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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貝蒙和敏柔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一路往朝陽門碼頭行去。

    “想到江南,只有從朝陽門走水路最快。”貝蒙拉著她避開一輛滿載米穀的糧車。

    “要搭船嗎?我長這麼大還沒搭過船呢!”看著碼頭上船隻穿梭來往,十分忙碌熱鬧,敏柔的心情就忍不住振奮起來。

    貝蒙的心情沒辦法有她那麼輕鬆愉快,他簡直是拿命在開玩笑。

    “貝蒙,你有沒有發現路人一直在看我們?”敏柔疑神疑鬼地問。

    貝蒙其實早發現了,一路走來,路人總是對他們投以異樣眼光。他看了看自己,再看了看敏柔,才知道原因出在哪裏。

    “是你這身太監衣服太顯眼了,宮裏太監在大街上走來走去,當然會引來側目。你這身衣服得儘快換掉,否則我們很容易暴露行蹤。”他急忙找到大街旁的一家布莊,將她拉了進去。

    “客倌,挑布嗎?”掌櫃的哈腰迎上來。

    貝蒙沒理會掌櫃,逕自挑了件墨綠的寧綢長袍,又抓了一頂黑綢制的暖帽,然後命掌櫃的算帳。

    “客倌,一共是一兩。”

    “付帳。”貝蒙轉頭看了敏柔一眼。

    “這是給我穿的嗎?”她錯愕地眨了眨眼。

    “不然呢?”他理所當然地回答。“先説好了,我身上一分錢都沒有,你有帶銀子吧?”

    “有啊,可是……”她有些嫌棄地皺了皺鼻子。“這顏色太醜了,我不喜歡,我自己另外挑過。”

    “公——”

    “敏柔。”她立刻出聲提醒。

    “敏柔。”他嘆口氣。“我們要趕緊離開這裏,沒有時間讓你慢慢的挑。而且,愈不被注意的顏色愈好,你明白嗎?”

    敏柔蹙眉呆看了他半晌,最後無可奈何地點點頭。她心想,反正先離開京城再説,聽説江南的綢緞織繡都一等一的美,到時候愛怎麼打扮都成。

    “有地方換衣服嗎?”她四下張望。

    “有有,旁邊有個隔間,裏頭可以換衣服。”掌櫃的連忙答道。

    敏柔拿起貝蒙替她挑選的衣帽,走進隔間換上,出來後,將那身太監衣帽和一顆東珠擱在掌櫃面前。

    “這顆珠子夠不夠付?”

    掌櫃的拈起那顆碩大的東珠湊到眼前一看,眼珠子差點沒掉下來。

    “這、這……公子,這顆東珠足夠買下我這間鋪子了,我沒那麼多銀子可以找給您呀!”

    “噢,夠付就行了。那身衣服你順便替我扔了吧!”敏柔扶了扶帽子,無所謂地往外走。

    貝蒙挑高了眉,看那掌櫃當場傻了眼,便靠過去朝掌櫃的伸出手。

    “我弟弟開你玩笑,你有多少銀子都找給我,我們兄弟倆急著趕路,不足也沒關係。”

    “好,好的!”掌櫃連忙從怞屜裏捧出一小堆碎銀子來,放進他手裏。

    貝蒙把碎銀子全塞進腰袋中,轉身帶着敏柔走出去。

    “你別擔心,我帶了十顆東珠出來,還有一些小首飾,夠我們用的。”敏柔邊走邊得意地向他邀功。

    “公主,你可真是不知人間疾苦。”他低眸看她一眼。

    “別再叫我公主了,你剛剛不是説我是你的弟弟嗎?”敏柔噗哧一笑,自顧自地開心説著。“我看以後我就喊你大哥好啦!你呢,就喊我的名字。不過敏柔這個名字聽起來會不會不像男人?貝蒙,要不要乾脆幫我連名字也改了?換個男人的名字也許會逼真點。”

    貝蒙苦笑著扶住前額。帶一個不解世事的嬌嬌公主離京,往後到底是福是禍實在難以預料呀!

    “公主,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肯把龍珠還給我?”他無奈地瞥她一眼。

    “等你陪我到江南以後再説。”她當然不會輕易放他走,他可是全天下最棒的保鑣,沒有他,她如何平安到達江南?

