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站在街角,“我的‘家’到了。”
“我送你上去。”我説。
“不用了。”朱明説,“家豪,謝謝你的美意。”
我看着她上樓,她到了閣樓,把燈開亮,開了窗,向我招招,“再見。”她説。她的聲音並不響亮,但是街上那麼靜,聲音幾乎起了迴音。我低着頭走了。
那一夜我並沒有睡好。一大清早,唐就來了個電話,説:“琪琪在不在?叫她到閣樓來一趟好不好?我想朱明的安眠藥片服多了。”他的聲音並不慌張。
“為什麼不送院?”我急問。
“早洗了胃出來了。”唐冷淡的説。
我與琪琪同時趕到他們住的地方。朱明並沒有躺在牀上,她挨窗口坐着,唐在收拾東西,兩個人都穿着厚厚的毛衣,隨時預備走的樣。
他們崩了,再也沒有辦法和好了,我算一算那時間,自聖誕前後,到現在,連春天都還沒過完,才兩個多三個月。唐瘦削的臉板得很緊,薄薄的嘴唇閉成一條線。
他斷斷續續地説:“我是不怕女人玩這套把戲的,真正為我差點死掉的人還有呢,別説是幾顆安眠藥片……不過是想折騰我,可是連帶你自己也不好受。我不會是你第一個男朋友,也不會是最後的一個,是不是?”
琪琪跑去按住他:“別多説了,夠了。”
從這幾句話來聽,唐對朱明不是沒有好感的,至少他恨她。要叫一個人恨了也並不容易。比叫一個人愛一樣的難。
以前有個女同學喝醉,我去扶她,她碧綠的眼珠子瞪着我看很久,然後痛哭失聲,嚷道:“沒有人愛我——甚至沒有人恨我!”這話也不是講得沒有道理的。
我問:“你們兩個人同時搬走?”
朱明説:“我先走。我不管別人了。”
琪琪説:“我看一切沒問題了,家豪,我們走吧。”琪琪這樣子做也是對的,到底這是他們家的事,我們怎麼管得了那麼多,幫了這個幫不了那個,説不定他們轉頭又要好了,反而跟我們疏遠。
下得樓來,我有點迷惘。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琪琪替我拉拉圍巾,她順口問:“你看他們是鬧彆扭呢,還是——”我説:“我看是沒有希望了。”
琪琪説:“唐這個人也奇怪,可以跟一個舞女同居兩年,弄得幾乎身敗名裂,卻不能容忍朱明。”
“滑稽是不是?生命本來是最最滑稽的。”我説。
“我想朱明很快會沒事的,我不欣賞她的作風,我覺得她又固執又邋遢,真的,她要是讓一讓唐,你知道唐,一個幼稚園園長就可以把他擺平了……但是……”琪琪説話也一截截地,“朱明的臉,開頭是覺得略嫌平板的臉,後來是覺得十分明媚,我不懂形容,她有一張很經看的臉,還有那雙眼睛,真是恩怨分明,七情六慾都寫在上面。”
看久了令人害怕的,一個孩子那樣的眼睛,帶審判性的。
他們並沒有和好,春天過去了,夏天來了,夏天幾乎要完,他們也跟着完了。
唐現在與一個離過婚的外國女人來往。他覺得很舒服很平和,他絕口不提朱明。夏天的時候,我把功課告一個段落,打算休息一兩個月。有一天經過朱明的宿舍,我去找她,廣播下來,她不見人。打電話上去,接的人説朱明並不在那裏住了,我問:“現在朱明住什麼地方?”
“小溪路——你等一等,”那個女孩子去查了很久,“小溪路十號。”
“謝謝你。”
我很不放心。我不知道她有沒有親戚在此地,但是看上去她是很孤寂的。我開車到小溪路去,找了很久很久,才看見一排那種濕氣很重的舊房子,房租想必是很便宜的,但是怎麼能夠住得舒服呢?朱明家庭的環境應該不會差,否則的話她穿不起銀狐裘。
我按鈴,沒有人來開門。
我坐在她家門口,家門口信箱有幾封中文信,有兩隻空牛奶瓶子。我打算等她回來,她到什麼地方去了?如果深夜不回來,難道我就坐到深夜嗎?
