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畹仙子向嶽倩倩、沈宗儀附耳密語之際,另外還有兩個人兒,也在附耳密語。
這兩個人,均不平凡,一個是“無影殺星”邢光宗所化身的向百勝,一個則是身為“養天莊”莊主,但真實身份卻尚未揭曉的南宮獨尊。
地點也不平凡,是在吳天才精心繪圖形,南宮獨尊不惜花費大量金銀,鳩工築造的“五雲樓”中,但“五雲樓”卻已非以前的豪華景象,變得柱倒梁摧,有些地方還火煙未熄,至少毀去一半!
原來“滄溟羽士”在藏寶地穴中,一聞尖銳異常的破空厲嘯,便懷疑是“血河夜叉”令狐菁所煉,一向不捨輕發的‘血河霹靂梭”,等到跟著又傳來一陣“轟隆隆”的屋宇倒塌聲息,越發斷定了所料不錯。
甫宮獨尊關心基業,於徵得羅天行同意後,立即不再看寶,雙雙趕出。
但等他們趕到“五雲樓”,這座費了不少苦心,無數金錢所建造的華麗樓臺,已有一半成為瓦礫。
南宮獨尊憤怒已極的,向正在率人救火的一名管莊,厲聲問道:“吳明這是怎麼回事?”
那名叫吳明的管莊,陪笑躬身答道:“‘血河夜叉’令狐菁率同她門下徒兒‘血河童子”‘玉夜叉’,硬闖‘養天莊’,指名索見莊主和‘孤獨先生’獨孤耿,屬下聲明莊主不在,獨孤大俠則已去南山,令狐菁竟不肯相信,命她弟子‘血河童子’,發出一枚‘血河霹靂梭’,震毀‘五雲樓’,並稱雙方所定約會,提前於後日清晨;在‘養天莊’外舉行,叫獨孤大俠再勿躲避,否則必再用‘血河霹靂梭’,把全莊人物,盡化灰煙!”
南宮獨尊聽得萬分震怒,全身骨節,不住“格格”連響,而一支左手,也漸漸變得有點脹大起來,顏色並先呈血紅,後化暗紫!
這時,又有一條人影,帶著一陣銳嘯破空風聲,從南宮獨尊的身後飛來!
南宮獨尊一來暴怒之下,二來又驚於來人之身法敏捷迅厲,遂未遑深思,一翻那隻暗紫脹大左掌,便自當空擊出。
羅天行想不到南宮獨尊竟出手得如此魯莽,雙眉一皺,失聲叫道:“使不得,是自己人……”
原來身後來人,竟是關心吳天才安危,前去南山探訊的“孤獨先生”獨孤耿!
但羅天行阻止得業告略遲,話才出口,獨孤耿與南宮獨尊已實胚胚的對了一掌!
“砰”然巨震起處,狂風四卷,把地上泥沙,捲成了一條條的急漩黃色氣柱,旁邊所站的莊丁等人,也紛紛立足不住,滾跌出幾步遠近。
獨孤耿低“哼”了一聲,他那仍在半空,尚未落地的身形,陡然飄退三尺。
南宮獨尊也身形一晃,左足微撤,向後退了半步。
這時他才發覺身後來人竟是“滄溟羽士”羅天行至交好友,同樣被自己倚作長城的孤獨先生,不禁把左掌上的血紅暗紫之色,一齊改行脹上臉龐,赧然拱手,陪笑道:“哎呀,對不起,對不起,我真因對方無恥暗襲,毀我‘五雲樓’之事,氣胡塗了,請獨孤兄見恕魯莽之罪!”
獨孤耿身形落地,兩道目光盯在南宮獨尊那隻脹大紫紅而漸復原狀的左掌之上,雙眉一揚,冷冷說道:“南宮莊主好厚的內力,好俊的功夫,我剛才所挨的一記,不是業已失傳武林多年的‘紫陽絕學血神爪’吧?”
南宮獨尊奇窘萬分,一時間竟不知怎樣答話才好?
羅天行只好為他解圍地,點丁點頭“哈哈”一笑道:“獨孤兄眼力之高,委實可佩,南宮莊主正是身負‘紫陽絕學’,幸虧是你這昔日曾獨劈‘天山四凶’,以掌力睥睨當世的‘孤獨先生’,換了別人,甚至連我也未必接得住那雷霹萬鈞的一記,血神爪’呢!
