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移監的日子,終於來臨。
所有審判已經結束,他以重傷害罪被判了十二年,七年之後可以申請假釋。若一切順利,出獄那年,他三十歲。
因為案件單純,審理的過程相當快,從開始到結束只花了兩個多月。
西海自動放棄上訴。
最後,法官接受律師的申請,以西海從小在東漠成長的經歷,以及強壯的體魄足以對荒地開發做出貢獻,同意讓他加入“犯人拓荒計劃”,並報請司法部審核。
加入這項計劃的犯人除了法官同意,還須司法部另案核准,否則只能發還一般監獄服刑。
司法部長允以核准。
要移監的那一天,幾個同為拓荒計劃的犯人慢慢走出市立監獄,一一上了囚車,西海是最後一個走出來的犯人。
一看到門外前來送他的人,他愣住了。
幾乎所有人都來了。父母一家,阿比塞爾一家,多亞、艾莫,連基頓都老遠從東漠趕來。
“你這小子!放心,到了我的地盤上,我一定好好練一練你!”基頓哈哈大笑,差點一把將他拍貼在囚車上。
眾人又感傷又好笑。他和父母、叔伯道別過後,慢慢來到菲雨和阿比塞爾面前。
看着阿比塞爾冷定的神情,西海低下頭。
“對不起……阿比塞爾,我還是讓你失望了……”“未來還很長,是不是失望,現在説還太早。”阿比塞爾淡淡地道。
菲雨摸着他被剪短的頭髮,明明告訴自己要笑着送別的,眼淚還是撲簌簌掉下來。
“西海,要好好照顧自己……你假釋出來也才三十歲而已,日子還很長。不可以太早放棄,知道嗎?”她用力吞下喉間的硬塊。
“嗯。”西海對她笑了一下,頓了一頓,有些困難地開口。“那個人……”“上個月穆拉圖的腦傷穩定下來,我們就把他送到美國接受治療了。他現在的情況越來越好,留下來的後遺症有限,你不要擔心。”菲雨道。
“謝謝。”西海簡短地道。要感激的事太多,已經不是再多的話可以表達的了,所以最簡單的兩個字,反而訴盡了一切。
“這兩年東部和中部都在蓋機場了,等有了航班,我每個月都飛去看你-菲雨摸摸他的臉頰,又説。
“我們也要去,也要去也要去也要去!”思克繞在他們的腳邊喊。站在弟弟旁邊的諾蘭已經能理解分離的意義,神色間有一點鬱悶。
西海笑得更開一些,蹲下來,在銬煉容許的範圍內儘量張開雙臂,兩個小傢伙呼地鑽進他懷裏。
“西海,你一定要去很遠的地方嗎?你留在這裏不行嗎?”諾蘭嚴肅的黑眼睛和爸爸像極了。
西海摸摸他的頭。“不行,很遠的地方才有荒地,我才能把它變成美麗的花園。”“那你變成花園以後有秋千嗎?有滑溜梯嗎?我可以去玩嗎?可以嗎可以嗎可以嗎?-思克跳着爭取注意力。
西海大笑地親他一下。“好,我一定在荒地裏蓋一座大花園等你來!”囚車的警衞已經在催了。現場突然湧進一堆高官,大家氣都不敢喘一聲。
今天這陣仗,多少是讓獄警們看在眼裏,將來西海去了遠地也不至於受人欺負吧?菲雨對丈夫仰頭微笑。
在自己能夠的範圍裏,阿比塞爾已經儘可能地護他周全。
西海必須走了。
他最後用力抱了母親和菲雨一下,然後頭也不回地跳上車。
菲雨淚眼朦朧地看着囚車遠去。
初見時,那個活蹦亂跳的十四歲小猴兒。
受襲時,那個堅毅地搶過步槍,扣下他生平第一次扳機的十五歲少年。
終於擁有安穩生活的十七歲。逐漸脱去青澀的十八歲、十九歲、二十歲、二十一歲……過往的畫面不斷在她腦中跳過。曾幾何時,那個少年已經變成一個肩膀漸寬的英挺青年,然後脱出了他們為他張幟的保護網。
拓荒的路如此艱辛,但是沒有一個人懷疑,這個年輕人一定熬得過來。
他們的西海,她的西海,終有一天。他的人生彎道,會再接回正軌。
到那時候,這個年輕的大男生,將變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到那時候,他們這羣關愛的親人,依然會在原地等他。
第一卷完,請見《烽火二。拓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