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話鋒,才向岑浩然夫婦揮了揮手道:“賢梁孟可以走了,但我不能不鄭重提醒二位一聲,希望善待紅萼,如果紅萼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到時候,可別怪我楊天佑作得太絕情!”
岑浩然,卞青蓮二人都沒接腔,只是同時冷笑一聲,雙雙長身而起,越過天階,消失於深沉夜色之中。
朱家鳳一直在旁邊看看楊天佑,又看看那灰衣老人,美目中充滿着一片困惑之色。一直等岑浩然夫婦離去後,才苦笑着自語道:“奇怪……?”
她,口中説着“奇怪”,一雙美目,卻一直盯着她的師傅——灰衣老人。
灰衣老人眥牙一笑道:“有什麼奇怪的,你不認識師父了?”
朱家鳳訕然一笑道:“師父,方才卞青蓮一口咬定你就是楊伯伯的化身……”
灰衣老人笑道:“傻丫頭,你也認為師父就是你楊伯伯的化身?”
朱家鳳點首答道:“是的,鳳兒的確也有這種想法。”
灰衣老人笑道:“可是,現在,師父與你楊伯伯都在這兒,難道你楊伯伯有分身術不成!”
“是呀!”朱家鳳嬌笑道:“所以,我才覺得奇怪啊!”
楊天佑這才含笑説道:“鳳丫頭,如果楊伯伯我能有你師父一半的成就,我會高興得連生辰八字都給忘記呢!”
灰衣老人哈哈一笑道:“老弟台,你這一捧,可捧得我要飛起來了呢!”
李致中卻向楊天佑笑問道:“大哥,繼志和大嫂,怎麼還沒回來?”
楊天佑笑了笑道:“他們母子兩另有任務,已不在蘇州城內了。”
李致中“哦”了一聲,朱家鳳卻向乃師問道:“師父,那位於相公呢?”
灰衣老人漫應道:“於相公也另有任務,走了。”
略為一頓話鋒,又神秘地一笑道:“對了,那位於相公要我帶個口信給你,他説……”
下面的話,是用真氣傳音説出,因而除了朱家鳳外,別人都沒法聽到。
只見朱家鳳點點頭道:“好的,鳳兒記下了。”
李致中目注楊天佑問道:“大哥,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走法?”
楊天佑沉思着説道:“且讓我多考慮一下,明天再集會研商,現在,諸位都可以歇息了……”
XXX
由於岑浩然,卞青蓮夫婦的假面具已被揭開,同時也因幽冥教中的主力的大批湧入,表面上平靜還沒幾天的蘇州城,又顯得熱鬧起來了。
這也就是説,魔長道消,使得以楊天佑為首的羣俠方面,不論是就人數上,或實力上,都顯得相形見絀,而不得不暫時化明為暗地,轉向暗中活動,因而那座暫時作為根據地的陳家巨宅,也只好讓它空下來。
當然,所謂空下來,並不是完全沒有一個人,人是有的,不過是一個臨時請來照應門户的老蒼頭而已。
這是岑浩然夫婦的假面具揭穿後的第二天黃昏時分。
一位商家學徒裝束的小夥子,沿着一條水港信步踟躕着,他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精目,不經意地四周一掃,確定附近沒有什麼可疑人物注意他時,立即縱身飄落在水港中徐徐划行着的一艘烏篷小艇中。
那操舟的是一個佝僂着身軀的斑發老人,當那小夥子飄落小艇中時,不由皺眉笑道:“我的姑奶奶,怎麼現在才來?”
那小夥子也苦笑道:“你沒看到我,只來了一個人嘛!”
由語聲中可以肯定,那船老大是於君璧所喬裝,而那年輕小夥子卻是朱家鳳。
朱家鳳微頓話鋒,又立即説道:“如非是怕你等急了,我還不會來的!”
於君璧皺眉,道:“對了,陳公子怎麼沒來,我們要不要等他?”
朱家鳳説道:“當然要等,咱們暫時停下來吧!”
於君璧含笑説道:“遵命。”
説話間,剛好小艇已駛到一座拱橋下面,立即在橋下停了下來。
蘇州是一個有名的水都,它的六個城門中,除了城門外,都有水門,城內水港縱橫,四通八達,因而小橋也特別多,共計三百九十座,而且,為了便於船舶的通行,所有的橋樑,都是拱橋。
對於蘇州城,杜牧曾有一首寫實的詩:
君到姑蘇兒,
人家盡枕河,
故宮閒地少,
水港小橋多。
看着於君璧將小艇繫好之後,朱家鳳才含笑問道:“我該怎樣稱呼你,才比較合適呢?”
於君璧微笑地説道:“這個隨便,叫我於叔叔,於大哥,於相公,於君璧,都可以。”
朱家鳳嬌笑道:“別想佔我便宜,叫於叔叔我決不考慮,直叫於君璧又太不客氣了?”
於君璧截口笑道:“那麼,你是打算叫我於大哥了?”
“不!”朱家鳳含笑道:“你所擬的稱呼,我都不用。”
於君璧一怔道:“那你準備叫我什麼呢?”
朱家鳳嫣然一笑道:“暫時叫你於公子吧!”
於君璧“唔”了一聲道:“那麼,投桃報李,我也只好叫你朱姑娘了。”
一頓話鋒,卻是神色一整道:“怎麼陳公子還沒來,莫非出了什麼事不成?”
朱家鳳皺眉道:“誰知道呢!”
只見暮色蒼茫中,一個商人裝束的中年人,匆匆地走了過來。
於君璧連忙將小艇駛出橋下。
那中年人一個箭步,飄落小艇中,並急促地低聲道:“二位,出了紕漏啦!”
這位中年商人裝束的人就是陳繼志。
於君璧朱家鳳二人,幾乎是同聲問道:“什麼事啊?”
陳繼志苦笑道:“家母已中了賊人暗算,被人家劫持了。”
於君璧“哦”了一聲道:“這是正式證實,陳夫人已被人家劫持?”
“不!”陳繼志苦笑如故地道:“我説的是生母。”
陳繼志的生母,就是楊天佑的夫人古映紅,憑古映紅的身手之高,居然被人劫持住了,這實在算得上是一個令人震驚的意外消息。
因此,於君璧朱家鳳二人聞言之後,又是同聲驚“啊”
道:“真的?”
陳繼志長嘆一聲道:“這是何等大事,我怎敢同二位開玩笑。”
接着,又苦笑了一下道:“要不然,我也不會捱到這時候才來啊!”
於君璧注目問道:“陳老弟,令堂被劫持的詳情,是怎樣的?”
陳繼志説道:“不知道,但有一點可以斷定的,那就是家母之所以受制,必然是受了人家的暗算。”
“不錯。”於君璧點首説道:“憑令堂身手之高明,除了暗算之外,可實在不容易將她劫持。”
朱家鳳問道:“陳大哥,楊伯伯是否已經知道了?”