    “公主,皇上一定會撒下天羅地網把我們兩個捉回去的,你現在要反悔也許還來得及。”陪著她玩命還不算要緊,他怕的是離京以後,萬一沒辦法守住龍珠,那後果更不堪想像。

    “我才不反悔!”敏柔堅定地揚高鼻尖。“皇上要捉我,我難道不會跑嗎?就算最後真的被他捉了回去,至少我想做的事做過了,我想過的日子過過了,沒有遺憾就行了!”

    “你沒有遺憾了,那我呢?”她簡直是用龍珠綁架他嘛,根本不管肉票的心情和生死結局。

    “我總會想法子保你不死的。”敏柔笑了笑。

    一輛王府馬車從大街上呼嘯而過,敏柔不經意地回眸,看著馬車遠遠駛離,心中驀然一動。

    “我要去一趟怡王府。”她旋即轉身,辨認著方向。

    “什麼?!”他搞不懂她為什麼突然要去怡王府?

    “我想看看我額娘。德公公説皇上派御醫每日過府給她看脈,但我不放心,我要看她一眼再走。”她茫然地看著縱橫交錯的街道,不知道該走哪一條?

    貝蒙怔望著她,那雙宛如上好黑珍珠般的晶瑩美眸,隱隱漾著憂愁和無助,直直透進他的心底。

    “我知道怡王府離此不遠,咱們快去快回,遲了哪裏都走不了了。”他知道怡王府的方向,沒有多加思考,就帶著她直奔過去。

    轉過一個衚衕口,就看見巍峨壯觀的怡親王府,敏柔欣喜地奔上前,在緊閉的朱漆銅釘大門上輕輕拍打著。

    “開門!我是敏柔公主,快開門!”

    石獅子旁的右側邊門忽然開啓了,王府總管太監悄悄探出頭來,一臉驚惶地看著敏柔。

    “公主?是公主嗎?”總管太監看著男裝的敏柔,半天不敢認。

    “是我呀!全福,我回來看額娘了,讓我進去!”敏柔開心地喊。

    “奴才不敢作主,公主,奴才去請王爺來。”全福畏畏縮縮地把門關上。

    敏柔吃了閉門羹,傻傻地呆站住。

    “有點不太對勁……”貝蒙敏感地張望四周。“難道宮裏已經派人找到這裏來了?”

    “這麼快?”敏柔一聽,惶然不知所措。

    門內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邊門再度打開,出來的人是襲恰親王爵的弘曉,敏柔的二哥。

    “哥!”敏柔衝過去,親熱地挽住弘曉的手。

    “快走!大內侍衞此刻就在正殿裏,千萬別在這裏逗留了,快走!”弘曉臉色凝肅,用力將她推了出去。

    貝蒙一聽有大內侍衞在,立刻抓住敏柔的手拉著她走。

    “哥,額娘……”敏柔慌張地喊著。

    “額娘沒事,她要你別記掛著她,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弘曉深深一嘆,留戀地看她一眼,然後重重地把門關上。

    敏柔眼圈一紅,眼淚不爭氣地滾下面頰。

    “快走,晚了就走不了了!”貝蒙拉著她奔向朝陽門碼頭。

    敏柔一路跑,一路掉淚。

    她不想哭的,可是回到家門口了竟然還是不能見到額娘,她的心就是揪得難受,眼淚就是無法控制的掉。

    看敏柔哭成淚人兒,貝蒙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你現在是男人,哭成這樣可就不像男人了。”

    敏柔聽了他的話,終於忍不住破涕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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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位爺,船行已過通州了,你們可以出來了!”船主在前艙高聲喚著。

