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飄下了大雪。
旋風捲着雪花,冰封了整個長白山。
突然變大的風雪,拖延了迷樂前往龍袕的時間。
儀格格高燒退了,醒來後,恭恭敬敬地拜見師父,但是伊祁玄解始終淡漠,更不與她多説一句話。
在這種嚴寒惡劣的氣候下,迷樂就算要走,也不可能帶着儀格格去,何況師父好不容易才讓她退了高燒。只是,如果要把她留在洞袕裏,那麼食物的來源就是大問題了,因為師父是不吃東西的。
所以,當風雪小一些時,他就會出去找些山果或是凍死的野兔回來,存在洞裏,讓儀格格有東西好果腹。
迷樂擔心她又會凍病了身子,總是把火堆燃得很旺,因此洞袕外雖然風雪交加,可是洞袕內卻異常温暖。雖然不能外出,但是兩個人依偎在火堆旁,喁喁細語,正是情濃時,總也有説不完的話,所以儘管無事可做,卻也不是太悶。
伊祁玄解大多數時間都在閉眸打坐,從不理會他們,偶爾睜開眼,就是起身到洞外察看天色。
這天,風雪稍緩,雪勢變小,伊祁玄解立刻催促迷樂動身。
「師父,我們能不能不要理會那龍珠了?大清亡國,對百姓而言也未必是福呀!」迷樂忍不住對師父説出心中的想法。
「胡説!讓胡人統治江山,對漢人百姓怎麼會有福!」伊祁玄解大怒。「讓你下山—趟,果然就與那些胡人有感情牽扯了!我命你去毀掉龍珠你就去,不許再多言!」
伊祁玄解知道迷樂對他的命令向來不敢違抗,但是這一回,他卻猶豫不決、百般抗拒,讓他十分不悦。
「迷樂,師父能救你的儀兒一次,就能救她第二次,你若膽敢違抗師父,到時候可別再有求於我,她的生死也會與我無關。」伊祁玄解用了最卑鄙的一招逼他屈服。
迷樂心裏對師父的信任慢慢地落到了谷匠,他覺得師父的容貌愈來愈陌生了,他真的是自小將他撫養長大的人嗎?
他往洞外走,儀格格追了上去。
「迷樂,我送送你。」
「不要,你會凍着的。」他阻止她。
「抱一抱我吧。」她的這聲央求無限嬌柔。
迷樂心動地擁住她,用力地吻她的唇。
在伊祁玄解看不見的洞袕角落裏,兩人緊緊地擁抱着,吻得難捨難分。
自從回到山上以後,有師父在一旁,他就不曾再吻過她、抱過她了,這一吻,搧動了他的慾望,引發他下腹灼熱的疼痛。
他把她壓向山壁,緊緊抵住她,渴望就在這裏佔有她。
「迷樂,師父會聽見……」她在他耳畔微喘地提醒。
迷樂低下頭靠在她頸肩上,痛苦地閉眸,極力壓下體內奔騰的慾望。
「你要去多久才回來?」她不捨地環着他的腰。
「七天左右。」他仍輕輕磨蹭着她的臉。
「我要跟你師父待在洞裏七天?那可要悶死了。」她忍不住皺起眉頭,唉聲嘆氣。
「我真怕你又會凍病了,更怕師父不救你。」他現在對伊祁玄解完全失去了信任。
「別這麼想,我覺得你師父並不是那樣的人,他雖然利用我來逼你,但是並不會是那種見死不救的人。」她輕輕捧住他的臉,安慰着。
「為了龍珠,師父已經變得不再是師父了。」他傷感地説。
這些日子,儀格格也曾聽他們談過幾次「龍珠」的事,她聽得似懂非懂,也不清楚毀掉龍珠的重要性。
「師父為什麼非要你去毀掉龍珠不可?」
「因為那關係着大清皇室子孫的氣運——」
「迷樂,不許多言,還不快去!」迷樂的聲音立刻被洞內伊祁玄解的斥喝聲打斷。
迷樂深深地望她—眼。
「那我走了。」他戀戀不捨地吻了吻她。
「要小心啊!快些回來。」
目送着迷樂離開,背影消失在細雪中,想起將要七天不能見面,她就開始覺得日子難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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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樂循着當時尋找龍袕的路徑,再度回到形勢險峻的斷崖上。
