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老人一挫鋼牙道:“我這一輩子,就毀在你們手中,使我一直沒臉見人,過着生不如死的生活……”覃逸截口大笑道:“那不要緊,你自己沒臉見人,我替你將身份抖開……”
灰衣老人截口厲叱道:“你敢!”
覃逸呵呵大笑道:“我有力量毀了你,竟然沒膽量揭開你的身份,那不是笑話嗎?”
他的話聲未落,灰衣老人已像一隻瘋虎似地,撲了上去,劍掌兼施,展開一場猛烈的搶攻。
灰衣老人氣極之下,使的都是與敵偕亡的拼命招式,因此,儘管他們的功力是在伯仲之間,而且嚴格説來,覃逸的身手,還要比他高明一點,但一開始,就逼得覃逸連連後退。
覃逸既不願與對方拼命,又不甘被逼處下風,因而他被逼得擊退八尺之後,立即向那假李致中沉聲喝道:“老弟,咱們並肩上!”
假李致中微微一怔之後,才點點頭道:“好的……”
於君璧緩步而出,冷然接道:“在下奉陪。”
出人意外的是,於君璧一出場,那位假李致中卻停下來,向覃逸揚聲問道:“帝君,你看,該怎麼辦?”
這時,覃逸已暫時穩住頹勢,聞言之後,冷笑一聲道:“你自己看着辦吧!”
假李致中笑道:“依屬下之見,不如由屬下再開導他們一番。”
覃逸沉聲答道:“可以。”
假李致中向灰衣老人揚聲説道:“那位灰衣朋友,請你聽在下説幾句話,可以嗎?”
灰衣老人怒聲接道:“有屁快放!沒人阻止你。”
這兩位頂尖高手的惡鬥,儘管覃逸已穩住了頹勢,但灰衣老人卻仍然是形同一隻瘋虎似地,以同歸於盡的招式,在拼命攻着。
假李致中揚聲笑道:“朋友,別用這種態度來對待我,説實在一點,我也跟你一樣,是不能以本來面目見人的人,你看我不是過得很舒服嗎?”
灰衣老人冷哼一聲道:“你算什麼東西,怎能跟我比!”
“不錯。”假李致中接道:“以表面上的身份地位來説,我是不能跟你相提並論。但在生活享受上,我可以隨心所欲,連帝君的三位公主,我都可以要如何便如何……”
覃逸截口接道:“你這是什麼話!”
假李致中笑道:“屬下是實情實説,而且,這已經是半公開的事實,沒有什麼保密的必要。”
這幾句話,對覃逸來説,似乎有點感到顏面無光。因為,以自己女兒的清白,去籠絡一個手下人,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但此時此地,他卻發作不起來,只好悶在心中,而莫可奈何。
也由於他心中的不快,微一疏神之下,幾乎着了灰衣老人的道兒。
灰衣老人的攻勢,仍然是一招緊似一招,也一招狠似一招,一面卻沉聲説道:“你跟我説這些,是什麼意思?”
假李致中笑道:“我只是告訴你,人生一世,草生一春,活着的時候,就該儘量享受生活的樂趣,為了一些身外的虛名,而身尋苦惱,固然犯不着,而為了一本武功秘芨,犧牲自己的生命,更是愚不可及……”
灰衣老人截口冷笑道:“別作清秋大夢了,老夫拼着一死,也絕不會將秘芨交出來!”
假李致中接道:“朋友,人,只能死一次啊!”
灰衣老人厲聲叱道:“鼠輩,別説風涼話了,老夫臨死之前,你們兩個當中,總得有一人替我墊背。”
假李致中呵呵大笑道:“朋友壯志可嘉,只是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去,未免太以委屈了你一世英名,在下索性作個順水人情,在你臨死之前,替你宣揚一番,李致中李大俠,你説可以麼……”
他的話聲才落,覃逸已沉聲喝道:“你瘋了!”
假李致中笑道:“帝君,他本來就是三劍客中的‘通天秀士’李致中呀……”
這當口,一旁的於君璧、陳繼志、朱家鳳等三人,於聞言一驚之下,同時發出一聲驚“啊”,朱家鳳並搶先歡呼道:“師父,原來您就是李伯伯?”