我把她的信都拾起來,都是寫自一個地址的。看樣子是回郵地址,是她父母寄來的信,我心中責怪着朱明,再忙再貪玩,也不該把父母的信扔在一角,她把兒女私情看得太重要,天生一副情痴的性格。
我靠在樹邊等,樹葉很茂盛,碧綠的、大塊大張的,被風吹得拂過來翻過去。夏天要過去了。時間過得這麼快,我們的青春小鳥一去不再回來。是呀,花兒謝了明年還是一樣的開,明年誰住這裏就沒人知道了,人事改得這麼快,煙月又從何得知呢?太累了,我靠在門框上,累得人真想睡一覺。説不定陪朱明回來的男人會揍我一頓,我憑什麼坐在這裏等她?
但是朱明回來了。
她叫醒我:“家豪,家豪你怎麼在這裏睡着了?”
她抱着一個大籃子,籃子裏一大堆衣物。她到自動洗衣店去洗衣服了,我看見她的臉,真是嚇一大跳。她真的瘦,這時候走在草地上。她整個人是那麼憔悴。
我替她抱好衣服,她説:“唉,生活真是沮喪。”
我心痛的責備她,“真的,對你這種人來説,生活真是負擔,你不顧吃,不顧住,不顧父母親戚朋友,你就為虛無縹緲的愛情而活的,是不是?”
“你都不原諒我。”她疲乏的笑一笑。
她開門進去。我跟着進去。
“你等了多久?”她問我。
“那不重要。”我打量着屋子。奇怪,屋子打掃得很乾淨。她不是一個髒女孩子,她只是隨便,她對什麼都隨便也好了,偏偏又對唐這麼認真。
“星星的碎片。畫好了沒有?”我問。
“還沒有開始,我現在畫‘一是寂寞的數字”’
“還沒有找到男朋友?”我問。
“我再也找不到了。”她低下頭,把洗完烘乾的衣服一件件地摺疊好。
“你一個人住這裏?”我問。
“是的。”朱明答。
“那不好,沒人照顧。”
“我不在乎。”她的眼睛是定定的,以前我曾經見過的是雙寶光燦爛的眸子,我真忍不住了。
“你吃得好嗎?”我直問。
“我不知道。”她把衣服擱在一邊,她哭泣起來,“我是這麼的傷心。下次你見到唐,你跟他説,叫他把我的心與靈魂還給我吧。”
我捧起她的頭,她緩緩的哭泣着,她已經沒有那種胖的感覺,她在漸漸崩潰中。多久了?太久了,她只不過認識唐三個多月而已,現在分手將近一倍的時間,她還沒有忘記,她是故意不要忘記的吧?
我輕聲而殘忍地説:“唐,他根本會説沒見過你所要的那兩件東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為人。”
她用裙子蒙着頭,一直哭,我心裏很難過。
“你這樣子下去,怎麼辦呢,好久沒上學了?”我説。
她點點頭。
“要開除的,你去上學,我天天陪你吃晚飯好不好?我去接你放學,”我問她,“好不好P”
“琪琪不喜歡我。”她嗚咽的説。
“那是不對的,她當然喜歡你,我一個人來陪你,那總行了吧?你總得振作起來,你父母生了你,養了你那麼大,你自己又掙扎着活了那麼久,總不見得都是為了這一次短短的戀愛吧?”
“我天天等他回心轉意,我天天等。”她發了一身的汗,硬嚥低聲的告訴我,像是夢中被驚醒了,一時弄不清楚。
“這些日子,我不敢出去,我在等。”她哭。
“明天我來,我接你出去上課,你聽明白沒有?”
