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蟑螂屋在此登場。
蟑螂屋是什麼,想必各位應該都很清楚。這東西常常會長時間被放在沒人理的紙箱或是流理台下方。它的形狀跟豆腐差不多,深咖啡色,因為沾滿油污而閃閃發光。除此之外,它的表面,常常會有一些突起物動來動去。仔細觀察,就可以發現,那些在動的東西其實就是一隻只的蟑螂。
在我漫長的學生生涯當中,常常會碰到這樣的蟑螂屋。進人大學以前,我從來都不知道在蟑螂當中也有這種構成集合體的生態,或許這是京都蟑螂的特有生態吧!我第一次看到那情形差點沒被嚇破膽,但在持續觀察後,我發覺這個生態,在其熠熠生輝的光芒當中甚至帶有毒品一般的魅力,可以探尋得到生命的神秘之處。聽説理學部中也研究昆蟲生態,而蟑螂屋的研究是誰説出來的我就不知道了。
就在這一天——我倒黴到住處被人封鎖的這一天,在那有些微光射進去的櫃子裏,我找到一個暗沉烏亮的東西。當我看到那有如毒品般的誘人光亮,我想到了要送什麼聖誕禮物給親愛的遠藤。我要把生命的神秘整個送給他,想必他一定會相當欣喜。如果他能夠接觸到生命的力道,應該不會再為戀愛什麼的愚蠢的妄想而上躥下跳了吧。
有沒有人像我這樣把蟑螂屋整個好好地收進垃圾袋裏,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過,整個作業真的相當困難。那些不懂得體諒人家的心情,只想着要離開這個集合體的小強阻礙了整個作業,我只能把眼淚往肚裏吞,抹殺掉它們。一定要把它們抹殺才能繼續作業。奮戰大約一小時後,我好不容易把蟑螂屋收到袋裏,整個人疲憊到不行。不過,一想到遠藤收到這個禮物時會笑得多麼幸福,我就感覺到筆墨難以形容的滿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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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飾磨的報告,我已經掌握了遠藤的住所。他住在吉田神社附近。那附近的街道,房屋櫛比鱗次,他就住在其中一棟公寓內。我提着那個裝有蟑螂屋垃圾袋的紙袋,信步走上志賀越道。
如果就這樣把垃圾袋送給他,東西想必很快就會被丟掉,那就不好了。所以我得加工一下。我一邊想着,順道走進了白川通旁的文具店,買了一個紅紙袋。再怎麼虛無的男人,看到這個可愛的紅紙袋,想必也會重拾童心。除此之外,我又選了條閃亮亮的綠色緞帶。就算是我,也知道聖誕節是怎麼一回事。連帶寫上收禮人姓名的小卡片在內,我一共花了五百日圓買這些東西。只要想到這是要送給親愛的遠藤,花這一點小錢無關痛癢。
坐在哲學之道(注:京都地名,著名觀光勝地,因京都大學著名哲學家西田幾多郎時常在這裏散步、沉思而聞名。)冰冷的長凳上,我小心地準備着我的聖誕禮物。午後的氣温很冷,連帶我的臀部也很涼,但從櫻花林的枝椏間隙落下的陽光很暖和。我目前做的這個手工很細,做起來頗為困難。這樣温暖的陽光,幫了我不少忙。
我把裝有蟑螂屋的袋子裝進紅紙袋裏,繫上了綠色的絲帶。當然,如果用我的名義送出這個禮物,我不認為對我有誤解的遠藤有可能打開這個袋子。所以,我不得已得用她的名義來拐那個傢伙。但是如果把全名放上去,那就真的是犯罪了。所以我沒有寫“水尾”,而是寫“尾”。希望他會產生錯覺。我慎重地在卡片上寫上了“給遠藤先生尾”。
完成以後,我把這個禮物放在長凳上,往後退一步,就像是藝術家思索構圖般,我從所有的角度去觀察它,最後連我自己都相當佩服,這簡直就是無懈可擊的聖誕禮物啊!不論是誰看到,都想不到這個紙袋裏有幾十只油滋滋的蟑螂在亂竄;如果是我收到這個禮物,一定會打心底相信這是樸素又可愛的她滿懷情感送給我的禮物。我已經有好幾年沒有幹得這麼漂亮了。
走到今出川通,我在工學部東邊的某條路上晃來晃去。按照飾磨的備忘錄,繼續往前走。