陳繼志也接着説道:“李叔叔,您為什麼要隱秘自己的身份呢?”
李致中(即灰衣老人)長嘆一聲,道:“孩子們,這些,待會再談吧……”
他,自從那假李致中揭開他的真實身份之後,竟像是突然之間,變成了一個人似的,招式也為之沉穩起來。
不過,他的招式雖然沉穩,而不像方才那種與敵偕亡的拼命那麼潑辣,但卻是每一招一式,都藴涵着全部真力,因而比較起來,可比方才那種瘋狂攻勢,更為懾人心魂。
至於那位幽冥帝君覃逸,在這剎那之間,似乎心中突然興起一股莫名的憤怒,臉寒似冰,有攻有守,大開大合地應付着,一時之間,不但已將頹勢扭轉,而且顯然佔了上風。
由此忖測,覃逸方才的節節後退,固然是由於李致中的拼命招式不好應付,但主要原因,卻恐怕還是願意保存實力,以消耗李致中的真力,等待適當時機,加以反擊。而目前正是他開始反擊的時候了。一旁掠陣的於君璧,自然是旁觀者清,他雖然不明白覃逸為何會突然發怒的全部原因,卻也多少有點領悟,尤其對於李致中的危機,他更是看得很清楚。
因此,他以真氣傳音向陳繼志、朱家鳳二人交代幾句之後,立即揚聲喝道:“李致中二俠請下來歇歇,這場由小弟代勞。”
李致中揚聲説道:“不必了,老弟台還是請護着兩個娃兒早點離開這兒吧!”
覃逸笑道:“別作清秋大夢了,這兒撒下天羅地網,連一隻蒼蠅,也別想能飛出去。”
於君璧朗聲大笑,説道:“姓覃的,別説你的兩個主要助手,岑浩然夫婦已無再戰之能,即使他們不曾負傷,我也要走就走。”覃逸冷笑道:“那你何不試試看?”
於君璧冷笑接道:“可是,我根本就沒打算走……”
覃逸呵呵一笑道:“那我也不妨坦白告訴你,岑大俠伉儷不算,這位假李致中也姑且撇開,你認為牛銘的的身手如何?”
於君璧笑了笑道:“牛銘的身手,很高,比起岑浩然夫婦來,也並不多遜。”
“這就是了。”覃逸含笑接道:“現在,我可以正告你,只要我一聲令下,像牛銘那樣身手的人,至少可以叫出十個以上來,這還不包括其餘的高手在內。”
覃逸的身手,也的確是高明,面對像李致中這等高手,他一面在説笑着,一面卻仍然是殺手連施,迫得李致中徐徐後退。
於君璧軒眉一笑道:“覃逸,別吹牛了,縱然你能叫出一百個以上來,又能奈我何……”
這當口,李致中也展開反擊,一連三記絕招,居然將覃逸迫退了五尺。
一旁的假李致中呵呵大笑道:“李致中大俠,不含糊啊!原來你還藏了私……”
“嗆”地一聲金鐵並鳴過處,李致中與覃逸二人的長劍,都被強勁無匹的內家真力,震成寸斷,緊接着,兩人都虎吼一聲,各以肉掌配合着“玄陰寒煞”,繼續惡拼着。
由於李致中又使出豁出老命的打法,因而雖然雙方使的都是肉掌,但其激烈與驚險程度,卻比方才使用長劍時,更有過之。
這情形,使得覃逸厲聲喝道:“兄弟們,通通上……”
四周傳來一串暴吼,十數道人影,一齊向當中撲了過來。
於君璧扭頭向陳繼志、朱家鳳二人,以真氣傳音説道:“咱們背裏面外,聯手對敵,切記不可分開……”李致中也同時震聲喝道:“於老弟,別管我,趕快護着兩個娃兒衝出去……”
就這説話之間,一場激烈混戰,業已展開。
假李致中撲向於君璧,其餘那十多個勁裝漢子,則分由四面八方撲了上來,假李致中並冷笑一聲道:“現在想走,已經來不及啦!”
