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O三七年。
大都會。
許冠彤下班,問妻子:“晚兒今天怎麼樣?”
許太太自電腦熒屏及鈕鍵中抬起頭末,“老樣子。”語氣平淡。
晚兒,是他們十六歲的獨生女。
許冠彤在四十二歲那年才生下她,因此取名晚兒,指晚來的孩兒。
許氏伉儷是志同道合的昆蟲資料研究專家,結婚多年,感情融洽,為了事業,並未想過生兒育女,晚兒的蒞臨,是一宗意外驚喜。
當下許冠彤問:“晚兒呢?”
許太太答:“出去了。”
“心情仍然壞透?”
許太太點點頭,大惑不解,“真正奇怪,幹科學的父母,養育的女兒卻似藝術家,情緒如許不穩。”
“晚兒自小如此。”
“會不會是隔代遺傳?”
“一隔三代咱們許家也沒有幹文藝工作的人。”
許太太感喟:“那麼一定是那著名的代溝,我們生她的時候已經老大。”
“胡説,”許冠彤不承認,“張某,蔣某,莊某他們也都是中年生子,人家就沒這麼煩惱。”
“許是因為愛瑪的原故。”
許冠彤不耐煩:“愛瑪只是晚兒的保姆。”
許太太的聲音仍然很平靜,“但是你知道孩子們,有時為一隻狗一隻貓,都會動真感情。”
“不是孩子了,她剛考入聯合國科技學院,明年春假一過,便得入學。”許冠彤説:“更衣吧,王教授在等我們呢。”
許太太連忙應,“是,我馬上準備。”
他倆盛裝出去赴宴。
過沒多久,許晚兒便回來了。
一進門,她便聽見電子感應器同她説:“你好,晚兒,你父母不在家,晚餐已經準備好,今夜電視節目不壞,九時半播放的‘人類之足跡’特別精彩。”
晚兒在寬敞的客廳坐下,落寞的説;“又只得我同你。”
“是,自從愛瑪停工之後,只剩下我。”
晚兒斟一大杯果汁喝,不語。
“晚兒,或者,你應當結交一些同齡朋友。”
晚兒笑笑,不語。
“人類需要朋友呵護關懷,你不該獨處。”
晚兒站起來,“多謝關心,我不會有問題。”
她朝卧室走過去。
誰都看得出她心情壞到極點。
晚兒悶聲不響倒在牀上,眼睛看看天花板,雙手枕在頭下,半晌,她起來走到書桌前坐下,同她的私人電腦對話。
“剛才,我去看過愛瑪。”晚兒按下字鍵。
電腦熒幕打出字樣:“愛瑪近況如何?”
“她不中用了。”
晚兒忍不住飲泣。
電腦似知道晚兒傷心,故安慰道,“天地萬物,均有壽命,壽終則自世上消失,生老病死,乃天理循環,不宜過度悲傷。”
“可是,愛瑪是帶大我的保姆。”
“我知道,你們相處十六年。”
晚兒悽苦,“我捨不得她。”
“人之常情。”
“愛瑪愛我。”
“是,她的確是位盡責的好保姆。”
“她從未打過我一下,從未責罵我一句,她以無窮無盡的精力以及智慧來帶大我,”晚兒哭,“她又是我最好的朋友。”
“晚兒,你很幸運。”
“她現在要離我而去了。”
“晚兒,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我心中充滿悲傷,我實在不捨得她。”
電腦至此忽然顧左右言他,“晚兒,麥可多久沒來了?”
晚兒擦乾眼淚,“好幾個星期。”
“你們還有沒有見面?”
“有,今早在學校碰見他。”
“為什麼不同他談談?”
“我試過,一開口就被他截去話題,整個小時,他都説着足球隊裏的是非,他的煩惱比我的還要大還要多,我反而成為他訴苦的對象。”
“可憐的晚兒。”
晚兒嘆口氣,“你會不會笑人類過分膨脹的自我中心?”