“當然已經知道。”陳繼志苦笑着道:“那些賊子們,是持着家母身上的信物,派人通知他老人家的。”
於君璧注目問道:“賊子們提出什麼條件?”
陳繼志輕嘆一聲道:“他們要我生父自毀功力,並將朱家妹子令師所獲的武功秘芨交出,然後才肯將家母放回,而且限時三天內答覆。”
於君璧冷冷地一笑道:“他們的算盤,打得可夠如意。”
朱家鳳皺眉問道:“楊伯伯打算如何處理?”
陳繼志道:“他老人家正同朱叔叔,李叔叔二人在研商中。”
於君璧沉思着問道:“我們是否還照原定計劃進行呢?”
陳繼志説道:“我已經將我們今宵的行動計劃告訴了家父,待會,他老人家也會來,我想,且等家父到達之後,再定行止吧!”
於君璧注目問道:“陳老弟,我們的行動計劃,是否還告訴過別的人?”
“沒有。”陳繼志説道:“即使是家父面前,我也是以真氣傳音説出的。”
朱家鳳皺眉問道:“於公子,你懷疑我們的人中,也有靠不住的人?”
於君璧笑道:“我可沒有這麼説,但凡事謹慎一點,總是好的。”
朱家鳳點點着,説道:“不錯,賊子們的組織,那麼嚴密,都被我們滲透進去,則我們這邊,也難保沒有他們滲透進來的的。”
陳繼志一怔道:“鳳妹妹,你説他們那邊也有我們的人?”
朱家鳳點點頭道:“不錯,那是於公子的人。”
陳繼志笑道:“於兄真有辦法,居然派人打進他們的組織中去了。”
於君璧道:“那是三年以前的事,現在,可就沒法子打進去啦!”
朱家鳳問道:“於公子三年以前就到達這兒了?”
於君璧點首説道:“不錯,所以區區對這兒的一切,大致都能瞭解,不過,也有值得我慚愧的地方。”
陳繼志訝問道:“此話怎講?”
“因為,”於君璧苦笑着道:“我在蘇州將近五年,卻不知道三劍客中李二俠也在蘇州城中。”
朱家鳳嬌笑道:“我李伯伯行事,一向是神出鬼沒,令旁人沒法捉摸的,所以,你也不必因此而不安。”
於君璧淡淡地一笑道:“多謝朱姑娘替我遮羞!”
一頓話鋒,又含笑接道:“在等楊大俠的這一段時間中,咱們都閒着無聊,區區提出一個消磨時間的辦法,請朱姑娘唱兩支歌兒……”
朱家鳳連忙截口瞪了他一眼道:“我又不是賣唱的!”
於君璧笑道:“朱姑娘曾經客串過一次,再客串一次,也不算多呀!”
朱家鳳向着於君璧美目深注着,半晌之後,才點點頭道:“哦!我明白了。”
於君璧含笑問道:“朱姑娘明白了一些什麼呢?”
朱家鳳淡淡地一笑道:“三月間,當我客串歌女,在茶館中受窘時,就是你在暗中替我解圍?”
於君璧“唔”了一聲,説道:“不錯,不過,我現在回想起來,該算是多此一舉……”
朱家鳳截口嬌笑道:“閣下那一份情,家父和我,都還是非常承情的。……”
於君璧也截口笑道:“我不需要承情,卻希望你能再唱兩支歌兒。”
“得了。”朱家鳳含笑接道:“還是趁這機會,説你應該説的事情吧!”
於君璧蹙眉問道:“什麼事才是應該説的呢?”
朱家鳳接道:“我的意思,就是咱們在那株古柏上瞧熱鬧時所提出,而你不曾答覆的問題。”
於君璧“哦”了一聲道:“你説的是有關知機子老前輩的事?”
朱家鳳嬌笑道:“是啊!真虧你也還記得……”
於君璧忽然向她打了一個手勢,低聲説道:“噤聲,二位請進入艙中去吧。”
朱家風,陳繼志二人剛剛進入艙中,艙外櫓聲“歙乃”,一艘烏篷小艇,已徐徐地向這邊駛來,船艙中還有着年輕男女的笑謔聲。
朱家鳳低聲問道:“於公子已聽出是什麼人了?”
於君璧傳音説道:“別説話,如果我的聽覺沒錯,那個男的就是李明遠。”
説話間,於君璧已在船艙門口倚坐着發出均勻的鼾聲。
那艘烏篷小艇越來越近,躲在船艙中的陳繼志和朱家鳳二人,已能隱約在看到,對方除了操舟的船老大外,艙面上一共是男女四人,計兩男兩女。
這時,於君璧又傳音説道:“兩個女的是幽冥教的長公主和二公主,兩個男的中一個是李明遠,另一個還瞧不清楚。”
原來於君璧口中發着鼾聲,雙目卻微微睜開一線,在向對方打量着。
只聽李明遠的語聲,在向另一個男的問道:“覃兄身為帝君太子,竟然會不知道?”
由這一句問話中,已可確定,那另一個男的,就是幽冥帝君覃逸的太子覃立。
這時,那烏篷小艇正駛過他們身旁,因而對方的一切,已能一目瞭然。
只見長公主覃玉,二公主覃玫,都是臉含嬌笑,含情脈脈地,向李明遠注視着。覃立卻是一臉諂笑地,道:“家父可不像主上對待李兄,有很多事情,都是不願給我們兄妹知道的。”
烏篷小艇已交錯而過,只聽覃玉嬌笑道:“李公子,你所提的問題,可能咱們三妹會知道。”
李明遠的語聲苦笑道:“三公主當然會知道,因為主上特別寵她,實際上,她知道的事情比我還要多!”
覃玫的語聲媚笑道:“你吃醋了?”
李明遠的語聲道:“三公主是主上身邊的紅人,我有幾顆腦袋,敢跟主上去吃醋。”
語聲漸遠漸弱,那烏篷小艇,也消失於沉沉夜色之中。
陳繼志,朱家鳳二人,也由船艙中出來,朱家鳳並披唇一哂道:“簡直是一羣狗男女!”
於君璧笑道:“他們就是那麼一個狗皮倒灶的組織,你為這些生氣,不是太犯不着了嗎?”
陳繼志卻正容接道:“這些狗男女都不在家,我們正好就闖進去,給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於君璧截口笑道:“老弟想得太簡單了,小的不在家,老的也會不在家嗎?”接着,又正容接道:“好在咱們此行是暗探,不是明闖,所以不論老魔小魔在不在家,自己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朱家鳳卻蹙眉接道:“怎麼楊伯伯還沒來?”
於君璧接道:“這幾天的蘇州城,已成了龍蛇雜處的是非之地,隨時都會有事故發生,所以,任何人的行動,往往都沒法自主的……”
他的話未説完,只見不遠處,兩道人影,風馳電掣地疾射而來,後面那人並揚聲喝道:“於老弟,截住那廝!”
