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夏天,江默雨的高考結束了,方寶兒的戀愛也升温了。
“江默雨,我們約會吧!”在暑假開始的第一天,她對他説道。
“約會?”
“對,男女朋友如果不約會,那就不叫交往了!”她説得理直氣壯。
江默雨笑笑,“那你想要怎麼樣約會?”
“看電影,吃點心,去遊樂場。”她掰着手指頭數着,説來汗顏,這些都是可綺告訴她的。
“隨你喜歡吧。”江默雨同意了。
就這樣,整整一個暑假,江默雨和方寶兒幾乎都膩在了一起。
她很喜歡吻他,每次吻他的時候,他的臉都會漲得通紅,然後手足無措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為什麼我第一次吻你的時候,你沒有臉紅?”對於這一點,方寶兒很奇怪。
“那是因為我當時太驚訝了。”驚訝到根本忘了臉紅。或者該説,他沒有想到她會主動吻他。
“驚訝?”
“嗯。”她可能永遠不會知道,當時他的心中,有多麼的雀躍。
“那……以後只有我才能吻你,好不好?”她突然想到似的提出要求。
“這算是約定嗎?”
“約定?”她想了想,然後鄭重地點點頭,“對,是約定!”
“那好。”他欣然同意,“從今以後,只有你——方寶兒,才可以吻我。”
看着他柔柔的笑顏,她忍不住地又吻上了他的唇,當然,看到的還是他滿臉的紅暈。於是她只能岔開話題:“你打算報考什麼學校?”
“醫學院。”他嗓音帶着一些些的沙啞。
“你想當醫生?”
“嗯。那你呢,明年這個時候,你也要選擇志願了。”江默雨問道。
“我?”方寶兒反手指着自己。
“有想好要考什麼樣的學校嗎?”
“我嘛,可能會去報考警校吧。”她想了想道。
“警校?”她的這個答案,着實出乎他的意料,“你想當警察。”
“差不多吧。我有個姐姐,就是警察,不過她是交通警,我比較想成為重案組的警員。”
“是為了所謂的正義嗎?”心,莫名地收緊着。她可明白她的選擇,是一個隨時伴隨着危險的職業。
“所謂的正義?”方寶兒不覺笑出了聲,“你這話真有趣,不過也對,正義和邪惡,本來就是一體兩面的。我啊,沒什麼強烈的正義感,只是對警察這份工作,有着一種嚮往罷了。因為那些人,在從學校畢業時候的宣誓,給我一種很神聖的感覺,所以我就在想,我可不可以,也宣下這麼神聖的誓言呢?懷着敬畏以及毫不畏懼的心,説出神聖的誓言。”
她的臉上染着一層淡淡的光輝,看得江默雨不覺呆了。
寶兒有着不羈和灑脱的個性,這一點,他早就知道。但是這一刻,他卻開始覺得她像是風一般,好似稍一鬆手,她就會從指縫間飄走。
“喂,你怎麼了?”她在他呆愣的眼睛前揮了揮手。
“沒什麼。”他回過神來,“只是我沒想到,你想成為警察。”如果她真的想成為警察的話,那麼他將來……
“我這話只對你一個人説過,連我家老爸老媽都還不知道。”
“為什麼不和他們説?”他奇怪道。
方寶兒無奈地聳聳肩,“因為在家裏,光是我老姐一個人是警察,我爸媽就擔心死了,要是知道我也要考警校,準會叨唸死我。”
江默雨掀動了一下嘴角,卻沒説什麼。她……只想過父母會擔心,卻並沒有想過,他也會擔心呵……手中的茶,漸漸地變冷了,那薄荷的清香,也似乎在慢慢地變淡……
方寶兒的日子似乎過得很甜蜜,不過誰也沒有料到,她的幸福只維持了一個暑假。
在江默雨考進了醫學院後,兩人之間的約會便越來越少,通電話的時間越來越短。
然後,他放她鴿子的機會也逐漸地增多。
“寶兒,對不起,因為教授説星期天臨時需要幾個學生幫忙,所以我……”手機的另一頭,是那斷斷續續的道歉聲。
看來今天晚上的約會是泡湯了。方寶兒深深地吁了一口氣,“沒關係。”
“寶兒,下個禮拜,下個禮拜我一定有空,可以陪你去看《戀愛季節》這部電影。”江默雨保證道。
“嗯。”好像最近,此類的對話在不斷地增加。
星期天的上午,兩個女生鬼鬼祟祟地來到了醫學院。
“寶兒,沒有必要特意來這裏吧。”張可綺頗不自在地拉了拉帽沿,眼下的情景,讓她聯想到了特工一詞。
“默雨説今天要幫教授搭布展台,我也是想給他一個驚喜嘛。”方寶兒説着,晃了晃手中帶過來的便當。算算日子,他們都已經有兩個禮拜沒見面了。
“你以為你做的便當,真的能給他驚喜嗎?”驚是肯定有的,至於喜,則有待商榷,畢竟好友親手的便當,不是每個人的胃都能負擔得起的。
“焦是焦了點,不過味道應該不至於差太多吧。”
“你沒嘗過嗎?”
