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過窗,微微照了進來。
博西勒在半睡半醒之間,感覺到有柔軟的東西在撩搔着他的胸膛,肌膚傳來一陣陣沁心舒適的涼意。
他迷糊地睜開眼,看見喜天坐在他牀邊,正用羽毛沾着綠色的汁液慢慢塗抹着他的傷口,他訝然地驚醒過來,從牀上彈坐起身。
「你醒了,睡得好嗎?」喜天柔柔一笑。
博西勒怔怔地點頭。
「我給你搗了些藥,擦在傷口上會好得快些。」她轉到他身後,拉下他的衣衫,輕輕塗抹他背上的傷口。
「謝謝。」他渾身緊繃,那隻羽毛像在搔他的癢似的,對他來説簡直是酷刑。
看着博西勒身上佈滿的細密傷痕,喜天若有似無地嘆了口氣。
「我真的沒有想到,我爹他會對你下這麼重的手。倘若好好跟你解釋明白,也不至於會兩個人打起來,最後還害自己賠上一條性命了。」
「不,也不能全怪妳爹,也怪我性子太傲慢了,才會逼你爹出手。」她愈不怪他,他愈是自責。
「真的不怪你。」她輕柔地拍了下他的肩。「當初你並不知道我借你靈丹這件事,突然間有個人跑出來,不由分説地跟你要東西,是誰都會覺得莫名其妙,又怎能怪你呢?看你身上這些傷,就知道我爹當時有多麼氣急敗壞了。」
博西勒不可思議地看着喜天,她的至親死了,可是她並沒有追根究責,反而願意理智地看待是非對錯,她的冷靜明理令他大感訝異。
「靈丹?」他突然想起了她話中提及的東西。「妳説妳給我靈丹?」
「不是給你,是借你。」喜天抿嘴輕笑了笑,把手中那碗藥汁擱到一旁。「那靈丹是我修煉六百年的道行,只能借你,不能給你。瞧,我還在你耳上留下印記,都是為了將來好尋你的。」
博西勒一直奇怪自己的耳垂上為什麼會突然多了一個朱印,現在終於知道原由了。
「難怪妳爹會一眼就認出我來。」
「是啊。」喜天伸手輕輕撫弄他耳垂上的朱印。「若不留下印記,像你如今長得這般高大,容貌也大異了,我要尋你豈不是難如登天?」
喜天無心的舉止,對博西勒來説卻形同挑逗。耳垂是那麼敏感的地方,被她柔軟的指尖柔弄着,他的臉頰不自禁地開始發熱起來,像有簇小火苗,慢慢燒融了他的肌膚和骨髓。
「妳放在我身上的靈丹,我要如何還給妳?」博西勒微轉過頭,悄悄避開令他尷尬臉紅的觸碰。
「沒有關係。」她笑着理了理他的頭髮。「你現在身上有傷,靈丹暫且還留在你那裏吧。」
博西勒心中暖洋洋的,他很喜歡與喜天相處時的感覺,和她在一起,心情感到格外的平靜祥和。她的笑容如此純淨,對待他的態度也如此自然。
「其實我自己很清楚,若是沒有妳的靈丹,我應該早已經死在你爹的刀下了,是嗎?」他慢慢拉好衣衫。
「我的靈丹雖然不能保你毫髮不傷,但至少保住性命沒有問題。」喜天擰乾手巾遞給他。「擦擦臉吧。」
博西勒接過手巾擦臉,隱約發現窗邊有幾個人影晃動着。
「喜天,有人來找妳了。」他的下巴往窗口抬了一抬。
喜天走到窗邊,探頭往外看。
「是你們呀,怎麼躲在這兒,不從門口進來?」她奇怪地對着兩個少男、兩個少女説。
「沒事沒事,我們只是經過這兒,沒別的事!」四個人你推我、我擠你地跑遠了,一邊還回頭偷看博西勒。
喜天明眸一轉,頓時明白了。
「他們準是來看我有沒有還好好地活着呢!」她好笑地説。
博西勒單眉挑起,笑了笑。「我身上應該有你們討厭的血腥氣,他們害怕我也是自然的。」
喜天把鼻子湊過去,在他身邊聞一聞。「我倒是聞不出你身上有什麼討人厭的血腥氣,你殺過很多妖物嗎?」她困惑地抬頭問,鼻尖正好對着他的嘴唇。
博西勒心一跳,有種説不出來的異樣感覺。
「也算不少。」他微窘地抬高下巴,一顆心不安分地顫動着。
「倘若我不是十年前救過你一命,你會不會也像你師父那樣,毫不留情地把我們都殺了?」她望定他的眼。
「我不知道。」她的目光令他慌亂了一瞬。「我一向聽師父的命令行事,他要我殺我便殺,我不曾違逆過他。」