她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盡是哭,一個孩子似的蟋伏在地上緩緩的哭,好像已經哭了很久,又像很久沒哭,整個人痴痴呆呆的,我真怕她嘔出病來。
“彆氣了,事情都過去好久了,你淨想,越想越玄,來,我們吃飯去。”我拉她的手。
朱明縮回了手,還是哭,“我不想吃。”
我到浴室去取了毛巾,開一開熱水龍頭,居然有熱水,我替她洗了一個臉。她的長髮牽牽絆絆的垂在肩上,我見桌上有一把大梳子,便拿來替她梳通一下,弄得滿頭大汗,那頭髮都打結了。
我説:“你洗一個澡,我們找個地方洗頭去,你看好不好?”
“我自己洗。”
“好,那麼你自己洗,你到浴室去,別把門鎖上,知道嗎?洗乾淨了我們吃點東西。”
我不放心她,不是沒有理由的,當她進人浴室之後,我翻她的抽屜,第一格便整整齊齊地放着一副注射器。我看了很久,又把抽屜恢復原狀。怎麼跟她説呢?不是這麼簡單的。如今她的心情如一隻受了傷的野獸,什麼事情都難以説明白。我不知道她注射的是哪一種藥,我只不過是她的普通朋友,我怎麼開口呢?勸她,她是一定不聽的了,罵她,也罵不進去,她連父母的信都拒絕看,那還怎麼辦?我默默地坐在書桌前。
室內的温度很低很濕,我把暖爐開大了一點。
我坐在那裏想,我可以救護她,至少救她的身體,天天早上陪她上學去,天天晚上接她回來,陪她吃飯。我認識她,我不能見死不救,她不是那一種哭哭就會好的女子,但是琪琪,煥琪會怎麼想?
朱明自浴室裏出來,臉似金紙,但是一雙眼睛卻不那麼呆了,她甚至問我要喝什麼。
“我們出去喝一點熱湯。”我又重説了一次。
她這次沒有反對,她換了長袖子的襯衫與牛仔褲。她是一個美麗的女孩子,我不明白她怎麼會對唐傾倒如此。我衣服的袖子濕了一大片,都是她的眼淚。
她很虛弱,不過是因為肚子餓的原因。我讓她喝一大碗羅宋湯,她也喝下去了,又讓她吃麪包,她也吃了。
我不敢提藥品的事,假裝不知道。我説:“明天我一早來,八點半接你去上課。”她搖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去。”
“沒有關係,反正我要去上學的,大家一起很方便,然後我接你放學,也很方便,飯也是要吃的,你家有廚房,我煮海南雞飯給你吃。”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明天一定去上課。”朱明説。
我説:“我不止是要你明天去,我要你天天去,接觸人,接觸事,把不愉快的過去完全忘記。你是喜歡看《小王子》的人,小王子説過:時間可以治癒一切憂傷。的確你是愛他,很好,我們都知道,可是你也得愛自己,這一下子回去,你把信都回了,你父母的信。”
“是的。”她説。
她的唇微微顫抖,她六神無主,靈魂像是出了竅。是的,我暗自嘆一口氣,或者是唐把她的心與靈魂都收起來了;不知道擱在哪個抽屜裏,忘了。他一向是個善忘的人,除非那件事那個人對他有切身的利害關係。
我送她回家,看着她把家信拆開了,看着她茫然的坐着,不知從何下筆。
我對她説:“談戀愛不是玩死亡遊戲,你要先把父母兄弟親戚朋友以及你自己放在主要的位置上,你這樣子鬧情緒,大家都不好過,説不定你媽媽已經擔心壞了,她又做錯了什麼?你要她連帶受這種罪?她又不是可以幫你把唐往屋子裏拉,你真糊塗。”朱明呆呆的坐着,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過了很久,她才説:“不知怎麼,人家提到他的名字,我心裏總是痛的。”
我笑道:“這倒沒有關係,我有個小妹妹,她喜歡大衞寶兒,哪提到洋名她都心痛,但是她照樣唸書上學約會,有空的時候捧着照片呻吟一番,你照她的例子學不錯。”
朱明説:“家豪真會説笑話。”
“我可沒有説謊,若干年後,她長大了,開始看真正的小説,聽真正的音樂,她會否認喜歡過大衞寶兒。”我説,“做人根本是痛苦的,成長也是痛苦的,有些人不敏感,他們的痛苦略少一點——也不見得,舞女往往最喜歡為情自殺,其實她們並不重視感情,你是與眾不同的,朱明,你有你本身的存在價值。”
我説:“朱明,你可以開你的畫展,賣你的畫,你們學院裏三百多個人,有幾個做得到?若是別的學生,早開除了!因為你是朱明,他們讓你請這麼長的病假。”
“家豪,你真會説話。”
我微笑,“畫家都是寂寞的。藝術家都是寂寞的,比起梵高來,你要好得多吧?”
