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小念……”
我坐在窗户前寫着作業,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在輕輕地敲擊着窗户的玻璃,還叫着我的名字。
我一下子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飛快地跑過去開門。
“林醫生好。”
不用看來人,我就知道準是林醫生了。
每次他來我家,總是以這種獨特的方式。而我,也總是這麼興奮和開心。
見到他的感覺,似乎是見到很親的人喔!
林醫生的姐姐開了一家小公司,她幾乎每天都在外地跑來跑去的,所以,來我家的次數比林醫生要少一些。
林醫生笑嘻嘻地走了進來。
“小念,你又長高了。”他打量着我,似乎很高興的樣子。
“是啊,傻長個子不長心眼,你説怎麼辦?”媽媽拄着枴杖,從房間裏走了出來,還用嗔怪的口氣數落着我。
我在林醫生面前,除了傻笑,還是傻笑。
不好意思的是,我居然比媽媽高出將近一個腦袋的高度了。所以,有時看着聽媽媽教訓我的時候,感覺有點滑稽。
有一次媽媽也意識到了,她把我朝椅子上用力一按,故意很生氣地説:“你給我坐着,我站着!”
我坐着,媽媽站着。她的右褲腿卻是空蕩蕩的,她的身子,也倚靠在右邊拄着的枴杖上面。我眼前所看到的媽媽,比起住院前,憔悴了很多,似乎一下子老了10歲一樣。
那一刻,我真的很想抱着媽媽痛哭。
媽媽從出院到現在,已經有差不多一年的時間了。因為林醫生給媽媽做的手術非常成功,所以,媽媽的病情一直很穩定。
而林醫生和阿姨,也經常這樣上門來探望我和媽媽。
媽媽説,林醫生姐弟倆,不但是好心人,簡直就是菩薩再生。
“是天使。”我糾正媽媽。
我覺得天使比菩薩好聽得多。
又或許,是三色堇的傳説在我腦海中印象太深的緣故吧。
媽媽出院後,幼兒園允許媽媽辦了病退手續,還給媽媽報銷了住院的醫藥費,所以,林醫生墊付的錢,媽媽都如數還掉了。
還有那個胖叔叔和瘦叔叔,他們後來果然也來探望過媽媽,媽媽把他們那天硬塞給我的錢,也退還給了他們。
媽媽雖然很瘦弱,但我覺得她還錢的時候,她好堅毅,因為她的態度堅決得使人無法拒絕她。
但是,媽媽的退休金並不多,而且,剛出院那段時間裏,媽媽還得經常去醫院做化療,所以,我知道家裏的積蓄已日漸空了。
小熊繪畫班的事情,現在回憶起來,彷彿是在很久遠的從前了……
媽媽住院的時候,幼兒園裏那些整她的同事,卻都紛紛跑來探望,唐老師還買了很多營養品。我不想理她們,就躲了出去。
因為沒地方可去,我就跑到林醫生辦公室的窗外,蹲在地上仔細地觀看三色堇。因為這是林醫生最喜歡的花,所以也就成了我最喜歡的花了。
這時,我無意間聽到了辦公室裏林醫生説話的聲音。他是在和一個女生在説話哦,那個女生的聲音很好聽,不用猜我就知道她是誰了。
“阿濤,別人都走了,你為什麼不出國麼?”(有點惱火)
“芝芝,我們在國內不是很好嗎?為什麼一定要出去呢?”(很耐心的)
“可是我喜歡出國麼,我們護校的同學都出去了!”(撅着嘴巴)
“我對國外沒興趣。”(態度堅決。鼓掌!)
“阿濤,求你了……”(撒嬌)
“我要是走的話,我的病人怎麼辦?”(天哪,似乎開始動搖了)
“喂,難道天下就剩下你一個醫生了嗎?”(氣惱)
“芝芝……”(天哪,不是被説服了吧?)