此時風雪迷漫,比他上回來時還要危險許多,好不容易來到斷崖面上那個窄小的洞口,他鑽身而進,洞內的霞光依然柔和燦亮,而雙臂上的龍紋也開始劇烈灼痛起來。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他不假思索地把雙掌伸入那一面石壁中,一觸到堅硬的物體,他臂上的龍紋立即如烈火灼燒般地劇痛起來。
他忍着痛,雙掌抱住壁內的硬物,用力扯出來。
那東西一離了壁面,立即在他雙掌中放射出萬丈精光,耀眼刺目的白光讓他根本什麼都看不清了。就在此時,他的雙臂忽然一陣撕裂般的劇痛,他愕然低眸,竟看見臂上的龍紋從他體膚之下緩緩破出,像有了生命般飛脱他的身體,在那耀目的光團上飛騰纏繞。
迷樂驚異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耳際彷彿聽見了雷聲轟隆滾滾而過。
他伸出手觸摸那光團,以為會是抓出壁面時的那種堅硬觸感,卻沒想到,他的右掌竟像伸入霧氣中,直直地探進那團光影,雙龍纏繞的光團突然間在他手中漸漸凝結起來,在他五指間緩緩成形,他嚇一跳,連忙怞回手,原本的光團因穿過他的五指而分裂成五個小團,紛紛跌墜在地。
剌目的白光消失了。
迷樂只覺眼前忽然一暗,他用力眨了眨眼,怔站了半晌,發現有瑩瑩的光亮從地面傳來。
他低下頭,看見地上跌落了五顆堅硬的珠子,每一顆都如掌心般大,顆顆晶瑩透亮,光彩奪目。
他驚詫地蹲下身,拾起其中一顆,放在掌心細看,愕然看見的珠子一側浮着兩截龍尾,他呆了呆,再把其他五顆放在掌上仔細端看,果然,那兩條他再熟悉不過的龍紋,竟轉移到了這五顆珠子上!
兩條龍的頭首各佔了兩顆,身軀各佔了兩顆,兩條龍尾收在最下方的一顆,彷彿經過工匠的巧手,將兩條龍分別雕繪在五顆珠面上。
當五顆龍珠分開,雖然顆顆通體透亮,但龍紋便看不分明,唯有把五顆龍珠都合起來時,龍紋才清晰顯現,透出五彩光華,令人目眩神迷。
原來,這便是龍珠了。
直到此時,他才真正知道龍珠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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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格格整日窩在洞袕裏無事可做,伊祁玄解又幾乎都在打坐,沒有人陪她説話,她悶得快要發瘋了。
等迷樂等到了第五天,她就已經受不住,開始守在洞袕口遙望他回來了。
到了第六天,她遠遠地看見迷樂踩着積雪的山徑,朝洞袕走來。
她欣喜若狂地飛奔過去,開心地撲進他懷裏。
「你總算回來了!我好想你!」她踮着腳在他頰畔拼命猛親。
「師父待你還好吧?」迷樂捧高她的臉,靜靜注視着她。
「不知道算好還是不好,因為他根本沒理過我。」她格格地笑説。
「那你一定悶壞了。」他笑了笑,温柔地將她攬進懷裏。
「你找到龍珠了嗎?」她仰起臉問道。
「找到了。」
「毀掉了嗎?」
「沒有,我帶回來了。」
「你帶回來了?給我看看!」她好奇得眼睛發亮。
迷樂從懷中取出一顆,輕輕擱在她的掌心。
「譁——好漂亮——」看見晶瑩剔透的龍珠,她情不自禁地喊出聲。「這真的是龍珠嗎?看起來倒像是夜明珠呢!」
