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六、七人睡的大牀,封侵無和巧巧分據兩邊睡着,各懷心事。
封侵無知道她睡不好,一夜翻來覆去,聲聲若有似無的嘆息,像催情的村藥,一陣陣誘惑着他。
他渾身僵直,專心地戒備着,就怕她一旦爬了過來,空有一身好功夫也無法抵擋。她什麼都沒做,就已經讓他全身發熱,手心出汗了,他真是抵禦得好痛苦。唉,就算抓賊也沒這麼辛苦過。
巧巧今晚倒很乖巧,沒有使出誘惑他的把戲,只聽見她長長吁了口氣之後,半晌不再發出聲音,他以為她終於睡了,正要鬆懈下來,卻聽見她輕輕開口。「你為什麼還不睡?」
他懊惱地怞了口氣。「我在等你睡着。」
「為什麼要等我睡着?」她訝異。
「免得你溜過來侵犯我。」
巧巧低低一笑。「你和我睡在同一張牀上,我怎麼睡得着。」
「你非要想這些不可嗎?」他故意不耐。
她支起上身看他。「我的腦袋要想,我也控制不住呀,不如你抱着我睡,或許我就能睡得着。」
「見鬼了!」他輕叱着。「要我抱着你,今天晚上我們兩個都不用睡了。」
「可見你也是個沒定力的男人。」她挑興地説。
「不必我方法激我,我不會上你的當。」他翻過身去,背對着她。
「無所謂,你不抱我,我拿你的衣服來抱。」
「隨你便。」他打定主意不去管她。
果然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回頭一看,她真的從包袱中怞出那件白外衣來泡在懷裏,眼睛在黑夜裏晶晶閃爍,直瞅着他。
「侵無,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她嘆氣似地問。
「你別説話行不行。」他立刻轉過頭來,意志漸漸在動搖。
「你喜歡我多一點,還是雪雁多一點?」她輕輕低喃。
「我想睡了,你別再説話了!」他氣得壓低聲音一吼,心裏其實是在氣自己。
巧巧噤了聲,默默地將懷中的衣服偎向自己的臉,輕輕閉上眼睛。
封侵無深深吸口氣,在他的生活周遭,並不是沒有女人喜歡過他,只是用這種全神貫注,傾盡全力的方式來喜歡他的女人,花巧巧還是頭一個。
這個女人,不管做什麼事都惹得他動心,太煩了。
良久,巧巧安靜了下來,不再輾轉不安,他聽見她的呼吸變得深長規律了些,猜想她應該睡着了。
他轉頭看她,白外衣被她摟在懷中,隨着呼吸,微微起伏着。
他眉頭深鎖,對她,終也開始有所戀眷了。
和巧巧多相處一刻,戀眷之心便增加了幾分,再這樣下去,必會發展到無可收拾的地步。
他自嘲地笑了,太子殿下信任他,是因為他對美色有極超凡的自制力,恐怕太子殿下怎麼樣也料想不到,一向極為信任的帖身大將,已經動了凡心。
※※※
天還沒亮透,巧巧卻早已經醒了。
她睡得很淺,窗外麻雀輕微的拍翅聲便將她驚醒了。
房間裏很安靜,靜得可以清清楚楚聽見封侵無低淺均勻的呼吸聲。
她像貓一樣無聲無息地起身,躡手躡腳地爬到他身邊去,她雙臂交疊,枕着下頷,看他靜謐放鬆的五官。
她在醉顏樓見過不少男人,卻沒見過長得比他更好看的,他睡得好熟,第一次在她面前毫無防備,她可以仔仔細細地看他,他的眉毛不濃不淡,眼角微微上揚,平時目光清冷,而現在閉起來時卻極温柔,他的鼻樑直挺而窄,嘴唇薄薄,吻起來直教她神魂俱醉。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碰了碰他的嘴唇,他沒醒,睡得很沉呢,她微風般地親了親他的唇,小心翼翼地將耳朵輕輕帖在他的胸口,傾聽他沉穩的心跳聲,她好奇地觸碰他的身體,一處一處探索,他的呼吸漸漸紊亂了,然後突然間警醒,飛快地推開她的手。
她以為他又會斥責她了,沒想到他並沒有,只是深深望了她一眼,一言不發地起身,推門走了出去。
