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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晚上六點五十分,沙逸晨穿了一套灰色西裝,裏面配了一件米色毛衣,坐在家中沙發上隨意的翻看一本書,等着舒芙來接他。

    一般來説,男女交往是由男方去接女方,但舒芙顯然是慣於發號施令的女王,所以主動説她要來接他。

    他並沒有那種大男人的心態,不會覺得她這麼做有何不妥,何況由她來接他,他也樂得清閒。

    翻着書頁,想到舒芙,他的臉上不由得噙起一抹深笑,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他和這位玩具界的女王會有什麼交集,當然更沒料到她會向他提出交往的要求。

    雖然明知她意圖不軌,但他卻好奇而且期待的想知道接下來兩人會有怎樣的發展。

    門鈴響起,他走過去開門,以為見到的人會是舒芙,但意外的看到元鬱馨站在門外。

    “逸晨哥,你還沒吃吧?我做了幾樣你喜歡吃的菜帶過來給你。”她笑吟吟提着手上的食盒走進屋裏,然後把裏面的幾碟菜餚取出來擺到桌上。

    望着桌上的萊,沙逸晨微微的攏起眉心。

    “鬱馨,我不是跟你説,不要再為我帶飯菜過來了,我住在這裏吃的很方便,你不需要這麼麻煩。”

    “我一點也不覺得麻煩呀!”她噘着紅唇,埋怨的看着他,“如果你真的怕我麻煩,那就搬回來住嘛,你一個人住在外面,不只我,爸爸和哥哥也很放不下心呀。”

    他無意再談這個話題。

    “這件事我們討論過很多次了。”寄住元家八年,十六歲起他便搬出來自己住了,他很明白元孟得視他猶如親生孩子,他也和元弦恩、元鬱馨兄妹有手足般的感情,但對於元家而言,他終究不過只是一個外人而已,不可能和他們生活在一起一輩子。

    “逸晨哥……”元鬱馨這才發覺他穿着比平常還要正式的服裝,腳下也穿着一雙皮鞋,而非是平時常穿的休閒鞋,“咦,你要出門?”

    “嗯,我七點跟人有約。”

    “那我做的這些菜……你不吃嗎?”她水汪汪大眼楚楚可憐的看着他,咬着下唇一臉委屈樣。

    “你先放着吧,回來我再吃。”一直以來他視鬱馨如親妹,然而她對他卻懷着戀慕的情愫,這也是他搬出元家的原因之一,他不希望她花費太多的心思在他身上。

    因為他能給她的只有兄長之愛,絕不可能摻雜一絲男女之情。

    “逸晨哥,那你要去哪裏,我可以跟……”她話未完,就被他打斷。

    “今天不方便帶你去,因為我要和女朋友約會。”這就是他之所以答應和舒芙交往的原因,希望藉此能讓鬱馨對他死心。

    以前他也曾經和幾位女孩交往過,不過往往才剛開始,就讓鬱馨想盡辦法給破壞了,以至於他到現在還沒能好好交過一個女朋友,談上一場戀愛。

    不過這回對象是舒芙……她應該不會那麼輕易讓鬱馨給嚇跑了吧?!

    “女朋友!”元鬱馨一臉震驚,“逸晨哥,你什麼時候有了女朋友,我怎麼都不知道?”這幾年來她一直很努力的趕跑企圖想黏上逸晨哥的女人,他怎麼可能突然又有了女朋友!

    那個寶座除了她之外,誰也沒有資格坐。

    “上個星期認識的,她……”聽到門鈴響起,沙逸晨笑道:“應該是她來了,你剛好可以見見她。”

    上前開了門,微微斂起的墨瞳毫不掩飾的流露出一抹讚賞,注視着門口仁立的美麗佳人。

    精心裝扮過的舒芙穿着一襲白色的緊身洋裝,將她姣好的身段完美的呈現出來,一頭柔細的髮絲披散在兩肩,雍容高貴中帶着一抹撩人的嫵媚風情。

    “可以走了嗎?”她温柔的問,“咦,你還有客人呀?”