朱明笑了。
“這才對呢。”我説,“成日價愁眉苦臉的,為什麼?”
我要她睡,問她有沒有安眠藥,她説有,我逼她用熱牛奶吞了半片。我替她把廚房裏的東西洗淨之後,也不替她關燈,就走了。她睡得很好。
回到家中,琪琪在看書。她冰清玉潔的抬起頭來,齊耳的短髮漆黑烏亮。她的眸子如一漢水般,她冷冷的問:“這麼晚才回來?這裏可沒舞廳啊?”
我賠着笑,把朱明的事情告訴她。
琪琪詫異的説:“怎麼?還沒好?這事可不能讓唐知道,不然他會樂得瘋掉。怎麼會這麼嚴重呢?恐怕是她關在屋子裏,自説自話久了,一時看不開可也有的。”
“你不反對我去照顧她吧?”
琪琪冷冷的笑,“我一向尊重人,何況是你,家豪。
“我明白的,我懂得。”
琪琪説:“各人的性格不一樣,我是比她堅強得多了,到底她是念藝術的,麻煩就是出在這裏,拜倫的故事看多了,就學起藍勃夫人來了,但是唐又是哪一家的拜倫?”
我笑道:“情人眼裏出西施。”
“不,”琪琪説,“我看你,可是最最客觀的眼光來看,我不會令你失望,你也不會令我失望。
“不,我不會。”我低聲説。
“那就行了。”琪琪説,“愛情原是錦上添花的事,男女互相為對方傾倒,糊里糊塗那麼一刻兩刻時分,便視為愛情,等到看清楚之後,不外是那麼一回事,雙方可以容忍的,便相處下來,不能夠的,便立刻分開。”
琪琪説:“我們這一班人,也算是天之驕子了,閒雜世務一切不通,跑來過這種太平日子,做個大學生,還要怎麼樣呢?那些跟我們一樣年紀的,或是要負擔家庭,或是要拖大帶小,或是窮困得很,一輩子沒出過家門,做人總要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才好。朱明什麼都有,不見得沒有追求她的男人,只是人家送上門去,她便不要了,唐要是苦苦追求她,説不定給她罵個賊死,我想她的性格就是這樣。”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恍惚聽見朱明在哭,彷彿她在悄聲説.“我……一直在等。”
我實在沒睡好,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做好了早餐,留一份在烤箱裏給琪琪,她要等十一點才有課,然後就連忙做兩隻熱狗,開車到朱明的家。我拼命的敲門,她來開門,已經梳洗好了,我鬆口氣,到底還是個理智的人。
我説:‘“我幫你做菜,把這兩個熱狗吃下去,當早餐。”
“家豪,”她拉住我,“一切都謝謝你,我會自己去上學的,你看我,我不是起來了嗎?”
“找還是送你到學校的好。”我問,“昨夜睡得好嗎?”
“做了一個夢,夢見唐叫我回去。”
我看她一眼,“我還是送你的好。”
她坐在我身邊,我臨開車的時候看她一眼,這麼的蒼白,這麼的美麗。是她自己緊緊地把自己陷死了,縛住在一種這樣惡劣的情緒裏。
“到了學校你會好得多。”
“很久沒有上學了,同學會以為我是怪客。”
“你那班同學很好,真的,”我想起有一次在戲院門口看見過這一小羣人,“你跟他們去走走也罷。”
“有時候……根本不想動。”
“你要多出來走走,像以前那樣,懂嗎?”