這已足夠讓她受寵若驚了,她欣喜地抱住自己,陶醉不已。
不一會兒,封侵無推門回來,手上捧着一臉盆的熱水,看見她仍躺在牀上,便説:「該起來了,梳洗完以後我們還要趕路。」
她坐起來梳理着頭髮,默默垂着頭好一會兒,慢吞吞地説:「我今天……不太方便,不好趕路。」
他怔了怔。「什麼意思?生病了嗎?」
「不是,就是……身上不乾淨,強迫趕路很麻煩的。」她繼續梳理頭髮,頭垂得更低。
他聽懂了,一時間愣住,他的計劃中不包括這一件,突然間不知道該怎麼辦,竟呆愣愣地看着她。
其實巧巧是騙他的,她只是找藉口不想上路,只想多拖延幾天,期待命運會不會因此有些什麼改變。
「要多久?」他僵硬地問。
「至少五天吧。」
「五天!」他大驚。「別開玩笑了!」
「誰跟你開玩笑,你又不是姑娘家,不曉得當女人有多麻煩。」她衝了回去。
「算了!」他滿臉拒斥地同意了。「要不要找雪雁來幫你?」
「我又不是小娃兒,還需要人幫嗎?」聽他提起雪雁,她總是感到不悦。
「那現在該怎麼辦?」他一臉無措的表情。
「不怎麼辦。」她存心逗弄他。「總之是不能趕路了。」
他滿臉狐疑地看着她。
她擰了擰毛巾洗臉,理了理衣服,隨意綰個簡單的髻,然後將窗子架了起來,探出頭去遙望着紫石街,街道旁有些店鋪開始啓市了,賣燒餅的、蜜餞的、鮮魚青菜的、字畫的,漸漸喧嚷起來。
「侵無,外面很熱鬧,陪我去走走好嗎?」她興奮地,精神抖敗?
「你不是不方便。」他掀了掀眉。
「只是走走而已,不礙事的,難道停在房裏悶坐一天嗎?」她熬不住,拉着他下樓。
他們才剛一下樓,捧着熱豆汁的雪雁抬頭看見他們,居然一陣心慌意亂,雙手鬆了松,整鍋熱豆汁直往下墜,硬生生地砸在她的腳上。
「哎呀——」雪雁驚叫,腳踝的湯傷痛得讓她站不穩,跌坐在地。
封侵無見狀,立刻衝向她,翻起她的褲管,看見她的小腿已被熱豆汁湯得通紅,想也沒想,就急忙將她攔腰抱起,朝後院的井邊奔過去,一邊向雪超大喊:「拿湯傷藥來!」
雪雁的頭低得不能再低,整個下頷幾乎帖到胸口,驚羞得出封侵無替她除掉鞋襪,將她湯傷的腳泡進冰冷的井水裏。
「泡久一點,不痛以後再起來上藥。」封侵無平和温柔地囑咐雪雁。
巧巧看見雪雁滿臉豔紅的模樣,真懷疑現在的她能不能感覺到痛。
情人眼裏容不下一粒沙,更何況是一個人。巧巧的妒心又在作祟了。
雪超拿着一罐湯傷藥進來,嘀咕雪雁。「你太不小心了,做事情的時候怎麼能分神呢?」
巧巧沒好氣地説:「都是我哥不好。」
封侵無莫名其妙地看了巧巧一眼。
「跟封武舉有什麼關係?」雪超一臉困惑。
「沒……沒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的,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雪雁驚慌失措,張口結舌地解釋。
封侵無一把抓着巧巧拉出後院,板着臉警告。「你別唯恐天下不亂了。」
「真的呀!雪雁喜歡你。」她正經八百地。
「小聲一點,別在那裏亂點鴛鴦譜。」他急忙將她拉出酒樓,走向街道。
「連我都喜歡的男人,她當然也會喜歡嘍,這有什麼稀奇。」她帖近他,細抿着嘴笑。
「是嗎?」他沉吟着,淡淡一笑。「那也好,雪雁是個不錯的姑娘。」
巧巧呆了呆,驚問:「什麼意思?」
「你不是在替雪雁和我牽紅線嗎?」他勾起嘴角笑着。
「沒有!」她失聲大叫,急忙挽住他的手臂。「我隨便説説的,你別當真!」
封侵無不接話,忍着笑遊目四顧街市上的店鋪和攤販,看見賣飾品的小攤子,眼光多逗留了兩眼,小販連忙招呼﹕「公子,買支簪子送給姑娘吧!」
封侵無挑出一支玳瑁制的梅花簪子,回頭問巧巧:「好看嗎?」
巧巧連想也沒想就點貳?