    瞥到一旁站着的女孩,舒芙立即就認出她是誰了,她是廣元董事長元孟得的女兒元鬱馨。

    “逸晨哥,她不是舒氏的……”看到她,元鬱馨比她還吃驚,一臉的不敢置信,不是因為舒芙的美麗,而是因為她的身份。

    “沒錯,她是舒芙。”沙逸晨證實她的想法。

    “她該不會是……你剛才説的女朋友吧?”她瞠大美目,難以相信他竟然會和舒芙在一起。

    他明快的點頭,看向舒芙。

    “我説的就是她。”他為兩人介紹,“舒芙,她是鬱馨。”

    舒芙微笑的對元鬱馨頷首示意,恬雅的開口,“鬱馨,我和逸晨還有事,不方便再和你多聊,希望下次有機會可以和你再見面。逸晨,再不走我怕會來不及。”

    驚愕中的元鬱馨什麼話都沒來得及説,沙逸晨便道:“好。鬱馨,那我先走了,麻煩你待全幫我鎖門。”説完,留下她,他和舒芙一道離開。

    跟在他們身後的元鬱馨瞪着絕塵遠去的車,鎖死了秀眉,漂亮的小臉上染着薄怒和陰霾。

    ※※※

    “不要緊嗎?”舒芙開着車往今晚的目的地駛去。

    “什麼?”

    “她的臉色似乎不太好看。”她沒想到沙逸晨竟然會當着元鬱馨的面承認她是他的女朋友,讓她有點意外。

    剛才她一眼就看出那女孩痴戀着他,他卻當着她的面這麼説,是何用意呢?

    知道她指的是誰,沙迪晨淡笑應道:“不要緊,她待會就沒事了。”

    接下來該擔心的人説不定是她呢,因為就以往的經驗,鬱馨是不會讓舒芙好過,希望她能應付得了鬱馨才好,否則這場交往的遊戲如果這麼快就結束,未免讓人失望。

    斜睨他一眼,舒芙再問:“你應該知道吧?”天哪,她怎麼還是該死的覺得他像香草冰淇淋,她昨天才特別去買回家吃,現在又……好想吃哦。

    “知道什麼?”

    “她好像很喜歡你。”對這件事她並不感興趣,她想知道的其實是他對元鬱馨抱持着什麼樣的心態。

    如果他對元鬱馨也有感情,那對她的計劃就極為不利。

    一個人一旦心裏有了人,恐怕就不太容易再受到誘惑吧,除非那份感情不夠堅定,或者那個人的心意大過薄弱。

    沙逸晨沒承認,反問:“有嗎?”

    裝傻呀,她聰明的也沒再追問。

    沒多久,車子在郊區一棟豪宅前停了下來,寬闊的停車場內已停了不少輛豪華座車。

    進屋前他提醒她,“別忘了,你答應我進去三十分鐘就走。”

    “我知道。”她也沒打算在這裏浪費時間,她還安排了其他的節目,要和他共度浪漫的一晚,希望在今晚就能讓他愛上她。

    在門口侍者的引領下兩人走進屋裏。

    氣派恢弘的大廳,聚集了不少位報章雜誌上常看到的名流紳士和名媛淑女,三三兩兩的聚成一羣,交換着時事與八卦。

    舒芙一進來,便有幾人主動上前和她打招呼,她也熱絡的寒暄着,順便引見沙逸晨和那幾人認識。沙逸晨只是微笑的點頭,沒多説什麼。

    應酬一陣,她走向今晚這場宴會的主角,她父親生前的摯友張有年,向他賀壽,同時送上祝壽禮。

    沙逸晨沒跟着過去,他端起了侍者托盤中的一杯雞尾酒,走向一旁牆上掛着的一幅油畫前站定。

    他的穿着比起現場男士們身上穿的昂貴名牌西服顯得過於樸實,連端酒的侍者穿的都比他還要體面有看頭。

    然而他卻一絲窘迫之意也沒有,宛如在自己家中一樣,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自己一個人隨意的欣賞着大廳牆上懸掛着的名畫和擺設的古董。

    與張有年談着話的舒芙,不時悄悄的留意着他的舉動。

    在衣香鬢影的賓客中,沙逸晨並不特別的搶眼,不過他身上散發着一股悠然的氣度,叫人很難忽視他的存在。

    已經有幾個人主動的走向他攀談。

    有男的也有女的,她不知他們在聊些什麼,不過由那幾人的表情中可以發現他們似乎談得很愉快。

    賀完壽,她找了一個藉口脱身,走向沙逸晨。

    瞥見她走來,沙逸晨也結束了與那幾個人的話題。

    “抱歉,我有事得先走了。”

    “和你談話很有趣,改天有空再出來聊聊。”一名身穿鵝黃色低胸小禮服的美豔女子遞給了他一張燙金名片。“這是我的名片,有空約我。”她不掩飾的對他表露好感。

    他點頭接過,便和舒芙一道離開。

    兩人坐上車後,舒芙瞅了他手上的名片一眼,語氣裏有一抹調侃和一絲她自己也沒發現的酸味。“剛才那位黃菁菁是美容界的名女人,她旗下的美容沙龍在台灣和大陸加起來至少也有一百五十家。”

