。
不知該如何反應的她脱口道:「你是認真的?」
衞青槐臉上倏地閃過心思被窺出的惱火,「-找死!」
這回柳若晴非但沒有被嚇到,反而顯得有些錯愕,他的惱羞成怒間接證明了她的臆測。
一瞬間,她竟有股想笑的衝動。
得知小穎被綁架的那一刻起,她的一顆心擔心到幾乎要爆了,結果這會真相大白,竟是這般出人意表的結果。
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她反而不再感到害怕。
如果他綁架小穎的原因真是像自己所想的,那麼她非但毋需再為小穎擔心,就連自己的生命安全也毋需再顧慮。
「為什麼?」柳若晴問,「你為什麼想殺我?」就算他真的喜歡小穎,也沒有理由要殺她啊!
「殺-不需要理由。」
「或許吧,但是小穎可不這麼認為。」明白了他對紀穎的在乎,她有恃無恐。
「-……」
無意激怒他,她轉口説道:「別傷害她,她已經傷過太多次心了。」
雖説進門至今衞青槐對她沒有一絲的客氣,但是從他的表現,柳若晴知道自己可以放心的將紀穎交給他。
聞言,他眼神一-像是要射穿她。
她急忙澄清,「嘿!別誤會喔,傷她心的可不是我。」而是那些個該死的花心蘿蔔。
不過柳若晴也沒打算解釋得太清楚,免得他一時遷怒將罪全怪到她頭上,畢竟是她去試煉那些個花心蘿蔔才讓紀穎傷心。
她看出衞青槐對她的話充滿懷疑。「你可以不相信,不過我説的全是事實。」
審視了她幾秒,他才開口,「為什麼説這些?」這麼問並不表示他信了她的説詞,純粹只是不解。
「因為我打算把她交給。」
別的不説,單從他對自己的態度不像其它男人那樣,柳若晴便願意相信他對紀穎的那份心。
衞青槐一聽立即沉下臉來,感到被愚弄的怒氣。
她看出來了,不明就裏的接着表示,「沒有人知道小穎在這裏,我不會告訴任伺人。」她提出保證。
見她不像在開玩笑,他的着惱轉為狐疑。
「讓她開心,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衞青槐沒有答應她的必要,因為就算她不説他也會這麼做。
「不需要-多事。」
這傢伙,就不懂得客氣些,她可是在幫他耶!
算了,只要他能善待小穎,她也不計較了。
「現在,是不是能讓我見小穎了?」
衞青槐神情一凜。
「別擔心,只是見一面,不會把人拐跑的。」柳若晴玩笑道。
從他臉上的神情來看,顯然並不欣賞她的幽默。
她識相的收起笑容認真説:「再説,小穎要知道我來了,沒見到我她是不會放心的。」
的確,這點衞青槐無法反駁。
「別耍花樣。」他警告她。
拜託!年紀輕輕的比女人還小心眼。
「我沒那麼笨。」站在人家的地盤上還蠢得搞鬼,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他又對她投以警告的一眼,才讓人去叫紀穎。
見到手下來叫自己去大廳,紀穎原本還不大敢相信,急匆匆的就要走了出去,卻因想到衞青槐臨去前的威脅而遲疑。
不放心的再確認了一遍,確定無誤後,她才趕忙走出餐廳,莫正剛三人也因為好奇跟了出去。
紀穎一進到大廳,一眼便瞧見柳若晴。
柳若晴的反應比她還快,「小穎!」敞開雙臂跑向她。
「-怎麼知道我在這裏?」她開口便問。
「-沒事吧?過得還好吧?」柳若晴一個勁的察看着她,確定她是否安好,對她的詢問置若罔聞。
尾隨着進門的楊魁三人見到柳若晴這樣一等一的美女,眼睛不禁為之一亮,裴宇昂甚至還輕佻的吹了聲口哨。
相形之下,衞青槐的神色顯得有些難看。
「我……」
紀穎才要開口,手臂突然被人一扯,還來不及搞清楚狀況,人已經置身在衞青槐胸前。
突如其來的舉動,別説是紀穎和柳若晴傻眼,就是楊魁三人也為之一愣,對他此舉感到不解。
「你放開我!」
紀穎直覺便要甩開衞青槐的箝制,只可惜力不從心。
反應過來的柳若晴,儘管覺得衞青槐的佔有慾稍嫌誇張,心裏卻是替好友感到開心。
「-看起來很好。」她打圓場道。
紀穎一聽,當場就懷疑起好友的眼睛。
她被個野蠻人強拉着不放,這樣也能叫好。
「-説什麼?」
「來之前,我原本還很擔心。」見紀穎這麼精神,柳若晴放心了。
什麼叫來之前?她現在也還需要人擔心啊!
紀穎還來不及提出反駁,衞青槐已經先行下起逐客令。
「人見過了,-可以走了。」
即便對柳若晴仍存有疑慮,他還是決定放了她。
走?她話都還沒講上兩句。
柳若晴才要説話,紀穎比她更快表示意見,「你不能趕她走!」接着回過頭瞪視衞青槐。
「或者-要她跟-一塊留下?」
紀穎頓時語塞。
是啊,她可是肉票的身分,如何能讓若晴跟自己一塊留下。
紀穎一方面記起自己的胡塗,另一方面卻又難以置信,衞青槐居然要放柳若晴離開,心下不禁起疑。
「你要放她走?」
他只是反問:「不希望?」
希望!她當然希望。問題是……
「你不會傷害她?」她必須確保若晴真能安全離開。
雖説綁匪的保證根本沒有公信力可言,然這些天的相處下來,她願意相信他的承諾。
「如果她泄漏了-的行蹤……」他厲眼朝柳若晴一掃,其中的警告已是不言可喻。
紀穎心下漏跳了一拍,為腦里正在盤算的念頭。
「不會的!她什麼也不會説。」不管三七二十一,紀穎先替好友否認了再説。
「最好是這樣。」
將衞青槐與紀穎的一來一往看在眼裏,柳若晴知道自己可以放心。
「既然我要走了,是不是能讓我跟小穎再説兩句?」
衞青槐原想拒絕,卻因瞧見紀穎眼底的希冀鬆開了手。
「若晴,-……」她立即走到柳若晴身邊,想暗示她設法救自己出去,卻又擔心被衞青槐聽見。
「行了,我知道該怎麼做。」
「那就好,我……」
「別光顧着想走,有空的時候也想想他的好。」
紀穎一時沒能會意,「什麼?」
「就這樣啦!先回去了。」柳若晴告別她轉身離開。
她忍不住再叮嚀,「快點啊!」
柳若晴只是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這情形看在紀穎眼裏感到莫名的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