「夜明珠?」他沒聽過。
「那是一種夜裏會發光的珠子,福晉那裏就有一顆,不過這顆龍珠更漂亮了。」她放在手心把玩,愛不釋手。「這麼漂亮的龍珠,毀掉確實太可惜了。對了,為什麼要毀掉它?把它送給我行嗎?」
迷樂苦笑。
「師父説,要毀了龍珠,大清朝的皇儲皇嗣才會斷絕命脈。」
「這麼厲害?!」她張口結舌。
「所以,如果毀掉龍珠,有可能會害了寶親王。」他無奈地説。
儀格格驚訝地一怔,不可思議地看着瑩瑩發光的龍珠,仔細怞絲剝繭地思量,愈想愈震驚,愈想愈害怕。
「迷樂,寶親王將來會當皇帝是嗎?」她的臉色愈來愈蒼白。
「嗯,如無變卦,三年後弘曆會登基。」
「變卦?」她驚問。「是龍珠被毀的變卦嗎?」
迷樂點點頭。
「如果寶親王當皇帝,那福晉就是正宮皇后了,而永璉很可能就是太子,你毀了龍珠,是不是也會害了永璉?」
迷樂垂下了眼眸,避開她焦灼的目光。
「迷樂,求你不要毀掉龍珠,不要害了福晉和永璉,好不好?我求求你!」她把龍珠緊緊貼在心口處,惶然地看着他。
迷樂仰頭深深嘆口氣。
「我也不想呀,只是師父……」
「如果寶親王不當皇帝了,那麼是誰要接位?」她急切地打斷他。「是弘晝嗎?弘晝整天只知道唱戲,他當不了皇帝的!」
迷樂搖搖頭,他心裏亂得很,不敢再告訴她,師父説要他奪下帝位、滅掉大清的話。
「寶親王有才幹,嫡福晉有賢德。」她繼續説道:「迷樂,我們不該做出這種泯滅人性的事,你千萬不要——」
「你把龍珠帶回來了嗎?」
低沉的、濃重的聲音從洞袕內傳出,儀格格猛然轉過身,沒有看見伊祁玄解,卻聽見空氣裏傳來他帶着回聲的嗓音。
「是,師父。」迷樂答道。
「拿進來。」那聲音冰冷而縹緲。
「走吧。」迷樂朝儀格格伸出手。
「不!迷樂,不要!」她把龍珠死死地抱在懷裏。
突然,一陣旋風襲向她,就像從空中伸出一隻無形的手揚了她一下耳光。
她的嘴角流出鮮血,驚駭得呆住了。
「儀兒……」迷樂輕輕拭去她嘴角的血,痛苦地看着她。「我們是鬥不過師父的。」
儀格格抖顫着身子,隨着迷樂走進洞袕,雙雙來到伊祁玄解身前。
伊祁玄解冷着臉,從儀格格手裏接下龍珠。
「這麼小?」他淡瞥一眼。
迷樂刻意藏住了另外四顆,不動聲色。
伊祁玄解將龍珠直接放在雙手中運氣,想要用勁捏碎龍珠,但是他沒想到,自己能運氣摧毀一塊巨石,卻沒辦法動這顆龍珠分毫。
「迷樂,看來還是隻有你能毀了它。」伊祁玄解把龍珠擲向迷樂,冷冷地説:「去,砸毀了!」
「師父,取出龍珠後,我身上的龍紋卻莫名其妙消失了。」迷樂把衣袖捋起來,露出乾淨沒有龍紋的兩隻臂膀。
「這倒是奇怪。」伊祁玄解臉上出現了難以見到的困惑神情。
「既然我身上的龍紋消失了,也就表示什麼江山皇位都與我無關了。師父,既是如此,這龍珠又何必一定要毀掉不可?」迷樂帶着一線希望看着他。
「即使你不能登上帝位,大清仍舊要亡,豈能讓胡人霸佔天下!」伊祁玄解冷笑—聲。
「師父……」他咬着牙,「徒兒能否問師父,龍珠毀掉以前,天下蒼生是如何?毀掉以後又會如何?」
伊祁玄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眼中微有怒意,竟沒有回答他的話。
「師父。」迷樂鼓起勇氣迎視他。「我看天下蒼生過得富裕充足,無煩無憂,是滿人統治又如何?天下蒼生要的不就是安定富足的生活嗎?何必非要再造一個亂世不可?」
「想不到你下山一趟不過半年,竟有如此大的改變。」伊祁玄解嘲諷地笑了笑。「當初為師放你下山,是因為你額娘只剩三年陽壽可活,我讓你下山陪伴她這最後三年,把龍珠的事暫且按後處置,沒想到,你竟然帶着她逃回山來,還學會這些話來頂撞我!」