說至此處,不等獨孤耿開口,又復笑道:“孤獨兄可惜遲迴一步,否則冤家對頭,定然大有好戲可看……”
獨孤耿聽出羅天行語意,矍然一驚問道:“聽羅兄這樣說法,莫非‘血河夜叉’令狐菁業已趕到?”
羅天行“嗯”了一聲,指那座青煙仍冒,半成瓦礫的“五雲樓”道:“這座曾費吳天才老弟無數心血,暨南宮莊主無數金錢的‘五雲樓’,便是毀在令狐菁的手下,她帶領門下弟子‘血河童子’和‘玉夜叉’,硬闖‘養天莊’,指名找你,因你不在,竟大發兇威,施展出她一向不捨輕用的‘血河霹靂梭’呢!”
這一打岔,獨孤耿果然不再計較南宮獨尊打他一掌之事,只是氣得雙眉軒動連連頓足。
羅天行笑道:“獨孤兄不必生氣,也不必再奔波跋涉的遠去南山因為令狐菁已有留言雙方約會,提前於後日清晨舉行,地點就在‘養天莊’外,你應該幹心靜氣,作點準備,我們要與這不輕涉世的‘血河夜叉’,和‘天外雙魔’,好好鬥上一斗!”
羅天行語音一丁,方想起與獨孤耿同去南山的,還有二人,逐詫然問道:“獨孤兄,‘七指大聖’袁五空,和另—任替你作響導的馬管莊馬中雄呢?”
“羅兄放心,他們隨後便到,我只是獲得吳天才老弟訊息,為他安危擔憂,獨自先歸,走得比較快些而已。”
說話之間,果然見袁五空暨馬中雄的身形,已在遠處出現。
南宮獨尊因心懷有鬼胎,忍不住向獨孤耿問道:“獨孤兄在南山中獲悉吳天才大俠的甚麼訊息?”
獨孤耿目中閃射出爛如嚴電的懾人精芒,應聲答道:“據我所聞吳天才老弟夜闖南山,於擊殺戊土神君孫行土‘巧手天尊’郭慕石後,本身雖也負了重傷,卻仍迴歸‘養天莊’。適才我並問過值守莊門警衛,他們卻說未見到吳老弟歸來,到今我弄不懂他是去了何處?”
南宮獨尊先頗提心吊但,深恐露出馬腳,但聽到後來,卻心中一寬,皺眉說道:“會不會在中途之間,也甚變故? ……”
“這位老弟的一身藝業確甚高明,當世武林中,當得起他‘九幽鬼斧’和‘九天神弓’之人,似不太多,‘天外雙魔’未到,‘血河夜叉’未來,郭慕石、孫行土等,又已死在他的手下,還有誰敢……”
話猶未了,從“五雲樓”半倒的斷瓦頹垣中,鑽出一名年輕侍婢,走到南宮獨尊身旁,恭身稟說道:“啟稟莊主,向師爺在地下的‘江山秘室’之內,等待莊主,有要緊事密談,請莊主單獨前往。”
南宮獨尊正對吳天才之事懷有鬼胎,遂藉機脫身地,向羅天行拱手笑道:“大廳擺酒,為獨孤兄,袁大俠等接風,有煩道長先代為主人,小弟去看看向師爺有何要事相告,再來奉陪暢飲。”
羅天行笑道:“那位向師爺智計超群,決非常人,如今約會已提前到後日清晨,莊主不妨請向師爺多運妙思,把有關對敵各事,安排得周到妥善一點……”
南宮獨尊又囑咐馬中雄儘量用上好佳餚,百年陳酒,招待獨孤耿、羅天行、袁五空等,並傳令加強“養天莊”內外一切警戒後,便隨同那年輕侍婢,進入“五雲樓”地下,“逍遙堂”邊的“江山秘室”。
向百勝果然坐在“江山秘室”之中,見於南宮獨尊到來,竟有點傲不為禮地未曾起立,只向那侍婢揮手說道:“你且退去,我與莊主有機密大事相商,任何人不奉傳呼,均不準擅人這‘江山秘室’。”
侍婢恭身一札,領命退去。
向百勝這才起身,伸手閂好了“江山秘室”門戶,向南宮獨尊含笑說道:“莊主是極端睿智之人,猜不猜得出屬下有甚麼機密大事!”