電腦含蓄地回答:“這的確是人類一個顯著的弱點。”
晚兒深深嘆息。
“有沒有同父母討論過你的情緒?”
晚兒茫然問:“爸爸媽媽?”
“是呀,他們是公認的有識之士,應該可以幫到你。”
爸爸媽媽?晚兒答:“他們的學問太高,智慧太深,我從未試過真正與他們接觸,他們工作繁忙,社會責任深重,在父母面前,我時刻覺得自己幼稚緲小,許多話開不了口。”
電腦沒有回答,象是在嘆息。
晚兒終於説,“我要休息了。”
“晚安。”
晚兒按熄電腦。
她可以清晰記得,第一次見到愛瑪的情況。
媽媽指着説:“這是愛瑪,由她來照顧晚兒,好嗎?”
愛瑪咕咕咕地笑,雙手接過晚兒,晚兒隨即聽到媽媽鬆口氣,“好了,大學催我上班呢,這下子可以脱身了。”
自此以後,媽媽便很少摟抱她。
母親不是不愛她,但一個人的時間用在什麼地方是看得見的,母親是理智型的事業女士,一切講計劃,原則,道理,她不會溺愛縱容孩子,她連對自己,都極之富有紀律,她不是那種温情氾濫的母親。
許太太大部分時間,留在實驗中,即使回家,也關在書房內,忙着研究功課。
小小的晚兒前去敲門,母親也讓她進去,同時,把有關昆蟲的知識告訴她。
這是晚兒童年時至大的享受。
孩提時的她,已知道自然界動物約有一百五十萬種。昆蟲不過是節肢動物中的其中一類,人類,是脊椎動物中的哺乳類。
晚兒對蝴蝶最有興趣。
她一早已經知道蝴蝶是鱗翅目昆蟲,七歲的她看得出樸啄蝶與蛺蝶的分別。
母親讓她坐在書房另一頭的椅子上,教會她這些。
在晚兒心目中,母親是莊嚴的,甚至有點神聖不可侵犯。
她從不摟住女兒坐膝蓋。
朦朧間聽見父母應酬返來。
母親輕輕説:“累得很,有時真想退休。”
“退下來之後,不怕成為無用之人?”
“可以有多些時間與晚兒相聚。”
“晚兒已經是大學生了。”父親打着呵欠。
“時間過得真快。”
“真的,晚兒出生好像只是去年的事。”
“噯,一點點大,哭聲洪亮。”
晚兒聽得父母説她,不禁微笑。
片刻他們進房去,室內又恢復寂靜。
父母親象是忘記當中十六年的事了,那段時間有愛瑪,父母親專心工作,因而得到國際上好幾個著名獎章。
愛瑪帶幼嬰去注射防疫針,愛瑪去替她領護照,愛瑪為她辦小學入學手續,愛瑪幫她補習功課,愛瑪與她進百貨公司添置衣物。
開頭是倚賴,後來是尊重,到最後,晚兒與愛瑪成為莫逆。
小男生怎麼樣邀請她去看電影之類的秘密都只告訴愛瑪。
如今愛瑪要離開她,當然傷心。
第二天起來,晚兒走進客廳,電子感應器對她説:“早,晚兒,你父母已去上班,你昨夜未用晚餐,今早想吃什麼?”
早出晚歸,是許冠彤夫婦長年累月的生活習慣。
陽光和煦地照進室內,晚兒卻沒精打采。
電子感應器説:“聽講,愛瑪不會回來了。”
晚兒用手掩住臉,“是有這個可能。”
“我們在這間屋子內共事十多年,我希望能去看她。”
“我已替你問候她。”
“你耽會兒去看愛瑪?”
“會,有什麼話要説?”
“我們永遠懷念她。”
晚兒頷首。
“但是,晚兒,你總得吃點東西,我吩咐廚房給你弄。”
“一客三文治已經足夠。”
“加個香蕉奶昔吧。”
“謝謝你。”
稍後,晚兒出門去探訪愛瑪。
愛瑪到底在什麼地方?
