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考完,接著就要放暑假了。
拿著筆走出了教室,何苾汶臉上漾著滿意的笑,考得似乎還不錯。
「你別得意何苾汶,像那樣長得像人妖的男人我才不希罕,你要就送給你好了,站在一個比自己還漂亮百倍的男人旁邊,你可不要有自卑感啊。」李若萱宛如背後靈般出現,臉上的神色也恍似怨靈一般,吐著毒語苦汁。
「嘖,原來這就是吃不到葡萄説葡萄酸的人的嘴臉呀,我還是第一次見識到,真是精彩。」何苾汶臉上的笑意輕鬆自在,輕快的嗓音也絲毫不受她毒語的影響。
李若萱豔美的嬌顏嗔恨的僵凝。
「你少得意,何苾汶!你笑得出來也只有現在了,兩個月後我等著看你哭喪著臉來學校,那樣的男人對你不會是真心的,他一定只是一時好玩,你就等著迎接被他拋棄的悲慘命運吧。」不知是大哥騙了她沒幫她的忙,還是他功力不足,她居然贏不了何苾汶,真是不甘心!
何苾汶半點不為所動,愉悦的笑容未曾稍減。
「那麼你慢慢期待吧,噫,」細察李若萱的芙蓉臉,她好意的説:「我免費奉送你一句話,你小心會破相。」
驕傲的抬起下巴,李若萱斜睨她的眼眸中滿是鄙夷。
「你真惡毒,嫉妒我長得比你好看百倍,居然想詛咒我!」她這個何家的笑柄,算命超不準的人居然也敢口出狂言,笑死人了!
「沒人會去嫉妒白雪公王的後母,我言盡於此,你自己好自為之吧。」懶得再跟她多説廢話,她見到胡璃京正朝她走來,也快步走過去。
「你什麼意思呀?什麼叫白雪公主的後母?」李若萱嗔叫。
「意思是説長得好看卻刻薄歹毒的女人。」剛寫完考卷,走出教室的張榆娟涼涼的為她解釋。
食指指住張榆娟的鼻子,李若萱的美顏染上尖刻的怒意,以高八度的嗓音質問,「你説什麼!誰是歹毒刻薄的女人?」
一臉同情的瞪著她,張榆娟搖了搖頭明確的為她説明,「你真這麼蠢得聽不出來?還是完全沒有自知之明?在場的除了你這位大校花,還有誰配當白雪公主的後母?」
「張榆娟你給我記住!」李若萱咬牙切齒的怒嗔她一眼,「哼,我不想浪費唇舌跟你這種人多説廢話,我們定著瞧。」她氣極的甩頭而去。
只是李若萱怎麼也沒料到就在出了校門後,她被一輛急駛而來的機車迎面撞到,跌倒在地,身上沒有其他地方受傷,唯獨她最寶貝的嬌顏卻血流如注,到醫院縫了數十針,左頰因此留下了一道深疤。
坐在車裏的何苾汶自然還不知道她警告李若萱的事真的實現了,她拿著木雕,要跟胡璃京送回去還給主人。
原本上個星期就要拿去還人,不過看胡方琪情緒不好,所以她讓胡璃京改天再去,在家陪他母親。
「我想安排我媽出國散散心,她最近的心情一直都好不起來,我怕她悶出病來。」自那天大哥帶丁書回來後,母親的情緒就一直很低落,看來母親心裏對大哥和丁書的事已經有幾分明白了。
「也好,你大哥還是沒説嗎?」
「他這幾天都沒回來,我想他應該也是想等我媽平靜下來再説吧。」
「我曾經試想過,假如今天我是胡阿姨的話,我會怎麼做。」將心比心就更能體會胡阿姨的心情了。
「你會怎麼做?」胡璃京好奇的問。
「一時難以接受是理所當然的啦,不過最後我會想,只要我的孩子開心就好,至於他愛的人是誰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愛的人也能帶給他幸福,是男是女都無所謂。」
胡璃京漂亮的俊顏漾滿笑意。「以後你一定會是個很開明的媽媽,我們的孩子會很幸福。」
「對呀……」何苾汶猛然槌了他一拳,「什麼我們的孩子,誰説要嫁給你了?不要臉!」
「不嫁我那會是你人生中最大的損失哦,你還是慎重考慮一下吧。」他嘻笑的開著車駛入山中。
