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傭笑着自大門迎出,幫紀和搬動書籍。
紀和連忙説:“我自己來。”
他忽然聽見呵哈呵哈笑聲。
一抬頭,看到一個穿鮮紅色貿易的年輕人朝他熱情走近。
“紀和?我是你兄弟紀泰?”
大名鼎鼎,如雷貫耳。
只件他剪平頭,皮膚曬成金黃色,精神奕奕,個子起碼比紀和大兩號。
他倆相象嗎?
紀和汗顏,他哪裏像紀泰,紀泰比他高大瀟灑英俊,比他活潑開朗,頂多只得一兩成相象,正如母親所説,在陌生人眼中,也許才似一個印子。
他們四手緊緊相握。
“歡迎歡迎,當自己家一樣,我的即是你的,不過你的也是我的,小心你的女友,哈哈哈。”
他是那樣開揚,難怪人人喜歡他。
紀和被他逗笑,盡忘煩惱。
他們到書房喝啤酒聊天。
紀泰手提電話鈴聲不盡,索性關掉電話。
紀泰説:“我的朋友全在貓兒島,我的支願是做一個沙灘浪人,上次家父聽到這個宏願,忽然中風。”
於是以後不敢再提。
“紀和,以後我的功課全靠你了。”
提到功課,紀和説:“有一個漂亮女生,代你操刀。”
“呵,是她。”
“她有名字嗎?”
紀泰搔搔頭,“那個女生粗魯不文,可是寫得一手好功課,凡是她代筆,必然拿甲級,她叫金,不,不是金,她叫今敏。”
紀和立刻記住這個名字,接着問:“她是華裔?”
“我不清楚,我們都只講英語。”
“她有一篇功課在這裏。”
“第一篇功課一定要做好,講師先入為主,印象分大增,以後日子容易過。”
紀和駭笑,泰哥把學府生涯形容得似坐牢。
“我有約,你可要一起來?”
“比賽機車,我有一輛哈利戴維生。”
“我不會開機車。”
他笑笑,穿上皮衣戴上頭盔,“明天見。”
走道門口,穿圓台裙的桑子飛奔過來,緊緊抱住他腰不放。
纏綿半晌,她坐在他機車後邊,一起跟了出去。
遠處是漫天橘紅色晚霞。
呵,真是人生中最好的一段日子。
紀和象紀泰嗎?
當然不,他怎麼同紀泰比,一個灑脱,一個拘謹。
況且他心目中此刻只有一個人。
是藝雯?不不,是一個叫今敏的女子,他真想再見她一次。
開學頭一天。
紀和站在法科大樓拱門下深呼吸,託同學幫他拍照,傳真回家。
走進課室,講師已經先到,黑板上寫着大字,軒尼斯控告泰索托夫案。
紀和忙打開書本目錄找到案情細讀。
同學們陸續進來,沒想到頭一天第一天就要用功。
講師大聲問:“軒尼斯是什麼人?”
紀和輕輕答:“苦主,他女兒茱莉與史密夫戀愛,後要求分手,遭史密夫殺害。”
“泰索托夫是什麼人?”
“是史密夫的心理醫生,亦是案中被告。”
“為何心理醫生會是被告?”
另一名同學答:“他知情不報,見解殺害茱莉軒尼斯,史密夫曾向他透露,他欲殺害茱莉,但醫生未有及時警告茱莉。”
“為何?”
“因醫生不能違反為病人守密條例,但是泰索托夫醫生有去信警察局警告,不過救不了茱莉。”
講師在黑板上寫下:“細讀此案,詳細結實法官與陪審員之決定,您本人意見,及日後影響。”
講師笑笑説:“下課。”
這已經足夠引起紀和興趣。
他細讀醫生守則,自書本抬頭,才發覺紀泰坐在後排。
他簽了名就想走。
看到紀和,他朝他(目夾)(目夾)眼。
紀和迎上去,“這才是第一篇功課。”
紀泰無奈,“這些老師就會作弄挑剔學生,巴不得人人給只光蛋。”
“我們一起温習好了。”
紀泰看着兄弟,“紀和你怎麼還像十五六歲孩兒,我不同你,我心又野又散,我沒有興趣。”
這時同學們走過他倆身邊,毫不掩飾投來驚異目光。
有人説:“看這兩個清人長的一模一樣。”
兄弟倆齊齊瞪同學一眼。
有女同學輕輕唱:“我們是星羅兒我倆是孿生……”
紀和忍不住笑。
紀泰沒好氣,怒目對女同學,“回到初中去。”
兩兄弟走出課室。
經過校園,紀泰忍不住説:“環境真美。”
紀泰這樣答:“再美也不是家鄉,我們到人家的國土,有個目的:不是求文憑就是拿護照,人家也知道我們存心,故此關係日差。”
“你在此接受中小學教育不該這麼想。”
紀泰呵呵大笑,“原來米是功夫大師。”
紀和卻説:“行動與反應,這些都會升級。”
“唏,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都不用讀書了。”
“一天那裏讀的了二十四個小時。”
“他們也許會用槍。”
紀泰不在乎,“殺人者死,兩敗俱傷,法律系學生這點也不明白,如何入學。”
那天下午,紀和買了一把瑞士軍用刀,藏在口袋裏。
打了人,他不能心安。
桑子請他過去品酒。
“紀泰不在家?”