她在宇宙電腦機械工程大廈的十一樓修理部。
噫,愛瑪應該在醫院裏才是呀!
呵,一定是説故事的人忘了告訴讀者,愛瑪不是人類,愛瑪是一具電腦機械人,輸入愛瑪的電腦程序由專家設計,所以她是一個最好的保姆,因為她貯藏豐富育嬰知識與兒童心理資料,因為她體力無窮,還有,她永不動氣。
至可惜的是,她的壽命,亦即是操作有限期,只得十五年。
到了今天,已屆極限。
修理技工小何見到許晚兒,馬上説:“許小姐,你來了。”
晚兒焦急地問:“愛瑪如何?”
小何見她如此憂慮,不禁惻然,這幾天她日日都來探訪這具電腦機械人,不住懇求技工幫忙修理,小何開頭覺得少女小題大做,暗暗好笑,隨後被她的真摯感動。
可惜機械人壽命出廠時已經決定,無可挽回。
一般人家待機器如機器,一旦報銷,使喚人收廢鋼爛鐵那樣取走,可是這位許小姐把機械人當了真人,把修理部當作醫院急症室,叫眾同事嘖嘖稱奇
當下小何説:“它在九號修理室。”
晚兒急急趕去。
另一位技工小張問:“那具機械人到底有無得救。”
小何搖頭,“活足了,不算夭折。”
“那麼,它主人為何傷心?”小張莫名其妙。
“那女孩子感情太豐富。小何答。
“你別説,我那三歲小女兒就不大分得清保姆是機械不是人。”
小何苦笑,“有什麼辦法,父母在外忙生活,孩子不交給它們交給誰?都説是本世紀最偉大的發明呢。”
“我決定在女兒稍微懂事時同她解釋人與機械的分別。”
“這一代小孩接觸機械多過接觸人。”
“一切自動化嘛。”
“別閒談了,大把工夫等着要做。”
小何小張趕去自己的崗位。
晚兒在九號房找到愛瑪,只見她與數具同類型的機械放在一起。
晚兒過去扶起她,垂下淚來。
“愛瑪,是我。”
愛瑪體內電池已經乾涸,她勉強微微睜開眼,“晚兒,你不用再來,我在此地很好。”
“愛瑪,”晚兒擁抱她,泣不成聲。
“嘖嘖,晚兒,快做大學生了,還這麼着。”
晚兒只是哭。
“你已經這麼大了,我的責任已經完成,還記得第一次看見你的情況,喲,歷歷在目:一點點大,卻烏油油一頭黑髮,真可愛!許家對我不薄,我是一個幸運的機械人。”
晚兒只是嗚咽。
愛瑪嘆口氣,“晚兒,乖,回去吧,我已不能動彈。”她的功能已屆衰竭。
晚兒正在哀傷,忽然聽得軋軋一聲,有人開口,“這位小姐,不必悲哀,機械人命運如此,早已註定。”
晚兒一看,原來是愛瑪身邊那幾具同一命運的機械人。
其中一具不勝唏噓,“有我們陪伴愛瑪,你放心走吧。”
“她已辛勞一生,可獲安息。”
“我們到底不是人類,我們並無生命。”
晚兒聲嘶力竭地説,“你們有生命,誰敢説你們沒生命!你們的生命有光有熱。”
愛瑪搖搖頭,“這傻孩子。”
晚兒問愛瑪:“可記得你買金魚送給我,可記得你帶我去動物園,可記得我們一去看魔術表演,又帶我去醫生處脱乳牙?愛瑪,我的生命裏有太多你的印子。”
眾機械人均不住嘆息。
有一個説:“我也帶大過三個孩子。”
“我兩個。”
“我終身照顧一個不良於行獨居的老婆婆。”
“可是到頭來,我們躺在這裏,猶如一堆爛鐵。”
愛瑪輕輕説:“不要抱怨。”
機械人噤聲。
“晚兒,”愛瑪説,“你回去吧。”
晚兒一轉過頭來,看到技工小何站在門口,只得抹乾淨眼淚,同愛瑪話別。
愛瑪見晚兒已走,便對小何説:“請你幫個忙。”
“請講。”
“請將我體內殘餘電源截斷,免得那傻孩子天天來惹得我心煩。”
小何覺得這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你有最後遺言嗎?”