“沒。”
“……”阿門!張可綺開始在心中為江默雨祈禱。至少……別進醫院洗胃就是了,“寶兒,你確定江默雨是在這裏幫教授搭布展台?”
“確定,我特意問過默雨,他説是在醫學院的操場一帶。”當然,她沒告訴他她今天會來就是了。
操場上,有許多忙碌的學生們正在撐起支架,還有不少人在鋪平木板,已經放置各種東西。
“啊,我看到江學長了!”張可綺率先喊道,手指着左側前方。
順着好友手指的方向,一抹頎長的身影躍入了方寶兒的眼簾。瘦高的個子,穿着一身白色的制服,正在放置音響。
然後一隻白玉似的纖纖玉手也隨之進入了她的視線範圍。拿着手帕,那手正在給她的親親男友擦汗。很温柔的動作,還有兩人眼神對望,相視一笑的景象,讓方寶兒整個人像被雷擊中了一般,呆愣在了當場。
“寶兒,怎麼江學長和那個女的……”張可綺小聲地道。話還沒説完,身旁的人已經陡然地發出了一聲大吼。
“江默雨!”霹靂似的喊聲,隨着接下去的“砰”聲,方寶兒手中的便當盒子重重地砸在了江默雨的身上,而她則轉身大步流星地往校門走去。
張可綺張大嘴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幕。不是吧,寶兒也未免太沖動了。就算要發火,好歹也應該先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啊。
“寶兒?!”江默雨回過神來,一把抓起砸到他身上的便當盒,急急地追着方寶兒。
“怎麼回事?江默雨這是怎麼了?”
“剛才那大喊的女生是誰啊?好像和江默雨很熟的樣子。”
剩下的學生們議論紛紛。宋思銘抿着唇收回手,緊捏着手中那塊剛才擦拭過汗的手帕。
剛才江默雨臉上所閃過的慌亂,是她至今為止沒有見過的。那個穩重,温文爾雅,對任何事情都心平氣和的男人,竟然也會有如此慌亂的時候……
“寶兒!”江默雨疾步跑着,一把抓住了方寶兒的手腕。
“放開!”她厲聲道。
“我不放。”他難得堅持,“到底怎麼了?”一來就朝着他砸便當,讓他一頭霧水。
“怎麼了?你還好意思問我怎麼了?”她使勁地掰着他的手指。
江默雨握得更緊,絲毫不打算放開。一旦現在就讓她走開的話,那麼依照她的火爆脾氣,也許他永遠都沒機會了解清楚她在生什麼氣。
氣死她了,怎麼掰都掰不開。方寶兒越掰越急。這就是男人與女人之間力量的差異嗎?看他平時一副斯文的模樣,沒想到也會有這麼大的手勁。
“你要是再不放開的話,我咬你了!”她急得口不擇言。
“你咬吧,反正無論如何,我是不會放手的!”他定定地看着她。
完全沒有心虛的眼神,反倒讓她不知道如何是好,“你……”
“我只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你一來,甚至還沒和我説上一句話,就這麼生氣?”
“那好,你説,那個女人是誰?”她氣鼓鼓地瞪着他。
“哪個女人?”
“就是剛才拿手帕幫你擦汗的女人,你別説你不知道她是誰。”
江默雨皺皺眉,“我當然知道她是誰,她是我們班上的一個學生,叫宋思銘,我和她只是很普通的同學關係。”
“如果普通的話,那她為什麼要幫你擦汗,為什麼你又要對着她笑?你什麼時候看見我拿手帕給我們班那一大幫普通關係的男生擦過汗?”她連珠炮一樣地朝着他吼道。
“別這樣,寶兒,我發誓,我真的和宋同學只是普通的同學關係。我根本沒有去想過她為什麼要替我擦汗,至於我會對她笑,那只是一種習慣罷了。”他習慣了在人前擺出淺淺的笑,習慣了温柔地對待每一個人。
“習慣?”她的音量小了很多。
“對,那只是一種處於禮貌性的微笑而已,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的意義。”他輕輕地攬過她的身子,撫摸着她的額髮,“對不起,讓你多想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道歉,卻奇蹟似的讓她所有的怒氣都開始平息,“從現在開始,我討厭你的這個習慣了。”她喜歡他對着她笑,但是卻不喜歡他對着所有人笑。
“那你想怎麼樣?”
