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揹着書包在雪地裏走着,身上卻只穿了一件單衣,冷得直哆嗦。
正在這時,我看見穿着皮外套的金剴蹬着山地車呼嘯而過,他睬都沒睬我,當我是空氣一樣。穿桃紅色羽絨襖的七七,坐在金剴的車後座上,頭戴土黃色的絨線帽,快活地張開戴着無指手套的雙手,仰頭接着天上落下的雪花。
在雪地裏隅隅獨行的我,感到自己是全世界最孤單的人……
直到鬧鈴把我從夢裏叫醒。
我坐起來,立即感到房間裏的陣陣涼意,接着我就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哇!怪不得會做挨凍的夢呢,原來是降温了,而身上的被子,也實在是薄了點!
披上棉衣,“唰”地拉開牀邊的窗簾,明亮的光線立即射進來,好刺眼!我閉了下眼睛才睜開,才發現外面已經下雪了!
我趴在窗户上看雪,腦海裏忽然蹦出七七曾經哼唱的一句怪怪的歌詞:
“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
大朵大朵的雪花,像棉花糖一樣,紛紛揚揚地落下來。
不過,地面和房頂的雪積得還不是很厚呵!
我聽見客廳裏媽媽大聲對爸爸説話的聲音:“昨晚沒下吧……今天早晨才下的……好幾年沒見過這麼大的雪了……”
我穿好衣服走出房間,又聽見爸爸説:“今天公交車肯定很擠。”
“晚上把我凍死了!”我衝了一杯熱牛奶,邊喝邊向媽媽抱怨。
“櫃子裏有厚棉被,你自己不拿,怪誰?”我媽沒好氣地罵我。
“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我小聲嘀咕着,一仰頭把杯子裏的牛奶全部喝光。
五臟六肺都被燙得舒服極了!
從盥洗間出來,看見我媽坐在沙發上拿着編織針起頭。
“老媽,給誰打毛衣?”我湊過去,用手捋着那乳白色、毛茸茸的毛線。
“你不是吵着要圍巾嗎?我給你織一套,帽子和圍巾。”我媽頭也不抬地回答我。
白色的帽子和圍巾?多土啊!像五四青年似的。
我心裏嘀咕着,但很識趣沒把牢騷發出來。
其實,我只是上次和她提過US專賣店裏的那種彩條的圍巾和帽子,我不是趕流行,而是對那種土黃、棕色和藍灰交織在一起的色彩一見鍾情。
我媽卻説很難看。
我只好作罷。
沒辦法——我經常説服不了任何人,而且我從來就沒有這方面的耐心和自信。
我看到了金剴!
那是我們拿了成績冊、又聽完班主任訓話之後,我和七七一起隨着放學的人流走出學校大門,説笑間猛然一台頭,看見了他。
金剴倚靠在他的藍色跑車上,背後是學校的外牆。
令我驚訝的是,他今天竟然穿了一件黑色皮外套,和我夢裏見到的一模一樣!
不過,他的脖子上,多了一條白色的絨線編織圍巾。
我有不可思議的感覺,似乎我媽編織的圍巾已跑到了他的脖子上了。
而且,這條在我印象中很土的圍巾,現在系在金剴的脖子上,卻一點也不難看,相反,襯得他很有神采。
他迎着我的眼光,裏面似乎有着豐富的內容,看得我心裏有點慌亂。
七七驚喜:“呀!是金剴。”
於是我停住腳步,語氣平淡地對七七説:“你男朋友在等你呢。”
這是我第一次對七七這樣稱呼金剴,她的心思全在金剴身上,全然沒注意到我在説什麼。
我又對七七説:“你去吧!”
七七快樂地向金剴跑去,像一隻在雪地裏奔跑的小鳥一樣。
我再也沒看他們,轉身就走自己的路。
説真的,這一切都是下意識的。
“優偌!”
我忙不迭地回頭,金剴載着七七,頭也不回地從我身邊急弛而去,七七回過頭快樂地和我打着招呼。
我竟然也微笑地向七七招手。
忽然發現,這個場景何其熟悉,似乎是在哪裏見過。
想了很久,才想起來昨晚上那個夢。一時間,我有點難辯,何處是夢境、何處又是現實世界。
剛到家,就接到韓東的電話。
“你們回來了?”我淡淡地問候着他。
其實一點都沒心情和任何人寒暄。
韓東説他真倒黴,一到家就發燒病倒了。接着又向我訴苦,説他的寒假將會過得很悲慘,天天補課。
我記得他上次和我説過類似的話。
呵呵——,第一次碰到像韓東這樣有點羅嗦的男生。
我問他競賽什麼時候,他説可能定在下學期,地點在香港。
“香港!”我大叫。
“你沒去過嗎?”他問我。
“你去過?”我反問他。
“去年春節的時候,和我爸媽一起去旅遊的。”
我忽然有點惡作劇地問他是不是家裏的慣寶寶。
韓東沒生氣,也沒扭捏,而是大方地笑了,然後承認説:“他們是把我看得很重。”
“其實我一直想有一個妹妹……”韓東變得有點吞吐起來,“最好……是酷一點的。”他補充道。
“犯賤啊,想要這樣的妹妹!”我嘲笑他。
“恩……像你這樣的最好……”韓東的聲音小了下來,聽得出,説這句話他費了一番勇氣的。
我萬萬想不到他會這麼説,一時間愣住了。
放下電話時,我微笑着——原來,我給男生是這樣的印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