紀和開玩笑:“我便是紀泰。”
“不,你不是紀泰,我已知道你倆分別,你有誠意。”
紀和幫他兄弟:“紀泰待人也很好。”
桑子嘆口氣,“過來喝香檳。”
酒瓶已經浸在銀桶中,剛打開,輕輕卜一聲,有電話找桑子,她聽説是父親,只得走進書房去聽訓言。
她説:“你先喝。”
紀和喝一口芬芳的氣酒,看到有人在那裏熨衣服。
架子上掛着全市桑子那些五十年代的大裙子。這些衣飾都需要細心服侍:絹紗,絲綢,緞帶…….色彩繽紛,美不勝收。
那女子專注地噴上水,輕輕熨平每一個褶,每一層花邊。
紀和看得呆了。
為別人在燙衣服的,正是今敏。
今敏抬起頭來,也覺得訝異,:“咦,又是你。”她沒有住手。
紀和奇問:“你怎麼在這裏燙衣服。?”
“十元一個小時,我打工籌書簿費。”
紀和衝口而出:“這豈不是太委屈。”
今敏笑,“工作無分貴賤,比起與人打交道,:yessir,nosir,yessir,nosir,又輕鬆不少。”
紀和心疼:“你什麼都做。”
“不,我有很多事不會做。”
她用汽油輕輕抹掉一個污漬,看樣子已經是專家。
她把裙子掛好,“今天最後一件裙子。”
那時湖綠色的一件低胸絲長裙。
她挽起兩個大包,“今日我需要私家車,不客氣了。”
“這是什麼?”
“桑子不再穿的舊衣,轉贈予我,我轉售到故衣店,利鈿不少。”
紀和聽的發呆,她千方百計,銖錙必計那樣籌錢,真不容易。
“你可以走了嗎?”
紀和放下香檳杯子,桑子還未從書房走出來,他毫不猶豫不辭而別,離開美倫美奐,水晶燈處處的桑宅。
“你是桑子男朋友?”
“才不是,我與紀泰待她如小妹。”
“你是紀和。”
“你終於知道我倆分別了。”紀和有點高興。
“你不必叫人代做功課。”
“是,是,説得對。”
“你待人好些,他雙眼長在額頭。”
“不,紀泰不是那樣的人。”
“在前邊街角放下我即可。”
“不請我進屋喝杯咖啡。”
“蝸居,我租人家地庫一間小房間,不好意思招呼客人。”
紀和知道他有點急進,他送今敏到後門,看着她進去。
紀和這樣告訴母親:紀泰不願做功課,桑子不願熨衣服,但今敏收取些微酬勞什麼都做,窮家子只得比他人辛勞。
老媽説的對。
他不過在別人家寄住,白吃白喝,沾光,他有什麼資格大發慈悲。
紀和收拾心猿意馬。
學生布告板上有很多用詞含蓄的廣告,有些用中文,西文,甚至阿拉伯文書寫。
“高價徵求讀書友伴…….“這也是找人做功課。
“六A生願意替低班同學補習。”這是可以替人做功課。
“舞會高手,有許多豪放美麗女同學願意加入。”
“教導武術,發揚華裔精神。”
“徵求廚子,清潔,司機,優薪。”
早上,他鼓起勇氣去接今敏上課。
才七點多,她已經帶着兩個孩子出門。
小孩收拾得十分乾淨,她一手牽一個,抱他們上車。
這是誰的孩子。
今敏看到他,説聲:“早。”
“我來接你。”他有點靦腆。
她笑笑關上車門,“我每早上都要把房東太太的孩子送到託兒所,並且替她到超市買食物雜物等,我得走了。”
紀和不知道説什麼才好。
今敏駕駛一輛半新四驅車離去,向他揮手。
這是一個鐵打的女子,一天廿四小時都被她用盡。
世上有這樣極端,那天,下午沒有課,紀和看到桑子躺在繩牀上,與紀泰讀劇本排戲。
“過來,紀和,幫我們注入新元素。”
“我正想寫功課。”
紀泰説:“只十分鐘。”
他不得不過去,接過劇本一看,不禁好笑,只得十來行,他一眼就讀完。
可是,卻不禁回味無窮,這幾行字有意思。
紀和問:“誰寫的?”