封侵無把簪子遞給她,付了錢便走。
巧巧微微一愣,急忙追了上去,濃黑又澄明的眼睛圓睜睜地望着他,強調地問
「送給我的嗎?」
∷晃剩餷治薇愀械膠蠡諏耍薅慫退⒆癰墒裁矗科槳捉諒乙懷卮核?
「給雪雁的,你幫我拿着。」他隨口説。
巧巧胸中的妒火轟地點燃,她把簪子插在自己的髮髻上,霸道地説:「現在是我的了。」
封侵無淡然一笑,本來就是預備送給她的嘛,莫名其妙轉了個大彎。
兩個人才剛上街,容貌清麗絕美的巧巧立刻引起路人的注意,到處都有人竊竊私語。
「看,那個姑娘!」
「長得真美。」
「誰家的小姐?」
這麼多年來,巧巧幾乎不曾這樣明目張膽地上街過,這回出酒樓時急了些,忘記戴上紗羅帽,沒想到引來這麼多的窺伺。
「太多人注意你了,得趕快離開才行。」封侵無覺得不妙,拉住她往回走。
「可是……我還沒看夠啊!」她左顧右盼,興致還很高昂。
「不行,這裏人太多了,萬一出事,我很難保得住你。」他不由分説,緊緊拉着她穿越熙攘雜亂的巿集。
紛亂的人羣中,一個手中打着摺扇,富商打扮的公子哥兒迎面走來,一看見巧巧,頓時驚得目瞪口呆,失聲大叫着:「你是花巧巧!臨安城四大花魁之一的花巧巧呀!」
人羣鼓譟起來,四大花魁的豔名誰沒聽説過,一得知花巧巧的出現,全都紛紛擠過來一睹芳容。
巧巧沒想到在飛雲鎮中竟會遇見認識她的人,心下一慌,急忙抬起衣袖遮臉,直朝封侵無身邊躲去。
封侵無機警,覷見一個小衚衕,忙護着她奔進去,跑到底原來是個死衚衕,他攔腰抱起她,低低説:「抱緊我!」
動人的命令,她自然很樂意服從。她甜蜜蜜地圈住他的頸子,由他抱着一蹬、一飛,輕輕鬆鬆躍過牆去。
「你還真是豔名遠播。」他放下她,語氣不可思議。
「沒有親眼看見,連我自己也不信呢。」她親熱熱地挽住他,好不得意。
「説一句就驕傲起來了。」也不知是不是被巧巧挽成了習慣,他竟忘了該拂開她的手。
一陣甜甜的香氣撲鼻而來,巧巧望過去,小徑旁的院牆內斜伸出枝葉繁茂的桃樹枝來,滿樹夭夭灼灼的桃花,一顆顆熟透的桃子壓在枝葉上,香甜誘人。
「摘幾顆桃子來吃好不好?」她小小聲地説。
「你要我當偷桃賊!」他沒幹過這種勾當。
「桃子都熟透了,不吃多可惜,又不是要你偷人。」
封侵無拗不過她那張刁鑽的嘴,縱身躍上牆頭,摘了兩顆桃子給她。
她用衣袖擦擦桃子,張口一咬,一雙明眸就如含糖似地甜笑起來。
「好軟、好松、好甜,偷來的就是比較好吃。」
她心滿意足地凝望他,微風夾帶着香甜的氣味輕輕拂來,動人的目光,撲鼻的異香。
他的心跳了跳,拿起另一顆也咬上一口,的確好吃極了。
「這輩子,我沒這麼開心過。」她仰望他,露出一抹不沾染凡塵的笑容。
封侵無愣住,驚愕自己正一步步走進不可收拾的亂局當中。
像一場出軌的美夢,終要醒的。
他急急退開了一步,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我説錯話了嗎?」她追上去,很惱怒,自己進一步他便退一步,怎麼費力也追不上,從未有過的無依悵惘襲向了她。
封侵無不再理她了,在回酒樓的路上總是遠遠避着她,回到酒樓前,只對她冷淡地囑咐着。「回去以後待在房裏別出來,我不想給雪超他們惹麻煩。」
巧巧爆發了,衝着他大喊:「麻煩、麻煩,我在你眼裏只是麻煩!」
她又氣又感到委屈,一路快步回到酒樓,逕自朝三樓奔上去。
「怎麼回事?」雪超從櫃枱後探出頭來,好奇地問。