遠藤住的是兩層樓高的新建公寓。如果在這裏撞見遠藤,那計劃就完了。幸好,沒有看到遠藤的身影,他應該是跟那些傢伙一起去拍電影了吧。我把禮物掛在他的門把上,聽見紙袋裏的昆蟲嘈雜聲,接着便馬上離去。
接下來,只等着遠藤的反應了。
我的腦海裏浮起了遠藤高高興興取下紅色紙袋的模樣。他看到卡片上的名字,顏面肌肉一定會沒出息地扭曲了,説不定還會叨唸着“什麼啊,直接給我就好啦”之類的話;他會沾沾自喜,或者為了要讓自己冷靜下來,便跪坐以求精神統一也説不定。不過,那是沒用的。當他夢想着那薔薇色、無限擴大的未來,興奮又全身發抖地打開那個可愛的紙袋,裏頭裝着的,就是擁有數億年曆史、強韌生命的光輝。
而那些終於一起從袋子裏解放的小強,則會在整個室內四處亂舞、胡亂奔逃。那時他才會意識過來吧。接着他會猛然抬起頭,看着從至高之處俯視着他的我,説不定還會帶着一身的小強,像只蟲子一樣地沉吟“你這傢伙!”之類的話。無妨,他可以充分理解這些自在會飛的生命的神秘就好。
我結束了工作,悠然地在舊書店裏晃了晃,然後走上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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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雖然我懷抱着一顆慈愛的心送給他聖誕禮物,但遠藤卻沒有任何反應。
這令人有些不滿意。我方既然在創意方面好好下了工夫,對方也應該有所回應才是。或者,他為了要讓我一敗塗地,所以花了大把的時間設置陷阱。我不能掉以輕心。
面對即將來臨的挑戰,我興奮得顫抖,一邊等着遠藤的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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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社團時代的朋友高藪智尚,頻頻邀請我參加他在工學部的研究室當中舉行的《快傑傑巴特》(注:《快傑ズバツト》,東京l2頻道於1977年製播的特攝作品。內容敍述私家偵探早川健因為他的朋友科學家飛鳥五郎遇害,所以穿上飛鳥研發到一半的強化太空衣,替朋友報仇的故事。)馬拉松放映會,我拉着飾磨一起出席。
身為一個過分有權威的研究生,高藪為了進行他那謎一般的研究,總是悶頭在工學部四號館當中專心努力。我與飾磨晚上九點以後才去找他,看着校園內那一片黑壓壓的樹林,四號館已在眼前。日光燈的亮光從研究室的窗口透出,燦亮得幾乎連旁邊茂密樹林的樹葉都染上了光輝。
二樓的研究室亂七八糟地擺着各種計算機、桌子、電腦等等。到底在研究什麼,我不知道。聽説是把平等院鳳凰堂(注:日本國寶古蹟,11世紀時建造,景色優雅怡人,其建築之繪畫、雕刻、架構皆被高度評價,為日本最古老的木造寺院之一。1994年被聯合國認定為世界文化遺產。)縮小成金屬原子那般大小,以百萬分之一的尺寸重現,不過我不是很確定。現在這個時代,就算是在同一個學部的隔壁研究室在做什麼,我們也完全不知道。而我不曉得的研究內容,算不上是可以拿來抱怨的理由。
我與飾磨一起走進研究室,高藪正在搬桌子以確保空間足夠。看起來是要把影像投射在白色的牆面上,他應該是想享受家用電視無法傳達的氣氛吧。
“啊啊,你們來啦。”
一臉大鬍子的高藪對我們笑着,但因為他滿臉的大鬍子,要確切掌握住他的表情極為困難。
我與飾磨拉了兩張圓椅並排坐定,一臉拽樣地翹起腳。飾磨從硬鋁盒裏拿出兩個蜜柑,把其中一個遞給我。我們默默地吃着蜜柑,一邊瞪着高藪看。他縮了縮肩膀,看來有些被嚇到,然後就開始準備播放錄影帶。
關掉研究室的燈,穿着奇特詭異的男人出現在白色牆面上,大大活躍了起來。飾磨頂了頂我的側腹。
“昨天我遇到水尾了。”
“在哪裏?”