“紀泰,夠精彩可是?”
紀和點點頭:“沒有廢話。”
劇本是一男一女的對白。
男:“我愛你”,女::“我卻不愛你”,“為什麼?”“對不起”,“請考慮”,“不,我不愛你。”
就這麼多。
可是,已經是一個愛情故事,劇名是拉丁文,叫OmnicVincitamore:愛情戰勝一切,喻意諷刺!
“班主任接受否?”
“老師不知多喜歡。”
“那麼,他是個好教授,他懂得什麼叫自由創作。”
三個人都笑起來。
他們用不同的語氣及表情演説那幾句對白,忽然,一拘戲變成十多拘。
紀和説:“有趣極了。”
桑子笑,“不如你倆也轉到戲劇系來。”
紀和笑得彎下腰,他想都不敢想,畢業後何以為生?
紀泰回答:“由此可知,我爸媽還是好人。”
紀和回房做功課。
他再次嘗試與藝雯聯絡。,仍然得不到結果。
他在信中這樣寫:我耽於安樂,生活愉快,結識一班新朋友,他們臉上都有笑容,性格天真活潑,毫無心機,十分可愛,可是,我會回來,我們會再次見面。
他放下筆,悄悄睡着。
夢中看見藝雯走近,低頭閲讀他寫給她的信。
他走近她,她抬起頭來,好一長皎潔的臉,紀和內心悽苦。
就在這時,陌生電話玲聲響個不停,把他驚醒。
電話那頭是個陌生女聲。
“聽好了,紀和,我是紀泰的律師卞琳,此刻在第七號警暑,請立刻來與我會和。”
紀和立刻清醒,“紀泰出什麼事?”
“他醉酒鬧事,被拘在警局,他已經是警方熟悉人物,你明白嗎?”
紀和一怔,“我明白。”
“他穿黑色衣褲外套,帶鴨舌帽。”
“我完全明白,我更衣後即刻來。”
紀和到紀泰房中,打開衣櫃,去出同類衣褲換上,立刻趕往警署。
凌晨,警署內卻人頭擠擠,什麼人版都有:流鶯,毒販,醉漢,小偷…….
一個年輕女子迎上來,“我是卞琳,跟我來。”
他們在一個暗角落壓低聲音:“紀泰在那邊等候問話,今年他已第三次近來,他父親知道,必定心臟病發。”
紀和點點頭。
“一會,這個大堂會有一點小騷動,趁亂,你迅速去坐到紀泰位子上。”
紀和答:“明白。”
就在這個時候,兩個流浪漢忽然爭吵,繼而大打出手。紀和立刻走過去,紀泰與他打一個顏色,竄出去與律師會合,一下子消失在角落。
警察大聲吆喝按住流浪漢,根本不發覺有人掉包。
然後,卞律師若無其事對當值警官説:“你們抓錯人了,我當事人無辜路過,他根本沒喝酒,請當場測試。”
經過種種手續,果然一切屬實。
警方登記紀和資料,放他們離去。
警署大堂充滿一股醃(月贊)濁氣:有人嘔吐,有人不知多久沒有沐浴,全趁這機會釋放臭氣。
走到警署外,紀和深深吸口氣。
卞律師説:“我想喝杯咖啡,你呢?”
紀和點點頭。
他們走進通宵小食店,紀和脱去帽子。
年輕女律師訝異,“你與紀泰長的一模一樣。”
紀和不語。
他大口喝盡咖啡。
卞律師再仔細打量他,“但,你們是兩個人。”
紀和仍然不出聲。
“委屈你了,我想告訴你,這完全是我的主意,與紀泰無關,他反對拖你落水。”
紀和微笑。
“你們十分友愛,但是紀泰的生活習慣真得改一改,你勸勸他。”
這時,紀和籲出一口氣。
“他這樣遲早出事。”
紀和無奈。
“天快亮了。”
卞琳叫了煙肉蛋香噴噴吃起來。
看樣子她也是個分秒必爭的人。
“我得趕去提堂,當事人是一名少女,她犯傷人罪。”
“傷的是誰?”