聞聲知人,後面那人顯然就是那位神秘的灰衣老人——朱家鳳的師傅。
於君璧毫不考慮地飛身而起,截向前面奔馳着的那人,並聲笑道:“朋友,歇一會兒吧!”
一個全速前衝,一個橫裏硬截,兩下里都是勢急勁猛,只聽“砰”然一聲大震聲中,於君璧被震得凌空三個筋斗,倒飛丈八之外,那個全速前衝的人,也被震得倒退丈許,才拿樁站穩,併發出一聲驚“咦”道:“你是誰?”
灰衣老人也追了上來,在那人丈遠處停住,呵呵一笑道:“朋友,現在,可走不了啦!”
這時,陳繼志,朱家鳳二人也飛身上了岸,冷眼向那人打量着。
那是一位作鄉裝裝束短裝老者,鬚髮斑白,五短身裁,一雙精目,炯炯有神。
於君璧淡然笑道:“區區於君璧。”
短裝老者“哦”了一聲道:“原來是你。”
灰衣老人笑笑道:“閣下以為他是誰呢?”
短裝老者冷笑一聲道:“他是誰都與我不相干,我不能不提醒你,我老人家要走誰也攔不住!”
灰衣老人笑了笑道:“我老人家也不想倚多為勝,只要你顯示本來面目,我可以讓你離去,咱們另約時地,再較雄長。”
短裝老者不答反問道:“你能告訴我,你是誰嗎?”
灰衣老人神色一整,説道:“我可以告訴你一點,我是替知機子前輩清理門户的人。”
短裝老者笑道:“你行嗎?”
灰衣老人淡然一笑道:“口説無憑,咱們何妨當場試試。”
這時,朱家鳳揚聲向灰衣老人問道:“師傅,楊伯伯怎麼沒有來?”
短裝老者搶先笑道:“傻丫頭,你師傅就是楊天佑的化身呀!”
朱家鳳嬌叱一聲:“胡説!”
灰衣老人笑道:“鳳丫頭別理他,讓他去瞎猜好了。”
接着,抬手向艏遠外疾奔而來的一道人影一指道:“如果我的判斷不錯,那該是你的楊伯伯來了……”
話聲未落,那道人影已捷如飛鳥地,瀉落當場,果然就是楊天佑。
灰衣老人話鋒一轉道:“丫頭,我沒猜錯吧!”
楊天佑精目環掃,淡然一笑道:“真是羣賢畢集,漪歟盛哉!”
楊天佑的話,是另有所指的,原來剛才由這兒划過去的另一艘小艇上的李明遠與覃家兄妹等人,也顯然是聞聲折返,正紛紛上岸,在二丈外處停了下來。
灰衣老人目注短裝老者笑道:“朋友,現在,你怎麼説呢?”
短裝老者精目在灰衣老人與楊天佑二人身上來回掃視着,少頃之後,才冷笑一聲道:“你們兩個人,總有一個是假。”
灰衣老人笑道:“別自作聰明瞭,你自己精於易容術,能化身千萬,使人摸不着頭腦,就以為別人也都像你一樣?”
楊天佑蹙眉道:“這是怎麼回事?”
灰衣老人含笑接道:“好讓楊大俠得知,這位朋友,硬説老朽是你的化身,你説好笑不好笑?”
楊天佑披唇一哂道:“這真是匪夷所思。”
灰衣老人目光移注短裝老者笑道:“朋友,雖然你已增添了四位助手,但相形之下,你還是處在劣勢中……”
短裝老者冷然一哂道:“你以為我是岑浩然?”
灰衣老人道:“你是不是岑浩然,咱們各自心中有數就是。”
短裝老者卻向李明遠等人沉聲喝道:“你們四個,不必留在這兒!”
李明遠揚聲説道:“主上,目前,敵眾我寡,你一個人……”
短裝老者截口叱道:“少廢話!還不快走!”
“是!”
楊天佑向於君璧等人揮了揮手道:“你們三個,也不必留在這兒。”
於君璧已自楊天佑的目光中,得到了暗示,連忙搶先答道:“好的。”
扭頭向朱家鳳,陳繼志二人一使眼色,相繼疾奔而去。
短裝老者“唔”了一聲道:“也好,在下索性寬大為懷,所提三天期限,今天不算,這,已經等於是延長—天了。”
灰衣老人含笑接道:“閣下,別説得太過於一廂情願了,目前,咱們在二對一的情況之下,我不信你還有脱身希望。”
短裝老者披唇一哂道:“你們兩個聯手上吧!看看我能不能安然脱圍!”
灰衣老人向楊天佑笑道:“楊大俠,人家以不光明的手段劫持令正,咱們兩人二對一將其劫持過來,作為交換的人質,也算不了什麼。”
楊天佑點頭道:“在下深具同感。”
説着,三人已取好犄角之勢,各距八尺,真力默提地,即將作石破天驚的一擊了。
目前這三位,雖然其中有兩人還不知道究竟是何許人,但其為當代正邪兩道中的頂尖兒人物,是毫無疑問的。
也因為如此,這一場即將爆發的惡鬥,其精彩與激烈的程度,自不難相見。
短裝老者淡然一笑道:“二位都不用兵刃?”
灰衣老人笑道:“咱們要的是活口,自然以不用兵刃為宜。”
短裝老者淡淡地一笑道:“但在下以一敵二,卻不得不借助一點小巧的玩意兒才行。”
説話間,但見他右手探入懷中,猛然一甩,只聽“拍”地一聲爆響,一團白霧,迅疾地擴散開來。
楊天佑入目之下,一面疾退丈外,一面促聲喝道:“快佔上風位置!”
短裝老者傲立在那白霧之中,呵呵大笑,説道:“一點小玩意,值不得大驚小怪的。”
灰衣老人與楊天佑都已退到二丈以外的上風位置,兩人互望了一眼,才由灰衣老人沉聲問道:“你所施展的,是‘毒郎中’百里居的‘逍遙香囊’?”
短裝老者點首笑道:“不錯,閣下不愧是見多識廣。”
灰衣老人接問道:“‘毒郎中’百里居,在江湖上失蹤已有十多年……”
短裝老者截口笑道:“不是失蹤,那是在下我有悲天憫人的胸懷,不忍他荼毒江湖,將他軟禁起來了。”
灰衣老人接道:“軟禁起來,為你個人驅使?”
短裝老者含笑點首,説道:“正是,正是……”
楊天佑忽然長嘆一聲道:“前次張神醫遇難時,我就懷疑到對方有了用毒的絕代高手,想不到,卻是失蹤已久的‘毒郎中’……”
短裝老者截口笑道:“你如果早點警覺,尊夫人也就不致於成為我的特別貴賓啦!”
楊天佑又是一嘆道:“現在我才明白,你是暗中下毒,才將她劫持的。”
短裝老者笑道:“否則,憑尊夫人身手之高明,怎會被在下所劫持哩!”
灰衣老人沉聲接道:“閣下,我要特別警告你,在這三天之內,你可不能虧待楊夫人!”