「嗤,你臉上有東西哦。」
「咦,真的嗎?」他伸手摸了摸。「沒有呀。」
何苾汶一臉好心的看著他。
「你自己看不到的啦,來,本山人幫你解讀,你臉上寫著:世界第一厚臉皮。」她伸指颳了刮他漂亮的臉。
握住她的手,胡璃京眸光一閃,啓唇咬住她的手指,惹得她驚呼一聲。
「放開我!」
「那麼請問山人,何苾汶將來情歸何處?」他是鬆了口,卻仍牢牢的抓著她的手指。
「你……」她話還沒説完就被胡璃京給截住了。
「我,恩,那就沒錯了,山人不愧是神算,佩服佩服。」
「你不要鬧了啦,快點放手,我爺爺才是真的神算,他從沒錯算過命。」提到爺爺她心頭猛地一窒,難道她和胡璃京真是有緣而無份嗎?她臉上的笑容倏地消失。
他放開了手。「從來沒有不代表就永遠不會有好不好,你也知道我大哥的事了,怎麼可能還會嫁給他?」
「你知道你大哥的出生年月日時嗎?」
「年月日是知道,至於時間就不知了,我回去再問我媽。你想排大哥的命盤是嗎?」
「説不定也許真的是我爺爺一時看錯了。」是這麼希望啦,但機車似乎很渺茫。
「何必這麼麻煩呢,你不如排我的就知道了,我們倆可能是天作之合哦。」其實對這些命理之術他還是半信半疑。
想了下,何苾汶重展笑顏。「算了,不排了,以後的事以後就知道了,我們現在幹麼要窮緊張呀。」
人如果做什麼事事都要取決於命盤,那活著不是太無聊了,早一步就已經預先知道人生會發生什麼事,那還有何樂趣可言。
再者,人就是因為不能預期明天會怎麼樣,所以才會充滿期待,努力以赴不是嗎?
「你怎麼突然豁達了起來?」胡璃京笑問。
「我想到爺爺,他天性達觀,早已經跳脱了宿命的桎梏,自己創造了新命,他的命盤早就不準了。以爺爺的命盤來看,他應該在五十七歲時就往生,可是他今年已經七十五歲了。」想到家中這位慈祥又充滿睿智的長者,她不禁滿臉粲笑。
「爺爺常告訴我們説,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自己有心,意志夠堅定,就能擺脱宿命,另創新局。」
胡璃京滿臉濃情的柔笑,握住她的手。
「也就是説,只要我們兩人的愛情夠堅定,那麼你和大哥的事就不是問題了。」
何苾汶沒回應他的話,臉上飛揚的神采卻無言的昭示自己的心意。
車子到了山中的那棟別墅,屋主已熱絡的迎了出來。
「歡迎歡迎,請進。」蓄著滿臉鬍子的男子,忽然訝異的盯著何苾汶。「咦,是你呀,那就怪不得璃京説木雕像你了,哈哈。」
「猛哥,你説這話是什麼意思?」胡璃京和何苾汶對視一眼,皆不解。
「這位小姐是何其準大師的孫女吧?」他直接説出何苾汶的身分。
「你怎麼知道?」胡璃京更詫異了,因為他根本沒告訴過他這件事。
「有一次我有事去找何大師,在何大師那兒見到她的相片。」迎兩人進去後,章天猛張羅來了一組茶具,一邊泡茶一邊解釋。「何大師説相片中的人是他的孫女,資質很高,將來的成就一定會超越他。」
「那時我聽了特意的多看幾眼,愈看愈覺得她果然頗有靈性,所以就向何大師借來了相片,找朋友刻了她的模樣。那天你來我這裏,看到了這木雕,説有一個朋友和這木雕長得滿像的,我還不以為意,心想世上長得相像的人何其多,沒想到居然是本尊呢。」
「嗄?」胡璃京吃驚的望著何苾汶。
何苾汶更詫異,沒想到這木雕竟藏著這樣一段緣分。但她不懂爺爺為何會這麼看重她?她怎麼可能超越爺爺的成就?她和爺爺簡直一個是天,一個是地,差得遠呢。
「喏,何小姐,既然這麼有緣,這木雕就送你吧。」
「咦,送我?這怎麼好意思?」何苾汶一臉意外。
「你不用不好意思,我會從璃京的設計費裏把抵的。」章天猛譫笑的睇住胡璃京,「怎麼樣?璃京,你有意見嗎?」