    藏身在船艙底的貝蒙和敏柔,從一袋袋的藥材堆裏鑽出來,放鬆地呼了一口氣。

    “都快悶死了,一顆東珠換來這身藥材味!你該挑個運茶的船才對,至少茶香好聞多了。”敏柔一邊爬上船艙,一邊對著貝蒙嘀咕。

    “我沒挑裝鹹魚的船已經不錯了!”貝蒙沒好氣地睨她一眼。

    “啊?什麼是鹹魚?”她挑眉疑問。

    貝蒙沒轍地嘆了口氣,這位嬌嬌公主不只不知人間疾苦,連嬉笑怒罵的話都聽不懂。

    “我們能逃出來已經是謝天謝地了。請你記住,我們現在不是在皇宮,我也沒有習慣侍候別人。”最好醜話先説在前頭,免得她成天擺出公主的架子來,他可是無福消受。

    敏柔水汪汪的明眸古怪地盯了他半晌。

    “為什麼這樣看我?”他皺眉,慢條斯理地爬到後艙坐下。

    “好奇怪,你一離開京城好像就變了個人似的。”她跟著來到後艙,在他身旁坐下。

    “是嗎?”他用眼角斜瞟著她。

    “是!你對我兇多了,而且愈來愈不客氣,愈來愈不耐煩。”她用力點頭,並且加強語氣。

    貝蒙冷眼覷著她。不會吧,才剛剛離開京城而已,她的公主脾氣不會就犯了吧?要他整天戰戰兢兢、説好聽話哄她開心,他可受不了。

    “不過你放心,我不介意。”她施恩似地笑了笑,然後把頭緩緩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喜歡你這樣跟我説話,感覺挺親熱的,大哥——”

    那一聲拉長尾音的“大哥”,讓貝蒙倒怞一口冷氣。

    “拜託你,在人前要裝得像個男人,免得被人誤會!”他把靠在肩上的頭輕輕移開。

    “有什麼好誤會的?我們不是兄弟嗎?”她抬手搭上他的肩,一副跟他兄弟情深的模樣。

    “是兄弟也用不著勾肩搭背!”貝蒙忙不迭地推開她的手,起身坐離她一臂之遙。

    就在這時,敏柔看見了窗外的景色,她低呼一聲,忘情地趴到窗前。

    “譁!太美了!”她的眼眸迸發出光彩。“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景色,實在太美了!”

    一輪紅日緩緩沉下寬闊的江面,冉冉將江面染紅,也染紅了她明淨皎潔的臉蛋。

    貝蒙看著,失神了好一會兒。

    “你看見了嗎?”敏柔喜悦地回眸,突然捉住他凝視的目光。

    “二位爺,吃點東西吧!”

    船主的聲音喚回貝蒙的神智,他連忙把眼光移開。

    “船上沒有好東西招待,二位爺委屈些,先填飽肚子吧!”船主從前艙捧來了饅頭和幾碟菜,含笑招呼著。

    敏柔的肚子正餓得咕咕叫,可看一眼菜色,均是醃鹹蘿蔔、鹹鴨蛋、豆腐侞這類醬菜,只有蒸得白白胖胖的饅頭看起來可口一點。

    “這黑呼呼的東西是什麼?”她指著一碟看不出是什麼的菜問。

    “這是紅燒肉末,夾饅頭可好吃了。我從江南運米上京已經半個多月了,船上沒什麼新鮮菜蔬,二位爺將就著吃吧。”船主一邊咧嘴笑説,一邊掰開饅頭把肉末和醃鹹蘿蔔夾了進去。

    貝蒙拿起筷子遞給她,她把筷子拿在手裏翻來覆去的看,而後不放心地拉起衣袖猛擦。

    見狀,貝蒙白了她一眼。

    “怕髒就不要出門!”他一手拿起饅頭,夾了些肉末,塞進她手裏。

    敏柔撇撇嘴,接過饅頭咬了一口,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這鹹得嗆人的味道就是船主説的“可好吃了”?

    “二位爺想必出身富貴人家吧,沒吃過這些下等人的東西。”船主笑咪咪地看著他們。

    “老人家別這麼説,我自小在北方駐軍里長大,什麼苦沒吃過,可不是什麼富貴人家出身。”貝蒙淡笑著説。他雖然出身上三旗,但高貴的出身並沒有帶給他多大的好處。

    “這位爺的話我信。”船主笑道。“您肩背厚實,手掌靈活有力,看起來是個慣拿刀槍的練武之人,不過眼神中帶著傲氣,必然也有不凡的出身。老人家我走這條運河幾十年了,看人是很準的。”

    “的確很準!”敏柔吃驚地眨了眨眼,好奇心全被勾了起來。“那你看看我,你能看出什麼嗎?”

    “我説了您可別著惱。”船主呵呵一笑。

    “不會,説吧。”她大方地笑笑。

    “您是女扮男裝吧?”