短裝老者連連點頭道:“那是當然!那是當然,三天之內,在下保證對楊夫人絲毫無損,當然,這也包括對她的清白在內。”
灰衣老人臉色一沉道:“你要是侵犯了楊夫人的清白,不但楊大俠不會饒你,連我也不放過你!”
短裝老者邪笑道:“憑楊夫人的天香國色,在下真有不管是否有人不饒我,而拚死吃一次‘河豚’的勇氣,但二位請儘管放心,我決不會這麼作,這……”
一頓話鋒,又含笑接道:“倒不是怕二位不饒我,而是賤內的姿色不比楊夫人差,而風情卻猶有過之……”
灰衣老人截口笑道:“不錯,岑大嫂的姿色和風情,的確是沒有得話,連我這個老頭子,也難免想入非非。”
灰衣老人的這一段話,是別有用心的,其目的,即在查證這短裝老者,是否就是岑浩然。
因為,到目前為止,確已知道岑浩然夫婦就是幽冥教的幕後主持人,但是否還另有更厲害的幕後人物,卻沒法肯定。
短裝老者自然也明白對方話中那“岑大嫂”三字的言外之意,但他的答話,既不否認,也不承認,只是淡然一笑道:“不瞞閣下説,姿色和風情,都還不是主要原因。”
灰衣老人注目問道:“那是為了什麼呢?”
“為了一個妒字,”短裝老者含笑接道:“説句不怕二位見笑的話,賤內是醋娘子,目前,楊夫人就在賤內的監護之下,試想,在下縱然難免見獵心喜,也無從下手呀!”
灰衣老人“唔”了一聲道:“但願如此。”
短裝老者手中撥弄着另一枚“逍遙香囊”,自語似地説道:“想不到這小玩意,居然還能派上大用場,使我面對當今白道事的兩位頂兒尖兒的人物,也不能不有所顧忌。”
楊天佑禁不住長嘆一聲道:“如果張勁秋還活着,就好辦了。”
短裝老者含笑點首説道:“不錯,如果‘地獄神醫’張勁秋還活着,則區區所控制的‘毒郎中’百里居,就神氣不起來啦!”
灰衣老人冷冷地一笑道:“你別得意太早,我會設法破解的。”
短裝老者笑問道:“這是説,目前二位已高抬貴手,放過在下這一遭了。”
灰衣老人笑道:“現在,你儘管得了便宣還賣乖,總有一天,教你知道我的厲害。”
短裝老者微微一哂道:“不必等到另一天,現在,我就已經知道你厲害啦!”
一頓話鋒,又含笑接道:“二位如果不屑賜教,在下可要告辭啦!”
楊天佑哼了一聲道:“你儘管請便!”
“多謝二位大俠!”
短裝老者説完,抱拳一拱,長身而起,消失於沉沉夜色之中。
楊天佑目注短裝老者消失的方向,長嘆一聲,默然無語。
灰衣老人卻以真氣傳音,向楊天佑説了句什麼,只見楊天佑點點頭道:“好,咱們走吧!”
XXX
當楊天佑灰衣老人和那短裝老者還僵持着之間,於君璧,陳繼志,朱家鳳等三人,卻已繞道到達一幢古老的巨宅後面。
這幢巨宅,位於通往太湖的官道之旁,距高唐院只有箭遠之遙,兩者之間,隔着一個果園,巨宅後面,是一道七八丈寬的河溝,由於地近郊區,河溝對岸,都是一些貧民的簡陋的住宅。
目前,以於君璧為首的三位,就在這貧民住宅中的一條小巷內。
於君璧指點着那幢古老巨宅,低聲説道:“就是那一幢房子。”
陳繼志苦笑道:“我還以為是去李家莊哩!”
朱家鳳笑問道:“高唐院也算是他們的巢穴?”
於君璧點點頭道:“是的,高唐院與這幢巨宅只隔着一個果園,所以,這兒的高唐院,算是二位一體,當然,也可以分別運用。”
陳繼志蹙眉,接口説道:“這巨宅中,黑黝黝地,不見一絲燈火,也不聞一點人聲!……”
於君璧截口接道:“這附近的鄰居,只知道里面住的是一對老年夫婦,自然是寂靜得好像沒人住的空房子呀!”
朱家鳳笑問道:“你是怎麼知道這兒是他們的巢穴之一的呢?”
於君璧淡然一笑道:“我在這兒混了多久了,如果連這點秘密都不知道,豈不是成了飯桶嗎?”
朱家鳳不禁苦笑道:“看來,李伯伯那‘通天秀士’的招牌,該砸掉了。”
於君璧蹙眉接道:“以李二俠的精明,我想他不致於不能發覺這兒……”
忽然話鋒一轉道:“快瞧!”
只見一道黑影,有若浮光掠影似地。越過果園,消失於那古老巨宅中。
朱家鳳禁不住失聲驚呼道:“那人好高明的輕功!”
於君璧神情冷地接道:“看情形,準是那個什麼主上。”
朱家鳳蹙眉接道:“那我們還要不要去?”
陳繼志一挑雙眉道:“對!憑咱們三人的力量,即使碰上那個主上,至少也該可以全身而退。”
於君璧正容説道:“咱們此行目的,是救人而不是廝殺,所以……”
陳繼志截口接道:“我生母也是被軟禁在這兒。”
於君璧接道:“我所獲得的消息,是今天天黑之前,有一個很重要的人質要移送到這兒來,至於究竟是你養母或者是生母,就不得而知了。”
陳繼志注目問道:“我們在幾時下手呢?”
於君璧接道:“我要等裏面的信號,約定的時間已經快到,大概不久就有信號傳來了。”
就這説話之間,又有一道人影,由高唐院方面越過果園,消失於那古老巨宅之中。
朱家鳳輕嘆一聲道:“這兩人的‘天馬行空’身法,已算是進入化境了。”
陳繼志“唔”了一聲道:“我想,九成九就是岑浩然夫婦。”
於君璧苦笑了一下道:“這兩口子,不但武功已盡獲知機子前輩的真傳,其偽裝功夫之高明,也算是武林一絕哩!”
“咪嗚——”
果園內,忽然傳來一長兩短三聲貓叫聲。
於君璧神色一整道:“信號已傳來,二位請稍待,我先過去……”
朱家鳳眼看他已作勢欲起,準備飛越那道河溝,因而連忙截口問道:“我們幾時過去?”
於君璧接道:“等我的通知,請注意水面上,看到灑下三顆石子時,就可以進去了。”
説完,人已長身而起,越過面前的河溝,消失於果園之中。
朱家鳳禁不住美目中異彩一閃,扭頭向陳繼志嬌笑道:“看到了嗎?這位於相公的‘天馬行空’身法,比起方才那兩位來,可並不遜色哩!”