胡璃京慷慨的回答。「沒有,看在你這麼大方割愛,這次的設計費我分文不取,如何?」
章天猛粗獷的臉閃動著豪邁的笑,顱望著兩人,大掌拍在胡璃京的肩上,朝他擠眉弄眼的。「哈,原來是這樣呀,好小子,那等你們兩人結婚時,我會包上一個大紅包的。」
「我怕我可能會先破費,猛哥,我聽説你好事近了,對吧?」如果可以他也想和苾汶儘早進禮堂,只是恐怕好事還多磨呢。
「呵,現在氣氛多好,別提那些不開心的事。」
「結婚怎麼會是不開心的事呢?」何苾汶不解的問:「莫非你不是心甘情願娶新娘嗎?」
胡璃京不客氣的嘲笑。「苾汶,你別被他的裝模作樣給騙了,猛哥心裏現在不知有多暗爽呢,他可是花了好大的精神,才讓猛嫂點頭同意嫁他。」
「別提了,説不定婚禮會搞砸呢。」他撇撇唇,他是很暗爽沒錯啦,但沒想到辦個婚禮這麼麻煩,羅哩巴唆的,害他為了一些小事和他準老婆吵了幾場小架,他準老婆一氣之下,這兩天都不理他,唉——男人真命苦。
「猛哥,怎麼回事?」胡璃京關切的問。
「女人麻煩得要命!」他只好把兩人籌辦婚禮時意見不合的情況約略告知。
「猛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把所有的事都交給猛嫂打點不就好了,她開心,你也用不著這麼煩呀,如果你還想娶她的話,婚禮的一切都聽她的準沒錯啦。」
何苾汶笑瞅住他。「説得你好像比人家有經驗一樣。」
胡璃京大言不慚的説:「我真的是很有經驗喔,我身邊不少朋友或親戚都發生過類似的事,還有本來和女朋友感情好得要命,卻在籌辦婚禮時因為意見不合而鬧翻,婚索性也不結了。」所以以後他和苾汶結婚時,他絕不會犯這樣的錯,不管她想辦什麼樣式的婚禮,他會全依她。
章天猛聽得暗自心驚,決定等一下就去告訴他的準老婆,婚禮的一切就由她全權做主決定,免得她愈想愈氣,真的悔婚不嫁那就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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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常常出乎意料。
胡璃襄絕沒想到會以這麼直接的方式,讓母親確實的明白他是同性戀者的身分。
因為他沒想到母親今天居然會突然心血來潮,跑到辦公室來找他,外面的秘書一見是老總的母親大大,當然不敢有所怠慢、阻攔,在沒有通報的情形下,胡方琪直接打開門,走進了他的辦公室。
就見到裏面兩個男人,宛如熱戀的情侶般,抱在一起擁吻。
她目瞪口呆的愣住,半晌都發不出聲音。
擁吻的兩名男子倏然分開,見到她也頓時怔了下。
「媽。」胡璃襄輕喚,想確定母親安好。她臉上的神色猶如撞見了外星人般,充滿震愕、不敢置信。
久久,胡方琪才回神,跌坐一旁的沙發上。
「告訴媽,這是誤會,不是真的,你們只是、只是在玩……」她掩面泣道,還是不願相信剛才所見是真。
「媽,我不想再瞞騙你,這是真的,不是誤會。」既然讓母親親眼撞見了,他也沒必要再欺瞞母親了。「我和丁書相愛。」
她低頭啜泣,不願看向他們,宛如站在面前的兩人身染什麼齷齪不可告人的惡疾。
「為什麼?這是為什麼?是媽沒把你教好,所以你才會變成同性戀嗎?」這些天來她還懷抱著一絲的希冀,以為只是自己多心了,兒子跟丁書之間不過只是好朋友罷了,絕沒什麼的,所以她今天才特地來找他,希望能藉由他的口讓她安心。
可是她得到的答案竟不是否認,而是承認!這教她情何以堪!兒子竟然是同性戀!