南宮獨尊眼珠轉了一轉,看著向百勝說道:“你是去安撫九畹仙子,並準備以真假嶽克昌、嶽倩倩之父女屍身,激得這位出群高手,與南山群雄,仇深如海地,誓死拚命,為我臂助……”
向百勝靜聽南宮獨尊說至此處搖頭苦笑道:“莊主,這條計兒,雖還不錯但如今卻使不了!”
南宮獨尊不解問道:“為何使不得呢?即令找不到嶽倩倩的蹤跡,我們再倚仗精妙易容之術,製作上一具面容微損,周身是傷的妙齡女子屍體,卻也不算難事……”
向百勝苦笑道:“製作假的,雖然不難,但卻有項原則,就是必需要真的不在……”
南宮獨尊失驚道:“聽向師爺這樣說法,莫非嶽倩倩業已出面?”
向百勝以一種異常尷尬的神情,搖頭說道:“就在我向九畹仙子捏造情況,陳說業已獲得真實訊息,嶽倩倩與她爹爹,夜探甫山,捱了‘四絕書生’沈宗儀一記大力金剛掌,身受重傷,性命危殆之際,九畹仙子一聲輕笑,舉手招呼,嶽俏倩竟從‘百花小榭’的內室走出來……”
南宮獨尊聞言,“哎呀”一聲,皺眉說道:“當場被人揭穿謊言,最尷尬不過之事,向師爺應該快鮑!”
向百勝笑說道:“我當然想跑,但回身一看,來時之路,卻已被‘四絕書生’沈宗儀橫身擋住。”
南宮獨尊突然目閃精芒,對向百勝全身上下,不住打量……
向百勝被他看得莫明其妙的訝聲問道:“莊主,你突然如此看我則甚?難道……”
南宮獨尊突然“哈哈”一笑,揚眉說道:“我認為向師爺所言欠實。”
向百勝一怔道:“莊主何出此言?”
南宮獨尊道:“九畹仙子和沈宗儀的一身藝業,在當世武林中,已少匹敵,便連嶽倩倩也自幼從師,決非庸手,向師爺縱有通天本領,在如此三名高手合圍,也不會安然脫險,毫髮無傷,豈不是……”
向百勝不等南宮獨尊話完,便接口說道:“原來莊主是為我能安然脫困之事起疑,殊不知我之僥倖,有兩大原因,一是自己努力,二是拜受莊主之賜!”
這幾句話兒,聽得南宮獨尊好不茫然,瞠目說道:“向師爺請說清楚一點,你在九畹仙子等三人合圍之下,僥倖脫身,怎會有我的關係在內?”
向百勝從喉間發出了一聲乾笑,緩緩說道:“因為九畹仙子與嶽倩倩、沈宗儀等三人會面,互訴所經情況,加以推敲,認定嶽克昌早在‘泥犁古洞’中,便被害死,你是嶽倩倩殺父之仇,而你的真實身份,也不是‘飛龍劍客’南宮獨尊,不過假冒這昔日的東南武林盟主身份,要掩飾心懷毒唸的豺狼面目而已!”
南宮獨尊聽得目中厲芒閃動,獰笑一聲問道:“他們有沒有想我是誰呢?”
向百勝道:“九畹仙子與沈宗儀均認為已不必猜,昔日進入泥犁古洞者只有二人,你既想借用旁人身份,本身定必聲名狼藉,故而他們認定你就是‘好色閻王’司徒獨霸……”
南宮獨尊雙眉一挑,發出一陣懾人心魂的喋口厲笑!
向百勝慌忙拱手說道:“南宮莊主請勿震怒,屬下只是轉述九畹仙子等人之言……”
由宮獨尊擺手道:“向師爺,~OCR:大鼻鬼~你不必再稱我南宮莊主子,他們既已看破我的身份,司徒獨霸便以本來面目,放開手腳和這般俠義人物,頡頏頡頏!”
語音至此頓住,目注向百勝,緩緩說道:“向師爺,我知道你的身份,也不尋常,我既對你開誠佈公,你是否也應……”
向百勝點了點頭,對司徒獨霸微笑說道:“司徒莊主稍安勿燥,我之所以能脫出重圍,便由於在迫不得已之下,對沈宗儀揭開了我的本來面目。”
司徒獨霸“哦”了一聲,詫然問說道:“向師爺真有本領,居然一現本來面目,便可以脫出重圍……”
向百勝說道:“嶽倩倩等全心全意在籌劃,如何對你報復殺父之仇,對我遂比較忽略,再加上我……”
說至此處,忽以詭詰目光,盯在司徒獨霸臉上,微笑說道:“司徒莊主,如今已到不必隱瞞階段,你也是極富心機之人,且猜猜我向百勝的本來面目是誰好嗎?”