陳繼志輕嘆一聲道:“看他的年紀,比我們大不了幾歲,但武功成就方面,卻比我們高明得太多了。”
朱家鳳嬌笑道:“咱們也不用妄自菲薄,因為,論起輩份來,於相公算是我們的師叔,其武功成就高過我們,也是很自然的事嘛!”
水面上忽然傳來三聲“叮叮”輕響。
朱家鳳禁不住嬌笑一聲,説道:“咱們走!”
説着,雙雙提氣長身而起,循着方才於君璧經過的路線,射落對岸果園之中。
那果園中的桃樹和李樹,結實累累,枝葉濃密,兼以又是在星月無光的黑夜中,能見度極低。
朱家鳳,陳繼志二人飄落果園之後,只聽於君璧的語聲,低聲説道:“我在這兒。”
循聲投注,只見於君璧和一位黑衣人蹲在丈遠外的一株桃樹下,正在向他們招手。
朱家鳳,陳繼志二人快步走了過去,也在一旁蹲了下來,只見那黑衣人是一個年約三旬上下的勁裝漢子。
不等他們二人開口,於君璧首先低聲説道:“陳老弟,軟禁在這兒的,是你的生母。”
陳繼志“哦”了一聲道:“那麼,我養母有沒有消息?”
那黑衣人搶先歉笑道:“目前,還沒有消息。”
朱家鳳向於君璧笑道:“於相公,你不替我們介紹一下。”
於君璧苦笑道:“姑娘,你得讓我有時間介紹才行呀……”
經過介紹之後,才知道那黑衣人姓伍,名少朋,本來是關外的一個獨行巨盜,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被於君璧救了一命,才改邪歸正,並死心塌地的替於君璧賣命。
由於伍少朋在蘇州已有三年以上,雖然對朱家鳳還不認識,但對於陳繼志,卻是早已認識,不過是不曾交談過而已。
雙方略一寒喧客套之後,陳繼志才向伍少朋注目問道:“伍兄,咱們何時開始救人?”
伍少朋歉笑一聲,道:“關於營救令堂的事,今宵能不能採取行動,目前還不能決定。”
陳繼志注目問道:“為什麼呢?”
“因為,”伍少朋接道:“目前,這兒的首腦人物正在開會,必須看他們何時離去,才能決定,如果他們離開得太遲,咱們就只好延期救人了。”
朱家鳳接問道:“在這兒主持會議的是誰?”
於君璧搶先道:“就是那個什麼主上和一個女人,很可能就是岑浩然夫婦。”
朱家鳳訝問道:“難道伍大俠也不知道他們的來歷?”
伍少朋接道:“他們通常都是戴着人皮面具,除了極少數的高級人員外,沒有人知道那個主上,究竟是什麼人。”
陳繼志問道:“伍兄在這兒,是何職位?”
伍少朋笑道:“很慚愧,鬼混了三年,才不過混上一個小頭目的職位。”
於君璧含笑接道:“是我交代他不可過露鋒芒,才使他們將他埋沒了,其實,論真實身手,幽冥帝君手下的十殿閻王,比起他老兄來,還差很長一段距離哩!”
朱家鳳嬌笑道:“於相公的朋友,還能差得了嗎!”
陳繼志向伍少朋注目問道:“伍兄,你見到過家母沒有?”
伍少朋接道:“見到過,看情形,令堂頗受優待。”
陳繼志接問道:“家母被軟禁在什麼地方?咱們營救時,是否方便?”
伍少朋道:“令堂是被軟禁在地下密室中,和那個可能是主上夫人的人在一起,如果那個神秘的女人不走,可能會增加咱們營救時的困難。”
於君璧忽然傳説道:“有人來了,噤聲。”
隨着這話聲,四人都不約而同地,就地躺了下去,以減少被對方發現可能性。
一陣輕微的“沙沙”腳步聲,由遠而近,而且,顯然是向他們隱身的這個方向走來。
伍少朋以真氣傳音向於君璧説道:“於大俠請看我的手勢行事……”
目前這四位,都是身手很高的人,這片刻之間,已聽出來的兩人由那輕悄的步伐聲判斷,顯然,那兩人的輕功,也很高乘。
由對方那悄然移動的情形,好像是已察覺這兒隱藏着“奸細”,而特地前來掩捕似地,因此,目前這四位,都暗中提聚了真力,準備隨時應變。
那“沙沙”腳步聲,在約莫六七丈處停了下來,並隱於一片高可及人草叢中。
只聽一個年輕女人的語聲嬌嗔地道:“你這是幹嗎!”
另一個男的語聲説道:“讓我親一親吧!好久沒有看到你了,我想得快要發瘋啦……”
“不行!”那女的的語聲接道:“這地方怎麼可以……”
那男的接道:“可以,可以,嘻嘻,……幕天席地,更是別有一番情調呀!”
“拍”地一聲脆響,顯然是男的捱了一記耳光。
少頃之後,才聽到那男的説道:“你……你變心了?”
那女的哼了一聲道:“先問問你自己,是你對不起我,還是我對不起你。”
那男的語聲一沉道:“你倒説説看,我哪一點對不想你?”
那女的接道:“昨天晚上,你跟誰在一起?”
那男的冷笑道:“你管不着!”
那女的也冷笑道:“我姓覃的可不是高唐院的姑娘,高興的時候玩玩,不高興的時候就……”
“少廢話!”那男的截口接道:“你約我出來,就是為了要揍我的耳光?”
那女的冷哼一聲:“是又怎樣!”
那男的飛快地接道:“好,從現在起,咱們一刀兩斷!”
那女的接道:“沒那麼簡單,我要把你的德行向家父和主上夫人報告。”
那男的接道:“你儘管去報告吧!我不在乎……”
話落,長身而起,射入那古老巨宅之中。
那女的並沒走,仍在草叢中低聲飲泣着。
伍少朋向於君璧傳音問道:“聽出那兩位的來歷了嗎?”
於君璧傳音答道:“好像是李明遠和幽冥帝君的二公主。”
“不錯,”伍少朋接道:“這是一個好機會,也算是神靈默佑我們。”
於君璧傳音道:“伍兄有何良策?”
伍少朋反問道:“在出其不意的情況下,於大俠能不能不發出一點聲音,而將那二公主制住?”