我知道這樣偷聽別人説悄悄話不應該,但是,但是這不是別人,而是林醫生啊。我聽得好緊張,大氣都不敢出。
不能想象,林醫生就這樣丟開我媽媽,還有我,還有他的那些病人(他們都喜歡林醫生),去到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這時,有人從外面進來了,這樣,林醫生和芝芝的爭論就此被打斷。
那天,我呆呆地看着三色堇,一直到天黑。
我回到媽媽的病房時,正是買晚飯的時候,手推車早已推過媽媽病房門口了。我急忙衝進媽媽的病房,卻看見那個胖護士姐姐正在喂媽媽吃飯。
“姐姐我來!”我連忙從護士姐姐手裏拿過碗來。
姐姐把碗遞給我,還做了個鬼臉,我也傻眼了——碗都見底了。
媽媽躺在牀上説:“小念你又貪玩去了。”
“是啊,要罰你,不給你吃晚飯。”胖姐姐用手指頭輕輕地點着我的頭,笑着説。
我聽別人叫她“咪咪”。咪咪姐姐脾氣很好,對病人總是笑眯眯的,就像她的名字一樣。但她對我媽媽又是特別好,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誰敢不給小念吃飯?”林醫生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和咪咪姐姐同時驚喜地回過頭去,異口同聲地叫起來:“林醫生!”
林醫生手裏拿着一個不鏽鋼飯盒,在我面前打來蓋子,我聞到一股熱騰騰的飯香,還有……唔……蝦子的味道。
我最不愛吃蝦。
“這是林醫生特意拿過去為你熱的飯喔。你看,還有蝦,這也是林醫生專門給你買的。不,不是買的,對吧林醫生?”
咪咪姐姐快人快語地先是對我説,接着又對林醫生説。
而且,我覺得她説話語速好快,快得我都聽得一個頭有兩個大了耶!
呸呸,一定是蝦的氣味鬧的。
要不是顧及到禮貌,我早就捏住鼻子了。
“小念,蝦是林醫生的姐姐專門為我們母女倆做的,媽媽的已經吃了,你的那份也吃了喔。”媽媽明知道我誓死不碰蝦,還帶着威脅的口氣這樣暗示我。
“是啊,蝦是高蛋白食品,營養很豐富啊。”
咪咪姐姐很饒舌地對我説。
我看了林醫生一眼,愁眉苦臉地接過飯盒。他的眼睛正滿懷期望地看着我,就像是一個老爸面對着自己的女兒一樣。
唉,我覺得自己很衰。
“又不是我動手術,我可不需要什麼營養。”我小聲嘀咕了一句。
説完,我自己都嚇了一跳,什麼時候我變得如此膽大,敢和林醫生做對了呢?
“小念,”林醫生微微地彎下腰來,很耐心地對我説,“你現在個子長得太快了,身體
最容易缺鈣。蝦裏含有豐富的鈣質,所以你要多吃才對啊。”
想不到他一點也沒生氣。
不知為什麼,他此時和我説話的口氣,卻令我聯想到剛才偷聽到的他和芝芝説話時的口氣,也是一樣的耐心,一樣的和氣。
我咬着嘴唇,用力點點頭。
林醫生和咪咪姐姐出去了。我忍着嘔吐的感覺,以堅強的毅力,居然吃完了飯盒裏所有的蝦,
媽媽看着我,微笑着説:“小念就聽林醫生的話。”
我卻不滿地衝着媽媽發着連珠炮:
“媽媽你幹嗎要理睬唐老師?你都忘了她們是怎麼害你的嗎?難道你受傷不也是她們間接造成的嗎?”
媽媽聽了我的話,似乎很疲憊地閉了一下眼睛,然後説:“小念,人和人不一樣的,你必要拿林醫生去和她們比麼。”
“我覺得她們是壞人。我不想理壞人!”我攥着拳頭説。
那些痛苦的回憶湧上了我的心頭。
我看見,媽媽無力地笑了笑,她淡淡地説:“媽媽是從死亡線上走過一圈的人,所以,已經不想去恨她們了。”
我聽不懂媽媽在説什麼。
但我很清楚,人和人是不同的,在這個世界上,有一些壞人,這讓我感到害怕。但是,想到還有林醫生,我就一點也不害怕了!