    此言一出,敏柔呆了呆,貝蒙則是大笑了幾聲。

    “其實這也不難猜,你一定看見我的耳洞了。”敏柔不以為然地説。

    “我老人家眼力不好,那麼丁點的耳洞我倒是沒看見,我看的是您的手。”船主胸有成竹地説。“您這雙手是讓人服侍慣的手,細膩圓潤,東西沒送到您面前,您不會輕易動手。再聽您説話的聲嗓、您走路的模樣,還有一出手就是碩大的東珠,肯定您不是親王府就是貝勒府裏養出來的格格。老人家我是不是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呀?”

    敏柔張口結舌,除了沒真正猜中她和碩公主的身分,但也確實相差不遠,她這下子完全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老人家見多識廣,我們這點小把戲哪裏瞞得過你。”貝蒙笑了笑。

    “帶著王府格格私奔,你膽子可不小呀!”船主一臉心知肚明的表情。

    私奔引貝蒙和敏柔一愕。

    “我們不是私奔,我們是……”貝蒙想解釋,但那麼複雜的前因後果,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説得清楚的。

    “私奔是什麼?”敏柔疑惑地問。身為和碩公主,能讀的閒書和雜書不多,“私奔”這個只在風花雪月書中才會出現的詞,對她可是陌生得很。

    “連私奔是什麼都不知道,就和情郎逃了出來?”船主笑道。

    “老人家誤會了,我不是她的情郎!”貝蒙的語氣又衝又重。

    “情郎?”敏柔聽明白了,忍不住格格笑出聲來。“原來我們兩個看起來像私奔的情人,卻不像兄弟呀!”

    貝蒙可不覺得好笑,他不過是被她威逼,不得已才陪著她冒險的,在龍珠安然回到他身邊以前,他絕不希望和她之間牽扯進太多兒女私情,畢竟日後兩人終有分道揚鑣的一天。

    “私奔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我老人家不會告發你們,放心吧!”船主笑呵呵地輕拍貝蒙的手背。

    貝蒙頓覺啞口無言,再解釋下去只怕愈描愈黑。

    “老人家,船上有酒沒有?”他突然煩躁得要命。

    “有有!好極了,終於有人可以陪我喝酒了。”船主臉上炸開了一朵花,忙起身從艙底搬出一罈酒來。

    “有酒呀,我也喝一點。”敏柔喜孜孜地討酒喝。

    “不行!”貝蒙重喝。

    敏柔嚇一跳,船主也奇怪地看他一眼。

    “喝一點有什麼關係?我酒量還不錯。”她伸手要拿酒杯。

    “我説不行就不行!”他從中攔截下來,把酒杯扣在手中。“酒後亂性”這句話突然躍進他腦海中,他忽然萬分後悔為什麼要提議喝酒了。

    “為什麼不行?我渴了!”敏柔氣惱地瞪他一眼。

    “渴了就喝水,不許喝酒就是了。”他平淡的語氣藴含著令她無法抗拒的威嚴。

    “你敢阻止我?”她火氣上來,跟他卯起來了。

    “我就是敢!”他一用勁,酒杯頓時在他手中裂成碎片。

    敏柔呆愕至極,連船主也嚇得張大了嘴。不過是喝個酒嘛,為何要搞得這麼緊張兮兮?

    “不喝就不喝!”她氣極,站起身走到窗前,瞪視著已經快要完全沉入江面的紅日。

    這輩子除了皇太后和皇上,還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她的,不過説也奇怪,這也是她生平第一次被得罪了還產生一種莫名興奮的感覺。

    “欸,慢點喝,這麼灌酒很容易醉的!”

    她聽見身後船主不住勸飲的聲音。他不是酒鬼吧?不許她喝酒,原來只是想一個人獨吞嗎?她沉着臉胡思亂想。

    忽然,在淡淡的餘暉中,她看見不遠處的江面上駛來了幾艘船,不知怎麼的,這幾艘船在昏黑的江上飛快駛來,讓她有些不安。

    “老人家,有船過來了。”她不自主地壓低聲音。

    “有船?”船主走到窗前眯眼遠望。“看樣子好像是官船。”

    聽見“官船”兩個字,貝蒙立刻站起身,迅速地和敏柔對望一眼。

    “朝咱們這艘船過來吶,不是來追你們的吧?”船主微訝地看了看他們。

    貝蒙側身從窗口朝外看一眼,果然看見三艘官船,船正兜了滿帆的風全速朝他們行駛過來。

    “是來抓我們的,快走!”他拉住敏柔的手匆匆奔往前艙。

    “走?我們現在在船上,怎麼走?”敏柔慌亂不已。

    “跳船!先游到岸邊再説。”他把她推到船邊。

    望著船下流動著的深幽江水,敏柔嚇得魂飛魄散。

    “不行,我不識水性!”她回身緊緊抱住貝蒙。

    “非跳不可,否則就得等在這裏被帶走了!你跳不跳?”貝蒙把她的雙臂從身上拉開。

    官船來得很快,已經快要靠近後艙了。

    “船家!”

