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金呈霓隔着柵門接進小太監送來的膳食,還有小太監幫她打的一盆清水,開始過她的一天。
她用清水梳洗過自己,然後捧着那一碗不知內容有些什麼的殘羹喝了一口,除了鹹味,根本嘗不出其它的味道。
這三年來,吃東西對她而言只是為了不飢不餓,早已不是為了口腹之慾了。
就在她拿起乾冷的饅頭正要送進口中時,聽見有人輕輕叩着柵門,叩了三聲便停住。
她狐疑地打開門,竟看見楚安題站在柵門外微笑看着她,她一時感到慌亂驚喜,沒有想到才只隔一日就又再度看見了他。
“你、你怎麼又來了!”
她緊張得呼息不順,暗暗擔心着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把頭髮梳理乾淨。
“我送東西來給你吃。”
昨天他看過她是怎麼把柵門上的鎖提起來的,便依樣畫葫蘆,徑自把鎖提起來,接着把柵門推開,拎着食籃走進屋。
金呈霓不安地探身出去打量屋外。
“你放心,沒有人看見我走過來。”
安題把桌上的那一碗殘羹和硬饅頭推到一旁,然後把他帶來的食籃打開,一一將食籃內的飯菜拿出來。
金呈霓望着滿桌熱騰騰的飯菜,心中充滿了感動,她已經有太久沒有看過這麼豐盛精緻的菜餚了。
“快坐下來,我陪你吃。”
安題把她拉到桌子前,讓她坐下。
她呆呆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色,忍不住吞嚥着口水,儘管饞得很,但是仍拘謹地坐着,不好意思動筷子。
“我不是帶來讓你用眼睛看的。”安題好笑地盯着她。“你瘦得像紙片一樣,應該好好地補一補。”
“謝謝你。”金呈霓清瘦蒼白的臉色漾起了薄暈。
“謝我幹什麼,快點吃才是真的謝我。”他耐心地催促着。
金呈霓慢慢動起筷子,挾了一塊燜肉送入口中細細咀嚼,神情莊重,好似那塊肉是舉世無雙的美食。
安題用一種奇特的目光凝視着她,在漫長的三年幽禁之後,儘管處境如此不堪,她卻依然還能保持從容不迫的神態,他不知道她是如何辦到的,雖然她並沒有多麼驚人的美貌,素淨的臉上也沒有半點胭脂,但是她行動舉止間的那分文雅細緻和羞澀靦腆,讓她看起來就像一輪初升的明月,透着柔美的光華。
金呈霓清了清喉嚨,期期艾艾地説道:“這麼多我吃不了,拿一些過去給康太妃吃好嗎?她比我更久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了。”
安題温柔地一笑。“當然好啊!”
金呈霓忙端起一盤油燜香菇,先撥開一半放到另一盤菜裏,騰出來的空間,她就用來裝酒燜肉、陳皮雞絲、蟹黃冬筍、醋溜魚,直到堆成了一座小山才罷手。
“我去去就回來。”
她端着菜起身走出去,走到康太妃門前輕拍柵門喊道:“太妃,開開門,別吃那饅頭了,這兒有更好吃的菜。”
康太妃打開門,驚訝地看着她。
“瞧,有魚,還有香菇,我記得你説過你喜歡吃的。”金呈霓透過柵門把那盤小山也似的菜小心翼翼地遞給她。
康太妃接過去,怔怔地看着。
“這是那對姊弟送來的對嗎?”她平靜地低問。
“太妃怎麼知道?”
金呈霓咬了咬唇,很擔心康太妃發現楚安題此刻就在她的屋裏。
康太妃冷笑。“除了他們,這座皇宮裏還有誰不把皇帝的旨意當回事的?”