“傻笑什麼?快去給林醫生泡茶啊。”
媽媽笑着訓斥我。
我發現每次林醫生來我們家的時候,媽媽的心情也顯得很好。
林醫生連忙擺着手:“不用了,我陪芝芝一起上街買東西,她去看衣服了,我趁機溜過來看看小念。
我的眼睛無意中看到林醫生左手拎着的一個棕色紙包,上面印有“天意服裝”的字樣。
那一定是芝芝買的新衣服吧。
芝芝真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生喔!
我突然變得不是很開心,於是轉身去廚房泡茶。當我端着茶杯出來的時候,聽見媽媽在很八卦地問林醫生打算什麼時候和芝芝結婚。
我慌手慌腳地把茶杯放在茶几上,不知怎麼搞的,茶杯蓋突然掉了下來,水也撥了一點出來。
媽媽責備我毛手毛腳。
林醫生拉着我的手看了一下,然後説:“沒燙到手就好。”
我好依戀林醫生的手,又大又温暖。
可是,他們是不是真的快要結婚了呢?
我既好奇,又不想知道。
林醫生在詢問媽媽的病情,我沒精打采地走進自己的房間,想繼續做數學題。自從進入六年級下學期,每天的作業都多得驚人。
老師説,畢業考試的成績很重要,考得好的才能上4中。
如果考得不好,就只能上7中,誰都知道,7中是一所很爛的學校。
可是現在,我面對着習題,一個數字也算不出來。我的耳邊不斷迴響起林醫生剛才説的話,他説他陪芝芝上街去買東西了……
唔……我怎麼心裏感到那麼彆扭呢?難道,我是在嫉妒芝芝嗎?
想到這裏,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我只是……不喜歡芝芝而已。
其實,有無數次,我都很願意説服自己去喜歡她的,我情願把她當作親姐姐一樣去看待——我發誓!
不是為了別的,只因為她是林醫生喜歡的女生哦。
可是,可是很明顯,芝芝一點也不喜歡我們一家。她總是對着我和我媽媽皺眉頭,説話也冷冷的,像個冰美人。
讓我感到很難受的是,媽媽對芝芝的態度一點也不計較,她見到芝芝的時候,總是很熱情,在我看來,簡直就是在巴結她。
不過我能理解媽媽,我知道這是因為她要顧及到林醫生的緣故。
至於我,在醫院的時候,總是儘量避開芝芝。
我做不到像媽媽那樣。
媽媽住院的時候,胖姐姐咪咪對媽媽特別好,對我也特別好,所以我和咪咪的關係也很隨便,有一天我忍不住問她,芝芝為什麼不喜歡我和我媽媽。
咪咪把眼睛笑成了一道縫,她輕聲地告訴我:“芝芝這丫頭是嫉妒你們呢!”
我聽了,大驚失色。
“那丫頭太喜歡林醫生了,巴不得林醫生就對她最好。可是,她覺得林醫生對你和你媽媽也特別好,所以,她就很嫉妒啦!”
咪咪向我解釋説。
我真佩服她,向我透露這驚天秘密的時候,她依然是笑嘻嘻的。
我驚訝得合不壠嘴巴,半晌才想起來問她:“你怎麼知道啊?”是啊,我還是不能夠相信喔。
咪咪撇撇嘴巴:“哼,我和那丫頭在護士學校做了4年死黨,太瞭解她了!”
看得出來,芝芝和咪咪的關係非常親密,所以,咪咪説她倆是死黨,我一點也不懷疑。只是,在我看來,完全不同的兩個姐姐,卻成了死黨,這是我感到大人很複雜的地方。
我眨巴着眼睛,一時不知道説什麼才好。
咪咪輕輕拍拍我的肩膀:“咳!我也覺得林醫生特別喜歡你,所以,我也要嫉妒了,哈哈哈——”
唉,真拿她沒辦法,整天看着她這麼沒心沒肺地哈哈地大笑,似乎天大的事情也不會被她放在心裏。怪不得這麼心寬體胖了。
算是服了她!
“那咪咪姐姐,你為什麼會嫉妒呢?難道——”我拉長了聲調,問咪咪説,“難道你也像芝芝姐姐那樣,喜歡林醫生?”
“哇,小丫頭,你瞎説什麼啊!”
