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艾草的那一瞬間,令我突然地想起了荷音音樂看板
有一本書告訴我
四月的下午不要錯過
讓我們開始一段新鮮而刺激的生活
那百分之百的女孩正走在茫茫的人海
我等待着你在一個人發呆
……——
老狼《百分百女孩》
小田
“小田……再喝一杯吧,來來來,就一杯……一杯!”
大頭喝得東倒西歪的,還拼命勸我喝酒。
我推開大頭——不知為什麼,今天始終感到有點心神不定,好象有什麼事要發生。
也許我也喝多了,頭昏昏的。
“小田,你……老實交代,今……今天……來找你的……那……那個漂亮美眉,她……到底……是不是……啊……你的……女……女朋友?”
大頭朦朧着眼睛,伸出一根粗胖的指頭,指着我的鼻子。但他説話已經很困難了,而且,剛説完,就一頭趴倒在我面前,呼呼大睡。
我拍拍大頭,又好氣又好笑。
一抬頭,看到坐在對面的笠原壞笑着看我的眼光。難得笠原這麼含蓄,因為在他身邊,坐着他新認識的女朋友,她叫艾草。
艾草是建工學院的女生,她個頭小巧,短髮,單眼皮大眼睛、翹翹的鼻子,看起來很清純,有點像《情書》裏那個叫“藤井樹”的女孩。
笠原第一次把艾草帶到我們寢室來的時候,引得大頭大為喝醋。不過為人憨厚的大頭也只是情緒低落了一下而已;對艾草,他始終禮貌相待,即使笠原不在的時候,大頭也從不趁機在艾草面前流露半點笠原以前的風流韻事。
哦,我忘了説,笠原和大頭中學就是同學,又一同考進F大,分進同一間寢室。報到那天,我揹着行李摸進213寢室的時候,就聽見笠原和大頭在鬥嘴。
我低着頭鋪牀,鋪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倆為了什麼吵。後來我才明白,他倆命中註定就是那種雞犬不寧的一對兒。
寢室裏只放了兩張高低牀,笠原和我睡上鋪,大頭在我下面,笠原的下鋪沒人,就放了我們三個人的箱子。
三個人中,按年齡排,我是老大。
“老大,考了幾年了?”笠原坐在上鋪,丟過來一隻香煙問我。
我接過香煙,捏在手裏,笑着向笠原搖搖頭,表示不會抽煙,然後回答他:“三年!”
20歲才上大一,我大概算得上是全年級的“老大”了。
“呵呵——,不老不老!”笠原抽了一口煙,輕描淡寫地安慰着我。我看到他的食指和中指都被煙燻黃了。
“最起碼你外表看起來都比我和大頭要小。”笠原半開玩笑地説,“我們就不喊你老大了,叫你小田。”
笠原經常逃課,晚上也時常玩失蹤,剛開始我還為他擔心,大頭説,別管他,他那個人,考大學的動機就是為了離開家,要自由。
聽大頭説,笠原上中學的時候,談過的女朋友前後加起來就有一打。
大頭和我説笠原的壞話時,我正靠在牀頭翻着《凡高傳》。回想起自己幾年來考大學的艱辛,再想想笠原這樣的人,玩兒一樣就考上了大學,感到人和人之間,真是有着天壤之別。
“他一點也不用功!要是用功,考清華、科大,全沒問題!”大頭説。
我想,或許我算是個笨人。這世界上,就是有聰明人和笨人之分吧!
笠原第一次把艾草帶到寢室來玩時,我和大頭都有眼睛一亮的感覺。艾草走後,大頭和笠原開玩笑説:“笠原,你的口味換了哦!”
笠原嘶開一包香煙,笑着回答大頭:“年紀大了,我現在就喜歡清純的美眉!”
看見我在看他,笠原吐了一口煙圈,笑嘻嘻地問我:“告訴你吧,我16歲那年,愛上了一個女人,你猜她有多大?”
“十八!”我隨口漫應道。“三十。”笠原糾正我。
我不相信地看着笠原。
大頭在一旁陰陽怪氣地説:“笠原你那時乳臭未乾,是想找個媽吧?”
笠原怒氣衝衝地罵大頭:“你找死?”
我拍拍笠原的肩膀,叫他停戰。笠原依然兇巴巴地對大頭説:“要不是看在老大面子上,我捏扁你的大頭!”
大頭回應了什麼,我已經記不大清楚了。
總之艾草第一次來寢室那天,那天我有點恍惚,因為看到艾草的那一瞬間,令我突然地想起了荷音。
哎——荷音和艾草,艾草和荷音……
此時,我的心像是一個鐘的搖擺,在艾草和荷音這兩個點上搖來晃去,怎麼也停不下來。如果可以找到一顆釘子,把我的心釘住就好了!