由於那十多個勁裝漢子,都是幽冥教中的高級人物,身手與以前的那牛銘,都是在伯仲之間。
因此,混戰一起,於君璧等三人,立即感到壓力如山,如非是他們三人身手高強,並事先採取背裏面外的聯手戰術,同時,於君璧又將實力最強的假李致中接了下來,則最初的驚天一擊,就很可能承受不下來。
於君璧、朱家鳳、陳繼志等三人,都心中明白,目前,只有奮勇力戰,苦撐待緩,一切的廢話,都不用説了。
同時,他們心中也明白,只要焦三,孟二,兩人在途中不被阻撓,則緩兵也該要到了,因而,他們雖然處在眾寡懸殊的困境中,心中卻並不慌亂,而能從容防守。
而且,對方雖然為數多達十三人,但由於活動的空間有限,卻並不能構成與人數相等的壓力,反而使得人數少的這一方面,無形之中佔了便宜!
經過十多個回合的衝殺,於君璧等三人,仍然是悶聲不響地咬牙苦撐,情況雖然對他們不利,壓力也是有增無減,但一時之間,對方卻也奈何不了他們。
另一邊,李致中與覃逸的惡鬥,顯然已到了生死決於俄頃之階段,兩個人都是悶聲不響地,拼命搶攻。就當此時,那位假李致中,忽然呵呵大笑道:“李致中大俠,你死不了的,因為你死了,還有我,我早已繼承了你的一切啦……”
他的話中,藴涵着太多的挑逗,也許李致中是忍不住心中太多的怒火,聽他厲叱一聲:“匹夫,今宵,你我兩個,一個也活不了……”
“砰”地一聲霹靂巨震過處,兩道人影一觸而分。
李致中連退七八步之後,跌在地上,“哇”地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
覃逸也被震退了五步,但他的傷勢,卻顯然要輕得多,因為他並沒有噴出鮮血,同時,退過五步之後,又向李致中身前徐徐逼近,一面並冷笑道:“你還有遺言嗎?”
這當口,可急煞了於君璧三人,他們都眼看李致中生命垂危,但卻被對手們死死困住,而沒法分身馳授,只急得於君璧厲聲大叱道:“覃逸,你算不算一號人物……”
正與假李致中聯手對付他的一個勁裝漢子,乘他説話分神之際,以為有便宜可檢,冒險欺近,卻被他一掌震飛出三丈之外。
同時,朱家風、陳繼志二人,於情急之下,也大奮神威,各自使對手們一死一重傷。
就在這些死傷人員的慘號聲中,傳出覃逸的狂笑道:“我覃逸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誰敢不尊重我是一號人物哩!”
由他那步履噓跚的情況推測,儘管他口中説得硬,但他所受的內傷,也決不會太輕。
於君璧厲聲接道:“你既然自己承認算一號人物,為何向一個失去抵抗的人下手!”
覃逸冷笑道:“這是生死之搏,我不殺他,他會殺我的……”
一聲龍吟長嘯,遙遙傳了過來。嘯聲嘹亮悠長,有似龍吟瀚海,格外響亮。
於君璧不由精神一振道:“李致中大俠,請振作一點,楊大俠馬上趕來了。”
覃逸奸笑道:“遠水難救近火,來不及啦!”
話聲中,人已走近李致中身前,揚掌向李致中的頭頂擊了下去。
重傷垂危的李致中,哪能再承受這致命的一擊。
但在一種求生的本能下,就在這生死一髮之間,他居然就地一滾,避了開去。
而且,他避敵不忘攻擊,就在那就地一滾之間,左足一挑,疾踢向覃逸的那下陰。
覃逸在志得意滿之間,自然沒想到李致中還有這一手。
儘管他反應夠快,及時閃避,右腿彎上,還是結結實實地捱了一腳,如非是李致中傷重而力道有限,這一腳極可能就踢斷了他的右大腿。
楊天佑的長嘯又起,而距離也顯然近了很多。
覃逸在連番重創之下,也顧不得再殺李致中了,猛提真氣,沉聲喝道:“弟兄們!退!”