咪咪一副措手不及的樣子,臉漲得通紅的。
終於打敗她了——我開心地笑起來。
“這樣的話不許再説第二遍!”咪咪臨走前衝我威脅地揮揮拳頭。
唔,她幹嗎這麼緊張呀……
想到這裏,我不禁微微地笑了起來。
“小念,一個人躲在房間裏傻笑什麼?”耳邊傳來林醫生的聲音。我連忙轉過頭去,林醫生已站在我的身後了。
我有點不好意思,紅着臉站了起來。
“小念,你看我給你買了什麼?”
林醫生從那個“天意服裝”的紙袋裏掏着什麼。我心裏一陣緊張,老天,他別是和芝芝逛街時替我買了件衣服吧?
林醫生從沒給我買過衣服。我很好奇,他會給我買一件什麼樣的衣服呢?
可是,他從紙袋裏掏出來的卻是一個包着透明塑料外套的泰迪熊。哇,這比衣服還要好很多倍喔!
欣喜地接過這個嶄新的禮物,我的手接觸到外層的塑料包裝袋,它發出好聽的“唏唏簌簌”的聲音。
“拆開看看吧。”林醫生坐在我的小牀上,臉上帶着幾分得意的笑容。
我小心地拆開包裝袋,一個紫色的泰迪小熊出現在我的眼前。它戴着一頂像模象樣的博士帽,帽子邊緣垂着金黃的纓子。右手中還夾着一卷白紙呢。
“這到底是什麼?”我拿掉泰迪熊手中的白色紙卷,好奇地打量着。
“別拿走啊。”林醫生一本正經地阻止我説,“那是它的畢業論文哦!害人家畢不了業,你得負責啊!”
我笑了起來。
“這叫做畢業生熊,我在商店裏一看到它,就想到了你。”林醫生指着我手裏的畢業生熊,笑嘻嘻地説。
我不解地看着他。
“你看,你還有一個月就要畢業了,不是和它一樣嗎?”
原來是這樣!
我歪着腦袋,舉起紫色的泰迪小熊,把它依偎在我的臉上。它依然是温暖的、毛絨絨的,是我最喜歡的感覺哦!
“小念,你要向它學習,成為優秀的畢業生哦!”
林醫生站起來,輕輕拍了拍我的腦袋,匆忙間告辭了。
我想,他一定是去接芝芝了。
我把小小的畢業生熊擺放在寫字枱上面,仔細地端詳着。
它身體的顏色是那種神秘而又憂傷的紫色呢。
早晨,我和媽媽在吃早餐時,無意中聽到媽媽嘮叨説,林醫生恐怕和芝芝一時還結不成婚。
媽媽看起來似乎有點杞人憂天的樣子。
“為什麼?”我用力咬了一大口麪包,真好吃!
“因為芝芝不同意,她想出國留學,等她拿到碩士學位再結婚,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啊。”媽媽有點不滿地説。
“恩,是應該以學業為重麼!”我笑嘻嘻地對媽媽説。
“你懂什麼啊?芝芝這麼年輕,而林醫生已經不年輕了。”媽媽不滿地埋怨着我,接着又自言自語地説,“現在這些小姑娘,思想都特別古怪,到哪去找到林醫生這麼好的人呢……真是的……”
我忍不住説我媽:“媽,你好象是林醫生老媽一樣哎!”
