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歸來,我媽幾乎認不出我,她説我又黑又瘦,活象去了一趟埃塞俄比亞。
“怎麼搞的麼?”
從不大驚小怪的媽媽,此刻有點亂了陣腳。
“拉肚子啦!”泰國的破菜,淡而無味,吃得明明不多,還拉肚子。
那個名叫“P改”的泰國導遊外表雖衰,心倒是不錯,每到一個新景點,盡職盡責地給我找WC.
不過他也不白忙,我很耐心地教他漢語。
他不厭其煩地跟我練漢語發聲。團裏有個小女孩的名字他老是叫不出來,我教他100遍後,他終於勝利地喊出:
“王雞屎!”
眾人爆笑。
只有那真名“王西子”的8歲女孩,被P改氣得大哭大嚷。P改不道歉,還歪着鱉鱉嘴,跟着大家一起傻笑。
想到這些事,我笑。
“曬成這樣!為什麼不戴帽子?”媽繼續質問我。
“你怎麼知道我沒戴帽子啊?”我反問。
新馬泰的陽光暴烈異常,我從沒見過這麼熱烈的陽光。像P改這樣的泰國土著,膚色是土黑土黑的顏色,可他偏要説自己有一半的中國血統。
臨別的時候,P改依依不捨地拉着我的手,用蹩腳的漢語説:“優偌,你很媚!”
我瞪大眼睛最後一次教他:“應該説——美!”教完,我自己都嚇一跳:居然會有人説我美?
想到這裏,我再次傻笑。
“你最好少出門。”我媽不知嘮叨了些什麼,最後又總結道。
“為什麼?”
“你現在很醜。”我媽擔憂地打量着我。
不會吧!母也嫌子醜?我很傷心地在鏡中打量着自己的尊容,結果還是有點不服氣:“媽,現在國際上都流行骨感美女和蜜色皮膚!”
真的!這兩點都被我佔全了,憑什麼要自卑呢?
我看着鏡中的自己——或許是身上那件寬大的白襯衣的襯托,又或許是經受了熱帶陽光的洗禮,我從沒見過自己的雙眼是這麼熠熠地富有光彩!
我把頭髮束成鬆鬆的一根馬尾,坐在空調下面,喝着冰水,閒閒地看着《靈異第六感》碟片。
似乎這樣的心靈的安靜已很久沒有過了。
看完這張碟,我又在碟片架上翻找着,忽然看到底部放着一張陌生的碟片,抽出來一看,原來是一張CD,封套上是個拉小提琴的外國人。
“天!帕爾曼。”我低聲驚呼。
我在燈下聽着帕爾曼的小提琴曲,悲傷得無法自抑。我沒想到金剴喜歡的這個人,拉出的曲調竟如此牽動人悲傷的神經。
忽然間,曾經有過的所有的感傷一下子越過了平靜的日子,比以往更加猛烈地向我襲來了……
我關了CD機,愣愣地坐在那裏,發呆、回憶……
金剴在夜色裏燦爛英俊的笑容,他和我談起小克時調侃的語調,我們共同回憶起羅大佑的那一場演唱會的報道,他用那種平靜的語調説起他的老父親……
我捂住了臉,悲哀地清醒着——
以後,到哪裏可以再次遇到這樣的朋友,三言兩語的交談,就可以直達對方的內心?
而且,令我更加悲哀的是,當我想到金剴的時候,不僅僅是遺憾,更多的是:絕望和孤獨!
是失去了另一顆親密靈魂的孤獨!
當拉爾夫遠遠地離開梅吉的時候,我讀到了梅吉的孤獨和絕望,卻沒怎麼讀懂和讀透。
這一瞬間,我懂了!
當我的思緒慢慢地再重新回到現實中,我忍不住跑去問我媽,這張CD來自何處?
一定是金剴來過這裏——這是肯定的!
只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而且,送這樣的曲子給我,他到底是怎樣的心情和想法?
這一切,我都想知道。
“哪裏來的?我不知道啊!”我媽看着我手裏拿着的CD,莫名其妙。
“媽……你……你再想想!”我幾乎是哀求着。
我媽就翻翻眼睛真的想了一下,還是搖頭。
“是不是我出去旅遊時,哪個同學送來的呢?”我提醒着媽媽。
我媽一聽,使勁拍了一下手掌,還大聲地“哦”了一下,一副恍然的樣子。
看着媽,我心頭一鬆,不禁抿嘴淺笑。
想不到媽媽忙不迭地奔向我的房間裏,我不知她要做什麼,只好跟在後面。
我媽打開我的抽屜,拿出一個棕色信封:“你走的第三天,七七和兩個男生一起來找過你,這是他們留給你的。”
我接過信封,封口是粘上的,用手摸摸,裏頭似乎是一張賀卡。
“是什麼呀?”我的口氣有點氣惱。
“我怎麼知道啊?”我媽也故作沒好聲氣地點了我腦門一下,“信封還封這麼緊,我想拆又不敢!不會是男孩子寫給你的那個吧?”
我媽故意把“那個”兩個字説得好重。
“媽!”我故意做出無辜的樣子,狠狠地白了媽一眼。
我媽衝我笑笑,然後又問我,“那兩個男孩子是誰?”
我若無其事地告訴媽:“是我們學校文學社的學兄啦!”
“哦!”我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們真不錯!”
“恩?”
我不明白媽為何突兀地誇他們。
“都考上重點啦!一個是北郵,還有一個是科大。真的很厲害哦。優偌,三年後看你的啦!”
原來他們都考得這麼好哦!
只是不知道金剴是在北郵件還是科大。
我媽走出我的房間時,我再次想起CD的事,忙又跑上去追問了一次。
“我不是告訴過你,我不知道麼!”我媽終於不耐煩了。
“見鬼!”我把信封使勁地摜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