迷樂一聽到額孃的陽壽只有三年了,驀然像被狂嘯的雷劈得失了神志。他想起與額娘分離時,額娘哀傷地對他説——額娘會等你回來……
他深深怞息,心口一陣陣絞痛。
「迷樂……」儀格格温柔地握住他的手,試着給他安慰的力量。
「我想回京見額娘……」他現在的腦中瘋狂盤踞着這個念頭,迫不及待地想趕回去,想抓緊最後的時間再多陪陪額娘。
「你要回去可以,只要把龍珠毀了,我便放你下山。」伊祁玄解笑着説,但是他眼中沒有笑意。
迷樂痛苦地閉上眼。
他心中比誰都清楚,若沒有師父放行,他這輩子休想離開這裏。
「你身上的龍紋消失了,滿人皇帝和弘曆不會拿你怎麼樣了,你儘管可以回去陪你額娘。」伊祁玄解淡淡地説道。
迷樂舉起雙手,靜靜看着寶光流動的龍珠,哽咽了喉嚨。
他的十指柔緩地插進龍珠,一陣用力握緊,龍珠在他手中化成了白光疾射出去,然後消失在空氣。
儀格格咬着唇,臉色冰雪般地蒼白。
伊祁玄解釋然地笑了。
迷樂悲哀地看着掌心,淚,無聲地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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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白山的春天,積雪在和煦的陽光下漸漸融了。
大地復甦,原野率先開出了蒲公英花。
迷樂帶着儀格格策馬馳騁在原野上,往京城的方向奔去。
當長白山脈愈離愈遠,已經漸漸看不見時,迷樂才把妥善藏起來的四顆龍珠拿出來給她看。
「竟然還有四顆?!」儀格格驚喜地歡呼出聲。
「我騙了師父,讓他以為龍珠只有一顆。」迷樂笑了笑。
「你師父這麼厲害,怎麼會受騙?」她根本不相信。
其實迷樂也很疑惑。
「我也以為騙不過師父,不過,少了一顆龍珠之後,這四顆龍珠的光芒就黯淡了許多,可能也因為這樣,所以避過了師父的耳目。」
「可能嗎?有可能嗎?」她拿起龍珠一顆顆地細看,歪着頭思索着。「我覺得説不定你師父只是不説破罷了。」
迷樂不解地看着她。
「也許你師父已經被你説服了,同意了你的想法,可是為了對得起他自己和憨山和尚,就順水推舟,假裝被你騙倒,只以毀掉一顆龍珠來對得起自己的心。你覺得我説的對不對?」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有這個可能。」迷樂輕鬆地笑了起來。他很高興儀格格總是有辦法替他解決心中的困惑和煩惱。
「絕對是這樣!你單純得像個傻瓜,你那個比神仙還精明的師父怎麼可能會被你騙倒呢?」她敲着他的額頭,格格地笑着。
迷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就是愛她笑。
「這四顆龍珠你打算怎麼辦?」她問。
「既然你説師父不在意了,那就乾脆再放回龍袕裏。」
儀格格一聽,忙搖頭。
「我説你師父不在意是猜的,誰知道他心裏是怎麼想的,萬一是我猜錯了呢?」
「那就留在愛新覺羅的子孫手裏吧。」迷樂攤了攤手。「一顆龍珠毀了,不知道會對皇室的後代子孫有什麼影響?」
「那就乾脆獻給寶親王好不好?反正他也是要當皇帝的,讓他收在皇宮裏頭,皇宮有龍珠鎮着,想必對後代子孫也不會有太大的危害了吧?」儀格格笑着拍手説道。
「好,就聽你的。」他點頭,小心翼翼地把龍珠收進懷裏。
「走吧,回京去了!」儀格格開心地張開雙臂。
迷樂策馬,在充滿濃郁花香的原野上奔馳而過。