於君璧沉思着,接口道:“我可以試試。”
伍少朋接道:“這可不能玩笑,否則,打草驚蛇,救人可就困難了。”
於君璧點點頭道:“我知道。”
説着,已蛇行着向那位二公主隱身之處悄然逼進。
當他欺近那草叢約莫還有三丈來遠時,只見那位二公主忽然站了起來,自言自語地冷笑道:“李明遠,你可以不仁,我也可以不義,咱們且走着……”
由於她站起來時,剛好是背向着於君璧,因此,於君璧把握住這稍縱即逝的良機,突然飛身進撲,並凌空揚指,疾如電掣地連點了三下。
因此,那位二公主覃玫,口中那“咱們且走着瞧”的“瞧”字尚未説出,已是嬌軀一顫地倒了下去。
於君璧卻是恰到好處地,就當覃玫的嬌軀即將着地的瞬間,將其一把抓住,因而一點聲音也不曾發出,就將其制住了。
於君璧制住覃玫之後,伍少朋也跟了上來,向着於君璧一翹大拇指,以表示他內心的敬意,一面低聲説:“諸位請跟我來……”
在伍少朋的前導下,於君璧等人悄然移近果園的東北角,也是距那古老巨宅最遠的一個角落的陰影中。
四個人蹲在一株李樹下,伍少朋才向於君璧悄聲説道:“於大俠,可以解開她的啞穴,向她問幾句話了。”
於君璧點點頭,目注平躺草地上,只有一雙美目還能轉動的覃玫,低聲説道:“覃姑娘,很抱歉,為了一時從權,我不能不暗中出手。”
覃玫還不能説話,只是目光中顯得有點茫然地注視着他。
於君璧又正容接着説道:“現在,我立即解開你的部分穴道,但我不得不鄭重聲明,為了你我雙方的安全,希望你不要出聲。”
由目光中看出覃玫已有接受的表示之後,於君璧才凌空揚指,解了她被制住的部分穴道,並含笑説道:“覃姑娘可以坐起來了。”
覃玫挺身坐了起來,首先向伍少朋冷笑道:“原來你是他們派來卧底的人?”
伍少朋點首道:“二公主説對了。”
覃玫目光環掃,低聲接問道:“這三位是……”
於君璧,朱家鳳,陳繼志等人,都不是本來面目,因而覃玫不得不有此一問。
於君璧含笑答道:“在下於君璧,這位是朱家鳳朱姑娘,和陳繼志陳公子。”
朱家鳳也含笑接道:“二公主,説起來,咱們也算是老朋友啦!”
覃玫苦笑了一下道:“你們既不殺我,準備把我怎麼樣?”
於君璧正容接口説道:“我們不會難為你,只請你據實回答我們幾個問題,以後……”
忽然頓住話鋒,蹙眉沉思着。
覃玫注目問道:“以後怎樣呢?”
於君璧以真氣傳音向伍少朋問道:“伍兄,是否可以放她回去?”
伍少朋傳音答道:“放她回去,恐怕有點不妥當,且看情形再説吧!”
於君璧這才向覃玫笑了笑道:“目前,我還沒法答覆,但總而言之一句話,咱們決不會難為你就是。”
覃玫冷冷地一笑道:“你們如果是想挾持我來作為人質,那是打錯算盤了。”
於君璧笑道:“覃姑娘此話怎講?”
覃玫幽幽地一嘆道:“方才的情形,你們都已看到,我在這兒有多重份量,也就不難想見啦!”
於君璧正容接道:“覃姑娘,如果你有意棄暗投明,在下真誠地歡迎你到我們這邊來。”
覃玫徐徐地接道:“這問題,留待以後再説吧!”
於君璧正容説道:“如果你能現在答覆,咱們交談起來,也就方便多了。”
覃玫毅然説道:“此時此地,我不考慮這問題。”
一頓話鋒,又注目問道:“於大俠不是有話要問嗎?我看,還是先問你所要問的話吧!”
“也好。”於君璧一整神色道:“在下敬謹請教,你們那位主上,是否就是岑浩然?”
覃玫苦笑了一下道:“這問題,除了家父之外,只有我三妹才能回答你。”
“為什麼?”
“因為,只有家父和我三妹,才見過主上的本來面目。”
“那麼。”於君璧接問道:“那位李明遠,是否是你們主上的公子?”
覃玫幽幽地説道:“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是最受主上信任的一個人。”
於君璧一蹙眉峯之間,朱家鳳卻搶先一“哦”道:“對了,覃姑娘的三妹,怎麼一直還不曾出面過?”
覃玫漫應道:“我三妹麼!她是主上身邊最紅的一個人,不是我低估了諸位,像於大俠這等身手,恐怕還不是我三妹的敵手。”
於君璧“哦”了一聲,朱家鳳又接問道:“我問的,是她現在哪兒?”
覃玫接道:“她目前正在閉關潛修,看情形,早晚也該啓關了。”
陳繼志接口問道:“覃姑娘,你見到家母嗎?”
覃玫含笑問道:“陳公子説的是楊夫人?”
陳繼志正容道:“也包括我養母。”
覃玫“唔”了一聲道:“陳公子的生母是在這兒,但那位養母卻不在這兒。”
陳繼志注目問道:“我養母被軟禁在哪兒呢?”
“不知道。”覃玫接道:“我也沒有聽説過。”
一頓話鋒,卻向於君璧注目道:“於相公,諸位此行,是營救楊夫人而來?”
於君璧正容點首道:“不錯,所以,希望覃姑娘能對我們有所幫助。”
覃玫不加思索地答道:“這問題,我無能為力,同時,也奉勸諸位,最好暫時死了這條心。”
陳繼志身軀一震道:“為什麼?”
“因為,”覃玫沉思着接道:“不論是明闖或暗探,你們這幾個人,都顯得太單薄了。”
伍少朋是坐在覃玫的側面的,這時,他忽然向於君璧抬手作了一個點住覃玫昏穴的手勢,並傳音説道:“於大俠,該開始行動了。”
如響斯應,於君璧抬手揚指凌空一點,覃玫又躺了下去。
伍少朋低聲説道:“朱姑娘,請趕快將覃玫的衣衫對換過來,藉着覃玫的身份,對我們的營救工作,會有不少幫助。”
朱家鳳一怔道:“可是,我身邊沒帶易容藥。”
於君璧接道:“我身邊帶得有。”
朱家鳳點點頭道:“好,三位都請背過身去。”
當三位男士背過身去之後,朱家鳳立即匆匆地將覃玫身上的衣衫,掉換了過來。接着,並由於君璧着手給她易容,一面並笑道:“就是口音方面,沒法冒充。”
朱家鳳忽然模仿着覃玫的口音説道:“如果我能再跟這位二公主交談一番,我想,這一方面,就不會有甚問題了。”
伍少朋不禁目光一亮道:“朱姑娘真是天才,目前已經有七成近似了呢?”
朱家鳳嬌笑道:“如果能夠更為逼真一點,那不是更好嗎!”
於君璧接道:“只是,不知時間方面,是否還來得及?”
伍少朋接道:“照他們預定的開會時間,現在該是散會的時候了,所以,時間方面,現在還不算太晚。”
“那就這麼辦吧!”