愛瑪點點頭,“叫許晚兒另置一具新型電腦機械人,她現在需要的不是保姆,而是朋友。”
“我會替你傳達。”
“還有,我愛她。”
小何低下頭。
愛瑪磊落地説:“來,動手吧。”
眾機械人騷動了一陣子,終歸於沉默。
當天晚上,宇宙電腦機械公司的公共關係部門撥電話把該項消息及愛瑪的遺言通知了許宅。
接電話的是許太太。
她自文件中抬起頭,喚女兒出來,“晚兒,晚兒。”
晚兒自房中走到母親身邊。
“晚兒,愛瑪它——”
晚兒猶如聽到晴天霹靂,退後兩步,背脊靠在牆上。
許太太看到女兒如此感情用事,不禁低聲斥責:“晚兒,你太幼稚,它不過是一具機械人。”
晚兒知道得不到母親的同情,忍着眼淚,低下頭。
“理智一點,控制你自己,連情緒都不會操縱,怎麼辦事?”
晚兒緩緩走回自己的房間。
她失去了十五年來最好的同伴,母親卻怪她幼稚。
她悽苦地對電腦訴苦;“與機械交通,勝過與人交通。”
電腦安慰她:“不要氣餒。”
“自幼伴我長大的,都是電腦機械。”
“現在你長大了,你可以走出去與人們接觸。”
“我不要與他們做朋友。”
“晚兒,別説賭氣話。”
“我講的都是真實感受。”
“少年們都在矛盾彷徨中長大,然後,變得換他們討厭的大人一樣。”
晚兒震驚地問,“我會嗎?不不不不。”
“你也不例外。”
“我討厭你的詛咒。”
“晚兒,這不是詛咒,這是真相。”
“我才不要變成他們那樣:乾涸的心,名與利充塞腦袋,完全失去理想。”
“晚兒,你太武斷了。”
晚兒不想與它分辯,把電腦關掉。
第二天一早,她再次前往宇宙電腦機械公司。
這次是工程部通知她前往的。
小何出來接待她。
“許小姐,我替你留下了這個。”他把一個小包遞給她。
“這是什麼?”
“這是九一一型機械人的心臟部分。”
晚兒一怔:“愛瑪的心?”她再次淚盈於睫。
“可以這麼説。”
“謝謝你。”
小何作一個“別客氣”的手勢。
晚兒鄭重地捧着愛瑪的心,“她的其餘部分呢?”
“已經拆卸。”
晚兒的頭垂得低低,捧着那顆善良的心,返回家中。
路上象是聽到保姆的聲音:“寶寶,來,跨開第一步,向我走來,小心,小心,對,不要怕,好極了,晚兒真是乖寶寶。”
多年,多年,愛瑪的聲音是她唯一熟悉的聲音。
父母出差到蘇黎世開會,到赫爾辛基講學,一去好幾個星期不返,只有愛瑪至可靠。
半夜驚醒,嚎啕大哭,也只有愛瑪過來哄撮她。
兩人一起看恐怖電影,愛瑪的膽子原來比她小。
現在,那忠誠的朋友剩下一顆心。
到了家,晚兒輕輕打開小紙包。
愛瑪的心,只是一塊小小鑲着線路板的鉛,她把它貼近在臉邊。
晚兒至此已沒有眼淚。
母親説得對,是要學習控制情緒。
大喜大悲,大哭大叫只是孩子們的專利。
她已是大人了。
許太太敲敲房門:“晚兒我有話同你説。”
“是,媽媽。”
“你父親與我將往慕尼黑出席一個研討會,為期六個禮拜,你恐怕要獨自渡過十六歲生辰。”
晚兒抬起頭,“請問你倆幾時動身?”