“從今以後,你只可以對着我一個人笑。”她霸道地説着。
“你是在吃醋嗎?”他點了點她的鼻尖。
“吃醋又怎麼樣,反正就是不可以!”她完全是一副鴨霸的樣子。
“好,好。”他寵溺地道,“只要你不生氣的話,什麼都可以。”這是她第一次,明明白白地表現出在意他的情緒。
“不過我難得做的便當卻砸壞了。”方寶兒嘆了一口氣。早知道如此,剛才就別砸得那麼用力了。
“只是飯菜混在一起而已,還可以吃。”江默雨看向便當盒。
“這麼噁心,怎麼吃啊。”她蹙着眉。
“可以吃,你第一次做的便當,我無論如何都會吃完的。”
江默雨真的吃完了方寶兒做的便當,不過事後也足足吃了一個禮拜的胃藥。事實證明,方寶兒確實不是下廚的那塊料。
只要一想到寶兒,他的心中就忍不住地泛起絲絲甜蜜。
“你在想什麼?”突如其來的女聲,打斷了他的沉思。
“啊?”江默雨抬頭,看着不知何時坐到他身旁的宋思銘,“沒什麼。”
“那天……”她斟酌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道,“那天拿盒子砸你的女生,你認識?”
“你説寶兒?她是我女朋友。”他合上了手中的書,抽出書末頁中夾着的借書卡。
“你——你有女朋友了?”在學校裏,他雖然對每個女生都和顏悦色,但是卻從來沒有對哪個特別的好,她一直以為他是想要專注於學業,不想太早戀愛。甚至對於上個星期天突然出現的女生,她也不願讓自己去多想。
“嗯,已經交往一年了。”他坦然承認道。
“那……”她想要説些什麼,卻一時之間,不知道説什麼好。
“如果沒別的事的話,我先走了。我今天答應了寶兒,要帶她去夜市買東西。”他説着,拿着書,走到圖書館前台,進行簡單的借書登記。
宋思銘貝齒咬着唇瓣,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嫉妒。不想——不想讓他去見那個叫寶兒的女生,最好讓那個女生一個人等待下去。
“等等!江默雨。”她追着他出了圖書館。
“還有事?”
“忘了和你説,教授剛才説把手術刀落在瞭解剖室,讓我去幫忙取,可是我一個人又不敢去,你也知道,那裏有人體的一些……呃,東西,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去取?”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手術刀,她只是想要找個理由,把他留下。
江默雨看看手腕上的表,時間顯示是下午五點,“你自己一個人不能去嗎?”
“我膽子小,我怕……”她擺出一副怯怯的表情,“你就當幫助同學吧,不會連這點小忙都不肯幫吧。”他皺皺眉,“可是我現在要去接我女朋友。”
“不會花你很多時間的,只是去解剖室找一把手術刀而已,很快的。”她説着,不由分説地拉起他,朝着解剖室奔去。
頗為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江默雨道:“那好吧。”他只希望,等會兒不會遲到了約會。
好吧,她設想過他有可能不會準時到達,她也設想過她可能會在原地等上半個小時,但是絕對沒有想過會等上兩個小時。
“寶兒,對不起,讓你久等了。”江默雨氣喘吁吁地在她面前道着歉。
“我當然久等了,你知不知道,我足足等了你兩個小時!”方寶兒生氣地道。冷風中站得她已經手腳冰涼,原本的好心情也蕩然無存。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會讓你等那麼久。”他一個勁兒地道着歉。
“原因呢?理由呢?這次我會先聽你的解釋,再考慮要不要拿東西砸你!”她沒好氣地道。
“我們班有個同學,要幫教授取落在解剖室的手術刀,因為她一個人不敢去解剖室,所以讓我陪她。但是去了那裏,一直沒有找到手術刀。過了很久,她才説,可能教授已經讓別的同學取走了。”江默雨喘了口氣道。
“那同學是男的還是女的?”
“女的。”
“你白痴啊,這種理由,一聽就知道是別有居心!找把手術刀,用得着找上兩個小時才告訴你,教授可能已經讓別人幫忙拿走了?!”這種理由,根本就是騙小孩的,他這種智商的人,居然會上當?
“不會吧,宋同學她應該不至於騙我,再説她也沒有理由這麼做。”
方寶兒突然發現,有時候對於男女之事,江默雨也可以算是遲鈍的了,“老實交代,在你們學校裏,到底還有多少女人對你有好感的?”