“太妃,你快吃吧,我先回去了,免得叫人看見。”她匆忙轉身想走。
“阿霓!”康太妃喊她。
金呈霓回眸望了她一眼。
康太妃靜靜地看着她,壓低聲音説道:“這是你的機會,你要把握機會離開這裏。”
金呈霓怔了怔,飛快地點點頭,快步回到她的屋裏。
一進屋,她看見安題正站在木櫥前,興味盎然地從裏面取出書冊來翻閲。
那個陳舊的木櫥是用來擺放衣物的,但因為她根本沒有幾件衣衫可以放,所以幾乎都用來擺放書冊。
“你讀的書還真雜,居然還有風水和勘輿方面的書。”
他一本一本地看着書名,不可思議地説道。
“這些書都是梁公公找來給我看的,都是些人家讀過的舊書,不過能有書讀就好,我沒什麼好挑剔,總比每天無事可做強,也不知道梁公公是從哪兒弄來的呢。”
她又坐下來,慢條斯理地吃着飯菜。
“無非就是從御書樓里弄出來的,這些書旁邊的註解很多。”
“是啊,這也是舊書的好處,對我來説真是受用無窮。”
她點頭,眼底有着淺淺的笑意。
安題把書冊放好,轉過身温和地看着她。
“阿霓,昨晚我們找過樑公公了。”
金呈霓一愕,緊張地問道:“為何要找梁公公?”
“因為姊姊要梁公公把你繪的這些建築圖樣交給皇上,想先引起皇上的注意,等過兩日後,找機會再在皇上面前藉你所繪的圖樣當引子,假裝她的府里正要重新修葺,想借用你的長才,這麼一來,可以更加引起皇上對你的興趣和好感,説不定因此可以恢復你的封號,等你一恢復封號,那就可以離開這裏了。”
安題斜靠在木櫃前,笑着對她説。
“恢復我的封號?”她怔住。
“你不是‘霓嬪’嗎?”他含笑問道。
“是。”她的心底暗暗發涼。
她是“霓嬪”,但這不是她心甘情願要當的,她根本不喜歡這個封號,為什麼要恢復它?
安題見她面容蒼白,不發一語,便靠上前,温言安慰着。
“阿霓,姊姊説,冷宮裏的嬪妃除非重新獲得皇上的寵愛,否則永遠也踏不出冷宮,所以想要讓你離開這裏,唯有讓皇上喜歡你,恢復你的封號,這樣你才能自由。”
金呈霓倏然抬眸看他,晶亮的黑瞳中有深切的憂傷似水流過。
“恢復封號只是讓我的身子自由,我可以天天吃好吃的東西,天天穿漂亮的衣裳,但是……”她忍不住心頭一陣陣劇烈的痛楚,聲音抖顫。“我的心不可能自由,就算離開了宜香宮,我不是依然還在監牢裏嗎?”
安題被她的話震懾住,也為了她的哀傷而感到沮喪,甚至懷疑起自己是否做錯了什麼?
“如果皇宮是一座監牢,好與壞都得在這裏度過,那麼不管怎樣,能讓皇上喜歡總比讓皇上憎厭要好多了,不是嗎?”他笨拙地安慰着她。
金呈霓微微動了動嘴唇,卻沒有發出聲音來。
她不知道自己能夠對他説什麼?他一心一意想幫她,是因為他這個人温厚善良,見不得人受苦,而她本應對他的援手心存感激,但是當她得知必須贏得永始帝的喜愛,恢復嬪妃封號,方能得到自由時,心口不禁漫過一陣冷冷的寒意,那終生再也無望的寒意漸漸浸到骨髓裏去。
“你好像不開心?”
安題柔聲問,總覺得她眉心微蹙着痛楚,含水的眼睛裏隱藏着憂鬱,唇角閃動着強顏歡笑的無奈。
金呈霓心緒紛亂,聽着他温暖而關切的聲音,心頭一陣隱痛,分不清五味雜陳是什麼感受?
他能夠幫她到這種程度,對她來説已是極大的恩惠,他是來自天鳳皇朝的二皇子,在這裏作客幾日便要離去了,從此她的命運如何也不再與他有關,她仍然得在這個牢籠裏耗盡她的一生,重新回到那種心如枯井的日子,然而,他在她生命中出現的這一剎那,再也無法使她平靜了。
“殿下……”她低喚,這兩個字是她用以提醒自己,不可再貪戀他的温柔。“非我不識抬舉,只是若要恢復我的封號方能離開這裏,那麼我情願不要,寧可在這冷宮靜靜度完此生。”
安題大為驚愕。
“為什麼?”