不管你是否相信,在這個世界上,就是有着那麼一些人,他們看起來互不相干,卻給人感覺上“很像”哎……
“喂!小田——”
直到聽到笠原大聲在叫我,我才把心神重新拉了回來。
“怎麼?”我問他。
笠原沒説話,艾草卻對我抿嘴一笑,縮在毛衣袖口裏的小手伸了出來,指了指睡得爛熟的大頭,用清脆的嗓音對我説:
“大頭這樣子,會着涼的。要不,我們回去吧!”
我看了看四周,這間小酒館裏的人,都陸續地走完了。收錢的老闆坐在櫃枱裏,盯着我們看,似乎在説:“快走吧,我們要打掃了,要休息了。”
再看看手腕上表的指針,我很吃驚,時間過得好快,不知不覺中,現在已到了晚上11點半了。
我架起大頭,笠原跑到櫃枱前去付錢,艾草竟然在另一邊拉着大頭的胳膊來幫我忙,我伸頭過去看艾草,小巧的她,看起來似乎反倒要被大頭吊起來一樣,可笑,又可愛。
我不禁笑出聲來。
笠原付了錢跑過來,二話不説,用力摑了大頭一巴掌,“啪”的一聲,把大家都嚇了一跳。
這時,大頭竟然睜開眼睛,醒了過來。他看看四周,嘟囔着:“誰打我?”
笠原若無其事地説:“沒人打你,你做夢吧!”大頭茫然地站着,我看他站穩了,才放開他。
艾草看看大頭,又看看笠原,然後發出叮鈴鈴的笑聲。我卻在心裏嘆了口氣——就連笑聲,她們都是一樣的!
“你喝多了。”我把大頭的棉衣拿過來,給他穿上。
走出酒館,就是F大的大門了。我們四個人一起走進大門後,我忽然站住腳,問笠原:“艾草今晚不回建工學院了吧?”
笠原做出不在意的樣子,“啊?哦!是的是的。”但我一看,就知道他的不在意完全是裝出來的。
我轉向艾草:“艾草,要不我們把你送到女生宿舍……”
可是還沒等我把話説完,猛然間我就被人從後面一把拽了過去,是笠原這傢伙!
笠原把我拽到一邊,悄悄地説:“不行啊小田,女生宿舍都熄燈了!”
“沒關係的,我可以讓她進去找北北。”
在昏暗的路燈下,我看到笠原聽到北北這個名字時,精神抖擻了一下:“北北?哦,就是今天來找你的那個妞?她很性感哎,呵呵~~”
我低頭看着路燈下自己長長的影子,沒吭聲。
下午北北突然降臨在我的寢室,艾草也在,她當時和笠原正要出去買東西,他們和北北打了個照面。現在如果艾草去找北北,兩人應當還能相認。
北北告訴過我,她表姐是經濟系的,晚上她睡在表姐寢室。
笠原又回到原來的話題:“不行!絕對不可以讓艾草去女生寢室。”
“那她到哪裏去休息啊?”我反問他。
“我帶她到我們寢室。”笠原簡短地説,然後他仰頭看着天。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線牽着,我也隨他一起抬頭看天,只見黑黝黝的天上,只有半彎清冷的月亮,以及幾顆寥落稀疏的星星,我的心情忽然一下子變得好悲傷……
我有點吃驚,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忽然,我對笠原的話反應過來了:“什麼什麼,你説什麼?”
他要帶艾草去我們寢室睡覺?這……這也太過分了吧!
“小田!”笠原摟住我的肩膀,對着我的耳朵説話,害得我耳朵癢癢的。“你和大頭,到別的寢室找地方睡覺,好不好?哥們幫個忙!”
啊?原來笠原是這樣想的!
“笠原!”一直和艾草站在那裏説話的大頭,忽然大聲叫着笠原。
“你和小田在説什麼呢?羅裏羅嗦的,艾草都等急了!”大頭站在艾草身邊,在那邊不耐煩地罵笠原,好象艾草是他的心愛的妹妹一樣。
笠原第一次沒有反擊大頭,他態度非常良好地向大頭走過去:“大頭……”
“少廢話!快送艾草去女生寢室啊,12點熄燈啊!”大頭粗聲大氣地説。
今晚他真的是喝多了。
笠原還沒回答,艾草清亮的聲音就在夜色裏盪漾開來,空氣中立刻瀰漫着一股薄荷糖的味道:
“不用你們送了,女生寢室就在前面啊!我去找老同學了,明天見!”
艾草嬌小的身影閃進了女生宿舍大門內。
我們三個人就一直那樣呆呆地站在那裏,看着她,直到看不見她的影子為止。
“小田,你吸鼻子做什麼?”在三個人一起走回男生宿舍的路上,笠原奇怪地問我。
“啊?這個麼……我似乎聞到空氣裏有一股薄荷糖的味道。”我喃喃地説。
“你神經病啊!哪裏有什麼薄荷糖的味道啊?我只聞到一股臭味。”笠原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點燃了一枝抽起來。
他吸了一口煙,然後又説,“是大頭放酒屁的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