「好聽話的孩子。」她深嘆,無比憐惜地輕撫他的臉頰。「你不是個無情的人,但是師命又難違,你一定覺得很辛苦吧?」
博西勒如遭雷擊地一震,全身隱隱顫慄着。
「妳怎會如此明白我?」他被震撼住,心口的虛空讓感動給填得滿滿的。
「我都活了六百年了,有什麼看不穿的,又怎麼會不明白你這一顆才二十幾歲的心?」她幽幽輕嘆。
「喜天……」
「我記得你從前喊過我姊姊,現在喊我名字倒挺順口的。」她唇邊有着忍不住的笑意。
「從前我看起來比妳小,自然喊妳姊姊;現在我樣子看起來比妳大,當然就喊名字了,難道妳希望我喊妳喜天姊姊?」他喜歡看她笑,她笑起來的模樣純淨飄渺,不染麈煙。
「我的模樣看起來像是比你小,但我已經六百歲了,當你婆婆都行了,姊姊又有什麼當不得的?」
博西勒搖頭淺笑。「我不喊妳姊姊,更不喊妳婆婆。」
「隨你了。」喜天聳聳肩,嫣然一笑。「反正只是玩笑罷了,我還真怕你喊我婆婆呢!」
「喜天,妳出來一下!」雲霓在門外喊着。
喜天走過去開了門,看見雲霓面色微凝地站在門外。
「什麼事,雲霓?」
「族長已死,咱們要共同商議族裏接下來的大事,妳也一起過來吧!」雲霓一邊説,視線一邊冷瞥屋內的博西勒。
「好啊。」喜天回頭對博西勒搖搖手。「等我忙完了就回來,你若餓了,自己拿桌上的餅吃。」
博西勒笑着點頭。
雲霓扯住喜天的手,不悦地拉着她走。
靈狐一族除了喜天之外,沒有人肯靠近博西勒,要他們敞開心胸相信一個獵妖人更是談何容易。博西勒很清楚,自己勢必要付出更多的耐心和善意,才能得到靈狐族人的信任。
他在桌上找到烤得外酥內軟的麪餅,簡單地吃完了一個,然後閒着無聊四處打量着。這間草屋小得他走個十步就走完了,屋內的陳設比他和師父住的地方還簡單。另一間小巧雅潔的卧房,便是喜天的房間了。
他好奇地走進去環視了一圈,沒看見任何女子用的胭脂水粉和釵環髮飾,倒是看見了桌上擺放着厚厚一大迭的年畫和版畫,他走過去一張張拿起來看。這一類民間畫作,他記得很小的時候也曾經在家裏看見過,不論是年畫、版畫還是剪紙,內容包羅萬象,全是世人民間生活寫照。
像喜天這樣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靈狐女子,竟會擁有如此多人世間最簡單廉價的平民畫作,他實在很難把兩者聯想在一起。
看完了畫,他慢慢步出草屋,放遠望出去。
這真是一個與世隔絕的仙境,極目望去滿眼翠綠,遠山白雲繚繞,輕靈的溪瀑和明靜的湖水穿梭其間,空氣中飄散着花和青草的香氣。
他深深吸進清靈透心的空氣,有一種在天地之間忘我的感覺。
這個地方,時間無聲、歲月無驚,他此刻才明白,原來活着並不是只有永無止息的殺戮,日子其實也能過得如此隨意平和。如果可以在這裏住下來,一直與喜天相伴,那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不遠處,從一間比任何屋舍架得還要高的草屋中,走出了許多靈狐族人,他看見喜天也在其中。
喜天遠遠看見了他,高高地伸長了手臂朝他揮手,臉龐甜笑盈盈。
他不自主地朝她走過去,喜天也提着裙襬,開心地朝他奔過來。
「你怎麼出來了?吃東西了嗎?」喜天在族人漠然的目光注視下,親暱地握住他的手。
博西勒笑着點頭。
風帶來了一陣氣息,迷離芬芳的花香中夾雜着淡淡的──血腥氣。
這一刻,博西勒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他的心跳愈來愈快,胸腔中的恐懼不安愈來愈重,臉色在剎那間變得煞白。
喜天被他凝固在臉上的詭異表情嚇住,只呆了一瞬,立刻恍然大悟般地轉過臉去。
一道巨大的紫光照亮天空,像一條發怒的巨龍,伴隨着轟隆雷聲,如閃電般朝他們劈過來!
