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神走進雪豹族長老的石屋時,
見他正埋首在一幅星象圖前,專注得沒有察覺到他已經走了進來。
「長老,我來了。」西神恭謹地望着發須幾乎全白的雪豹族長老。
「噢,你來了閥閩閡合,坐吧。」長老抬起清癯嚴肅的臉,看了他一眼,又繼續低下頭看桌面上的星象圖,笑説:「我剛剛才交代完雲黛,讓她準備好迎接雲翎公主的事,她前腳走,你後腳就來了。這樣也好,她人在這裏我也沒辦法好好跟你説話。」
西神笑了笑,隨意找了張椅子坐下。
他就是受不了雲黛咄咄逼人又充滿個性的脾氣,所以才刻意等雲黛離開以後再進來。
那張星象圖是他從人界帶回來給長老的,已經足足讓長老研究好幾個月了,每次來找長老,就看見他在看那張星象圖。
雪豹族長老和其它族長老很不相同,他對於人界的態度不像其它長老一味的排斥和拒絕瞭解,對於「人」或是混種豹人也從不用鄙視的眼光對待,遠比其它豹族更願意接納他們。
所以當長老無意間得知他有穿梭人獸兩界的異能以後,不但立刻收留他,甚至非常倚重他的異能,時常要他去人界搜尋一些獸界沒有的東西回來,然後一樣一樣的探索研究。
對於人界的地理環境與歷史數據,長老都充滿高度興趣,幾乎可説是求知若渴,幾年來一直不斷接觸人界的事物,竟讓他的身上多了些「人」味兒,行事風格也和「人」愈來愈相似了。
長老石屋裏擺着許多瓷瓶、書畫等等,都是他從人界帶回來的,不細看,會誤以為走進人界的文人雅士房裏。
「西神,我聽雲黛説你帶了一個女人回來?」
長老一面收起星象圖,一面抬頭問他。
西神正盯着架上一隻三彩花瓶出神,聽見他問,立刻收回遊離的思緒。
「是,長老。」他其實早預期到長老會問他流金的事了。
「這個女人有什麼不同?為何你要帶她回來?」
長老深深看他一眼,語氣並沒有質疑,倒是比較好奇。
「她……並沒有什麼不同,就只是普通的尋常少女。」西神淡笑。
「沒有什麼特別的身分?不是皇室的人?也沒有特殊的才能?」
長老每提一個問題,西神就只有搖頭。
「這可真奇怪。」長老困惑地皺了皺他的白眉。「你一向怕豹族把『人』當奴隸役使,所以只要撿到了人就會立刻把他們送回去,怕他們在這裏吃苦受罪,怎麼這次沒這麼做了?我還聽雲黛説,你把那個叫流金的女人丟到屠宰室受苦了三天,這實在不太像是你會做的事啊!」
西神垂眸苦笑。那的確不像是他會做的事。
「流金那個女人對獸界充滿無知的幻想,所以我才會做出讓她幻想破滅的事。」
他身上有半人血統,所以他對『人』一直都存在着一種特殊的情感,不忍心在他的世界裏看見有「人」死去。
一直到遇見流金,她拒絕他送她回去的好意,對獸界的無知到了一種天真的境界,所以,他才會用最直接的方式戳破她的幻想。
但是,當他從屠宰室把奄奄一息的她救出來時,他才恍然理解過來自己到底做了什麼殘酷的事?他差點害死了她。
長老望定他,識破了他的心情。
「我知道你恨豹族王朝。」
「我沒有。」
西神立刻反駁,但如此激動的反應更像刻意要掩飾什麼了。
「純種豹族幾百年來奴役着混種豹人,到現任的新王更下令要你們絕種,你有痛恨之心才是正常的,若沒有反倒奇怪了。」長老若無其事地説。
西神沉默不語,也不做任何反應。
「西神,以前混種豹人能夠擁有穿梭人獸兩界異能的很多,但是慢慢地愈來愈少了,到你這一代,只留下你一個人有此異能,你有沒有想過這或許是一個徵兆或者是一個端倪?」長老饒有深意地向他一笑。
西神震住。
「我不明白長老的意思。」
雖然跟隨長老這麼多年,但他仍不敢在他面前全盤剖析自己,偏偏長老卻總像能看透他的心思,令他不寒而慄。
「曾經,在七百多年以前,有一個男人闖入了獸界,這個人是軍事奇人,有遠見卓識,被當代君王重用,並與雪豹族公主生下後代。」長老緩緩説道。
「我知道。」西神接口。「但是因為那個男人太過聰明瞭,漸漸對當代君王造成威脅,後來君王藉機刺殺了他,自此後,混種豹人便成了下等奴,一直到現在都無法翻身。」這段歷史他非常熟悉。
「這就是獸界最大的毛病。因為太害怕比自己強的『人』,也太畏懼『人』的聰慧和才智,為了保護王朝,只要有任何潛在的威脅就一舉殲滅,因此才會造成現在混種豹人翻不了身的處境。」長老慨嘆着。
西神不知道長老真正想説的是什麼?