當他問出口時,一個念頭陡然從心跳的間隙中閃過。
“因為……”她垂眸,聲音淡薄如霧。“我不需要皇上喜歡我。”
安題怔住,不知道何以心跳和血液都在一剎那間加速。
“你不要他喜歡,是因為你……討厭他?”他相信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被一個討厭的男人喜歡,比每天吃冷飯殘羹還要令人作嘔,我寧可不要。”她的語氣冷淡漠然。
“曼武表哥的年紀足足大你兩倍有餘,他又如此待你,你自然難以喜歡他了。”
安題輕輕笑起來,他覺得把話説得如此直白的金呈霓無比的可愛。
金呈霓強迫自己不去看他動人心魂的笑,低垂螓首,淡然説道:“承蒙公主和殿下關愛,阿霓感懷在心,關於我的事,就請公主和殿下不用再奔忙了。”
安題深深凝視她,極力剋制心動的漣漪,謹記着姊姊安第要求他應允的事——我希望你對她的感覺就保持在同情和憐憫就好,真的不能再多了……
他多希望自己可以帶她離開這個牢籠,但是她龍紀皇朝冷宮嬪妃的身分和他天鳳皇朝二皇子的身分中間還夾着一個永始帝,他不能為了一時的衝動而不顧一切後果。
“很抱歉我不能再幫你更多。”他感到很沮喪。
“殿下温厚純良,能與殿下結識是我最大的福氣,我已不敢奢求太多了。”
她低低嘆息,笑容憂傷而無奈。
他深感歉意,輕聲説:“總還會有辦法的,你不要過於絕望。”
金呈霓微微一笑。能得到這樣的男人真切的關懷,能為這樣的男人心動一次,已是她此生最大的奢侈了。
永始帝的目光在平攤於御案的建築圖樣上定住良久。
這些圖樣梁公公已經在兩日前就呈給永始帝了,但是一直到今日他才認真地看了看。
梁公公侍立一旁,心中暗喜,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神色。
“你説這是宜香宮裏那個罪嬪畫的?”永始帝幾乎已經忘了金呈霓的存在。
“是,正是她,罪嬪金呈霓。”梁公公清楚地説出她的名字。
“金呈霓……她叫金呈霓?”永始帝不自覺地低喃着這個陌生的名字。“她已經被關在宜香宮三年了嗎?”
“回皇上的話,罪嬪金呈霓已在宜香宮三年了。”梁公公又特意説了一次她的名字。
“這些圖樣確實是她親手所繪嗎?”永始帝有些懷疑。
“是,是奴才親自從她屋裏取出來的。”梁公公不疾不徐地説道。“她是一個頗富才情的女子,性情温柔乖巧,在宜香宮裏總是安安靜靜地畫這些東西,奴才瞧着有趣,便取了來進呈皇上御覽。”
“這些建築圖樣出自一個女子之手,確實是件有趣的事。”永始帝翻看了一會兒後,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但承歡侍宴、生子固寵才是一個妃嬪應該學會的事,一個女子會畫這些東西有什麼用?”
説着,把那迭圖樣推至一旁。
“皇上,她或許也想承歡侍宴、生子固寵,只可惜命中無福呀!”梁公公唏噓一嘆。
“朕連她的長相都記不清了。”永始帝蹙眉深思,到底已過了三年的光陰,對於當年所發生的事早已遺忘了許多,那一分怒氣也早已消減了。“朕倒想見一見她了,把她帶來見朕吧。”
梁公公聞言,大喜過望。
當梁公公火速帶着一羣宮女飛奔到宜香宮傳旨準備以前,便已暗中派人去通知了楚安題。
金呈霓一見梁公公傳旨她見駕時,一顆心便直墜谷底,心中有千百萬個不願,可是儘管她心中百般不情願,宮女們還是不容抗拒地將她梳洗打扮起來。
梳洗、更衣、上妝、綰髻,這一切忙亂的情景和三年前迎她入宮時沒有什麼不同,差別在於她的心情。
三年前的她驚恐怯懼,害怕得幾乎死去,而此時經過幽囚了三年的她,早已經淡定許多。
宮嬪最慘的命運她都已經受過了,還有什麼可驚懼害怕的?
