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密室,你可以看見你最想見的人。”劉裕芬這樣告訴岑御君。
御君沒好氣,“胡説八道,怪力亂神。”
“真的,我媽見到了已故世的父親。”
御君既好氣又好笑,嘲弄地問:“他倆可有談話?”
“有,母親問他可好,他説可以過日子叫她放心。”
御君一怔“也許,伯母思念亡夫過度,產生幻覺。”
“這是真的”,裕芬堅持。
御君笑着拍拍好友肩膀,“好好好,真真真。”
“你看你是什麼態度。”
御君嘆口氣,聳聳肩,“那間密室是外太空旅客無意留在地球的實驗室,其中設施可閲讀人類腦電波,並將之譯成有實則的立體影像,於是,走進密室的人,心中最想見誰,便可以見到誰。”
裕芬一愣,“我怎麼沒想到這個科學化的理論,你從何處獲得這個結論?”
御君一本正經答:“一位衞斯理先生告訴我。”
“我表妹也進過密室。”
“見到誰?”
“她未來夫婿。”
“呵,這倒是新鮮。”御君比較有興趣。
“她看見一個相貌端正的有為青年。”
“有交談嗎?”
“她太興奮了,想走近握他的手,結果,那年輕人忽然消失。”
“看,這個故事的教誨是:不可急色。”
“告訴我,御君,你最想見的,是什麼人?”
御君把頭枕在雙臂之上,呆呆地沉思。
是陳少傑?這人與她做了三年密友,忽然認為找到更好的人,一聲再見尊重,走個影蹤全無,粉碎了御君的自尊與自信,好不容易才蹲在地上一片一片抬回,大致拼回舊貌,可是已經傷透了心。
裕芬又問:“你最想見的,是誰?”
御君嘆口氣,“我不知道。”
好似沒有什麼人是她特別想見的。
七歲那年父親遺棄了她們母女,由外婆把她帶大,母親出外工作,作為經濟支柱。
御君心中並無怨恨,外婆至今健在,她不知多敬愛這位老人家,御君與母親的感情亦十分融洽。
少年時也曾渴望見一見生父。
但成年之後知道世事不可能十全十美,他既然不愛她們,她去見他也是無用,漸漸看開。
如今她大學已經畢業,又有一份優差,年年高升,生活相當愉快。
裕芬説:“一般女性,最希望見到未來伴侶。”
一朝被蛇咬,終身怕繩索,御君答:“我起碼十年不想論婚嫁。”
裕芬訝異地説:“什麼,你對密室一點好奇心都沒有?”
“不,請帶我去。”
鬧市中真有一間這樣的密室,應該早為記者得悉,大做文章,為什麼仍是一個秘密?
非要去一看不可。
在一個下雨的黃昏,裕芬通知御君,“約好了,隨我來。”
御君忽然感覺到不可思議的詭異,渾身寒毛豎起。
在車上一直維持緘默。
目的地在近郊,一間間收拾得十分整齊的村屋,私家路走到盡頭,裕芬在其中一道大門前按鈴。
門忽然自動打開,一陣冷空氣自內撲來,象傳説中的陰風陣陣。
莫非,室內有精密儀器需要空氣調節保養?
屋內光線幽暗。
一位老婦走出來,“兩位小姐,請坐。”
老婦身段瘦小,像那幢忠心耿耿,為主人家帶大了三個孩子的老式保母。
御君凝視她,她也看着人客。
兩個人都笑了。
御君問:“走進密室,便可以看到我最想見的人,可是這樣?”
“是。“老婦頷首。
“密室在何處?“御君抬頭張望。
客廳佈置樸素,除卻空氣比較冷冽,並無異樣。
“它在走廊底。”
“進入密室,須付出何種代價?”
老婦答:“渡有緣之人,無需代價。”
御君大表意外,感動起來,不禁對老婦即時另眼相看,竟不需代價,御君在都會中長大,凡事付出十分心血努力,不一定得回一份報酬,從未聽過免費佈施。
“好,我願意進密室一行。”
裕芬説:“你先進去我排第二。”
老婦站起來,“推門進去,事完後,自另一扇門出。放心,沒有任何危險。”
御君心中無比納罕,竟有一套這樣的設施!
她靜靜步入走廊。
奇怪,她數着腳步,短短一條走廊,竟走了三十多步,然後,她看到一道門。
她伸手推開。
的確是一間密室,漆黑,空氣清新寒冽,雙目初時不能視物,可是御君不覺恐慌,空氣中似有帶鎮定作用的離子,使人靜心等候。
漸漸,她習慣了一種微弱柔和的光線,可是小小室內除了她,並無別人。
密室牆壁光滑無縫,亦無傢俱,御君正在躊躇,忽然聽到有人笑問:“好嗎,你想見的人,是我?”
岑御君驚喜地轉過頭去,她看到一位穿著名貴而低調的中年婦女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的五宮面容,同岑御君一模一樣,只不過老了十年八載。
是,岑御君最想見的人,是岑御君。
如果將來的她生活不理想,那麼,今日的她仍可設法補救,現在她放心了,一眼看就知道未來的岑御君過得很好。
她倆相視而笑。
年長的岑淑君説:“御君,人必自愛而後人愛之是不是。”
多謝密室,使她看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