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荷音,小心翼翼地感受着她眼裏的絲絲變化。
“小田!”荷音突然轉向我,“你剛才説了那一半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恩?”
“就是……你説,哦,怪不得,我明白了,然後,你沒説你明白了什麼。”
我恍然大悟;“哦,這個呀!我是説,肯定有很多男生追你,而她們肯定沒有男生追的是吧?所以呢,我就明白了一件事啦!”
“什麼事?”荷音露出很好奇的神情。
“那就是,每個去你們寢室找你的男生,都會遭到她們的敵意,對吧?”
説到這裏,我心裏有點釋然了。説實話,當別人對我無理的時候,我總是要懷疑自己身上有什麼錯,搞得自己一直都會不舒服。現在,當我知道並不是我一個人遭到這樣的對待之後,我才釋然。
荷音低下頭,笑了笑,這樣的表情,可能就是表示同意了。
她咬着指甲,告訴我,她們對她敵意很大,動不動就刁難她。“其實,她們之間,也矛盾重重,但是,對我,她們就一致對外了!”
“為什麼會對你這樣呢?”我奇怪地自言自語道。
荷音看了我一眼,“這還用問為什麼嗎?”
其實我很容易就能猜到這是為什麼了。在我補習的那兩年裏,上了大學的荷音,一直和我保持着通信聯絡,從她的信中,我知道她在F大很活躍,成績好,又有文藝特長,再加上人又很靚,自然容易引起寢室裏那些醜女孩的嫉妒。
而且,每次有男生追荷音,她都會在信中告訴我。我所知道的,就是幾乎每封信裏都有這方面的消息。
每次我在回信中,都對荷音向我報告的“緋聞”不作回應。
直到考上F大的那前半年,荷音告訴我,中文系有個研究生在追她,她很矛盾。那次,我突然意識到,這次荷音好象真的是動心了。
但我在回信中仍然沒多説什麼。
荷音接下來的信中,都是向我訴説與那個研究生戀愛的煩惱。我總是從男生的角度出發,盡力勸解她。
那段時間,我被即將到來的高考折騰得感情全都麻木了。
我認真地問荷音:“能不能想辦法換一間寢室呢?”
荷音説:“換不了!我們班不多不少7個女生,正好住一間寢室。如果多一個人,我就可以搬到其它寢室去住了呀!”
我想了想,安慰荷音:“好在,你還有寧檬做你的好朋友呢。”
荷音嘆口氣:“其實,我和寧檬,一點也談不來的。只不過,她來自鄉下,因此而經常受她們的欺負;而我,也受到她們的排斥。因為彼此同情,才在一起。”
我點點頭。
我擔心的是——荷音和寧檬之間,關係是很脆弱的。
我看着荷音,這才知道,她在F大其實很孤獨。
荷音不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麼,而是繼續嘆了口氣:“就連我和研究生談戀愛,她們也會嫉妒……”
説到這裏,荷音看看我,補充道:“小田,我戀愛,其實也是因為很孤獨,那時候,很想找一個肩膀靠一靠……”
我盯着荷音面前那杯已沒有了熱氣的紅茶,微笑着點頭,表示我懂。
我抬起頭,忽然觸碰到了荷音看我的眼神,那是帶着一點期待也帶着一絲探究的目光。於是我故作輕鬆地問荷音:
“你和他現在還好吧?”
荷音垂下長長的眼睫毛:“還行吧。他那個人,就是有點小心眼,不喜歡我和男生在一起玩,還不讓我和男生跳舞。哦,上個星期我和你在一起在食堂吃飯,他看見了,似乎挺不高興的,後來還追問你是誰。那次我氣得和他吵了一架。”
荷音又撅起了嘴巴。我微笑着對她説:“你看,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男生麼,總是這樣的:因為愛你,所以才這麼在乎你麼!”
荷音聽了我的話,就拿眼睛瞅我,眼神有點怪怪的。
我問她幹嗎這麼看我?荷音就用一種輕描淡寫的語氣説:“原來,你以前,根本就不在乎我!”
説完,她起身就走了出去。
我買了單之後跑出去,發現荷音在隔壁那間賣小東小西的專賣店裏流連。
“小田,你看,這個泰迪熊好可愛吧!”荷音大驚小怪地對我叫嚷着。
“呀,還有這種包裝的化妝品呀,好精緻哦!”
我微笑着看蹦來蹦去的荷音——她真的像是個沒有長大的孩子。
最後荷音拿了一個粉餅、一支眉筆、還有一隻泰迪熊,我在收銀台付了帳,一共是56元錢。
荷音拿着新買的東西,心滿意足地和我一起走出了小店。
“小田,錢回去我還給你哦!”荷音説。
我吐了一口氣,終於説出了早就想對她説的話,我説:“荷音,不用還了,這些東西,算是我送你的。”頓了一下,我又説,“當作是我們分手的紀念吧。”
荷音停住腳,用震驚的眼神看着我:“小田——”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很想吸一根香煙……
“喂!你的飯好了,一共10塊錢!”
我抬頭望去,是飯店的夥計在喊我。
當我拎着盒飯走出飯店的時候,發現已開始下雪了,天地一片灰濛濛的。
“小田哥哥!”一個聲音突兀地在距離我很近的地方響起來,把我嚇了一大跳。
是北北!
依然穿着那套迷彩套裙,頭上還戴了頂帶着兩個毛線球的開司米絨線帽子,脖子上圍着同樣色系的長圍巾。
我發現周圍來來往往的人走到北北身邊時,都會用心地看她一眼。
“北北,你……怎麼找到這兒來了?”我這才想起來,北北昨天來看我的事情。
北北和我一起朝醫院裏走,一邊埋怨着我:“哼——,丟下我就不管了!”
我想了想,“咦?你怎麼知道我在醫院的?”
北北得意地説:“我是北北呀,還有什麼是我做不到的嗎?呵呵——”
我搖搖頭,又轉頭看看北北,擔心地説:“北北,天這麼冷,你還穿着裙子,別凍感冒了!”
北北笑了:“傻瓜!這是冬裙呀,一點都不冷。”
接着,她又説:“原來,你還是蠻關心我的哦!”
我説:“北北,你還是回去吧!”
北北搖頭,脆生生地説:“不,我要去看看荷音姐姐!”
我更加吃驚了:“荷音的事,你都知道了?”
北北得意地説:“想知道那有什麼難的呀?F大女生宿舍總共不就那一棟樓麼!”
我一聽,又不吭聲了。
北北兀自説下去:“我知道荷音和她們寢室的人關係處得很僵,聽説她那個人很傲氣的,就愛看不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