“附近的超市。又一個人在那邊傻笑,這是不是什麼奇怪的癖好啊?”
“唔。”
“然後,我跟她攀談了一下。”
“這樣。”
“關於遠藤的事情……”
“怎麼了?”
“他跟着她,但是她什麼都不知道。”
白色光線下,我注視着他比平常更為嚴肅的臉孔。他直直地盯着眼前的畫面看,一下子就吃掉了兩個蜜柑。
“所以……那傢伙也是單方面跟着她?”
“是啊,他根本就在唱獨角戲。”飾磨説着,一邊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
“我跟了他一下才發現不對勁,不過,事情還沒有明朗,先不要嚷嚷。”
我呻吟着。他斜眼看了看我,繼續往下説。
“雖然人家説昨天的敵人可以是今天的朋友,但想到你居然被那種傢伙痛罵,我可是有稍微偷哭了一下呢。但後來我就大笑了。”
“那傢伙!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講別人怎麼樣,自己還不是一樣。我饒不了他!”我憤怒地發着牢騷。
“我跟着他,他跟着她,又跟着你,你又跟着她。這條街真是可怕哪,一幅愛恨交織的地獄繪圖呢。”
“我説過了,我是為了研究,別把我跟那傢伙混為一談!”
“要是警察來了,你也能這麼説嗎?”
“當然不行。”
“首先,我們要先跟她確認這件事。只要問問她就知道了吧?”
“他曾經威脅過我,説是被她拜託要叫警察來抓我,這樣我還能若無其事跟她聯絡嗎?我也有我的自尊。我看肯定是她唆使的。”
“不要又在那裏把你的胡思亂想合理化,長進一點吧,把那些不合理的衝動排除掉,冷靜一點。就像我這樣,哪。”
看我們亂七八糟講個沒完,高藪探身過來,嘴裏嘀嘀咕咕。
“什麼什麼?你們在説什麼?好像很有趣,讓我也摻一腳?”因為好奇心,他的眼睛跟着閃閃發光。
“閉嘴!”