梁公公不斷地在她耳旁叮囑着,要她如何如何討皇上歡心,她沒有一句聽得進去,滿腦子只想着如何讓皇上看不上眼。
到無極殿的路她仍有記憶,只是兩旁開的花已不是當年那一朵了。
她腳步平穩地走進無極殿,恭謹地朝見永始帝,她的平靜、她的淡然、她無懈可擊的妝容,都令永始帝眼前一亮。
“你是金呈霓?”永始帝怔然站起身。
眼前朝見他的女子遍身璀璨,光豔照人,他不敢相信竟是和三年前畏畏縮縮、容光黯然的女子是同一個人。
金呈霓淡漠不語,垂首斂眸,她已經打定主意要招永始帝的厭棄,即便會觸怒他也在所不惜。
“皇上問你話呢,你倒是回話呀!”一旁的梁公公急了。
“梁度,你退到一旁,朕來問話就行。”永始帝擺了擺手。
“奴才遵旨。”
梁公公擔憂地看了金呈霓一眼,然後躬身退開。
“你起來回話。”
永始帝負手而立,仔細地看着她。
“謝皇上。”
她站起身,目光淡淡地垂視地面。
永始帝從御案上拿起那一迭建築圖樣,走到她身前。
“這些都是你親手繪的嗎?”
她斜斜掃一眼,簡短地答道:“是。”
永始帝端詳着她,含笑道:“這是在宜香宮裏磨出來的脾氣嗎?和從前真不像是同一個人了。”
金呈霓心中隱隱有些反感,他竟能用這樣輕鬆的語氣説出那樣殘酷的話來!她抬眸清冷地瞥他一眼,唇角的冷笑含着一絲難以察覺的恨意。
她討厭極了這個男人,厭惡極了這座無極殿,迫不及待想離開這裏,便選了絕對會激怒他的話,含笑説出口——
“皇上若在宜香宮內住個幾日,怕也會變得不像同一個人了。”
永始帝的臉色果然驟變,一旁的梁公公則驚駭得大氣不敢喘一聲。
三年來所受的苦楚終於得到了一絲報復的塊感,金呈霓心底的笑意愈來愈濃,幾乎快要從唇角流露出來了。
“説話如此不得體,一點天家禮數都沒有,腦袋怕是有問題了!”永始帝的臉上滿是勃發的怒意。
金呈霓深吸一口氣,想到了被逼瘋的康太妃,心中更覺悲涼。既然他覺得她腦袋有問題,她不如就裝瘋賣傻吧!
“我也覺得我快瘋了呢,皇上還是快送我回宜香宮去吧,我待在那兒比待在這裏舒服多了。”她的語調淡漠而厭倦。
“滾!滾回去!”
永始帝遏止不住怒氣,極怒之下將手中那一迭圖樣朝她臉上摔過去。
金呈霓驚嚇住,愣在當場。
梁公公驟然跪下,驚慌地喊道:“皇上,她並沒有瘋,她好端端的——”
“住口!”永始帝怒喝。“梁度,你為何這般維護她?”
“皇上息怒,奴才並沒有維護她……”
此時,一名小太監戰戰兢兢地站在殿門口稟道:“皇上,安第公主和二殿下求見!”
永始帝胸口起伏不定,氣得臉色鐵青,還未決定要不要見安第和安題時,就已經看見姊弟兩人跨進殿門了。
安題早已知道永始帝宣召金呈霓見駕,所以見她在殿中並無意外之色,只是平時見她是素顏簡髻,而此時的她刻意裝扮過,一身櫻色留仙裙,清靈之中不失華貴莊重,一時間讓他看怔住。
“皇上,這是怎麼回事?”
安第注意到金呈霓的眉眼間像凝霜聚雪般冷然,而她所繪的建築圖樣灑了一地,心中暗暗驚詫。
“梁度,把她帶回宜香宮去!”