司徒獨霸把一雙宛如鷹隼的銳厲目光,盯在向百勝的臉上,緩緩道:“我早就知道向師爺另有身份,並覺得你的易容之術,比我更為高明,如此聽你語氣,多半還是我司徒獨霸的江湖舊識?”
向百勝長嘆一聲,對司徒獨霸搖搖頭說道:“司徒莊主,你猜錯了,若是江湖舊識,我何必更名改姓,隱蔽行藏,我和你是血梅深仇……”
這“血海深仇”四字,把位“好色閻王”司徒獨霸驚得從座椅中霍然站了起來……
向百勝搖手叫道:“司徒莊主不要緊張,我們雖是血海深仇,但在這本身性命交關的存亡危急之秋,卻必須權衡輕重,先友後仇,我打算和你開誠佈公,作次更親密的合作。”
司徒獨霸覺得這番話兒,有點沒頭沒腦,遂皺眉道:“向師爺,你究竟是誰?請先揭開本來面目,我們再作商議。”
向百勝點了點頭,站起身形,慢慢轉過臉去。
司徒獨霸知道他是在卸除化裝,不禁心中充滿好奇地,默然等待。
片刻過後,向百勝“哈哈”一笑,轉過身形。
這張臉龐兒,果然並不陌生,把司徒獨霸震驚得往後連退兩步,失聲說道:“邢光宗,竟……竟然是你……”
“無影殺星”邢光宗點了點頭,陰笑道:“司徒獨霸,我早就知道你對你的師爺,暗生疑忌,卻仍故意信任,欲加充分利用,但你卻萬想不到,向百勝本面目,居然是我,南山群豪的首領,和‘養天莊’的運籌帷幄,竟會同是一人?”
司徒獨霸略定心神,對邢光宗一挑拇指說道:“邢光宗真有你的,我承認在此事之上,業已輸你半籌,今日你肯以本來面目密室相對,莫非認為‘養天莊’大勢已去,想當面報復昔日害你女兒之恨?”
邢光宗把頭兒搖了一搖,冷冷說道:“司徒獨霸,你若如此胡塗,兆頭卻大是不妙,怎麼忘了我所說彼此雖有血海深仇,但既處存亡危急之秋,卻應該權衡輕重,繼續合作!”
司徒獨霸對邢光宗投過一瞥戒意甚深的疑詫目光,皺眉問道:“繼續合作?你這種想法是否太以……”
“我這想法,完全基於利害,經過細思熟慮,一點都不天真,因為‘天外雙魔’‘血河夜又’‘滄溟羽士’‘孤獨先生’等幾名絕世高手,業已被我以仇恨勾引,誓成死敵,或可互相對消,但九畹仙子與沈宗儀等,卻恐既放不過你,也放不過我!”
司徒獨霸聽得雙眉緊蹙,苦笑一聲道:“好,邢光宗兄,請你說出來經過你熟思細慮的合作辦法,也好給我考慮考慮……”
邢光宗詰笑道:“司徒莊主真要聽麼?在這樁計劃之中。可能要請你捐出你最心愛的‘紫陽三寶’之一?”
司徒獨霸是心機險惡之輩,聞言之下,揚眉問道:“你是否想用我的‘紫陽萬劫霹靂火’?”
邢光宗笑道:“正是,這是‘紫陽三寶’中,威力絕大,又復僅有一枚之物,司徒莊主可能有點捨不得吧?”
司徒獨霸鋼牙一咬,目閃煞芒答道:“不一定捨不得,要看捨棄此物的價值如何而定,倘若真有重大關係,我司徒獨霸便把‘紫陽三寶’,一併捨棄,也不會有所皺眉嘆氣!”