在我大喝一聲後,高藪一臉的可憐相,看起來很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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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兩點,放映會結束。
高藪雖然住在下鴨泉川町的幽水莊,但他説今天要在研究室熬通宵。對在農學部的研究室待到傍晚都很痛苦的我來説,沒辦法瞭解他的精神構造——居然能在研究室裏平心靜氣地待上二十四小時?對我來説,我的住處就是我身體的一部分,也是我放鬆的所在。如果可以跟蝸牛一樣,揹着自己的房子到處跑就好了。如此一來,我到哪裏都可以自己泡咖啡,可以抱着我喜歡的小熊布偶,可以盡情地躺着抽煙,可以隨意地翻閲書本,不爽的時候就把門鎖起來,斷然採取抗議行動。
高藪一路把我們送到四號館的玄關處。
“下次再一起喝酒吧。”他説。
“井户還是很沮喪的樣子,安慰一下他吧。”
“喝酒沒問題,對那些什麼沮喪的傢伙,我沒什麼好説的。”飾磨抬頭看着獵户座,一邊説道。
“都是朋友啊。”
“我沒興趣做什麼沒意義的慰問,只是佩服他居然能夠對那種與自己無關的事情嫉妒成那樣。要我大概只會安靜地看着會有什麼發展,心安理得地從那之中找樂子而已。”
“那是長年跟你一起抗戰的夥伴啊,你怎麼一副很薄情的樣子?”高藪一臉困惑的表情。
“我們可不是什麼隨隨便便去安慰人家的團體。我們可是武士哪!”飾磨毅然説道。
飾磨不理會在旁邊嘆氣的高藪,一邊哼着《年輕的武士們啊》這樣奇特旋律的歌曲,一邊從工學部當中往百萬遍的方向走去。雖然他總是把“武士”這兩個字掛在嘴上,但到現在我還是不曉得他所謂的武士應該要怎麼定義,是否與新渡户稻造博士所謂的武士道(注:武士道為日本古代武士的傳統規範。新渡户稻造博士則是以英文將日本的武士道介紹給西方世界。)有關不得而知。
“我走了。”
我朝着高藪揮了揮手,朝着飾磨離開的反方向走去。
深夜兩點的大學校園,相對於二十四小時都有人的光亮研究室,沒有人的地方几乎都是沉入深深的黑暗之中,一個人走在其中的感
覺很不好。我雖然看不起沒有必要的膽怯,但對於黑暗的恐懼是人類恐懼的根源,要用理性去跨越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即使是我這種人,也會被那樣的恐懼所擄獲;如果把這種愚不可及的恐懼心拋諸腦後,其效果不外乎就是出現足以撩撥怒氣的想像,或者是足以挑起情慾的想像。不過,有鑑於我是走在一座至高學府的地面上,情慾的想像就免了。我再次反芻我從飾磨那裏得到的有關遠藤的情報。
要説什麼叫做屈辱,我敢説,沒有什麼比被變態叫成變態更屈辱的事。再説就事實來看,我跟那種無理的傢伙完全不同。這樣説起來,我真是疏忽了。我在她住的大廈前被他痛罵時,想必他也在跟蹤她吧!而他送那封活像是恐嚇信的信來的時候,我的確發現有哪裏不太對勁,卻沒有想到這點。
確認他根本沒資格譴責我以後,我感到十分愉快。如同走在蓮花池邊的佛陀般,我開始對他產生憐憫之情,我隨意地扯斷了蜘蛛絲(注:佛教相關典故。極惡之人落入地獄受苦,但因曾對蜘蛛起善心,是以佛陀欲以蜘蛛絲將其度化,但因其噁心不止,蜘蛛絲斷裂,惡人仍落入地獄受苦。),絲毫沒有把這個狀況説成是什麼男人的連坐理論的意思。我很強,我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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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沉溺於各式各樣的思緒,信步走到計算機中心時,我突然感覺到某人的視線,從旁邊建築物的暗處射來。
“邪眼”這兩個字,立刻浮現在我的腦海。
如前述,正當我沉溺於這樣的思緒時,我感覺到邪眼的視線。我毅然將憤怒灌注其中,回睨那片黑暗。不能每次都讓那傢伙擾亂我的思緒!