“前度男友。”
“傷上加傷。”
卞琳笑了,“紀和你很有趣,改日有空與你聊天。”
“你是師姐,我們不勝榮幸。”
“我請你。”她付了帳。
紀和真的認識了很多可愛的新朋友。
回到家,他淋浴洗盡頹氣,紀泰敲門來。
他説:“謝謝你。”
“不客氣。”養兵千日,用在一朝,世上哪有免費午餐。
“我不能連累你,看樣子真得改一改。”
“發生什麼事?”
“喝了幾杯,又有人叫清佬回家,我揮出老拳。”
紀和説:“下次,説:‘你也回家去,你的家是烏克蘭抑或愛爾蘭?’”
下午,湯醫生找他,“紀和,我想與你談一談。
紀和奇問:“湯先生,我們並無瓜葛。”
“下午三時到我診所來一趟可好?”他説出地址。
紀和心中無事,因此坦蕩,答應下來。
湯醫生私人診所在市中心公立圖書館附近,紀和順道備了幾本書。
湯醫生請他坐,斟上咖啡。
他無懼地看着醫生,忽然他起了疑心,“是否桑子有事?”
醫生這樣説:“小紀,怎樣看你,都是一個好青年。
他語氣充滿惋惜。
“桑子健康如何?”
“你還關心她?”
“她是我朋友。”
“小紀,讓告訴你一件事:她並沒有放棄胎兒。”
紀和意外,“啊。”
“她得到家長支持,決意保留小生命。”
紀和點頭,這可能是桑子一生中最大決定。
“小紀,我受他父母所託,想勸你承擔做父親的責任。”
紀和莫名其妙,“湯醫生,我已表明,我決非嬰兒生父。”
湯醫生咳嗽一聲,“我私下做了一項實驗,你的確是胎兒父親。”
“何種實驗……”
醫生指一指紀和麪前的杯子。
紀和忽然明白,“你抽取涎沫樣本,做去氧核糖核酸測試。”
醫生點點頭,“小紀,你是好青年,你應該知道怎麼做。”
紀和站起來,“絕無可能吻合,實驗報告有誤。”
湯醫生嘆口氣,“你堅決否認,我也沒辦法,測試完全正確,除非你有孿生兄弟。”
最後那句話象一支箭射中紀和胸膛,他跌坐在椅子上。
湯醫生十分意外,“莫非你真是孿生兄弟。”
紀和抱起書本,逃一般離開湯醫生診所。
他茫然無目的的在街上游蕩,從行人一頭走到另一頭,又再走回去,往返多次。
終於他回到家,看到紀泰與幾個人在泳池喧譁地大水球。
紀和在一旁凝視,他嘗試把拼圖湊到一起:一對孿生兒,分開在兩個家庭撫養長大,兩家並不親密,可是時有聯絡……
紀和與紀泰原是同胞而生。
可是,他來的父母到底是誰?
紀和迅速將紀伯欣剔除,他環境良好,斷不會拆散一對孿生兒。
這麼説,紀和的雙親才是紀泰的父母。
母親羅翠珠應當知道真相。
本來已決定搬離紀泰的他突然心酸,搬家與否忽然微不足道。
難怪叔父願意付他學費,所以老媽鼓勵他升學。
又紀泰自幼不得他母親歡心,一早離家留學………
種種因由,湊在一起,像開亮一盞燈,照明黑暗的回憶。
兩家因為一對孿生子,產生不可分割的關係。
紀泰看見紀和呆立一旁,他自泳池出來。
“有什麼事?”
紀和知道紀泰還未明白真相。
他問:“遇大事,該找誰商量?”
紀泰答:“卞琳律師,她有辦法。”
紀和點頭。
紀泰笑,“你也可以找我商談,我們是兄弟。”
紀和哽咽,他回屋內撥電話找卞律師。
“我還在辦公室,你隨時可以來。”
“明早我有課,我現在就來見你。”
卞律師桌前全是文件,她帶紀和到小小會議室坐下。
“紀和,你有疑難?”
“卞律師,中國人親戚關係中有堂兄弟與表兄弟之分。”
“是,在外國人口中,則統稱老表。”
“堂兄弟是父親兄弟的孩子,姓氏相同。”
卞律師微笑,“為什麼問起這個?”