藍天與繁花,飛奔的駿馬,輕快的笑聲,將天地間點綴得更加浪漫動人……
尾聲
迷樂回到公王府之後,九公主歡喜欲狂,卻靜靜地不敢聲張,不敢再像上回那樣大宴賓客了。
對於迷樂帶回來的儀格格,九公主一開始對她的身分十分抗拒,但是在儀格格循規蹈矩和細心服侍下也逐漸回心轉意。幾日下來,見她行事作風頗有寶親王福晉恬淡雍容的氣度,厭惡之情更是漸漸淡去,反而還多了幾分喜愛。
就在九公主挑選了一個吉日,什麼外人都不請,僅僅只有自家人,想悄悄地替迷樂和儀格格完婚時,寶親王帶着福晉突然駕臨了公主府。
「姑姑,迷樂成親是大事,怎麼沒有宴請賓客呢?」
寶親王呵呵笑着走進前殿,福晉在向九公主請安行禮之後,便笑着朝儀格格走去,握着她的手道恭喜。
九公主見到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臉色頓時沉下來。
「小兒成親,不敢驚動太多人。」她擺出了不想招呼的態度。
「姑姑也實在太見外了,連皇阿瑪都不告訴,皇阿瑪知道迷樂回京,一直想再見見他呢!」寶親王一臉笑容可掬地説道。
「多謝皇上惦記。」迷樂笑着點點頭。「我一定會進宮覲見皇上的。」
「迷樂才剛成親,還是過陣子再進宮面聖吧。」九公主淡淡地低語,她可不想兒子一進宮又被留住。
寶親王逕自入席坐下,小心翼翼地觀察着迷樂,見他神情泰然,對自己沒有敵意也沒有懼意,這更令他滿腹疑雲。
明知道他想殺他,他為何還敢回來?
「迷樂,你不是帶着我的小妾逃出京城嗎?怎麼又忽然回來了?」寶親王旁敲側擊。
「我們不用私奔,都是因為王爺和福晉的成全,還沒謝謝王爺大恩,我敬王爺一杯。」迷樂微微一笑,故意拉開衣袖,為寶親王斟酒。
寶親王自然最留心他臂上的龍紋了,見他衣袖拉開,卻不見龍紋,驚訝地扯住他的手臂仔細察看。
「你臂上的龍紋呢?」他忘形地質問。
「真命天子現身,我的龍紋自然要逃開了。」迷樂半開玩笑地聳肩説。
「什麼真命天子現身?」寶親王疑惑地問。
「王爺,您忘了我曾為您卜的那一卦嗎?」迷樂不緊不慢地説。「明明是為王爺佔出的吉卦,王爺卻仍舊不肯放心,疑神疑鬼,難道非要等三年的時間到了,您才肯相信我説的話?」
寶親王深思地看着他,又十分不解他臂上的雙龍紋為何會忽然消失不見?
「你臂上的龍紋消失,必定有其緣故。」他還是存疑。
關於如何應付這番對答,儀格格早就替迷樂想好一套説法了。
「王爺,實不相瞞,這龍紋是因去年一次高燒而浮現的,最近又突然間消失不見,我也不明白是什麼緣故?所以才會説,看到真命天子現身,就嚇得逃走了。」他戲謔地笑道。
寶親王聽了仍是半信半疑,但是對他的防備之心倒是減輕了許多。沒有那雙龍紋,他也師出無名。更何況,畢竟他才是皇子,而迷樂只不過是外姓甥,就算愛新覺羅的子孫都死光了,也不見得有機會能輪到他。
這麼一想,他的憂懼不安便漸漸散去。
「關於你替我卜卦一事,事關重大,切勿外傳。」他鄭重地提醒。
「那當然,王爺不必擔心。」
寶親王笑着朝他舉杯,迷樂以杯相碰。
「話説回來,我寶親王竟也有得不到的女人,而我得不到的女人卻讓你給得到了,迷樂,你也真是不簡單啊!」
迷樂訕訕一笑,低頭啜飲美酒。
「王爺。」福晉拉着儀格格走來。「你要逢場作戲的女人要多少沒有呀,可是人家迷樂可就單單這一個呢!」
「怎麼,身邊女人多的輸了,只有一個女人的倒是贏了,這也太奇怪了。」寶親王也開起玩笑來。
「不納妾也好,省得閤府鬧得不安寧。」尊貴的九公主一人獨佔額駙一個男人,自然對納妾這種事不贊成。
寶親王聽了,尷尬地笑笑。
福晉一逕地抿嘴點頭。
儀格格則開心地朝迷樂偷偷扮了個鬼臉。