邢光宗道:“好,一言便定,我把我的計劃說給你聽,我是想用‘紫陽萬劫霹靂火’,換取九畹仙子暨沈宗儀的一身血肉!”~:~司徒獨霸仍覺得有點沒頭沒腦,雙眉微蹙道;“邢兄,請說得詳細一點好麼?你的袖內機關,頗難體會領略。”
邢光宗微微一笑,目光掃處,見四外無人,遂湊向司徒獨霸耳邊,向他低聲密語。
這陣密語,不知說些甚麼?但見那位“好色閻王”司徒獨霸竟被“無影殺星”邢光宗說得不住點頭,臉上也流露出佩服神色。
直到邢光宗密語完畢,這兩位心機陰毒的當代兇人,才互相把臂示好的“哈哈”一笑。
奸邪一笑,豪俠千災……
※ ※ ※
地方換了,這裡是南山之中的“堆雲崖”上。
既名“堆雲”,可以想到這是極高之處,也可以說是“南山絕頂”。
遠觀雖頗尖銳陡削,但並不卜分難走,尤其這崖頂竟還是片數丈方圓,足供徜徉的平坦石地。
高崖四外,一顧蒼莽,只有靠西北方向的崖口長有六七株古松,糾屈虯結得成了一排,枝葉十分茂密。
“無影殺星”邢光宗與沈宗儀所訂約會,是要他今夜到此,細談一切。
如今,天光尚在紅霞滿天,餘彩散綺的黃昏時分,“堆雲崖”頭,便已人影連閃。
來的,共是三人,是沈宗儀、嶽倩倩,和九畹仙子。
沈宗儀本擬單人赴約,但嶽倩倩已知邢光宗詭詐百出,並預測兩人多半會話不投機,起甚嚴重衝突,對方又有“天外雙魔”、“血河夜叉”等蓋代兇邪為助,卻那裡放心得下?
幾番計議,終於決定了嶽倩倩與九畹仙子一齊隨來,但只藏在暗中,監視邢光宗有何陰謀,以作沈宗儀的有力支援,但對方若無意外舉措,她們便不現身出面。
三人到了崖頭,嶽倩倩四面一看,向九畹仙子說道:“師傅,這‘堆雲崖’頭,除了西北方那一排松樹之外,空蕩蕩的,根本無處藏身……”
九畹仙子點點頭說道:“我們就藏在樹上好了,如今天業已不早,射陽一墜,夜色立臨,且去尋個枝葉茂密之處,藏得隱秘一點,倒看那‘無影殺星’邢光宗是想起甚兇心,搞甚花樣?”
她一面說話,一面便與嶽倩倩向西北崖口的那掛松樹走去。
到了距離古松丈許遠近之處,嶽倩倩香肩一晃,便擬飄身上樹。
九畹仙子目光瞬處,突然高聲叫道:“倩兒,且慢……”
話聲中,並電疾出手,一把拉住嶽俏倩,不令她向前縱出。
這一來,不單嶽倩倩吃了一驚,連沈宗儀也縱身趕過,詫然問道:“仙子是……”
九畹仙子不等沈宗儀與嶽倩倩發問,便指那排古松樹下的地上說道:“沈老弟,倩兒,你們看那是甚麼?”
沈宗儀與嶽倩倩著九畹仙子的指示看去,只見松下地上,僵臥著大小不一的五六隻死烏。
嶽倩倩“咦”了一聲,微揚秀眉說道:“師傅,你對於幾隻死烏,為何這般注意?……”
話方至此,便被九畹仙子搖手止住。
沈宗儀見九畹仙子目注空中,遂也隨同望去。
這時,空中有隻狀似夜梟的大烏,撲撲振翅飛來,落向虯枝伸出削壁的最外面一株古松,但才一落足不久,那隻烏兒便似突然死去,全身僵硬地,從樹上翻下,墜入深谷。
嶽倩倩這時方恍然有悟地,“哎呀”一聲道:“樹上有毒!”
沈宗儀也突然聯想起“青本朗君”東方朗等的奇異死亡,遵從鼻中“哼”了一聲說道:“我去看看地上那幾只死烏,是不是中了江湖罕見的‘無影之毒’?”
九畹仙子冷笑說道:“不必看了,我敢斷定,‘堆雲崖’頭既然只有這幾株古松可以藏人,則每一株上必然都滿淬‘無影之毒’!”
這時,沈宗儀已然驗過死烏,點頭說道:“我們料得不錯,邢光宗的心腸,委實太以歹毒!”
九畹仙子說道:“這就叫‘千算萬算,都不如蒼天一算’,邢光宗樹上藏毒之計,雖然惡辣萬分,卻想不到先有小烏兒中毒,會替他敗露機關,適才倩兒若莽撞上樹,此時刻情況,業已不堪想像!……”
嶽倩倩想起適才險狀,全身冒冷汗地,咬牙說道:“邢光宗太以陰毒該死,少時他來赴約,我非……”
沈宗儀劍眉雙挑,目閃煞芒,冷笑接道:“情妹,我們怕是白走這一趟了,邢光宗既作此事,問心有愧,他還敢來這‘堆雲崖’麼?”