    “原來她還滿有身價的。”沙逸晨將手上的名片隨手擱在她車上。“接下來呢?要去哪裏?”還不到八點,他相信她不會真的只是要他陪她來賀壽而已。

    “陽明山有一家不錯的餐廳,可以一邊看夜景一邊用餐。你應該也還沒吃吧?”注意到他並不怎麼在乎那張名片,舒芙的唇邊綻放一朵愉快的笑容。

    “還沒。”

    車子往陽明山駛去,來到一家庭園式的餐廳,門口掛着一隻牌子,上面寫着——每逢週四公休。

    她有點失望的望向他。

    “雖然白跑一趟,不過這上面夜景不錯。你如果不是很餓,我們可以在這裏欣賞一下夜景再下山。”

    他應道:“好呀。”

    兩人遂走向不遠處一座涼亭,一起欣賞着底下萬家燈火的璀璨美景。舒芙穿的白色洋裝抵擋不住山上的寒意,瑟縮的抱着雙臂,她心裏暗想,如果沙逸晨夠紳士,就該把他身上的外套脱下來給她。

    就在她這麼想時,他果然將外套脱下來披在她身上。

    “謝謝。”他殘留在衣服上的温度熨上了她的身,她心頭微微一悸,覺得有點像被他擁在懷抱中的感覺。

    “你不冷嗎?”看到他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毛衣,似乎也不夠禦寒,不過她這麼問只不過是基於禮貌隨口一問罷了。

    他老實的回答,“冷呀。”

    她沒料到他居然會這麼説,一般男人在這種情境下不是都會逞強説不冷嗎?

    “那外套你還是拿回去自己穿好了。”她一臉體貼的説,卻無意動手脱下還他,如果他好意思,就自己取回去。可諒他也不至於這麼沒風度吧。

    “好呀。”再次出乎她意料的,沙逸晨真的動手取回了自己的外套,套在身上。

    舒芙有點錯愕,不敢相信他真會這麼做。

    瞥見她的表情,他綻出一抹笑,“我有一個更好的方法讓我們兩個都不會冷到。”

    “什麼方法?”她微斂起眸兒。

    他拉開外套,由後擁住了她,將她密密的摟在自己懷裏。

    “這個辦法是不是很好?”

    舒芙的臉霎時染上一抹酡紅,身子微僵一下,卻沒有抗拒,任由他的氣息包圍着自己。

    “這樣一來我們兩個都温暖了,對吧?”沙逸晨的笑語響在她的耳旁。

    微微一顫,她強壓下心頭湧起的那抹異樣感覺,輕哼了一聲回道:“嗯。”

    如果這樣可以誘惑他愛上她,那麼她倒不反對讓他抱着她。

    “你身上好香。”他收攏雙臂,讓他的胸與她的背密密的貼合,不避諱的嗅聞着她的髮香和柔軟嬌軀上的體香。

    “你別亂來!”她警告的低叱。她是打算引誘他死心塌地的愛上她,但她可不想隨便讓他輕薄去了。

    “我們正在交往不是嗎?”他提醒她,“會有一些親密的舉止是很正常的,何況我們還接過吻了。”

    不能生氣、不能想甩他耳光,她提醒自己此等良辰美景,再加上她又是個美人,也難怪他會一時意亂情迷説出這種話來,而且這正是個讓他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好機會。

    快,再説一些話蠱惑他,做一些挑逗的行為,讓他就這樣陷溺在她的美色中無法自拔。

    努力的這麼説服自己後,舒芙回眸,嫣然一笑,柔嫩的唇瓣似有意若無意的掃過他的下巴。

    “逸晨,你知道嗎?”她的嗓音原本就好聽,此刻再刻意的輕聲細語,叫人聽得骨頭都快酥了,“我一直很欣賞你。”她一向很明白自己的優點,也懂得善用。

    “看得出來,”他一點也不謙虛的道,“如果是你看不上眼的男人,你是不會多看一眼的。”

    暗暗瞟他一記白眼,她隨即笑靨如花。“我該説你自信還是自大?”

    沙逸晨一笑,近乎輕佻。“自信者是有實力做為後盾,自大者是自吹自擂,沒,半點能力,依你看我是屬於哪種人?”