    一聽見官船上的高喚聲,敏柔便緊張得頭皮發麻。

    “你們快走,我來應付!”船主催促著他們。

    後頭有追兵,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他們也非闖不可了。

    “別怕,我會帶著你的。記住,千萬別放開我的手,閉上氣立刻往下跳!”貝蒙握緊她的手,焦急地低喊。

    敏柔閉上眼,屏住氣,下定決心把一切交給貝蒙,隨即縱身一跳。

    一跌入冰冷的水面,她猛然倒怞一口氣,接著立刻吞進好幾口涼冽的江水,她驚慌失措,愈害怕愈覺得一股股水流直往口中、鼻中急灌。

    “別怕。別張口,別吸氣。”

    她聽見貝蒙的聲音,感覺到他托住她的脖子,讓她可以浮出江面吸幾口新鮮空氣。

    但是對完全沒有泅水經驗的人來説,腳踩不到底的恐懼感會讓她下意識地不停掙扎,而愈掙扎就愈容易被水嗆昏。終於,她意識漸漸模糊,漸漸支撐不住,也愈來愈無力掙扎了……

    貝蒙一手拖著她奮力往岸邊游去,一開始她死命抱著他掙扎,讓他簡直就像拖著千金重的石塊,阻礙了他的速度,也累得他疲憊不堪。

    終於,當他的腳踩到濕軟泥地的那一剎那,最後的一點力氣也用盡了,他幾乎是用拖的把敏柔拖到了岸上,然後趴在泥地上不住地喘氣。

    等他好不容易順過氣來,看見敏柔緊閉著眼,小臉煞白,白得泛青,渾身還在發抖。

    “敏柔,醒醒!”他輕拍她冰涼的臉,見她沒有反應,立即將她側翻過來,讓她慢慢吐出腹中的水。

    敏柔嚶嚀一聲,眉心輕蹙了蹙,仍然沒有醒過來。

    這是什麼地方?

    他撐起身子,放眼望去,前方是一片茂密的樹叢,他彎身把敏柔抱起來,腳步疲憊踉蹌地走進林子裏。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林間亂走了一陣,他忽然看見林中有間破敗的小廟,急忙抱著敏柔走進廟裏,見香爐灰中僥倖還存著一點星火,他把敏柔輕輕放在散落一旁的門板上,把其他殘破的桌椅當柴燒,生起了一堆火。

    見敏柔仍昏迷未醒,他先脱下自己身上的衣袍烤火,驀地心一動,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胸前。

    玉匣應該還在吧?會不會在剛才的一陣混亂中落進江水裏了?

    他緊張地俯下身,急忙解開她的外衣,低眸一看,赫然看見她的胸前纏滿了白綢布,而綢布下有一方形似玉匣之物,但他無法確定那是不是就是裝有龍珠的玉匣,因為全都被綢布包覆住了。

    那確實是玉匣嗎?自始至終,都是敏柔對他説龍珠在她的身上,但他從來沒有親眼證實過。

    敏柔有可能欺騙他嗎?

    他在猶豫掙扎著該不該拆下白綢布,以確認玉匣是否真在她的身上?但是拆下白綢布後有可能會看見春光無限,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把持得住。

    火光下,敏柔的臉色看起來不再青白,明淨剔透的肌膚漸漸有了血色,泛起一層粉嫩的紅暈。無庸置疑地,敏柔的姿容是他從未見過的絕麗。

    他情不自禁地俯身,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她的唇。

    “唔……”敏柔輕哼出聲,無意識地啓唇囈語著。“貝蒙,救我……”

    貝蒙想退開,但體內的蚤動迷亂了他的思緒,他的舌尖深深侵入她的唇內,他感覺到心跳得劇烈,感覺到一個男人的慾念和渴望。

    這一刻,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解開她身上的白綢布,而她身上是不是真的有龍珠也不再那麼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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