“大後天下午。”
“祝旅途愉快,凡事順利。”
“我們已替你預備了生日禮物。”
“謝謝父母親。”
許太太轉身離去,可是又想到了什麼,轉過頭來,“你沒有怎麼樣吧,惡劣情緒已經過去?”
晚兒答:“我沒事。”
許太太的聲音轉得温和一點,“我知道你值得信任。”她忽然看到女兒手裏拿着一塊東西,“那是什麼,一塊紙鎮?”
晚兒不想多説:“是,一塊紙鎮。”
許太太出去。
晚兒寂寞地倒在牀上。
以前,愛瑪會百般逗她開心:“晚兒,要不要學女紅?”答案,晚兒的鬨然大笑。
“晚兒,讓我們來欣賞爵士音樂。”答案:晚兒忙不迭點頭。
十五年。
沒有人可以代替愛瑪的地位。
那顆鉛心,一直依偎在晚兒的臉頰邊直至發熨。
愛瑪已在世上消失。
晚兒照例送父母到飛機場。
許冠彤夫婦只微笑一下,便與女兒話別,他們從不流露婆媽的温情,一切都是淡淡的,含蓄的,優雅的。
晚兒記得她幼時不慎摔倒在地,急急來扶起她的,永遠只有愛瑪,她希望媽媽會來搶救,但是許太太不以為然,“摔跤不是大不了的事,何用心急慌忙。”
母親這樣的修養令晚兒惆悵。
送走父母——她獨自返家。
電子感應器對她説:“晚兒,你父母不在家。”
“我知道我知道。”晚兒揮着手。
“祝你十六歲生辰快樂。”
“廚房烤了一隻生日蛋糕,是愛瑪設計的巧克力海綿。”
“我肚子不餓。”
“呵,還有,你父母為你訂的生日禮物已經送到。”
晚兒仍然沒精打采。
“你不想看看是什麼嗎?好大的禮盒。”
“你應知道它是什麼。”
“是,我探測過,是一件機械用品。”
“放在哪裏?”
“貯物室外。”
好,去看看是什麼也好,
那真是一隻很大的箱子,晚兒拆去禮物包裝,打開盒子,取出説明書,不由得低呼出來,“是一具電腦機械人!”
“真的?什麼類型?”
“一○三八型。”晚兒讀出來。
“呵,那是本年度最新設計,又名良友型,是人類最好的朋友。”
晚兒不語。
“你看你父母多痛惜你,這類型的機械人名貴之極,價值不菲,每年限生產三萬部。”
晚兒低着頭看説明書,“它聰明嗎?”
“嘿!比起它,我們不過如一部洗衣機。”
晚兒打開整個盒子,良友型機械人外型並不突出,屬於中性,她依照説明書把她的能源開啓,立刻聽到一把温柔,鎮定,令人折服的女中音:“你好,我叫依莉莎白,從今天起,我將做你的好朋友,你願意將你的姓名與興趣告訴我嗎?”
“依莉莎白,我叫許晚兒。”
“是,晚兒,從此我將陪伴你,對你忠心不二,解你寂寞,聽你傾訴,我永遠不會使你失望。”
“謝謝你,可是依莉莎白,你能否告訴我一件事?”
“請説。”
“你的壽命是多久?”
“我的能源可以操作五年。”
“只有五年?”晚兒大吃一驚。
“五年之後,有更好的新品種出廠,你會更喜歡它。”
“可是,良友亦能換來換去嗎?”
依莉莎白毫不猶疑地答,“當然可以,不同內階段有不同的需要,新品種更能配合時代潮流。”
“朋友也不例外?”
依莉莎白笑:“自不例外,晚兒,你需要學習的彷彿很多,你願意與我一起進步嗎?”
“我資質比較愚魯,盼你不要見怪。”
“太客氣了,晚兒,請介紹你自己,儘管慢慢講,我有的是耐心與時間。”
晚兒輕輕握住依莉莎白的手。
夜深了,寬敞的公寓內只有她一個人,與若干電腦伴侶。
她絮絮與良友型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