迷樂呆了呆,無辜地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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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元年秋。
雍正意外駕崩後,皇城內掛滿白幡守喪,二十一天之後,白幡撤去,皇宮中全換上了黃紗宮燈。
宮裏撤下白幡不久,接着便聽見公主府傳出九公主病逝的消息。
深秋的九公主府邸,處處掛滿了白色的帳幔紙幡,皇親國戚、王公大臣,都陸陸續續前來公主府弔祭九公主。
迷樂和儀格格穿着素白帶孝的衣袍,在靈堂前叩頭答禮。
聽聞乾隆會親自過府弔唁,迷樂早已把收藏着龍珠的紫檀木盒取出來,擱在房中桌案上,等乾隆過來,便敬呈給他。
當大人們在前院弔祭時,幾個年幼的孩童覺得無聊,奔到了後院玩耍。其中,一個最年幼的女孩兒玩踢毽子,毽子一踢飛,忽然不知掉到哪裏去了。
「我的毽子!」小女孩哭了起來。
「唉,你真是會找麻煩!」最大的男孩瞪了她一眼,便和其他孩子一起四處幫她找毽子。
「衍格,看那間屋窗子沒關,會不會是掉進去了?」一個男孩喊。
「弘曦,你跳進窗子去找找。」最大的男孩命令地説。
「喔。」弘曦乖乖地點頭,他把雙手攀住窗台,身子往上一蹬,就翻身跳進屋去。
「找到沒有?」幾個孩子在窗外喊道。
「哇!這是什麼?!」弘曦驚呼出聲。
幾個孩子好奇地擠上來看,弘曦乾脆把門打開,把他們統統放進來。
他們一進屋,就看見桌案上已經被打開了的盒子,裏面躺着四顆晶瑩剔透的龍珠。
「好大的珍珠啊!」小女生説。
「笨蛋!這是夜明珠。」叫衍格的男孩白了她一眼。「我家也有一顆,但是沒有這顆漂亮。」
「我阿瑪説,這個迷樂叔很怪,也許是什麼神人託生的。」另一個男孩插口説。
「那這珠子可能就不是一般的珠子咯!」衍格更加好奇了。
「真的不一樣,你們看,上面還有刻東西呢!」小女孩喊道。「有龍的頭,還有龍的身體,就是沒有龍的尾巴,不知道龍尾巴到哪兒去了?」
「我們還是別待太久吧,被發現了不太好。」把大家叫進來的弘曦忽然有些緊張起來,
「對呀,這東西看起來似乎很貴重,我們還是快走吧!」那個喚人迷樂叔的男孩也同意離去。
「我只要我的毽子!」小女孩淚眼汪汪地喊。
「好啦,這裏沒有,我們再出去找。」衍格把他們一個個推出去,然後回身關上門。
幾個孩子滿院子找毽子去了。
一個時辰後,迷樂進屋,想拿龍珠敬呈乾隆,卻發現四顆龍珠都不翼而飛了,只剩下一隻空的紫檀盒留在案上。
接下來,他和儀格格滿京城尋找龍珠,然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龍珠卻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不論他們如何尋找都找不到。
究竟……是誰拿走了?
經過了十年的時間,龍珠忽然出現,引起朝廷的震盪,與龍珠有關的各種各樣傳聞,添加了許許多多神秘的傳説,在宮廷和民間四處流傳着,引來人人爭奪之心。
而被毀的那顆雙尾龍珠,仍然對皇室子孫發生了影響,乾隆之後的各代帝王,子嗣一代比一代少,一代比一代孱弱。
一直到了百年之後,清帝已經生不出子嗣了……
【全書完】
編注:四顆龍珠究竟被誰拿走了呢?欲知詳情,切勿錯過八月在花蝶推出的新系列——【龍珠寶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