她不出聲,車子到了她學校,我看她走進校園裏,才把車子開走,這一天她上學到下午三點。我在兩點三刻保收拾工作以便去準時接她,免得她等。以前我都是做得很晚的,但是我覺得我的研究很有進步,不需要太趕緊做出來。
車子到了她學校,我才發覺我很久沒有等人了,琪琪是不用等的,她約了人一定會到,一定不失約,這是她的美德,我十分欣賞,我相信朱明也不會遲到的,但是她幾時會從校門口出現,那就不知道了,何況我也不知道她告訴我的時間有沒有錯。我忽然手上冒起汗來,我等到三點半,她還沒有出來,我開始着急了,我下了車子等,然後我終於遠遠看到了她,她是這麼的瘦,好像整個人失去了一半,那一夜在同學會,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她胖得幾乎有點兇悍。
我希望終於有一天,當我們提到唐的名字時,朱明會詫異怎麼她從前愛過一個這麼樣的人。我情願看見一個殘忍的女人,也勝過現在的朱明。
我揚手叫:“朱明!”
她看見我了,有點感動,馬上走了過來。
“你真的來了?”
“這還值得假嗎?”我笑問,“我們去吃東西。”
“我不餓。”
“不餓也得吃,撐死你。”
她又笑了,是那種無可奈何的笑。儘管在這種心情之下,她笑得還是比琪琪要多。
到了她的家,我建議她搬回宿舍,她立意不肯,我只好作罷,我看着她慢慢的梳着頭髮,她的捲髮又好像恢復了生氣。她的頭髮一直垂至腰間,我心念一動,《聖經》裏有説到瑪莉亞用長卷發替耶穌以香膏抹腳的事,就是這樣的一頭黑髮吧?
“你多久沒剪頭髮了?”我問。
“偶然也修一修,最近好像不大長,越修越短。”
“漂亮的頭髮。”我説。
“謝謝你,家豪,但是比不上你漂亮的心。”
我的臉忽然紅了。
我從來未曾看到過自己臉紅,想來一定是很尷尬的,我只好到廚房去做菜煮飯。
朱明在一邊説:“真沒想到你這樣能幫着幹家務。”
我笑笑。她錯了,每個人都很會做,只除了她。她這些年來在外國不知道是怎麼過的,活得像一隻蝴蝶。
朱明的生活沒有時間表,什麼時候餓了,什麼時候便拿起麪包吃,很少男人肯接受這樣的女人。我是把她當藝術家,藝術家沒有一點毛病那是不行的。
我陪她吃了飯,看她畫了一小時的畫,囑咐她早早休息,她便上牀睡了,我仍然替她開着一盞小小的燈。
回到家時,琪琪睡了。
我獨自坐在客廳良久,也不做什麼,只抽了一支煙,便睡了。其實我應該把事情從頭到尾的好好的想一想,但是我沒去想,是故意不去想,想明白了也沒有什麼好處。
我嘆一口氣。
日子好像比往日快了十倍速度,忽然之間,我要負起這麼大的責任,早上得開車去接朱明上學,下午接她放學,要看着她的精神慢慢地進步起來,稍後還得勸她放棄麻醉藥。
琪琪一直沉默着,這一兩個禮拜裏我很少看到琪琪,我們並沒有睡同一間房間。我回家的時候,往往是十一二點,她睡得很早。
一日唐來了,那麼晚還在客廳裏看電視,他看我一眼。
我還沒有開口,他先説的:“聽説你天天與朱明在一起?”眼睛睜得老大。
“你是怎麼聽説的?”我希望他見過朱明,心病還需心藥醫。他是朱明的心藥。
“琪琪説的,她非常不滿。”
我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