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雪了!
這是我來加拿大第一次看到這裏的雪,下得那麼大,紛紛洋洋的,整個世界變得明亮又潔白。
我係上寬大的絨線圍巾,戴上絨線帽,很暖和。
圍巾和帽子都是媽媽給我織的,乳白的絨線上,編織着一排果綠色的願望樹,樹上結滿金黃的願望果。
戴上它,我感到心裏有一股暖暖的潛流在汩汩地向上冒,熱氣會一直冒到眼睛裏……
走在校園裏,看着遠遠近近白雪覆蓋的樓頂,還有塔型的雪松頂着厚厚的白雪,就像是走在童話世界裏一樣。
我變得有點恍惚起來……
迎面看到一個亞裔男孩,嚇了我一大跳!
只是遠遠地看見他向這邊走來,那高高的個頭,還有昂着腦袋匆匆走路的姿勢,竟是像極了一個人。
我驚呆了,不禁停住腳步,然後又忍不住要跑上前去,就要喊出那個名字出來……
就在那一瞬間,他從我身邊插身而過,連看都沒顧上看我一眼。而我,卻看清楚了,那只是一個看似有點熟悉、卻很陌生的一張面孔。
我像被定住一樣,在雪地上邁不動腳步。
那個名字,曾經讓我刻骨銘心過。
原來以為,關於他的一切我都可以看淡、甚至遺忘掉,可是到現在才明白,埋在記憶深處的東西,一旦不經意間浮出水面,是會讓你眩暈和心痛的……
認識他,是很早的事情。
那時,我是個早熟、孤獨而又青澀的澀女孩。
1999年,我上初三,他高三,我們是在同一所學校。
金剴每天騎一輛深藍色的山地車,上學和放學的路上,都會從我身邊呼嘯而過。我能清楚地看到他弓着背蹬車的背影,以及他的肩上,斜揹着的黑色的皮書包,甚至腳上穿的NIKE鞋,似乎是淺棕色的。
金剴是一道急弛而過的風景,我能捕捉到女孩子們對他注目的眼光。
但那時我一直都記不住他的名字,只是聽説他成績不錯,還有,是高中的籃球隊長,但我沒看過他打籃球,我是個運動白痴。
除了愛看小説,我沒有任何愛好,連看籃球和記帥哥名字的愛好都沒有。
即使功課再緊張,我還是會忍不住找來一本又一本長篇小説來啃掉,以至於近視的度數越來越深。
每看完一本好的小説,我都會沉浸在恍惚的世界裏,很長時間內拔不出來。
厚得像磚頭的《荊棘鳥》,我讀了不止一遍,為梅吉的愛情震驚。
一生的愛情——從小到老,一直到死去……
拉爾夫是個自私的人,他辜負了梅吉對他的一生痴情。奇怪的是,我對拉爾夫怎麼也恨不起來,相反,我是那麼喜歡他。
和梅吉一樣地喜歡他!
我難以理解自己對拉爾夫的喜歡。
七七有一天忽然認真地問我,是否看過《廊橋遺夢》。
我點頭,我在書亭裏花了一小時就翻完了它。那本薄薄的小冊子,在報紙上炒得熱火朝天,以至於連街邊修鞋的老大爺都知道。
七七遲疑片刻,然後又問我:“你覺得好嗎?”
我打了個哈欠,説,還不錯吧,但是,和《荊棘鳥》相比,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聽我説〈〈荊棘鳥〉〉,七七臉上浮出茫然的神情。
我拍拍她肩膀,告訴她,〈〈荊棘鳥〉〉雖然是一部很優秀的小説,卻不為人所知。七七這才釋然,然後就向我借書。
我大方地出借,果然七七過了三天就愁眉苦臉地把書原樣奉還給我,説實在是看不下去。
“寫景的文字太多了!再説,這麼厚,要看到牛年馬月啊?”
七七和我同桌,她除了語文不如我之外,門門功課都比我優秀,而且,她具備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説很重要的一點——長得漂亮,加上多年練舞蹈,氣質也不錯,我們無論是走在校園裏還是街上,我看到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看她。
奇怪的是,七七居然有點崇拜我。
我對七七,也説不上有多深的感情;我們同桌,她老喜歡向我請教文學上的問題,我有時心裏有點不以為然,因為她看的小説很少,連喬治桑都不知道。而她經常翻看的那些雜誌,比如《男生女生》《少女》之類,我根本就不屑一顧。
我想,我們不過是僅僅做個伴而已。
我知道自己是個內心世界有點封閉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