“沒有,在學校裏並沒有什麼人送情書給我,也沒有什麼人對我表白過。”他否認道。
方寶兒翻翻白眼,難道他真以為只有遞情書或者表白過,才代表有好感嗎?
“寶兒,不如我們先去……買東西吧。”看着她被冷風吹紅的鼻子,他無比後悔為什麼把約會的地點定在室外,而非室內。
“凍都凍死了,還買什麼!”她轉身,大步地朝着回家的車站走去。
“寶兒。”他急急地跟上,“別生氣了!我保證下次絕對不會再這樣。”
“你的保證不值錢了!”從他進醫學院後,這種事情就頻頻發生。而她每次得到的,除了道歉還是道歉。
“寶兒!”他一個跨步擋在她面前,“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會不生氣?”
她瞪着他。他的眸子很黑,很亮,也很柔。他的臉上,向來都是氣定神閒的表情,從容不迫幾乎可以説是他的代名詞。但是現在他卻是那麼的焦急。微亂的頭髮,有些蒼白的臉色,還有那按着她的肩膀,微微顫抖的雙手……
是因為她嗎?讓他如此的焦急?
也許,她是註定栽了,在他的面前,她永遠做不到如同平時那樣的灑脱,“我的手很冰,你幫我弄暖。”她舉起自己的雙手,遞到了他的面前。
江默雨一愣,趕緊用自己的雙手包住方寶兒的手,捂在手心中小心翼翼地摩擦着,“你不生氣了?”
“今天我所有買的東西,都要你付賬!”
“好,我付!”只要是她説的,他一股腦兒地全答應。
“另外——”她語音頓了頓,“沒有下一次了,不准你再約會遲到,或者放我鴿子!”否則她非捶死他不可!
“什麼?你又來不了了?”在公用電話亭裏,方寶兒對着電話大吼大叫,而在電話亭外的張可綺,早就已經習慣了此情此景。
“寶兒,對不起,因為教授臨時決定派學生團前往X市的一家大醫院進行為期10天的參觀。同時還會組織講座以及和一些知名醫生一對一地談話。這次的機會很難得,我想去,所以……”
“所以你就決定放我的鴿子?”
“寶兒,對不起。”
“江默雨,你每次除了説對不起,你還會説點什麼?!”她已經聽膩了他的道歉。永遠都是那三個字,永恆不變。
“我真的是想成為一個好醫生,所以才會特別珍惜這次的機會。”只有這樣,也許在未來,才會更接近她。
“但是你卻不是一個好的男朋友!”
“寶兒,我十天後回來,我一定會好好補償你的!”
“我不想聽你這些話,我只問一句,你來是不來?我數一二三。”
“寶兒……”
“一……二……”
“現在距離出發的車只有一個小時了,我實在是……”
“三!”
方寶兒猛地把手中的話筒掛上。
張可綺看好友從電話亭裏走出,趕緊迎上前問道,“怎麼了?”
“談判破裂,他説因為學校臨時決定要派學生去X市的醫院學習,所以決定要放我鴿子。”方寶兒攤攤手。
“所以你就氣成這樣?”張可綺好笑地看着方寶兒。
“不然呢?”難不成還得讓她開心得放鞭炮?
“這至少證明,江學生重視學業啊。又不是因為別的理由才爽你約,你用得着氣成這樣嗎?”張可綺為江默雨説情,“你做女朋友的,這種事情通常都是應該體諒對方,而不是一昧地發脾氣。”
“可綺。”方寶兒聳聳鼻子,“江默雨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樣幫他説話?”
“我可是實話實説,絕對沒有拿什麼好處!”
方寶兒沉默着。想想,這樣的機會對於一個才大一的學生而言,確實是很難得的。只是她氣不過,他又剛巧再次地爽了他們之間的約會而已,“如果你哪天,被你男朋友放了N次鴿子,就會了解我的心情了。”她悶悶地説道。
“那江學長什麼時候回來?”張可綺岔開話題。
“十天後。”
“十天後,那不正巧是2月14號?”
“那又怎麼樣?”她不感興趣地反問道。
“那天是情人節啊。”張可綺提醒道。
“我知道。”這點常識她還是有的。
“情人節都是女孩子送男孩子巧克力的日子,你就沒想過送江默雨自己做的巧克力?”
“……沒。”她還真沒往那方面想過。
“寶兒!”張可綺受不了地拍拍額頭,“那麼你從現在開始,可以好好想想了,如果你真要在情人節親手做出巧克力的話,依照你的廚藝水平,十成十要惡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