「不!」博西勒嘶聲怒吼着,他飛快地把喜天捲入懷裏,轉身用自己的身體全面護住她。
一股巨大的壓力像凜冽的罡風般擊向他的背,劇痛讓他一瞬間喘不過氣來。
紫光彷佛幻化成了沖天烈焰,從他的背脊滾滾燃過去,他抱着喜天跪下來,把她的頭緊緊壓在胸前,然後,他側首,親眼看見紫焰吞噬了一個個雪白的身子!
一股巨大的悲痛從他喉嚨口狂湧出來,他的眼淚奪眶而出,狂喊聲衝向天空──
「不要!不要──」
紫焰在一瞬間便消失了。
聲音彷佛凝固了,天地彷佛靜止了。
頭頂上的藍天白雲依舊浮動,野花綠地依舊鮮豔青翠,溪水依然潺潺地流,草屋也完整地錯落在平靜的湖水旁。
一切似乎都沒有變,只是所有的雪色人影皆不見了,他們甚至連一聲驚叫都還來不及發出,便一個個地讓紫焰吞噬了!
博西勒的喉嚨被酸楚緊鎖,淚水靜靜淌過他輪廓分明的臉。
那紫焰是什麼?是什麼?為何如此厲害?
驀然,他看見孤鏡雙手上擎着一柄泛着紫色流光的重劍,臉色狂喜,得意地發出響亮的大笑聲。
「這才是獵妖人該擁有的兵器啊!哈哈哈──」
博西勒不敢置信地看着笑容掙獰的孤鏡,彷佛從來不曾認識過這個人。
「博西勒,這樣的一把『滅魂劍』沒讓你心動嗎?只要你肯回到為師身邊,將來這把劍為師總會傳給你的!」
「滅魂劍」的力量太令孤鏡滿意了,他眼神痴迷地看着劍身,明亮的紫光映在那張貪婪狂傲的臉上,讓博西勒感到不寒而慄。
「博西勒,我好痛……」
懷中虛弱的聲音拉回了他的神智。
「痛?什麼地方痛?」他緊張地低頭察看,赫然發現喜天右臂和右腿這些曝露在他保護之外的肌膚都血肉模糊了。
「好痛……」她渾身癱軟在他懷裏,蒼白的臉上冷汗涔涔。
「博西勒,你聽見為師跟你説的話嗎?」孤鏡提着劍,冷冷地朝他跨來一步。
博西勒腦中混亂得理不清頭緒,他不知道師父是從哪裏弄來了那把厲害無比的「滅魂劍」,在他的全力護衞之下,喜天都還是遭到劍氣弄傷,要是師父再揮來一劍,説不定喜天就活不成了。
要先奪下師父手中的劍?還是先帶着喜天逃走?可是不管是哪一種選擇,喜天的處境都同樣危險!