九畹仙子看了沈宗儀一眼,冷冷笑說道:“沈老弟,我的看法與你不同,我認為邢光宗一定會來……”
沈宗儀方自投過一瞥不解目光,九畹仙子又自笑說道:“根據人的心理推測,凡屬有甚得意之事,縱然獲得別人誇讚,也必設法自我欣賞一番,故而邢光宗會來,但或來得稍晚一點,他算定我與倩兒放心不下,一定會與你同來,更希望我們三人,一齊中了‘無影之毒’,陳屍松下,好讓他安安穩穩地,來欣賞他的得意傑作!”
沈宗儀聽得深表同意地,點頭說道:“仙子對於邢光宗的心理,揣測入微……”
嶽倩倩忽然秀眉一軒,插口說道:“宗儀,我們來個將計就計如何?”
沈宗儀目注嶽倩倩,含笑問道:“倩妹想出了甚麼將機就計之計?”
嶽倩倩說道:“我覺得你可仍在峰頭負手徘徊,等待邢光宗,我和恩師則徉裝中了他‘無影之毒’,雙雙僵臥在古松的枝椏之間……”
沈宗儀笑道:“倩妹仍怕冤枉好人,想聽邢光宗親口吐露惡跡罪狀?”
嶽倩倩嬌笑道:“如今事實顯然,確是‘無影殺星’邢光宗,在古松樹枝之間,埋伏了‘無影之毒’,故而我也不是害怕冤枉好人,只是想藏在暗處,仔細看看這些萬惡之徒的自以為得意的特殊嘴臉。”
沈宗儀點頭道:“好,我想同倩妹與仙子徉裝中毒,靜待邢光宗來,好好給他開頓教訓……”
剮剛說到此處,九畹仙子突然似有所得,揚眉笑道:“沈老弟,倩兒,我起初的提議,業已被我自己打破。”
沈宗儀與嶽倩倩聞言之下,深表詫異。
九畹仙子知道難以簡短言語,說得清楚,遵含笑說道:“我剛才是認為邢光宗必會前來現身,欣賞得意傑作如今卻覺得這頭老狐狸,或許有更進一步的陰毒伎倆,能把通常慣例,予以打破。”
嶽倩倩問道:“師傅,稱老人家怎會改變意見?”
九畹仙子道:“我因邢光宗太以刁猾,遂揣測他會比一般人多想一層,或許這‘堆雲崖’頭,還設有‘無影之毒’以外的另一埋伏?”
嶽倩倩有點談虎色變地,閃目掃視四外,皺眉說道:“此處一望蒼莽,還有甚麼埋伏呢?……”
這時,夕陽早墜,夜色已臨,並有幾點雨絲,當頭飄落,九畹仙子笑道:“下雨最好,只要下場大雨,我便立可知道邢光宗在此是否另有惡毒安排,免得再苦苦搜索求證,……”
說話之中,居然天從人願,由小雨而變成大雨。
嶽倩倩撅著嘴兒說道:“師傅,你老人家今夜怎麼這樣愛示玄機,真把我弄胡塗了,我不論從那一方面推想,也推想不到邢光宗的埋伏,會和下雨發生關係。”
沈宗儀的江湖經驗,自然遠勝嶽倩倩,略一思索,矍然道:“仙子,你是不是認為邢光宗這‘堆雲崖’頭,埋設了地雷火藥?”
九畹仙子頷首道:“對,如今雨絲已遍灑崖頭,只要看是否有片地方,水漬先幹,再在該處試加發掘……”
話猶未了,嶽倩倩已指著左前方丈許以外,揚眉叫道:“師傅快看,那土石地上,桌面大小的一塊範圍,雨落既幹,吸水吸得好快,真是像有人曾加掘動掩埋模樣?”
九腕仙子長衫一飄,與沈宗儀一同縱過,笑著說道:“沈老弟,你來試掘,但須用巧勁,莫用竭力,避免把其中的惡毒花樣,招惹發作。”
沈宗儀道:“晚輩遵命!”