“我與紀泰,是堂兄弟。”
“我聽説是,他父與你父是親兄弟,你們擁有同一對祖父母。”
“我從未見過祖父母,我自幼失去父親,寡母撫養我長大。”
卞律師納罕,“紀和,你來向我訴説身世?”
“我一直以為我們是堂兄弟,可是,現在有可靠科學證據,説我倆是親兄弟。”
卞律師靜默。
紀和鑑貌辨色,“卞律師,你知道真相。”
她不出聲。
“我找對人了,請解答我疑難。”
但是卞律師忽然説:“天色不早,我約了人跳舞,我還單身,無奈只得赴會。”
“卞律師”
“紀和,你既然已經有證據,我不便多説。”
“我父母是誰?”
“我不知道,我的當事人從未提及,我也不能透露,我相信你有出生證明文件,況且,你母親在生,你可以問她。”
卞律師站起來送客。
紀和追問:“為什麼守着這個秘密不放。”
卞琳這樣答,“我的抽屜裏全是客户的秘密,一句也不能説。”
她打開會議室門,先走出去,在走廊中她回頭忠告:“紀和,趁這機會,把你所有的,去換你所要的。
紀和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疲倦,“我什麼也不要,我後悔來到這裏。”
卞琳温和的説:“你只是想家。”
紀和回到家中,紀泰正與女朋友在書房聽音樂,他站在門口,紀泰聞聲轉過頭來,那漂亮女孩吃一驚,“喲紀泰,”她笑,“怎麼有兩個你。
紀泰看到紀和臉色沉重,不禁走近他,“有什麼麻煩,我幫你解決。”
“紀泰,桑子在倫敦,我有她地址。”
“那是上一世紀的事了,紀和,你別太相信女人,女人也會説謊。”
説罷他回到新女友身邊。
紀和不明白為什麼人人説他們兄弟像印子,不,他倆沒有一絲相似之處。
現在,他唯一可以商量的人,只剩今敏。
第二天一下課,今敏先逮住他。
“紀和,小心,校方嚴批抄襲剽竊,得見機行事,分外小心,已有不少同學無故遭殃,拿了零分。”
今敏關心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沮喪地説:“那是我收入的主要來源,我得收斂。”
紀和不出聲……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要努力鑽縫子才可生存。”
“慢着,待我接了房東太太的孩子出來再説。”
“今敏,我付你談話費好了。”
今敏眨眨眼,“你付我酬勞?那我收雙倍,我答應孩子們到公園打鞦韆。”
紀和頓足,今敏叫他啼笑皆非。
把心事説出來,紀和心裏寬鬆一些。
今敏卻沉吟,“可有與你母親問話?”
“問不出口。”
今敏看着紀和,“恩,遺傳基因完全相同,科學鑑證也分不出彼此,這件事有點可怕。”
“你可有兄弟姐妹?”
“可幸孑然一人,一人做事一人當。”
“我覺得這是我回家的時候了。”
今敏説:“多可惜,你的功課優異,講師多次標榜。”
“我無心機戀棧。”
“真看不出你如此懦弱,來,我代你解答身世:你與紀泰原是孿生兄弟,你父親辭世後家境困難,把紀泰交由叔父撫養,分別在兩個家庭成長,如此而已。
紀和惻然。
“堂兄弟與親兄弟一般是至親。”
“我母內心一定悽苦。”紀和低下頭。
“她天天看得到紀泰。到紀泰。”
紀和看着遠方,“我希望未曾來這個世界。”
今敏嗤一聲笑出來,“由此可知你從未遭受挫折,故此心靈幼稚敏感,我有女同學身為單身母親照樣發奮學習,又有朋友父母酗酒吸毒他們也成為社會有用的人。”
紀和吸進一口氣。
“你想家也想愛人,卻把身世作為籍口。”
“餵你如何痛罵我。”
“不然還摟你在懷中喚‘可憐寶貝’不成。”
“我應如何應變。應變。”
“大人不提,你也別説,這有什麼難呢,我有個阿姨明知丈夫有外遇且生了一男一女,三十年來不發一言。
紀和詫異,“你認識的人全有特異功能。”
“你也練一練吧,這叫涵養功夫。”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紀泰可知此事?”
“我猜他一無所知。”
“這個人只剩半葉腦袋。剩半葉腦袋。”
幸運的紀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