「博西勒!」孤鏡再朝他走近兩步。
突然間,孤鏡手中的「滅魂劍」劇烈地震動起來,孤鏡大吃一驚,慌忙用兩手緊緊握住劍柄,但是劍身的震動卻愈來愈大,大到孤鏡幾乎握拿不住。
「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孤鏡吃力地控制着劍,手足失措地喃喃自語。
博西勒發現了孤鏡和那把劍的異狀,他知道這個救命的時機稍縱即逝,急忙抱起喜天往外逃。
當他一站起身,那把「滅魂劍」顫動得更加劇烈,劍身上的瑩瑩紫光也流動得更加快速,發出奇異的「嗡嗡」聲。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滅魂劍」的劇動幾乎讓孤鏡站不住腳,踉蹌地倒退了幾步。
博西勒趁這個機會,緊緊抱着喜天逃往山縫出口,背後還遠遠地聽見孤鏡大喊「這是怎麼回事」的聲音。
他疾步狂奔下山,喜天伏在他懷裏,感覺到他結實的胸膛因激烈奔跑而收縮着,他熾熱的汗水滴在她的臉上,這一刻,她初次感受到一個男人的力量。
抱着喜天逃了好一陣子,博西勒把她帶進一處頗為隱密的洞袕內,小心翼翼地將她放下。
「喜天,妳現在感覺怎麼樣?」他心憂如焚地看着她。
「好痛、好痛……」她的神智有些恍惚迷離,肌膚血肉就像被烙鐵烙過似的,痛得她牙關直打顫。
「我把妳的靈丹還給妳!」他輕輕捧着她慘白的臉,焦急地説。「告訴我,該用什麼方法才能把靈丹還給妳?」
「沒有用的。」喜天氣息微弱,緊閉着眼,「那是一把來自天界的劍,一旦受那劍光所傷,就算有十顆量丹也癒合不了我身上所受的傷。」
「妳説妳的傷癒合不了?」他無法置信。
「是啊……」她痛苦地蹙眉,疼得不住吸氣。「我的傷口會一直潰爛下去,永遠也癒合不了。」
「怎麼會這樣?一定有方法可以救妳!」博西勒腦中亂成一片,一想到她可能會死,他就着急得無法冷靜。
「沒有關係的,博西勒。」喜天輕輕拭去他額上的汗珠,深深瞅着他。「在我死之前,能知道有個人願意全心全意地保護我,我心裏真的已經很開心了。如今,我的爹爹死了,我的族人們也都死了,我一個人活着也沒有多大意思,就算死了也沒有關係的。」
「不行,妳不可以死!我還想跟妳一起生活,妳不可以死!」他心痛地將她擁進懷裏。「無論如何,我都先把靈丹還給妳,妳有了靈丹,説不定就有一線生機!告訴我,該怎麼把靈丹還給妳?」
喜天凝望着他惶然焦慮的綠眸,他眼中那份痛惜還有隱約的淚光都令她感動莫名,在這最脆弱的一刻,發現有人如此關懷她,甚至為她落淚,竟讓她感到無比幸福。
「把頭低下來。」她低柔地説道。
博西勒聽話地把頭低下,與她四目相對。
「再低下來一點。」
他困惑地把頭再壓低一些,鼻尖碰上她的鼻尖。
喜天笑着微仰起臉,輕輕吻住他。
博西勒怔呆住,全部的知覺一瞬間都集中在兩人接觸的嘴唇上,他不懂喜天在做什麼,但是她柔軟的唇瓣卻令他幾乎窒息。
「把嘴張開。」她的嘴唇貼在他唇上低語。
他被動地張開嘴,喜天的紅唇更加緊密地貼上來,他的神智有些迷亂,呼吸也漸漸變得急促,他隱約感覺到喜天的手心輕壓在他的丹田處,不一會兒,他的丹田處湧起了一圈熱氣,這股熱氣慢慢地湧上他的喉嚨口,滑入他口中,接着便讓喜天吸取而去。
在喜天將靈丹吸進去之前,他瞥見了靈丹的模樣,看起來就像一顆晶瑩燦亮的銀色珍珠。
喜天收回了靈丹之後,閉上眼,慢慢地運氣調息。
博西勒沒想到靈丹竟然是以這種方式取回,剛才差點在喜天誘人的紅唇下剋制不住。
「好些了嗎?」他檢查她右臂上一大片像被腐蝕了一般的肌膚。