“退”字出口,那些圍攻於君璧三人的人,如響斯應地,一齊暴喏,各自虛晃一招,飛身後縱。那假李致中並一把將覃逸抓起,向肩上一搭,騰身飛射而去。
朱家鳳厲叱一聲:“留下命來!”
於君璧連忙喝道:“窮寇莫追,咱們救人要緊……”
一道人影,有如天馬行空似地,瀉落當場。
正是“四海游龍”楊天佑。
他精目一掃,禁不住頓足長嘆道:“我還是來遲了一步。”
李致中掙扎着爬了起來,慘然一笑道:“大哥,你來得並不晚,雖然我沒臉見你,但我還是希望見你最後一面。”
楊天佑一怔道:“你……果然就是二弟?”
李致中點頭道:“是的,但我已不配作你的二弟……”
楊天佑連忙接口説道:“二弟,不許這麼説,不論你作錯了什麼事,我都會原諒你!”
李致中苦笑如故地道:“可是,我不能原諒自己。”
接着,卻是一怔道:“聽大哥的語氣,似乎早已猜到是我了?”
“是的。”楊天佑點首接道:“否則,我怎會放心將兩個娃兒交給你,這情形,我並沒跟別人説過。”
李致中“哦”了一聲道:“繼志,趕快將那小包裹取下來,趁着我還有一口氣在,我有很重要的話説。”
“是!”
陳繼志恭應着,飛身登上竹梢之間,王長亭,焦孟二將,和焦三,孟二等人,也相繼到達竹林前!楊天佑頓足接道:“可惜我沒將張老弟帶來……”
李致中截口一嘆,説道:“大哥,我的內臟均已碎裂,縱然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
楊天佑截口接道:“不!‘地獄神醫’必有辦法,來,我揹着你,咱們立即趕回去……”
李致中搖手苦笑道:“大哥,別勉強我,我現在是以一粒靈丹護住心脈,大概還有半個時辰的生命,這半個時辰,太寶貴了,如果你一定要揹我回去,不等到家,我已斷了氣,那將使我死不瞑目,因為,我須要説的話太多了……”
楊天佑蹙眉接道:“且等傷勢好了再説吧!”
李致中接口道:“大哥,咱們結盟數十年,情逾兄弟,難道還不知道我的個性嗎……”
陳繼志已取下小包裹,在李致中面前揚了一下道:“師父,已經取下來了。”
楊天佑仍在眉峯緊蹙地,不知如何是好,李致中以哀求的語氣接道:“大哥,這是我最後的一次請求了,你忍心讓我失望。”
楊天佑一挫鋼牙,扭頭向焦、孟二將沉聲説道:“二位老弟,勞駕趕回去,立即將張神醫請來,越快越好!”
焦孟二將恭應着飛奔而去。
楊天佑這才擺擺手道:“諸位都坐下吧!”
羣俠圍着李致中,就地坐下之後,李致中卻長嘆一聲道:“可惜,還有一位很重要的人沒有來。”朱家鳳搶先訝問道:“師父,您説的是誰啊?”
李致中道:“我説的是繼志的養母陳夫人……”
楊天佑苦笑道:“真是説到曹操,曹操就到。繼志的養母和生母都來了,啊,還有伍夫人……”
不遠處,三道人影,疾奔而來。
不錯,那正是陳繼志的養母陳紅萼,生母古映紅,以及伍家僅存的一位夫人,牛家菊。
這三位到達之後,少不了又得由楊天佑作一番簡略的説明。
然後,李致中才正容説道:“大哥,現在,我先説公事,對於幽冥教中那個假冒我的人,最好是立即設法加以利用,我並且希望,現在開始進行,為時是不算晚。”
楊天佑一怔道:“此話怎講?”
李致中接道:“以往,我也不曾注意到這個問題,但方才,我卻發現了一個很大的秘密。”
朱家鳳插口問道:“師父,您説的秘密,是屬於哪一方面的?”