永始帝瞪着梁公公,低聲喝道。
“是!”梁公公急忙起身將金呈霓帶出殿。
臨走時,金呈霓悄然斜睨安題一眼,唇角隱含一絲微笑,神情有着塵埃落定的輕鬆。
“你們姊弟兩人怎麼一起來了?”
永始帝平息怒氣,轉身坐下。
“方才那女子是誰?怎麼會把皇上氣成這樣?”
安第無法回答他們姊弟兩人正是為了金呈霓而來,便只好顧左右而言他。
“她是冷宮罪嬪。”他喝口茶潤一潤喉。“朕本有意將她放出冷宮,沒想到她不斷無禮衝撞朕,想來是在冷宮待久了,神智已經不清了。”
“神智不清?”安題不悦地蹙眉。“她看起來不像啊!”
永始帝冷哼一聲。
“一個會説出叫朕快送她回宜香宮去,宜香宮比朕這兒舒服這種話的女人,還不叫神智不清嗎?”
安題愕然,轉眸與安第對視一眼。金呈霓會對永始帝説出這種話,分明是將離開冷宮的希望親手斬斷,不留後路了。
安第不解金呈霓為何會這麼做,疑惑地用眼神詢問安題。
安題默默搖頭。他只知道金呈霓厭惡永始帝,不願承歡,卻不知道其實真正的原因出在他身上。
雖然大好機會被金呈霓自己搞砸了,但安第仍想救金呈霓,見撒落一地的圖樣,便心生一計。
“皇上,這些是什麼?”她彎腰拾起圖樣,故意裝作初次觀看,驚歎連連。“這些亭台樓閣的結構都畫得好精細啊,是宮匠畫的嗎?”
“不是,是剛才你們見到的罪嬪畫的。”永始帝沒好氣地説道。
“什麼?她竟能畫出這般精細的結構圖?”安第故作吃驚。“想不到皇上的嬪妃裏卧虎藏龍呢!”
“瞧這上頭的用料計算相當仔細,可不像是神智不清的人能畫得出來的東西。”安題偷覷永始帝的表情,見他的神色果然平和了許多。
“朕確實也覺得驚奇,或許在冷宮待久了,脾性變得古怪了些吧。”
永始帝淡淡一笑,氣已消了大半。
“皇上竟讓才情如此出眾的女子埋沒在冷宮裏,也難怪她會怨皇上了。”安第笑吟吟地説道。
“對於這個女子,朕實在沒有了解過呢。”
永始帝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靜靜地思索了一晌。
安題看得出來永始帝已有些浮動了,也許正盤算着讓金呈霓離開冷宮吧,或許正準備召幸她也説不定……當這個念頭從他的腦海中閃過時,他的心口驟然有些發緊,忽然希望永始帝永遠都不要注意到她。
“皇上,我倒有個不情之請。”安第的語氣十分客氣。
“表妹有什麼要求就説,客氣什麼呢!”永始帝親熱地一笑。
安第當真不客氣地説了起來。“我的府邸正要撥出一塊地興蓋庭園,我瞧表哥這位嬪妃繪製的圖樣與我心意極合,想請她幫我設計一下庭園,不知道表哥肯不肯把人借我用一用?”
安第的要求極為突兀,安題暗暗看了永始帝一眼。
“借你用一用?怎麼借?”永始帝滿面疑惑地問。
“所以説是不情之請了,因為要把她借出宮,暫時住在我的府裏,等她設計完我的庭園,我就把她還給表哥。”安第恬然笑説。
永始帝怔了怔。
“為何非要她不可?宮裏還有許多宮匠——”
“卻沒有宮匠是女子呀!”安第不給他任何猶豫的機會。“沐嵐近日就要帶兵離家了,我找來的宮匠若是男子,豈不是諸多不便?”
“朕明白了。”永始帝瞭然微笑,並沒有思考多久,極為和氣地對她説道:“朕同意你的請求,明日便命梁公公將她送往府上去。”
安題不動聲色地鬆了一口氣。
“多謝表哥。”
安第神色舒展,輕盈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