「所以長老才會努力研究『人』嗎?」他半開玩笑地説。「知己知彼,任何事只要摸索瞭解之後就沒什麼可怕了,長老不愧是長老。」
「別油嘴滑舌。」長老笑了笑,端詳了他半晌,語重深長地嘆了口氣。「西神,你時常到人界,看了人界的種種,你難道沒有什麼想法嗎?」
「如果可以,我倒希望去人界居住,至少我的模樣和他們相似,不會那麼容易被看出與他們的不同之處。説實話,人界比起獸界有趣太多了。」
西神隱約知道長老想問的是什麼,但他假裝不明白,顧左右而言他。
「但你無法在人界生活,説這些也無用。」
西神無奈地聳聳肩。
他的確不能在人界生活,因為他到了人界後,只有清醒時才能維持人的模樣,一旦睡着就會變身成雪豹,萬一被人發現,就有可能遭到被獵捕的命運,他還不敢冒這種險。
「那個叫流金的女人你打算把她藏起來多久?」長老問道。
「她的傷應該好了,這兩天就可以送她回去。」
「若是先王還在時,把她留下來倒也無妨,但是新王心狠了點,又有對混種豹人趕盡殺絕之意,你還是早早把她送回去比較好,免得無端害她喪命在此。」長老沈聲説道。
「我知道。」西神點頭。
「明日雲翎公主就要來了,她到時定要你服侍,你可要把流金藏好,不能讓皇宮裏的人發現她。」長老正色地説。
「我知道。」西神再度點點頭。
「有件事順便再跟你提一提,就是你跟雲黛結合的事。」長老笑道。
西神微微一怔,雖然長老先前也提過一次,但他只是敷衍過去,沒有直接答應,想不到長老又再提了。
「我是壽命不長的混種豹人,長老真的願意讓雲黛與我結合?」
他對雲黛沒有強烈的感情,但是對長老一直毫無保留地接納他非常感激。
「西神,我從來不曾輕視過你,你應該清楚。」長老道。
面對長老的誠懇真摯,西神打心底深深感動。
「但是新王下令不許混種豹人生育,雲黛與我結合也無法傳下後代,這對雪豹一族來説並非好事,何況雲黛還是長老的女兒,長老還是慎重考慮吧。」
他有他的盤算,並不想害了長老。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視你如半子,既然雲黛喜歡你,願意放棄生育後代,那是她自己的選擇,我也不能阻擋。我不用慎重考慮,還是你慎重考慮吧,要不然雲黛老是怕你會被雲翎公主給搶走,我也很難應付她。」長老苦笑了笑。「我想你自己心裏應該也明白,雲翎公主這次大陣仗回『雪村』來,多半是為了你,而不是真心要來看我這個舅舅的。雲黛這孩子一聽見雲翎公主要來,整天脾氣大得很,誰都不敢惹她,我看你還是早點跟雲黛定下來吧,可別讓這些女孩子為了爭奪你而翻臉成仇才好。」
爭奪他?他心中暗暗得意冷笑。
「好,和雲黛結合的事就請長老安排。」
如果因此可以讓他更早一步達到目的,那就點燃這一場爭奪戰吧!