他掘未多深,便發覺了土石之下,果然埋有為數不少的地雷火藥,遂向九畹仙子說道:“仙子請看,地下不單埋有地雷火藥,數量如此之多,一旦引爆,足可把整個峰頂,均告揭去,周圍任何生物,一齊毀滅!”
九畹仙子向土石坑中,看了一眼,袍袖揮處,把坑邊土石,拂向坑中,並對沈宗儀、嶽倩倩笑道:“宗儀老弟,倩兒,你們幫我快些把土石掩好,免得坑中火藥,為雨水所溼!”
嶽倩倩一面與沈宗儀合力施為,一面愕然問說道:“師傅怕這火藥為雨水所弄溼則甚?難道還想……”
九畹仙子見三人同時動手之下,石坑已復原狀,遂含笑接道:“我們先離開這‘堆雲崖’頂,去到左近的另一山峰之上,細看動靜!”
她是邊自發話,邊自飛身,沈宗儀與嶽倩倩自然和九畹仙子,採取同一步驟。
眨眼之間,便到了距離數十丈外的另一峰頭之上,九畹仙子面對“堆雲崖”,向沈宗儀道:“宗儀老弟,你的江湖經驗,比倩兒豐富得多,思路定較敏捷,你對邢光宗在‘堆雲崖’頭,所作埋伏,有何看法?”
沈宗儀仔細想了一想,苦笑說道:“晚輩愚蒙,揣測不透仙子意旨,只是覺得那些地雷火藥,數量太多,似乎不是短時間內,所來得及加以佈置……”
嶽倩倩在旁加以贊同地點頭說道:“宗儀,你分析得對,地雷火藥是邢光宗處心積慮,早就埋好,那些古松上的‘無影之毒’,則是他針對我和恩師的臨時佈置……”
說到此處,偏過臉兒,向九畹仙子笑道:“師傅我說得對麼?但我卻想不透您老人家為何不讓那些地雷火藥……”
九畹仙子笑道:“我認為邢光宗或許尚捨不得用那麼多的地雷火藥,來對付宗儀老弟,他認為或許他還存有親情,不忍對昔日的東床愛婿,下此毒手……”
沈宗儀此時已恨透了“無影殺星”邢光宗的陰險毒辣。冷笑一聲道:“仙子的第一點推測,或有相當可能,第二點則純系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我認為在邢光宗那種萬分陰險惡毒的心腹之中,已沒有半點仁慈意念!”
九畹仙子笑道:“你再想想邢光宗這次以雙重身份,替南山群豪,暨‘養天莊’方面,所邀約前來,參加決鬥的都是些甚麼樣的人物?”
沈宗儀道:“‘玉面天魔’東方俊,‘千手天魔’熊囂,暨‘血河夜叉’令狐菁等等,均是滿手血腥的十惡不赦之人,‘孤獨先生’獨孤耿,也相當怪僻,正邪難論,只有‘滄溟羽士’羅天行一人,可算得正派俠士……”
九畹仙子點頭道:“宗儀老弟,說得不錯,這些萬惡兇邪,均有相當高深的武學修為,又散居各地十分隱秘,我們能力有限,無法一一加以誅除,倘能有樁機緣使他們集體毀滅,武林中頓告清平,豈非再妙不過?‘嶽倩倩恍然說:“師傅,你是想藉‘無影殺星’邢光宗之手,來個以魔降魔?”
九畹仙子向愛徒看了一眼,點頭說道:“我認為邢光宗既然早在‘堆雲崖,頂,設下埋伏,其目的絕非宗儀老弟一人,想等候上一段時間,看個究竟再說。”
嶽倩倩說道:“對,來人若是‘滄溟羽士’羅天行那等正人,我們便加阻止,若是十惡不赦人物,便聽憑其歸諸劫數……”
話方至此,沈宗儀推她一把,低聲說道:“倩妹不要大聲說話,果然有人來了……”影,電掣星馳地。欲往“堆雲崖”趕去。
那人一身白衣,面貌因距離太遠,看不真切,但僅從輕功身法之上,已可看出是當世武林中的一流人物。
嶽倩倩把秀眉一皺,向九畹仙子叫道:“師傅,此人輕功絕高,但看不出正邪身份,我們阻不阻止他登上‘堆雲崖’呢!”
九畹仙子毫不思索地,揚眉笑道:“大憝當誅,眾生當度,我們在不知對方身份之前,把他當作好人,一盡心力,絕不會錯……”
語音至此略頓,一陣鳳鳴似的清脆嘯聲,便自悠然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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