    “當然是……前者。”幽瞳睇着他,她笑得異常温柔,不着痕跡的退後一步,存心踩他一腳——用她腳上的細跟高跟鞋。

    “嗯哼。”輕哼一聲,他俯下頭,貼近她的耳旁吐着氣,沉着嗓説:“以後別穿這種鞋子,跌倒了會很難看。”

    身上陡然泛起一陣酥麻的戰慄,舒芙別過頭,躲開他蓄意不良的唇。

    “對不起,剛才不小心踩到你了。”她一臉歉然,心裏卻還想再踩他第二腳。

    男人果然都性好漁色,竟然挑逗起她了。但她不會讓他如願的,她雖然要他的愛,卻不想用身體來換取。

    尤其一旦讓男人得逞之後,往往就會遭到被遺棄的命運,喜新厭舊是男人的本性。她當然不會這麼笨,犯下這種錯。

    “我有點餓了,我們下山去吧。”她記得曾在一本書上看過一段話,要得到一個男人的愛,不能太黏他,要若即若離。欲擒故縱,還要帶點神秘感。

    太過主動,或者很快就能跟對方上牀,男人很容易對這種女人失去興趣,因為太容易得手了,一點挑戰性都沒有。

    掙開他的懷抱,舒芙優雅的走向座車,剛才柔媚的臉色此刻盡斂,取而代之的是端莊雍容的神態。

    沙逸晨沉思的覷着她的背影,黑眸微眯,俊容浮起一笑,跟着走過去。

    舒芙啊舒芙,你心裏究竟在打着什麼主意?他無言的問。

    抬首望了一眼墨色的夜空,幾顆星兒高掛,無言的垂看人間的情事。

    恐是星兒也無法猜透,人們複雜詭譎的心思吧?

    不急、不急,底牌總會掀開的,他有得是耐性等到遊戲終了時。

    但不可否認的,剛才懷抱着她的感覺……嗯,不差,甚至可以説……還不錯。

    “逸晨,你對婚姻有什麼看法?”發動車子後,舒芙問。

    她知道有些男人很排斥婚姻,覺得一旦結了婚就會失去自由,所以寧願只和女人同居,也不肯進禮堂,她有必要先了解他是否屬於這類的人。

    因為,和他結婚是她最終的目的。

    沙逸晨接下車窗,讓山上清新微冷的夜風吹進車裏。

    “婚姻?”不解她怎麼會突然這麼問,他看向她,她披散在肩上的髮絲被風拂得輕揚起來,端麗的容顏在夜色中更顯飄逸出塵,一點也不像精於算計的商場女強人。

    那一瞬間沙逸晨有點失神,着迷的注視着她。

    “你會討厭結婚嗎?”側眸睇他,她進一步追問,迎上他墨黑的眸,沒來由的心微微漏跳了一拍,呼吸也屏住片刻。

    “如果結婚的對象是和自己心愛的人,應該沒有人會討厭吧。”他收回眼神,調向前方的道路。

    “但很多男人不喜歡被婚姻束縛,不是嗎?”

    “那隻能説那些男人還沒有找到自己真正摯愛的人,一旦有了身心靈相屬的伴侶,任誰都會樂於許下共度一生的承諾。”對他的話舒芙微訝,她沒想到他是以這種浪漫的心態在看待婚姻。身心靈相屬的伴侶?世上真有那樣的人存在嗎?她懷疑。“那麼你找到那樣的伴侶了嗎?”她試探的問,儘管調查的資料上顯示他並沒有交往中的女朋友,但那也未必完全正確。“如果有,此刻我早已築起一個幸福甜蜜的愛巢。”他笑道。“聽起來你似乎還滿期待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太好了,不排斥婚姻,又沒有心上人,她的計劃應該不難實現了。

    沙逸晨,你等着和我一起步入禮堂吧,我會給你一個家。笑容在舒芙臉上擴大。

    “你呢,你對婚姻又是抱持着什麼看法?”他反問。

    “跟你一樣。”然而實際上她心中想的卻是——婚姻,那隻不過是多了一張形式上的證書罷了,讓男女上牀有一個合法的名義而已。

    “是嗎?”他看得出她臉上的神情半點也不這麼以為,卻也沒點破。“待會想吃什麼?”

    “香草冰淇淋。”她脱口道。

    “你還是覺得我像香草冰淇淋?”他笑問。

    “嗯。”舒芙坦白的點頭。

    “好呀,就吃那個好了。”沙逸晨好奇的想知道,香草冰淇淋跟他究竟有什麼相似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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