***
為了迎接雲翎公主回「雪村」,「雪村」裏每一個人都忙碌得不得了。
流金被關在房裏,只能透過卧房的窗户看見整個「雪村」忙碌的景象。
聽説今天雲翎公主就要回「雪村」了,而她回「雪村」似乎是大事一件,因為這幾天西神幾乎天天被叫到雪豹族長老的屋子裏商議街待雲翎公主的事。
聽西神説,雲翎公主的母親是雪豹族長老的親妹妹,所以,雲翎公主這次回「雪村」是為了探望舅舅而來。
但云黛並不相信雲翎公主是為了看她的父親才來到「雪村」,她認為雲翎公主絕對只是為了西神才來的。
據聞,雲翎公主對西神的迷戀在豹族王朝中盛傳多年,一直是王朝中津津樂道的話題。
如果傳言是這樣,那多少有幾分真實性吧?
雲翎公主迷戀西神,那西神呢?
那天西神説的那句話一直令她耿耿於懷,像一根針紮在她的心頭上。
在西神的心裏,她誰都比不上。
她原是與他們不相干的人,自然不用在意這些,反正過幾日她就不會在這裏了,西神究竟比較喜歡誰又與她何干?
但是,從雲黛一提起雲翎公主就醋勁大發,那麼在乎雲翎公主的程度,又讓她非常好奇在西神的心裏是如何看待雲翎公主的?
她很想知道西神把雲翎公主放在心中什麼樣的地位,讓雲黛如此在意。
不過,雲黛的醋勁也實在太大了,自從那天她在西神的牀上醒來後,她就嚴厲要求她搬到西神卧室隔壁的偏房住,不許西神與她朝夕相處。
礙於「人」的身分,西神為了避免她受到雪豹族的欺負,所以嚴格晉止她外出,命令她每天只能待在房裏,什麼地方都不能去,什麼事也不能做。
她的手傷不到三天就癒合得差不多了,可是西神始於沒有提起何時可以帶她回人界的事,每天把她一個人孤單地關在卧房裏,而他自己則幾乎天天都在雪豹族長老的住處。
西神人在哪裏,雲黛自然也就在哪裏,所以也沒有再來找她的麻煩。
雖然沒有云黛的刁難,輕鬆許多,但悶死人的日子實在痛苦難捱。
她不知道這種日子還要過多久?還得撐多久?
連響刺繡打發時間,這個地方都還沒有繡線這種東西,她感覺自己像被囚禁在牢房裏,焦躁無聊得快要發瘋了。
這裏的食物毫無美味可言,布料和款式也絲毫不講究,她好想念家裏廚房做出來的美味菜色,也好想念她衣箱裏那些漂亮的絲綢衣裳。
她好想回家。
可是回家以後就算可以吃到好吃的東西,穿到漂亮的衣服,但靈魂一樣被囚禁着,她真會快樂嗎?
為什麼她的人生總不能如意呢?她趴在窗台上,沮喪地低嘆。
西神的屋子建在一塊高聳的巨石上,她可以居高臨下看着「雪村」的部分樣貌。
這裏的房舍乾脆簡單,都建在高高低低的岩石上,街道雖然寬敞,卻沒有熱鬧的店鋪街,她沒有看見有人開店做買賣。
「雪村」很奇特,所有的村民可以共同分享食物、衣物和武器,連澡池都是共有的,他們有很強的向心力,卻非常排外。
她猜測豹族王朝裏有很多這樣的族羣村落,「雪村」是一個,另外花豹和黑豹都有各自的聚集地,這是她這幾天所觀察到的現象。
如此排外的族羣,連混種豹人都無法接納,更不可能接受她這個「人」了,所以西神嚴厲地警告過她,最好不要在「雪村」裏隨意亂走動,更不要讓其它豹族發現她,否則一旦她被抓走,當了其它豹族的奴隸,或者乾脆直接將她凌虐殺害,他就救不了她了。
忽然,她看見遠方一列車隊,迤邐而來,一大羣衞兵簇擁着一頂金黃燦爛的轎輿,轎輿內坐着一個盛裝女子,雖然距離太遠,看不清她的容貌,但那一頭燦金色的長髮十分明亮耀眼。
她就是雲翎公主嗎?流金怔愕地呆望着。
轎輿一進入「雪村」,街道兩旁立刻湧來村民,大家爭先恐後地擁擠着,誰都想親眼一睹雲翎公主的美貌。