李致中接口説道:“我説的,是那個假冒我的人,他方才所表現的一切,是表示他羽翼已豐,已有將覃逸取而代之的企圖了。”
陳繼志“哦”了一聲道:“對了,他方才揭開您的身份,激使您去與覃逸拚命,顯然是想坐收漁翁之利。”
“對了,”李致中點點頭道:“這些年來,覃逸那老賊,閉關潛修‘玄陰寒煞’,一切大權,都被那廝所掌握,如今,覃逸又受了傷,所以,如果覃逸沒有什麼特別的辦法去控制那廝,則幽冥教的大權,勢將完全掌握到那廝手中?”
楊天佑沉思點首接道:“不錯,這情況,極有可能。”
楊天佑苦笑道:“所以,最好是希望咱們發現這一秘密,不算太晚,同時,也希望覃逸能另有辦法控制那廝,然後,大哥才能利用他們之間的矛盾,善加運用,以收事半功倍之效。”
“好的,”楊天佑點一點頭,又接問道:“二弟,知道那個冒充你的人,是誰嗎?”
李致中苦笑了一下道:“不知道,現在,要説到我自己的私事了……”
李致中雖然是受了嚴重的內傷,但他的精神,卻還顯得很旺盛,連楊天佑想要扶着他,也被拒絕了。他一頓話鋒,才長嘆一聲,道:“大哥,我很對不起你,連累你背了十幾年的黑鍋。”
楊天佑聽得不禁一楞,説道:“二弟,你……”
李致中卻目注陳紅萼,歉笑道:“陳夫人,現在,我要鄭重向你説明,當年那……那一宗……疑案,我大哥是完全無辜的。”
陳紅萼冷然接問道:“那……難道是你?”
“不錯。”
李致中苦笑着,迅疾地解開自己的衣襟,呈現在羣俠眼前的,是一個殷紅的手印,和左乳下的一片胎記。那胎記與楊天佑胸部的胎記,不論是位置和形狀,都是完全一樣。
可以想見,李致中胸脯上的手印,是他那致命內傷的由來,但那一片胎記,卻令人費解。
因此,入目之下,楊天佑與陳紅萼二人都是臉色為之大變。
半晌之後,楊天佑才長嘆一聲道:“二弟,你這胎記,也是那個什麼‘巧奪天工’的外科醫生包文虎替你假造的?”
“是的,”李致中苦笑道:“他能將一個人完全改造成我的模樣,那麼,造一個假胎記,那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
接着,又苦笑道:“大哥,你要相信我,我雖然作下禽獸不如的事來,但那決不是我的本意,而是在神志昏迷狀態之下作出來的。”
楊天佑蹙眉問道:“他們為什麼要這麼作呢?”
李致中道:“那是為了打擊你的聲望,當時,他們的武功還不能與你作對,只好在暗中鬼蜮伎倆來企圖毀滅你。”
陳紅萼注目問道:“那你為什麼不早點出面説明?”
李致中苦笑道:“我何嘗不想早點出面説明,我個人固已無面見人,但對於大哥的清譽,我是有義務替他洗刷的……”
楊天佑截口問道:“二弟是被他們軟禁住了?”
“是的,”李致中一挫鋼牙,説道:“他們一切都安排得那麼好,一舉毀滅了我和陳夫人不算,還使大哥也受到池魚之殃。”
楊天佑苦笑道:“二弟,嚴格説來,受池魚之殃的是你,因為,他們的箭頭,本來是指向我的。”陳紅萼輕嘆一聲道:“這些都無關緊要了,還是繼續説下去吧!”
“對了。”楊天佑接道:“二弟,既然他們將你軟禁住了,那麼,你又是怎麼脱困的?”
李致中接道:“這個,説起來,就得多費一番唇舌了,當時,他們不但將我軟禁在天台山的一個天然石洞中,而且,還毀了我的功力。”
朱家鳳插口問道:“師父,那您現在的一身功力,又是怎麼恢復的呢?”
李致中苦笑道:“這些,待會説要説到的。”
陳紅萼蹙眉接道:“這就有點令人費解了,你的利用價值已經消失,為何他們不殺死你,而偏要那麼麻煩,將你軟禁起來呢?”