還沒等媽媽的“毛栗子”敲到我的腦袋,我就想拎起書包就跑出去,可是,媽媽接着説出來的一句話卻讓我放慢了腳步。
媽媽在我背後説:“林醫生説他有可能會陪芝芝出國去哦。”
我聽了,心裏“咯噔”一下,似乎落了一個石頭進來。
“喂,別這樣好不好?其實,這一天遲早會到來的,還是想想別的事情吧!”我用命令的口氣正告自己説。
於是我開始想媽媽的事情——
媽媽最近變得特別愛嘮叨。自從她生病整天呆在家裏無所事事後,一下子好象老了10歲一樣哎。
除了嘮叨林醫生和芝芝的婚事,她還老是嘆氣説一定要找個活幹,不然要悶死人了。
我曾為媽媽出主意恢復小熊繪畫班,可是媽媽卻不肯答應。
一提到小熊繪畫班,媽媽就顯得很黯然,她似乎根本不願意再去提起這件事情;我也知道這件事曾經給媽媽帶來多大的身心傷害。
再説,媽媽是那樣一個很在乎自己面子的人,她一定不想讓小朋友們看到,老師是個拄着枴杖的殘疾人吧。
想到這裏,我感到眼裏熱辣辣的。
媽媽真是太可憐了。
我低下頭來,默默地試掉眼淚。
忽然感覺到右前方的一束目光,我無意間看去,居然是阿彬。他正站在學校大門邊的那棵大槐樹下面,正看着我。
他的表情奇怪極了。
倒黴,我在心裏對自己説。
被他看到我在哭,等會可能會被他和那幫惡人笑死!
我加快腳步,走過了那棵大槐樹。
上課的時候,老師宣佈上週的考試成績已經全部出來了,她唸了進步顯著的幾位同學名單,其中第三個就是我。
奇怪的是,阿彬也位列其中哎。
老師唸完名單後,竟然把我和阿彬單獨拎出來狠狠表揚了一通,當老師説出“這一對同學”的時候,我聽到有幾個男生居然發出不懷好意的笑聲。
那幾個人都是平時經常和阿彬混在一起的傢伙。
老師表揚完了我和阿彬之後,宣佈説阿彬完全有希望上4中。
我大失所望,難道上初中後還擺脱不了着魔頭?
下課後,我坐在座位上安靜地讀小説,這是林醫生送給我的書,它是一本外國兒童小説,書名叫做《麻雀街上的孤島》。
林醫生説,這是一個以色列人寫的書,是他大學時很愛讀的一本書。
我很喜歡印在扉頁上的作家照片,他戴這眼鏡,非常和氣,又顯得好有智慧,我覺得他的樣子,很像是一個很大很大的大作家。
周圍的人都在竄來竄去地寫畢業紀念冊,他們都很熱鬧,也很親熱,只有我是一副超然物外的樣子。
我只想早一點離開,因為對於這麼班級,我從沒感到有什麼好留戀的。
所以,我壓根就沒買那種花花綠綠的畢業紀念冊。
況且,它太貴了,我也買不起。
突然,我感到幾個人推推搡搡地來到了我的桌子旁,我詫異地看着阿彬和推他的那幾個調皮男生,不明白他們要做什麼。
不過我看到阿彬的手裏捧着畢業紀念冊。
難道他……
“許小念……請……請你在我的畢業紀念冊上題……題字。”
阿彬紅着臉,結結巴巴地説。
他身後那幾個調皮鬼居然鬨笑起來。
我接過阿彬的紀念冊,翻到空白頁上,那上面居然密密麻麻地有很多項空白要我來填,什麼生日、星座、血型、電話等等。
我飛快地填好,在贈言欄內寫上“畢業快樂”四個字。
然後把它交給阿彬。
阿彬臉更紅了,他又結結巴巴地問我;“可……可不可以……送一張照片給我?”
“哈哈……”那些人笑得更厲害了。
我搖搖頭,對阿彬説:“我媽媽不讓。”
我騙他的。
阿彬“噢”了一聲,只好捧着紀念冊,回到他自己座位上去了。那些人站在阿彬的桌邊朝我這邊繼續起鬨。
有個不知死的傢伙居然怪叫一聲:“啊哦!給我張照片吧,我喜歡你呀……哈哈哈……”
“啪!”
我雖然低着頭,也聽得見這記響亮的掌聲,是拍在那種頭髮很短的頭皮上的。
“找死啊你!”阿彬在罵人。
這傢伙罵起人來倒是口齒流利,一點也不打頓。
“真下流!”
我暗自罵道,決定不理睬他們。
不過,奇怪的是,我覺得心裏對阿彬的敵意,似乎減輕了很多似的。
剛才阿彬遞給我的紀念冊,也是紫羅蘭色的封面,令我聯想到林醫生送我的紫色畢業生熊。
是那種帶有淡淡的憂傷的紫色。
是不是,紫色意味着別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