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辦公室。
幾個同事竊竊私語。
“真不能置信,竟能那樣一個人交了好運。”
“可不是,那人居然會得中獎。”
“七千多萬的彩池三票中,每人分二千餘萬元,儼然小富了,一生吃用不愁,羨煞旁人。”
“其餘那二人決定隱姓埋名,可是招愛娟的丈夫卻大肆招待記者,宣佈他發橫財經過,真誇張。”
一位女士更正:“是招愛娟的前夫才真。”
“那人偷搶拐騙無所不為,遺棄了愛娟母子二人,失蹤超過三年,債主上門,愛娟還要替他還債,她不得不與他離婚,一直杳無音訊,可是前晚忽然在電視上看到他,原來他中了獎券!”
“天無眼。”
“我真不服氣,俗雲好心才有好報,幸運之神緣何對這種渣滓青睞有加?”
“可憐愛娟苦足這麼些年,應該由她中獎才對。”
辦公時間到了,同事們紛紛回到崗位上去。
片刻,招愛娟來了。
她佝僂着背脊,臉容憔悴,分明未老先衰,她靜靜伏在辦公桌上,開始每日沉悶的工作。
不,幸運之神沒有對她微笑。
真的有幸運之神嗎?
當然有。
辦公室那一角有兩個穿白衣的少女正在掩着嘴咭咭地笑,她倆面貌娟秀.晶瑩大眼睛露出頑皮的促狹的神色來。
當下二人匆匆離開招愛娟的辦公室,來到公眾廣場,坐在石凳上,搖晃着雙腳,得意地放聲大笑。
“真好玩,我簡直愛上了這差使。”
“誰説不是!以後,我們要更加刻意,叫人出乎意表。”
她倆拍起手。
“喂,豔羨,下一個目標是誰?”
“妒忌,你説呢?”
多麼奇怪的名字,可是,豔羨與妒忌時時與幸運並用,有不可分割的關係。
豔羨用手一指,“看到那個愣小子沒有?”
妒忌的目光落在那邊,“呵!他,他叫邛卓華,是個小公務員,十年升高了一次職,愛躲懶,性格懦怯,是社會上閒角。”
豔羨説:“他要走運了。”
妒忌嗤一聲笑,“他,又中什麼獎?”
“他的獎在那邊。”
妒忌連忙看到馬路另一邊。
只見一個漂亮的年輕職業女性正拎着公事包朝氣勃勃地走過來,她笑容可掬,一看就知道聰明才智都高人一等。
這下子連妒忌都覺得不忍,“把她配給他?會不會太殘酷了一點?”
豔羨笑了,邊走邊踢起一塊小石子,那塊小石子無意彈到一個途人的腳,那人啊一聲呼痛,可是就在他低頭去看個究竟之際,他發覺有一張千元大鈔正在腳下,那人撿了錢,歡天喜地走開。
“太過份了。”
豔羨笑,“才聽你説,喜歡這份工作。”
妒忌吧口氣,“罷罷罷,我同你也不過是聽差辦事,上頭説什麼,我們做什麼。”
“是呀,誰該走運,我們便前往侍候,至於走運之人是好是歹,卻不是我們管轄範圍。”
豔羨雙目中那種狡黠的神色又回來了,“我們不過是聽指揮的小角色。”
“可是最近人類也抱怨得很厲害。”
“你知道人類,天天總是怨怨怨,你見過快樂的人沒有?”
“投訴幸運司的人越來越多,上頭也許會改變策略。”
“那還有什麼好玩,你真相信,求仁得仁,勤有功,戲無益,還有惡有惡報,善有善報?”
“可是,都説我們這部門行事乖張。”
“不要理別人怎麼説,我們是幸運之神,不必依常理辦事。”
“對。”
豔羨與妒忌歡歡喜喜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銀鈴似笑聲漸漸隱失。
在一間華廈的地下室,一箇中年胖漢磔磔地笑。
他肆無忌憚地叫:“我走運了,我走運了!”
身邊的豔婦睨着他,不作聲。
大漢繼續説:“這一票貨居然會被我運進去,都説虎威市警員金睛火眼,哈哈哈,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怎奈得我何。”
豔婦見大漢躊躇志滿,氣焰萬丈,不禁冷笑,此人走運,不知多少人會受到荼毒。
她扭着腰身走出去。
大漢與手下説:“我們且出去尋開心,找幾個漂亮小妞來陪酒陪飯。”神情猥瑣到極點。
手下答:“遵命。”
大漢又吩咐:“不要夜總會貨色,找清純一點的少女。”接着,他又狂笑起來。
樹蔭下,兩個老人在乘涼。
一個嘆息:“唉,世紀末,凡事七顛八倒。”
“可不是,殺人放火金腰帶。”
“不然怎麼會有句話叫無語問蒼天。”
“真是各有前因莫羨人。”
“你且着歷史,殺人如麻的頭號戰犯得享壽終正寢。”
“隔壁林家的十六歲長子品學兼優,卻在前日遭醉酒駕駛者撞斃。”
“很奇怪是不是。”
“活了這麼些日子,早已見怪不怪。”
遠處傳來隱隱約約銀鈴似笑聲。
“誰?”
“不會是幸運之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