於君璧説着,已將覃玫的昏穴,再度解了開來。
覃玫看看那業已化裝成自己一模一樣的朱家鳳,又低頭看看她自己,禁不住嬌笑道:“諸位的易容術,可真夠高明,可是,我自己卻算是暫時失落了……”
也許是因為受了李明遠的刺激之故吧!大致説來,覃玫還算是很能合作,這一再度交談之下,不但使朱家鳳模仿的口音,至少又增進了一分,同時,也獲知了部分與覃玫有關的事物,使其儘可能的不致於露出馬腳來。
伍少朋,朱家鳳二人,與於君璧商量好聯絡的暗號之後,才相偕悄然離去。
越過那果園的圍牆,由於彼此“身份”懸殊的關係,朱家鳳與伍少朋二人就分開了。
那古老巨宅,由外面看來,像一幢沒落而乏人照料的廢宅,但裏面卻是大謬不然,朱家鳳一進入這巨宅的圍牆之內,就有這種感覺。
因為,裏面不但花木扶疏,修剪得整齊劃一,而且花香撲鼻,沁人心脾,小橋流水,曲徑通幽,儼然是一世外桃源。
她根據覃玫和伍少朋二人所提供的路線,裝成落寞寡歡的樣子,緩步而行,一面卻全神默記四周的相關路徑和目標,以備萬一變起倉猝時,能從容應變。
周圍仍然是一片寂靜,好像是進入一個無人之境,但憑她的功力,已察覺到,沿途所經的各個角落裏,都有人在暗中注意她的行動,不過是沒人吭聲而已。
當然,她心中明白,所以有這種情形,不過是因為她冒充覃玫的身份而已。
她並沒經過正廳,而是由正廳旁,一條花木扶疏,用鵝卵石鋪成的小徑,向約莫箭遠外的一幢獨立樓房走去。
但就當此時,暗影中忽然閃出一個勁裝大漢,向着她歉笑道:“二公主,現在還不能去靜樓。”
朱家鳳模仿着覃玫的嗓音,冷淡問道:“為什麼?”
勁裝大漢諂笑道:“回二公主,這是主上的命令。”
朱家鳳注目問道:“他們的會,還沒開完?”
“是的。”
“你看到李公子過去嗎?”
勁裝大漢恭應道:“李公子方才也來過,但被小的擋駕後,馬上又離去了。”
朱家鳳接問道:“你看到李公子是向那個方向走的?”
勁裝大漢暖昧地一笑道:“好像是去高唐院……”
這時,只聽那靜樓下傳來一聲“呀”然的啓門聲,朱家鳳循聲遙注,只見一行四人,魚貫地走了過來。
勁裝大漢話鋒一轉道:“好了,已經散會了。”
話聲中,那一行四人中,已有三人長身而起,只閃得一閃,就消失於沉沉夜色之中,只剩下一個身材瘦長的灰衫人,繼續走了過來。
勁裝大漢諂笑道:“二公主,是帝君過來了。”
朱家鳳含含糊糊地,“唔”了一聲道:“方才走的那三位是誰?”
勁裝大漢接道:“小的也弄不清楚,大概是帝君和他的朋友吧!”
那灰衫人已到了丈五左右處,併發話問道:“是玫丫頭?”
朱家鳳含含糊糊地,“唔”了一聲,並故意垂下了螓首。
灰衫人腳步似行雲流水,看似緩慢,實則快速已極,丈多距離,一晃眼就到了朱家鳳身前,並“咦”了一聲道:“幹嗎?這麼意興闌珊的樣子?”
朱家鳳向那勁裝大漢瞟了一眼,沒接腔。
灰衫人向那勁裝大漢揮了揮手道:“去去……”
“是!”勁裝大漢喏着退走,隱入暗影中。
灰衫人這才笑道:“丫頭,究竟受了什麼委屈,現在可以向爹説明了。”
灰衫人就是幽冥教教主,自封為幽冥帝君的覃逸,他根本不曾想到自己的愛女,會有人冒充,所以,此刻他是一本正經地,將朱家鳳當成他的女兒。
這情形,對朱家鳳而言,使她心中有啼笑皆非之感,但表面上,卻又不得不故意裝成十分委屈地,垂首答道:“是李公子……他……他欺負我。”
覃逸一怔道:“他是怎麼欺負你?”
朱家鳳悠悠地接道:“他……他不理我了……”
覃逸拈鬚微笑道:“哦……這……算不了什麼呀!他不理你,爹給你另外找一個比他更英俊的……”
朱家鳳截口接道:“不嘛!我要你幫我出氣。”
覃逸苦笑道:“這就難了,孩子,你知道李公子是主上身邊的紅人,別説是他欺負了你,縱然是欺負了我,我也只好認了。”一頓話鋒,又輕嘆一聲道:“當你要跟他好時,我早就勸説過,李公子是一個見一個愛一個的花花公子……”
朱家鳳頓足嬌嗔道:“別説了!”
覃逸苦笑了一下道:“好,不説就不説。”
朱家鳳幽幽地接問道:“李公子是不是主上的公子?”
覃逸未置可否地“唔”了一聲。
朱家鳳接道:“主上不是姓岑嗎?怎麼他的兒子會姓李?”
覃逸連忙接道:“這些,你最好不要過問。”
接着,又含笑説道:“爹還有事情,必須得走了,卞夫人一個人守着人質,感到很寂寞,你還是去陪陪她吧!”
這對朱家鳳而言,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機會,但她外表上卻故意裝成十分勉強地,沉思了一下,才點了點頭,並抬首注目問道:“怎麼只有一個人質?”
覃逸笑道:“你以為會有多少人?”
朱家鳳接道:“陳紅萼加上古映紅,不是兩個人質嗎?”
覃逸含笑接道:“但這兒卻只有古映紅一個人。”
“那麼。”朱家鳳注目問道:“陳紅萼被囚禁在那兒?”
覃逸正容接道:“這不是你所應該過問的事,而事實上,陳紅萼被囚禁在那兒,我也不知道。”
朱家鳳訝問道:“真的?”
覃逸苦笑道:“當然是真的,爹幾時騙過你了。”
微頓話鋒,又輕輕一嘆道:“主上作事,一向就是神出鬼沒,很多事情,除了他自己外,是不會讓別人知道的,何況,陳紅萼是否真的已被我方所劫持,到目前為止,還是一個謎呢!”
朱家鳳“哦”了一聲,説道:“如果陳紅萼沒有被我方所劫持,那是被誰劫持了呢?”
覃逸沉思着接道:“江湖上事,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很難令人捉摸,總而言之一句話,目前,是一個既須鬥力,鬥狠,向時也須要鬥智的時代,危機四伏,變化無窮,所以,對自己不明白的事情,最好是不要自作聰明去瞎猜。”一頓話鋒,又立即接道:“好!我要走了,你還是先去卞夫人那邊吧!”
“是!”
朱家鳳嬌應聲中,覃逸已長身飛射而去。
她藉着沉思的機會,又將四周的相關位置默記了一遍後,才向靜樓中走去。
有關靜樓中的一切,雖然已由覃玫向她解説得很清楚,但她卻還是小心翼翼地,緩步而行。
進入大門,一個守衞的勁裝大漢,向着她哈腰諂笑道:“二公主好!”
朱家鳳漫不經意地唔了一聲,問道:“卞夫人呢?”