流金好驚訝,如果是「人界」的皇室公主,絕對不可能拋頭露面讓平凡百姓圍觀的,但是豹族王朝卻完全相反,雲翎公主的轎輿是四面開放的,村民可以清楚看見她的容貌,而云翎公主也絲毫沒有遮遮掩掩,大方和村民們揮手,接受他們的歡呼。
萬頭攢動的人羣中,她看見了西神獨一無二的黑髮,和一個百發白鬚的老者站在一起迎接公主到來。
當她看見公主把雙手伸向西神,並且無視眾人的圍觀,如一隻小鳥般飛進他的懷裏時,她的心口像被槌子擊中,悶得她喘不過氣來。
這裏的女子和人界的女子差別太大了,她們可以對喜歡的男子坦率表達情意,讓對方明明白白感受到,如果人界的女子在眾目睽睽下對男人做出這樣的事來,一生都會被羞辱到死了。
儘管距離太遠,她無法看清雲翎公主臉上的神情,但是從她緊抱西神的模樣也感受得到,她對西神的迷戀絕非謠傳。
那西神呢?她好想看清楚他此時此刻的反應。
突然,她看見西神將雲翎公主抱起來,就這樣一路抱着她穿過一座石雕拱門,踏上深藍色的地毯,然後走進一幢完全敞開的石屋內。
宴會開始。低沈的鼓聲歡快地響起來。
村民的喧囂聲淹沒了她的思緒。
為什麼看到西神抱着雲翎公主這一幕,會讓她的心口細細地怞痛了起來?
她驀然關上窗,把自己鎖進黑暗中,雙手用力按着胸口。
為什麼、為什麼會心痛啊……
***
迎接雲翎公主的宴會依「雪村」的習俗會一連舉行三天,全村的人都會聚集在一起喝酒、吃肉、擊鼓、唱歌。
西神關心流金一個人關在屋裏沒有東西好吃,找了個藉口從宴會里脱身,把一塊烤熟的肉帶走。
當他推開流金的房門時,她正在屋內來來回回地踱步,又餓又煩躁。
「餓很久了吧?我帶了一塊肉給妳吃。」他把用油紙包着的肉塊放在桌上。
流金錯愕地看着他。
「宴會結束了?」她明明聽見鼓聲還在響着。
「還早,宴會還會持續三天。」
他一邊打開油紙,一邊從懷中取出一把鋒利的小刀來。
「三天?!」流金驚呼。
「過來吃吧,這塊肉是烤熟的,沾鹽吃味道還不錯。」
他直接拿小刀把肉塊切一小片一小片下來,然後又從懷中拿出一小包鹽,輕沾一點喂她吃。
「我自己來就好了。」
她的手傷已經好了,可以自己動手。
「抱歉,我今天脱不了身,一直到現在才送吃的過來。」
他支頤,凝望着她。
流金接過他的小刀,慢條斯理地切着肉,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酒味。
「你喝酒了?」她注意到他眼神慵懶而濃濁。
「怎麼可能不喝。」
他勾唇淺笑,徑自倒了杯水喝乾。
是啊,陪着雲翎公主喝酒,滋味想必更美妙吧。流金專注地切着肉塊,眼神卻空洞呆滯。
「你還要把我關在這裏多久?到底什麼時候才可以送我回去?」她低聲試探。
「雲翎公主在這裏,我很難走得開,恐怕得等她回去皇宮以後才有辦法送妳回去。」他姿態閒散地把玩着茶杯。
「她還要在這裏待多久?」她抿緊了唇。
「不知道,至少要好幾天吧。」
他盯着她,嘴角掛着似有若無的笑。
「還要好幾天?帶我回去對你來説是很麻煩的事嗎?不是隻要你想就隨時可以做的?」她懷疑他根本是在哄騙她。
「如果要帶妳回去,就必須回到妳當初掉進來的那個地方,也就是『天鏡湖』的附近。」
「為什麼一定非得回去那裏?」她困惑不解。
「因為那裏是人獸交界處,那附近的蟲洞最薄,裂痕也最多,比較容易找得到入口。」他耐心解釋。
流金無奈地嘆了一口好長的氣。
「我看到雲翎公主了。」她忍不住説道。
「妳怎麼看得到她?」他微瞇雙眼。
「從窗口看到的。」她立刻解釋,怕他誤會她偷溜出去。「她很美,我看到你把她抱了起來。」她咬緊了下唇,不知道自己的聲音為何如此僵硬?