定睛一看,幾個年輕人站在建築物的黑暗之中,每個人都瞪着這裏。我有些狼狽,雖然想要大張旗鼓地擊退“邪眼”,結果卻仍是隻能弄得像是“看屁”的感覺。我裝出沒什麼事的樣子,就這麼走過去。
那些年輕人三三兩兩地晃了過來,什麼都沒講,只是跟我一起並肩而行。“咦,他們也要往這個方向走?”我想着。
不過,我喜歡一個人散步,要我跟不認識的男人一起同行,實在沒什麼興趣。為了甩掉他們,我加快了步伐。但他們不知道是什麼企圖,居然緊跟了上來,結果我們雙方的相對位置還是跟剛才一樣。我想問他們“你們到底想幹嗎”,不過我大概只會得到“我們只是要往這邊走”這種流氓般的回答,所以我閉着嘴,與其開口講什麼“你們到底有什麼企圖”,不如看事情怎麼發展再做打算。
我依然沒説話,只是更加快腳步,但是事態並沒有因此而好轉,很快我就感覺有股像是被套上黑色垃圾袋一般的窒息感。他們一共有四個人,看起來介於高中生與大學生之間的年紀。當然我不可能一直盯着他們看,所以對於他們的長相,沒有留下什麼特別的印象。
四具黑漆漆的巨大身形緊緊杵在我身邊,相當不舒服。我看都不看這些夥伴一眼,兀自走在最前方,出了通用門,往住宅街走去。
我想到了!這些可能就是之前甚囂塵上、人家説的“狩獵京大生”的傢伙吧!這幾年夜晚的京大校園似乎發生了好幾起學生被襲事件,之前是一些遊民或是中年男性之類的人在市區被襲擊,現在這股流行風潮似乎已經波及京大。其實要玩的話有其他更有趣的東西可以玩,但是對他們而言,這種忠告就跟斑馬對獅子説“吃青菜吧”差不多。對狩獵方來説,這種事根本無關緊要。與其説這個行動有多麼醜惡,還不如説他們根本就是透過這樣的行為找樂子。在某些運動領域和少男漫畫中,有些人會以挑戰更強的人為樂。不過一般而言,人類還是會從欺負弱者中找樂子玩。
然而,即使是忍耐着吃悶虧,被狩獵的人的痛苦也無法因此減輕。我一定要想辦法從這裏脱身。我現在還在休學中,嚴格説起來,不能算是現役的京大生,要對我怎麼樣等我復學再説……嗯,他們看起來不像是能接受這種藉口的人。但是,我的錢包裏只有五百五十日圓而已,能買到我的人身安全嗎?對此我相當不安。再説我的自尊也不允許我就這樣把自己以五百五十日圓賤賣掉。最重要的是,就算給了錢,他們還是可以把我當成狩獵目標。照這樣看來,沒錢還比較好。與其賣弄不得要領的戰術,我看還是先逃為妙。
就在我看似悠閒地踏上志賀越道的時候,立刻靈活運用我那得意的反覆橫跳技術,衝破了那些男人的包圍,飛奔進右手邊的巷子。
那是一條兩側都由屋檐包圍的狹窄道路,通往哪裏不知道,若是一直往前走下去,就能進入前方由小巷組成的道路網絡。我盤算着,如果全速奔跑的話,應該就能甩掉這些人。我一邊踢倒並排在屋檐下的盆栽,一邊往前狂跑。
本來我認為他們跟着我這件事是不是我太自以為是……看着他們只是三三兩兩地走在我身邊,我有點擔心自己想太多。但是,當我回頭看到那些男人像黑旋風一般追上來,我就不再煩惱了。
我踢倒的那些盆栽似乎先是絆倒了其中一個人,後面幾個聽起來都跟着摔在他身上。我可以聽見他們的哀嚎,還有那些陶瓷碎裂的聲音。我隨即不假思索地大聲叫好,但是也馬上聽見“混蛋”、“殺了他”等充滿怒氣的吼聲。還不能安心。這樣子看來,我該不會真的被殺掉吧?在這種狀況下被砍,我也不能説什麼“講錯話”、“太過分”的話搪塞過去。我把距離最近的盆栽丟了出去。不能讓他們一時衝動犯下殺人重罪,所以我非逃不可。這可不是膽小,是我對他們的愛護。
如此這般地跑了許久,我早已汗流浹背。抬起頭,我看見私人住宅屋檐所切割出來的一片狹窄夜空。星空澄澈,我一邊吐着熱息,一邊想着,這條街上的盆栽還真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