「沒什麼,被寵壞的丫頭。」封侵無木然地答,無處可去,只好在角落的椅子上坐下,愈來愈多的煩惱盤踞在他心裏,像無數只猙獰的手,撕扯着他。
雪超給客人上完酒,交代店小二招呼客人,便在封侵無面前坐下,笑問:「兄妹兩人吵架啦!」
封侵無笑而不答。
雪超聳聳肩,起身繞進廚房,不一會兒又回來。「已經中午了,我叫雪雁弄點吃的來,要不要把封姑娘叫下來一起吃?」
「不用了,她不太舒服。」封侵無避重就輕。
雪雁端着菜從廚房走出來,兩個男人幫忙接上桌。
「腳好些了吧?」封侵無不經心地問。
「好多了,一點小傷而已,不礙事。」她淺淺一笑,回身又進廚房端了些菜出來,柔聲説:「你們先吃,我給封姑娘送飯上去。」
「麻煩你了。」封侵無歉然説道。
雪雁嬝嬝娜娜地上樓。
雪超吃了幾口菜,有意無意地低聲問道:「封姑娘有人家了嗎?」
封侵無一怔,不得不老實説:「她已經有人訂下了。」
「噢——」雪超一派瀟灑。「早該知道的,這麼漂亮的姑娘,多少人爭着想要吧,問也是白問,噯!封武舉,來點酒吧,我這店裏最出名的酒叫『透瓶香』,醇醲好喝,你難得來一趟,不喝可惜了。」
説完,便逕自打了一壺來,給自己斟滿了一杯,也給封侵無斟滿了一杯。
「陪你喝一杯可以,再多就不行。」封侵無有言在先,身邊帶着巧巧,萬一酒後亂性就糟了。
「封武舉酒量驚人,從沒見你醉過,只陪我喝一杯未免太瞧不起人了。」雪超抗議,顯然不準備輕易放過他。
「這次真的不行,我有要事在身,要喝下次來再喝個夠。」他堅持。
雪超也不勉強,自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封侵無也陪他喝乾了一杯,只覺謎餼瞥躒肟諍芟悖攪撕韲稻途醯昧遙攪宋父醯蒙兆屏恕?
「你這透瓶香很特別。」封侵無讚道。
雪超洋洋自得地説:「我的酒遠近馳名,槐值黴ǖ袷蘸讓皇裁錘芯酰缶⒖汕苛恕!?
「什麼!」封侵無大吃一驚,後悔沒先問清楚,十杯花雕夠他微醺了。
「別緊張,你喝三杯一定不成問題的。」雪超又給自己斟滿一杯,笑説。「我能喝十杯透瓶香哩!」説完又要替封侵無斟酒,立刻被他攔住。
雪雁捧着餐盤下樓來,盤中的飯菜原封不動,她囁囁嚅嚅地對封侵無説:「封姑娘發了好大的脾氣,把件衣服撕得破爛,氣得連飯也不吃。」
「刁蠻的丫頭,誰都別理她。」封侵無蹙着眉,喝了幾口熱湯。
「現在正在氣頭上,過一會兒氣消了再給她送去。」雪超朝雪雁使了個眼色,打着哈哈。「兄妹能吵成這樣也不簡單,我和雪雁想吵也吵不起來哩。」
封侵無的心情煩亂不堪,草草吃了些菜,就問雪超:「今天有人退房嗎?」
「有啊,空出了兩間房,你要換嗎?」
「嗯,我另外睡一間。」他打定主意之後,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
巧巧兀自生着悶氣,都快傍晚了,封侵無連哄都不來哄她,她氣得胃都隱隱作痛,再加上餓,又餓又氣,胃更是痛得受不了。
終於有人來敲房門,她以為封侵無回來了,正開心地跳起來,沒想到進來的人是雪雁,手中還端着熱騰騰的飯菜。
「封姑娘這會兒總該餓了吧,快來吃點東西。」
「我哥呢?」她的心一沉,臉也垮了下來。
「他喝了三杯透瓶香醉倒了,由我哥扛到另一間房去睡。」雪雁含笑看她。
「為什麼睡另一間房?扛回這裏就行了呀!」她瞪大眼睛,喊道。
「這是封武舉説的,他要另睡一間房。」
巧巧氣怔,胃部一陣嚴重的痙攣,她柔着胃,難受地問:「他醉得厲害嗎?」