「從這個地方看出去,怎麼可能看清楚她的臉,又怎麼可能知道她美不美?」
他好笑地看着她,漸漸地,笑容沈寂為一股凝視。
「她是真的很美,頭髮像黃金一樣的顏色。」
她吃下一口沾鹽的肉片,神情有些困窘,很希望他沒有注意到自己過於緊繃的嗓音。
西神疑惑地看着她。這種反應……會是他猜測的那樣嗎?
「她確實很美,可以説是豹族王朝中最美的女子。」
他靜靜地、淡淡地與她對望,像是在審析着她。
豹族王朝中最美的女子。
「比雲黛還美嗎?」她傻怔怔地問。
「當然。」毫無疑問的回答。
流金像是當頭被潑了一桶冷水。他曾説過她連雲黛都比不上,那豈不是更加比不上雲翎公主了?
「傳聞説雲翎公主非常迷戀你,你也喜歡她嗎?」
她切肉的力氣下重了一點,莫名焦慮起來。
「她是我第一個喜歡的女子。」西神實話實説。
流金切肉的動作停住了,怔怔地發了好一會兒呆。
「妳問了我這麼多,輪到我問妳了。」他眼神懶散弟盯着她看。
「問我?」她驀然回神。
「説説妳要嫁的對象,他是什麼樣子的人?」他淺淺笑問。
流金回想到初次看見訂親對象時的情景,當時就像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從頭冷到腳底,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他人很胖,油光滿面的,留着小鬍子,是我們寧安縣數一數二的富商。」
她不想再説他妻妾成羣了,愈説愈覺得是在羞辱自己。
「然後?」他催促着。
「還有什麼然後?」她一點都不願回想那個令她噁心反胃的男人。
「妳喜歡他嗎?」他看似無心地問。
「怎麼可能!」她的反應大到像聽見了什麼污言穢語。
「那為什麼還要急着回去嫁給他?」他悠悠淺笑着。
「我不是急着回去嫁給他,我只是不想留在這裏一生為奴。」她嚴正澄清。
「我記得妳説過,妳屬於妳自己,不屬於任何人。」他輕輕一笑。「如果我送妳回去,妳真有辦法主宰自己的命運嗎?」
流金愣住,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我不會回我爹孃那裏,我會去找我的外祖母。」她垂眸低喃。
「讓妳的外祖母另外幫妳安排丈夫,這樣會是更好的選擇嗎?」
他挑了挑眉,語帶嘲弄。
西神的話像冷冽的釘子,狠狠地將她釘住,她張口結舌,無力反駁。
「我們那裏的女子並不像你們這裏的女子一樣,可以自由選擇自己喜歡的男人,你以為我不想有更好的選擇嗎?」
她深吸口氣,嗓音微微顫抖。
「如果妳遇見了自己喜歡的男人呢?妳會怎麼做?」
西神眼中閃過一絲無法捉摸的複雜情緒,對她的審視也凌厲起來。
流金傻傻地瞠着大眼。她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喜歡的男人?她的目光毫不猶豫地落在他絕俊的面容上。
她喜歡西神嗎?
近在眼前的容顏散放着懾人的魅力,心中的悸動竟愈來愈強烈了。
她一直沒有正面思考過這個問題,此時認真面對了,心跳也愈來愈加劇。
「用想的果然比較容易一點。真要做就困難了,對嗎?」西神得意的笑語滿含輕鬆的口吻。
「我不會只説不做的。」她柔嫩的嗓音中有一股倔氣。
「那妳可以學學我們獸界的女子,直接表白,成功的機率很高,這個很簡單,雲黛就可以教妳了。」他低聲笑着。
流金呆了呆,故做淡漠地問:「雲黛向她喜歡的男人表白成功了嗎?」
「我已經同意長老與雲黛結合了,妳覺得她成功了嗎?」西神笑着反問。
流金被他的笑語凍住了心,錯愕得無法反應。
「你要與雲黛結合……」她直直盯着他。「這個意思是……你和雲黛決定要結為夫妻嗎?」
西神點頭,深深凝視她無神的雙眼。
「真是恭喜了。」
流金空洞地淡笑,腦中已經空白得該説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