胡璃襄走到母親面前,誠懇的説:「不是這樣的,媽,我的性向如此,不是任何人的錯,你沒錯,我也沒有錯。」
胡方琪哽咽的責問:「為什麼好好的女人你不愛,偏要愛男人?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媽!你知道媽對你有多少的期待嗎?你知道我還指望抱孫子嗎?你知道我還希望將來為你籌辦一場盛大的婚禮嗎?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對媽!」
「媽,對不起,我辜負了你的期待,我很抱歉,但是天性如此,我也沒有辦法。」胡璃襄在母親身側坐下。
「雖然我是同性戀者,但我不覺得我有錯,我沒有作奸犯科也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我只不過是愛上一個男人而已,有這麼罪大惡極嗎?」
他的話温柔的落在她耳畔,敲進胡方琪的心裏。
「媽,一般世俗之人對同性戀者的歧視眼光,已經夠叫我們受得了,難道連媽你都要瞧不起自己的兒子嗎?」
丁書也走了過來蹲在胡方琪面前,俊秀的臉龐深情而認真。
「胡媽媽,我和璃襄是真心相愛的。就因為是同性的關係,我們的愛只能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的,不敢公開在太陽底下,不是因為我們沒有這個勇氣,而是因為我們怕為我們的家人招來異樣的歧視眼光,令你們困擾難堪。」
「是呀,媽,隱瞞了你十年,是因為我伯讓你知道了難過,所以才一直不敢告訴你。」胡璃京與丁書交換一個會心的眼神,「我和丁書已經相愛了十年,這十年來我們一起走過無數的風風雨雨,我們的愛也經歷了許許多多的試鏈,現在我們誰也沒辦法離開誰了。」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拉起丁書的右手。
「媽,我今後的人生只想和丁書一起度過,而且,我們兩人已經在澳洲結婚,那裏允許同性戀者結婚。」
胡方琪震驚的抬起盈滿淚水的眼,瞪著兩人手上同樣款式的戒指。
「你、你們……太過分了!璃襄,你竟然瞞著我這麼做!」
胡璃襄握住母親的手,「媽,我和丁書是認真的,要不是因為是同性的身分,我也希望能得到媽的祝福呀。」
「你眼中還有我這個媽嗎?這麼大的事你居然沒告訴我!」胡方琪一臉的心痛。
不捨得戀人受到太多的責難和不諒解,丁書也懇切的請求。
「胡媽媽,璃襄是因為太在乎你的想法了,所以才遲遲一直不敢告訴你這件事,他伯你不能接受這樣的他,更怕你會傷心失望,縱使你一時無法原諒我們,還是請你不要再責備璃襄好嗎?成為同性戀者,只能説是先天的基因出了錯,並不是我們自願的呀。」
「媽,對不起。」胡璃襄雙腳一屈跪在她身邊,感性的低語,「沒告訴你這件事是我下對,請媽原諒,但我從不曾後悔愛上丁書,更不覺得身為同性戀者是我的錯,今生能與丁書相知相愛,是我最大的快樂。」
胡方琪沉默良久,無言的注視著跪在地上的兒子,再望了望一旁的丁書,心上的沉痛雖仍無法消解,但眼前兩人臉上堅定的神色又不是她能改變的。
「你們到底什麼時候開始在一起的?」她明白,即使她不贊同,兩人也不會因此分開的,竟然連婚都結了,就更顯示這兩人之間的感情確實是認真的了。
胡璃襄暗暗輕吐一口氣,看來母親是能諒解他了。
「大一那年我認識了丁書,大二那年我就和他在一起了。」
她扶起了兒子。「我以前居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到這件事!」若是她早一點發現兩人不正常的感情,是不是就來得及導正兒子的性向?是她這個母親太不稱職了,還是他們兩人在一起太自然,才會瞞著她這麼久?
不過現在仔細回想,以前璃襄就對丁書特別的照顧,只是當時她一直以為那是因為兩人是好朋友的緣故,怎知竟是這樣。
「以前帶丁書回家時,在媽面前我都刻意的不和他太過親近,所以也難怪媽沒發現。」分明喜歡一個人喜歡得要命,卻又要拚命的壓抑自己的感情,那種痛苦他到現在都還無法忘掉。
丁書細心的取來面紙,為胡方琪抹去臉上的淚水。
「那時候我們怕會被別人發現我們的戀情,所以一直都愛得提心吊膽、小心翼翼,人前人後都儘量不做出任何親暱的動作,直到畢業都沒有人察覺到我和璃襄的關係。」
那段充滿青澀卻又純情的回憶,至今想來仍覺甜蜜無比,就因為兩人都這麼小心的呵護這株愛苗,所以才能一路相攜走到今天。
深嘆一口氣,胡方琪激越的情緒已然平靜不少,注視著丁書,她握起他的手,鄭重的託付。
「璃襄就拜託你照顧了。」兩人眼中無聲交會的那抹深情,她知道,已經沒有任何人可以輕易拆散他們了,那樣的真情摯愛絕不亞於世間痴情的男女。
丁書和胡璃京震訝的對視一眼。
「璃襄,這是你的選擇,我也無話可説,做母親的沒有人會不希望自己的兒女得到幸福,你既然想和丁書在一起,我即使反對阻撓也沒用,我……」一句祝福的話梗在喉中,許久才湧了出來。
「祝福你們,希望今後你們也能繼續相互扶持,恩愛的共度自首。」
「媽!」胡璃襄動容的擁住母親。
胡方琪還有一句話想要問,但話含在嘴中半晌都無法問出口,她想知道的是兒子和丁書兩人究竟誰是男的,誰是「女」的,不是聽説男同性戀者之間有什麼l號和0號的區分嗎?
那麼兒子是l或是0?她狐疑的瞄了瞄兩人,兒子不論舉止或眼神、語氣都對丁書透著寵溺,應該是l吧?這麼説丁書應該算是她的「媳婦」吧?
唉——她是不是該包個紅包?還是送個禮物給這個「媳婦」當見面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