那勁裝大漢恭應道:“回二公主,卞夫人在地下密室中。”
進入地下密室,還要經過三道嚴密的把守,但朱家鳳憑着覃逸的指示,和那“二公主”的身份,並未受到什麼阻攔。
當她進入卞青蓮的房間時,卞青蓮殊感意外地,美目一亮道:“二公主來得正好。”
目前這個房間,雖然是地下室,但通風設備極佳,一點也沒有氣悶的感覺,而且室內陳設,豪華已極。
朱家鳳故意將臉部揹着燈光,笑問道:“夫人有何差遣?”
卞青蓮嬌笑道:“我要你替我暫時在這兒坐鎮一下。”
這事情,對朱家鳳而言,算得上是一個求之不得的大好良機。
因此,她禁不住心頭狂喜,但表面上卻顯得無比平靜地,反問道:“夫人要出去多久?”
卞青蓮笑了笑道:“我要等天亮之後才回來。”
朱家鳳接問道:“要這麼久,萬一出了事情,可怎麼辦?”
“不會出事情的,”卞青蓮含笑接道:“喲!這就是警鈴的機掣,萬一有什麼事情,你只要一拉這根繩子就行了。”
朱家鳳笑問道:“然後呢?”
“然後,”卞青蓮嬌笑道:“如果你累了,可以關着門睡大覺。”
朱家鳳蹙眉苦笑道:“那怎麼行,如果人質給人家救走了,我可只有一顆腦袋呀!”
卞青蓮媚笑道:“我不妨老實告訴你,咱們的人質,縱然是楊天佑親自趕來,我們毋須出動一兵一卒,他也只有乖乖就縛的份兒。”
朱家鳳笑問道:“夫人會使仙法?”
卞青蓮得意地笑道:“雖然不是仙法,卻比仙法更有效。”
朱家鳳跺足撤起嬌來:“夫人,別賣關子嘛!”
卞青蓮嬌笑道:“好,我告訴你,其實,説來很簡單,一個毒字,就包括一切了。”
朱家鳳一顆心不由往下一沉,道:“夫人是説,古映紅房間前,布有劇毒。”
“對了。”卞青蓮接道:“這是當代武林中,只有一個人才能解得了的奇毒,但那一個人已經死了,所以咱們佈下這個毒陣,就等於姜太公在此,百無禁忌。”
朱家鳳笑問道:“夫人説的那已經死了的人,是指‘地獄神醫’張勁秋?”
卞青蓮點點頭:“正是。”
朱家鳳苦笑道:“既然防護得這麼安全,那又何必勞動夫人,親自在這兒坐鎮呢?”
卞青蓮神秘地一笑道:“我在這兒坐鎮,不是防備敵人,而是防備自己人。”
“自己人?”朱家鳳訝問道:“此話怎講?”
卞青蓮披唇媚笑道:“目前這位人質,是武林中有名的大美人,而咱們主上,卻是色中餓鬼……”朱家鳳截口一“哦”,説道:“我明白了。”
卞青蓮接道:“現在,你可以放心睡大覺了吧?”
朱家鳳又釘上一句:“萬一主上跑來怎麼辦?”
卞青蓮笑道:“有我在這兒,主上不會來,可是,我要警告你,千萬不可因好奇而去隔壁房間看古映紅,否則,中了毒,我可沒法解救。”
“夫人身上沒有解藥?”
“解藥只有‘毒郎中’身上才有,我現在就是要去陪他去。”
説着,並向朱家鳳投過一個曖昧的媚笑道:“‘毒郎中’百里居,也如同咱們主上一樣,是每晚少不了女人的。”
接着,走近兩步,特別壓低語聲蕩笑道:“妙不可言,任何女人領略過了,都會畢生難忘的,你……要不要我給你引見一下?”
朱家鳳心中暗罵着“無恥淫婦”,同時,也躍躍欲試地,想乘機將其制倒。
因為,目前她們兩人相距不到半尺,在出其不意的情況之下,可説是有十成把握,可以一擊奏功。
但問題即在古映紅被困在布有劇毒的房間中,而卞青蓮身上沒有解藥的話,應該是不會假,那麼,制住卞青蓮,不但沒有益,反而會暴露自己的身份……
因此,她心念一轉,不得不強忍下來,而嬌笑一聲道:“夫人別開玩笑,你還是快去快回吧!”
卞青蓮媚笑道:“我可是一片誠意的啊!”
朱家鳳含笑接道:“您這一份誠意,我心領啦!”
卞青蓮一面向外面走,一面扭頭媚笑道:“好,且等我跟他説好了之後,再説吧!”
卞青蓮離去之後,朱家鳳略一沉思,立即起身走出密室,在甬道口嬌聲喝道:“來人!”
一個勁裝漢子應聲走了過來,躬身問道:“二公主有何吩咐?”
朱家鳳沉聲道:“去請伍香主來。”
“是!”勁裝漢子躬身離去之後,約莫半盞茶工夫,伍少朋匆匆進入朱家鳳的密室,向着朱家鳳躬身施禮,説道:“二公主有何差遣?”
由於密室門外不遠,就有勁裝漢子守護着,朱家鳳自然不便明言,只好將匆匆寫就的一張便條交與伍少朋,一面卻使着眼色,嬌聲説道:“今宵,我代表卞夫人在這兒守夜,你去替我買一點宵夜的點心來,記着,一定要到前兩天替我買的那一家去買……”
這一段話裏面,已經含有玄機,那就是説:“今宵,由我代表卞青蓮守護,這是一個救人的最好機會。”
伍少朋身居虎穴之中,其機智自然是沒得話説,而能觸類旁通。
何況,當朱家鳳説話之間,他已飛快地將那張便條掃視了一遍,因而眉峯微蹙地,點點頭道:“屬下知道,只是,那家點心店,離這兒很遠,來回可要很長一段時間哩!”
朱家鳳嬌笑道:“不論有多遠的路程,天亮之前,總可以買回了吧?”
當然,他們口中説的是買點心,但骨子裏指的卻是有關救人的事。
伍少朋苦笑道:“二公主説笑了,買一趟點心,當然無須等到天亮啦!”
“那就行了。”朱家鳳一面揮手示意,一面含笑説道:“快去快回,別讓人家等得心焦。”
這句話,指的自然是還呆在果園中靜候消息的於君璧陳繼志等人。
伍少朋連聲恭應道:“是是……屬下一定儘快的趕回來。”
説完躬身一禮,匆匆地奔了出去,並順手將那便條搓成了團納入口中!
這是靠近閶門鬧區的一幢巨宅,但由於它庭院深沉,前後足有四進,因而雖處鬧市,卻有郊區的寧靜氣氛。
時約初更,這巨宅中第四進臨天井的一間靜室中,楊天佑獨坐窗前,凝注案頭搖曳着的燭火默然沉思着。
他的雙眉時而舒展,時而蹙起,臉色也陰晴不定地在變化着。
這情形不難想見,他是在籌思一件重大的事情。也可能是準備對敵人採取某種重大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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