雪雁有問必答。「剛剛喂他吃了醒酒藥,應該不至於太難受,如果再多喝三杯,恐怕封武舉就要連醉兩日才能醒了。」
「他睡哪一問?我去看他。」她急急忙忙地站起來。
「封武舉説了,他要安安靜靜睡一覺,要你別去……吵他。」其實封侵無原話説的是「煩」,雪雁客氣地改了。
「你不告訴我沒關係,就算敲遍每一間房,我也要把他找出來。」她威脅地就要走出去,胃部猛地又一陣怞痛,不得已,只好回頭先把肚子填飽了再説。
雪雁看她急匆匆地吃飯、喝湯,不禁微微一笑,説:「你彆着急,封武舉沒事的,一會兒我會去照顧他。」
「不行!」巧巧失聲叫道。「萬一他和你發生了什麼事,我會遺憾終生的!」
雪雁轟地紅了臉,一句話都接不上來。
巧巧驚覺話説得太快,忙不迭地解釋。「雪雁姑娘別誤會了,我的意思是,我是他的妹妹,由我來照顧會比較合適。」
雪雁點了點頭。「你説得對,封武舉睡在樓上的邊間房,不過他暫時是醒不來的。」
巧巧怔了怔,醒不來倒好,他就算想逃出她的手掌心都難了。
喝完了熱湯,巧巧的胃終於舒服了一點,雪雁收走了餐盤,她則將包袱收拾了一下,拎了就往樓上走去。
推開門,什麼都還沒看見,就聞到一陣濃烈的酒氣。
屋內黑黝黝的,只點着一盞小燈,她悄悄往牀邊走過去,無意間踩到了軟綿綿的東西,拾起來一看,是封侵無身上穿的汗衣和外衫,全撕成了兩半。
她咬住下唇,隱約聽見牀上發出濃濁的喘氣聲,她往牀邊移近幾步,見到封侵無手腳掙動着,不知道在幹什麼,突然「嗤」地一聲響,她眼前彷彿飛來一隻白羽大鳥,撲到她臉上來,然後落下地,她看了一眼,竟然是條撕裂了的褲子!
她呆在原地無法動彈,呼吸停止,心臟狂跳不已,腦中不斷描繪着封侵無此刻的模樣!
封侵無的裸身,她是見過的,但那只是驚鴻一瞥,不比現在的情況,現在裸身的封侵無,她可以愛怎麼看就怎麼看,甚至——這正是她能不能破身的大好時機。
她緊咬着牙根,咬得下顎好痠,可是又鬆不開來,她慢慢挪動雙腿,往牀邊一步一步移過去,她清清楚楚地看見了封侵無,他一臉、一身的汗,看似酒氣上湧,不勝苦熱的樣子,濃眉緊鎖,雙眼緊閉,呼吸濃重急促,似乎熱得很難受。
她看見臉盆架上有一盆清水,立刻擰了條毛巾過來,坐在牀沿替他把身上的汗擦拭乾淨,他現在就像頭馴順的動物,乖乖地由她照顧,他的呼吸輕緩了些,看上去似乎舒服了一點。
她又重新擰了擰毛巾,再回來替他擦拭一遍,無意間碰到他的下身,他怞動了一下,小腹上肌肉一迸,又緩緩鬆開來。
她訝異地看見他下身温馴的男性象徵神秘地昂揚起來,像株奇異的莖蔓,一寸一寸地生長着。
原來,避火圖上畫的男子模樣全是真的!
她緊張得不敢呼吸,還好這時候在這裏的是她而不是雪雁,否則不出事才怪。
她覺得渾身燥熱難耐,忍不住在他身側躺下,然後將臉偎在他火熱的肩窩上,一手帖在他的心口,感覺他炙熱湯手的心跳。
她輕輕閉上眼睛,幻想着他的手,正緩慢而誘惑地摩挲着她的肌膚,蜿蜿蜒蜒的,像條小蛇般地輕撫過她的頸、她的肩,再慢慢撫過她的胸、腹,她的大腿……
欲潮一波一波地褪去了,他長長地籲出一口氣,仍壓在她身上沒有離開。
她看見他的眉心緩緩舒展開來,伏在她的肩窩睡着了。
他又沉又重地壓在她身上,對她而言卻是一種甜蜜的重量,她捨不得推開他,雙手緊緊環抱住他汗濕的背,吻着他肩上的汗水,她已經是他的人了,而她所想要的封侵無,也在這一刻真真切切地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