敍述角色荷音薄荷糖語絲睡夢中的北北,忽然發出一句清晰的囈語
音樂看板
那一天落山風吹過海洋
那嗚咽聲彷彿少年淚光
有多少人會打開窗
有多少人痴痴地望
那麼藍的月亮
那遙遠的月亮
——老狼《月亮》
在北北深沉的呼吸聲中,我又陷入到了回憶中……
上了大學的第一個學期,快樂得像是在飛。
一切都是新鮮的——
鬱樹葱蘢的F大校園裏、優美的林陰小道、壯觀而秀美的逸夫圖書館、笑嘻嘻的高年級學兄學姐們……
那時候,在我眼裏看來,我所遇到的幾乎每個人都是善意的。
除了馬靈。
她整日都喜歡陰沉着臉,不過我並不在意她,因為她是獨來獨往的一個人。
我在寢室呆的時間越來越少,學生會和班級活動佔用了我很多時間。
小雨初晴的午後,我坐在小樹林的石桌前給小田寫信,告訴她,大學真的很好,沒有壓力,只有快樂!
的確,經歷了高考的重壓之後,這時才真切感受到什麼叫做“釋放的感覺”。
不過,我也沒忘了小田現在仍然還在“重壓”之下,所以,總是在信的結尾處給他留一句——
“:小田,我在大學等你!”
小田拖了足有半個月才回信,回信很短,只是關心我的身體,還有安全。
“早晨不要睡懶覺不吃早餐,那樣對身體絕對有害!下了晚自習不最好結伴回寢室,聽説現在大學校園裏色狼多多……我很好,勿念。”
我們只通了幾封信就斷了聯絡,因為小田不回信的緣故,我也懶得再寫給他了。
我想,這不能怪他,他現在功課肯定很吃緊。
寒假回到家後,我就忙於高中同學聚會,我們玩得很瘋狂,也很開心!春節前,我又聯絡了初中同學聚會,想不到的是,小田拒絕參加。
我覺得他傢伙變得越來越古怪了耶!
整個寒假時間就很短,而且又有一個春節,我和小田只見了兩三回。
他比以往顯得更加沉默,不知為什麼,我對他開始感到失望起來……
我想,這樣是不應該的。
回到學校後,逐漸地,我發現周圍的環境發生了一些變化,我被馬靈在寢室裏孤立起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都發生了,我開始意識到,大學生活並不像我所想向的那樣單純。
沒有人可以傾訴心聲,除了小田。
我又開始給他寫信。
小田的回信長了很多,他似乎很在意我的處境,這令我感到欣慰。
我想,小田原來還是很在意我的,或許,以前我錯怪了他。
我覺得自己還是太任性了些。
大學校園似乎是愛情的滋生地,一到了暮色降臨的時刻,總能看見成雙成對的身影,那時我會想很多,想家,想以前的同學,想以前的生活,更想小田。
當我走在校園裏,或是在圖書館翻書的時候,總會感覺到一些異性目光的注視,這樣的目光,既令我興奮,又令我惶恐不安。
有一次坐在公共大教室上晚自習,趁我剛才出去的工夫,有人在我的作業本中間塞了一封情書,內容如下:
荷音:
請原諒我趁你不在的時候,偷看了你作業本上的姓名。
我是經濟系三年級的馬原,每天上晚自修,我都會來這裏,只為了能看到你,這樣的日子,已經持續了好幾個月了!
之所以拖到到今天才鼓足勇氣給你寫信,是你們系的男生説,你這個人特別傲氣,誰都看不上。所以,當我寫這封信的時候,心裏很忐忑不安。
我想告訴你的是,不知為什麼,我第一次看見你,就很喜歡你!這是真的,以前,我對別的女孩子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如果,你願意和我相處,即使做一般的朋友,我也願意。
可以嗎?
期盼回覆。
馬原
我讀了這封信之後,嚇得半天不敢抬起頭來。
其實我很想看看,周圍的人中間,到底誰是這個叫做馬原的人。
但我所做的,只是速度極快地收拾好書包,就衝出了教室。
回到寢室後,我躲在蚊帳裏把這封信看了好幾遍,心裏説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忽然,我很想念小田,可是,他從來沒有對我説過這樣的話:
“我第一次看見你,就很喜歡你!這是真的……”
這樣的句子,使我感到內心甜絲絲的;又似乎,有一種奇特的感覺正在慢慢地甦醒……
於是我趴在牀上給小田寫信,告訴他有人追我的事情。不知出於什麼心理,我還把馬原寫的情書也一併寄去給他看了。
這一次,小田又拖了很久才回信。
那已是5月份了。
小田在信中只提到他對數學還是沒有信心。
馬原的信,被他原樣寄回給我,在信的末尾,他竟對我説:“這封信寫得很真誠,你應當好好保留。”
我拿着小田的信看了半天,心裏很疑惑也很失落。
隨後,我又經歷了很多次被男生追的事情,當然,再也不會像第一次那麼束手無措的了。他們中間,也有一些人挺好的,但在我眼裏,他們都只可以做一般的朋友而已。
這些事,我都會在信中和小田提到,他的反應卻令人費解——我覺得他不僅沒有絲毫的危機感,而且,似乎還很無所謂的樣子。
這很傷我。
我甚至想過,或許,我可以真的去接受別人……
天氣一天天地炎熱起來,小田又要走進考場了。
我坐了連夜的火車趕回去,看到的卻是一個沒精打采的小田。
一年前那個自信滿滿的小田,已經找不到了。
我雖然很失望,但只能把失望藏在心裏,把笑容留給小田,我希望他考前的情緒能好一些再好一些!
考完最後一門課後,小田就失蹤不見了。
他只給我留了一張紙條:“荷音,對不起你,我又沒考好!”
他媽媽説,小田去外地了。
整個暑假,我都沒去找他。聽同學説,小田去了黑龍江。
“逃避!”
我氣憤地想。
暑假過完,我回學校的時候,在火車月台上還心存僥倖地想:或許,小田會悄悄地來送我?
然而他並沒有出現。
我回到學校後,再也沒給他寫信。
只到阿果出現,我決定接受阿果的時候,忍不住又給小田寫了信,在我看來,這封信帶着最後通牒的意味,因為我明確告訴我,我對阿果有點動心了。
我希望他來信阻止我。
可是他沒有。
一氣之下,我果真接受了阿果。
過了很久,小田才來信,他對我上封信中的內容隻字不提,只是説他現在在外面上了一個美術高考補習班,他打算明年報考藝術系。
“既然自己資質低下,還是走曲線上大學的路子為好。”
他在信中自嘲着。
我覺得他情緒很灰,也有點很自私。
我很快給他回信,什麼也沒多説,只是告訴他,我和阿果戀愛了……
北北在牀上翻了一個身,又呼呼地睡着了。
我轉頭看着她,忽然意識到,她和小田相識的時候,正是我對小田最沒把握和了解的時候,我真想叫醒北北,問問她,小田在美術補習班時的情景。
在這寂靜的夜裏,往事像流水一般,緩緩地浸潤着我……
我忽然意識到,我對小田,是應當愧疚的。
當我快樂和得意的時候,小田不見了;當我遇到困難的時候,小田,他總是出現在我的身邊……
“小田。”
想到這裏,我對着黑夜喃喃地自語着。
“小田哥哥……”
睡夢中的北北,忽然發出一句清晰的囈語,我嚇了一跳,以為她醒了,可是,她又翻了一下身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