「疼痛減輕了不少,我想傷口潰爛的速度大概會減緩一些吧。」喜天勉強地笑了笑。
博西勒怔愕地看着她,眼中壓抑着沉重的灰雲。
「你的眼睛很好看。」喜天微偏着頭,柔柔笑説。「博西勒,不必為我傷心,我喜歡你的眼睛是清清亮亮的才好。」
博西勒的神情一悲,緊緊地閉上眼。
「你是個好孩子。」喜天輕撫他的臉。「你為我做了這麼多事,我已經很感到心滿意足了,不要為我太過傷心。我原以為你離開了師父,我能代替你師父照顧你一陣子的,沒想到卻沒有這個機會了。倘若我死了,不能陪伴你,你也千萬別回去你師父那兒,跟着你師父,你只會覺得痛苦,並不會開心的。」她柔聲對他説道。
博西勒聽着她的温言勸慰,更覺得心酸難抑。
突然,洞袕口噴湧進大量的疾風,博西勒立刻將喜天護到身後,驚瞪着洞袕口那一陣古怪的風。
「毗琉璃出來!毗琉璃!你在裏面吧?」
一道飄渺而低沈的聲音從洞袕外傳遞進來。
博西勒和喜天兩人奇怪地對望一眼。
「誰是毗琉璃?」喜天輕聲問博西勒。
「我不知道。」博西勒擰眉搖頭。「既不是妳,也不是我,那就是外面那個人找錯人了!」
「毗琉璃,我知道你在裏面,你若不出來,那我只好進去了。」
博西勒不知那人有何企圖,急忙站起身護住喜天。
一個衣飾奇異的男子慢條斯理地走進洞來,他渾身散發出比月光還金黃的光芒,幽暗的洞袕因為他的出現而泛出層層異色光澤。
「總算找到你了!」那男子一看見博西勒,立刻發出悦耳的輕笑聲。
博西勒錯愕地盯着眼前這個姿容絕俊的男子,心中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自己似乎曾經在哪裏見過他?
「你是誰?」他微瞇着眼看那男子,恍恍然地感到熟悉親切。
「咦?靈狐受傷了?」那男子彎下腰,從博西勒的身側偷望進去。
博西勒震愕莊,這男子竟一眼就看出了喜天的原形。
「奇了,居然還是被你的『滅魂劍』給傷的?」那男子詫異低呼。
博西勒被他的話弄得一頭霧水。什麼他的「滅魂劍」?
「這靈狐再不快點醫治,可就活不了三個時辰了。」那男子挑眉笑問。「喂,你治不治她呀?」
「你能治得好她嗎?」博西勒急切地問。
「你自己就能治了,還用得着我動手嗎?」他淺淺一笑,朝喜天的臉上呼去一口氣。
喜天閉上長睫,軟軟地滑倒在地。
「你做什麼?!」博西勒吃驚地大喊。
「毗琉璃,我要解開你的封印了,你的法相不能讓她看見。」
「什麼法相?你到底是誰?」他已經無法忍受這些詭異的言語了。
「我是毗沙門天。」
那男子的雙手開始打着一連串繁複的手印,然後伸出一指點在博西勒的眉心間,低低唸誦真言──『唵毗嚕陀迦藥叉地波哆曳莎賀……』
一道灼熱的光從毗沙門的指尖直衝進博西勒的眉心,一波波滾滾狂潮不斷湧入他腦中,神秘的氣息如激流般衝向他的四肢百骸,剎時,他渾身毛孔大張,激射出瑩亮柔和的光芒,一股淡雅清靈的氣息自他體內緩緩散放出來,頃刻間,洞袕內盈滿了陣陣沁涼舒適的香。
極度的澄靜將他的身心緩緩籠罩住,他的意識漸漸清晰澄明,洞悉了過去未來、有形無形、凡間天界的一切。
他知道了自己是誰!
當佛陀要涅盤時,深切對他們囑咐着:你們要守護閰浮提中東、南、西、北四方眾生。
他們是欲界六天的「四大王眾天」的天主,各鎮護一天下。
他們是鬼神之王,統領世間一切鬼神。
他是毗琉璃,受佛咐囑,率領鳩盤荼、薜荔多等鬼神,守護於南方國土的護世善神。
他是增長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