“這也是有作用的。”李致中正容接口説道:“那就是説,如果一旦那個冒充我的人,身份被揭穿,或者是別有須要之時,還可以利用我來作為人質,以收要挾之效。”
楊天佑點點頭道:“不錯,而事實上,他們也是這麼作了。”
李致中嘆道:“所以,當我出困之後,覃逸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也不揭穿,其原因,還是基於上述的理由,同時,那個假冒我的人,故意揭開我的身份,也是看透了覃逸的意圖,才故意激怒覃逸,以達他的坐收漁翁之利。”
楊天佑點點頭道:“二弟這分析,很有道理。”
陳紅萼注目問道:“覃逸不揭穿你的身份的理由,已經説明白了,但你自己脱困之後,又有什麼理由,還要保持你的秘密身份呢?”
李致中長嘆一聲道:“當我剛剛脱困時,的確是有一股莫大的衝動,準備立即將這一秘密揭開來,但當我暗中瞭解了當前情況之後,又臨時改變了主意,我準備等到百日之後,再將這一謎底揭開。”
陳紅萼接口問道:“為什麼要等到百日之後?”
李致中輕輕一嘆道:“第一,我根本沒把它當作一回事。”
“第二,”李致中正容接道:“我默察敵我態勢,我方的實力,比較薄弱,尤其是他們那‘離火神功’,我們沒法剋制它。”
楊天佑接道:“所以,你才打算在百日之內,將‘九幽寒煞’神功,傳給兩個娃兒之後,再表明自己的身份?”
李致中苦笑着接道:“大哥雖然説對了,但卻只説對了一半。”
一直靜聽着的古映紅笑問道:“二叔,那另一半又是什麼呢?”
李致中正容接道:“諸位都能想像得到,我早已感到生趣索然,如非是一股復仇之火,在支持着我,我早就自殺在天台山上了。”
一頓話鋒,又長嘆一聲,説道:“所以,我那另一半的打算,就是等到兩個娃兒百日關期之後,再以我‘解體傳功’的辦法,將我的全部真力,分別傳給兩個娃兒……”
楊天佑截口一嘆道:“二弟,你用不着這麼傻的,只要你將當年事實真相説明,我相信誰也不會責怪你的。”
陳紅萼也是幽幽地一嘆道:“是的,我也想通了,萬般都是命,半點不由人,我們三人的不幸遭遇,固然是賊子們的惡毒安排,但退一步想,又何嘗不是冥冥中的造化小兒,在故意捉弄,所以,你應該想開一點,別老是朝牛角尖裏鑽。”
“對了。”楊天佑也正容接道:“所以,你必須摒除那些不正確的觀察,安心養傷,然後,咱們同心協力,完成衞道除魔的重責大任。”
李致中慘然一笑道:“多謝大哥和陳夫人,都能諒解我,但我卻沒法原諒我自己,因為,眾所周知,在武林中,我是富於機智見稱,才獲得一個‘通天秀士’的賀號,可是,我這個‘通天秀士’,卻是徒擁虛名,竟不能使自己不墮入敵人所安排的陷阱中……”
他的語聲,愈來愈微弱,顯然,那一粒靈丹的功效,已逐漸消失,而他也將接近油盡燈枯的時候了。可是,那位能夠救他一命的“地獄神醫”張勁秋,卻還沒有趕來,而且,照時間推算,張勁秋也沒法於頓飯工夫之內趕來。
楊天佑入目之下,連忙將他扶住,並以右掌抵住他的“靈台”大穴,將真力徐徐地輸入。
李致中悽然一笑道:“大哥,你這是徒耗真力,也徒然延長我的痛苦。”
略為一頓話鋒,又強打精神地接口道:“現在,只剩下最後幾句話,不曾交代了,那就是有關我脱困的情形……”
楊天佑長長地嘆了一聲,李致中又娓娓地接了下去:“我那囚禁的天然石洞,是百年前五行尊者修真的一個別府,只因年代久遠,已沒法辨識。當時,我萬念俱灰,三番五次想要自了殘生,卻又心有不甘。但前思後想,覺得活下去實在沒有意思,也永遠不會有復仇雪恨的機會。於是,在我被囚居的三個月後,下定決心,自了殘生,一頭向石壁上撞了過去,想不到這一撞,不但沒死,反而撞出奇蹟來了……”
楊天佑截口問道:“那石壁,是活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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