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實説,剛才你跟桑吏皓兩個人在房間裏,有沒有‘那個’呀?”兩人一起走出房外,林子桃立即調侃的揶揄。
任心嵐坦白的回答,“本來是快要了。”
“啊,難道真的是因為我,所以才打斷你們的好事?”她一臉抱歉,“那你要不要再回去?這次我保證絕對不會吵你們,也會叫湯大哥識相點,不要去打擾你們的。”
聽她説得這麼白,任心嵐笑拍好友一下。
“不需要啦,我們是有點擦槍走火,不過我想你來得剛好,他受了不少傷,應該讓他好好休息才對。”
兩人邊走邊説,回到房間,一開門,看見棒棒正窩在一張椅子上睡覺。
任心嵐輕聲走進去,不想吵醒它,今晚一定讓棒棒嚇壞了。
“咦,小梵呢?”之前急着救棒棒,後來又忙着替桑吏皓上藥,讓她一直忘了小梵,她左右張望沒見到他,又擔心了起來。“難道小梵沒有回來嗎?桃桃,我出去找找-”
“嵐姨,我在這裏。”小小的聲音從衣櫥裏飄了出來。
任心嵐一跛一跛的走過去打開衣櫥,看見小梵小小的身軀縮在角落,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彷彿被虐待的孩子,無處可以訴苦。
她看得好心疼,“怎麼了,小梵,為什麼自己躲在這裏呢?”
小梵眼眶含着淚,抽抽噎噎的開口道歉。
“對不起,嵐姨,都是我不好,我若不帶棒棒跑到山坡那邊去玩,棒棒就不會遇到那個壞人了。”
“傻孩子,這不是你的錯,是那個人不該打棒棒的。”如果可以,她真想捧住他哭得慘兮兮的小臉,親親他。“嵐姨沒有怪你,真的,而且棒棒也被救起來了,它雖然被藤蔓刺了不少傷口,還好都只是外傷,沒關係的。”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嵐姨沒有騙你,你過來讓嵐姨抱抱。”她好抱歉,是她疏忽了小梵,才會讓他一個人躲在這裏偷偷難過。
“嵐姨抱不到我的。”抬起臉,小梵不懂她明明知道,為何還要這麼説。
“你像嵐姨這樣張開雙手。”她温柔的説。
小梵聽話的張開短短的雙手,好奇她想怎麼做。
只見任心嵐輕輕的環住他小小的身軀,把沒有形體的他包圍在自己的懷裏,突來的一陣寒意讓她從頭涼到腳,但她不在乎,只想用自己的體温,温暖小梵那顆受了傷的心靈。
感受到來自她身上的温暖,小梵漸漸破涕而笑。
“謝謝嵐姨。”他張開的手,也學她一樣假裝抱住她。
“等桑叔叔那個偵探朋友從大陸回來,應該很快就可以找到雅婷了,你再乖乖的等幾天好不好?”她温言道。
桑吏皓那天回去後,打電話到美國給屋主,可惜的是,他們那邊留下的電話也是錯誤的,因此無法連絡到雅婷。
但後來桑吏皓告訴她,那天她跟桃桃在他家遇到的那名扮成女裝的男子,開了家徵信社,也許可以請他幫忙,不過他接了樁委託到大陸去了,可能要半個月才能回來。
“好。”小梵乖巧的點點頭。
這時房間裏的分機突然響了起來,林子桃接起電話。
“喂,咦,真的嗎?好,我跟她説。”掛上電話,她看向好友,“程蝶説抓到那個毆打棒棒的人了,叫我們下去。”
“怎麼這麼快?不是説明天嗎?”
“嵐姨,我可以去嗎?”聽到她們的談話,小梵怯怯的問。
“當然可以,走吧,我們一起下去。”小梵也算是間接的受害者。
顯然程蝶也通知了桑吏皓和湯宗翔,她們走出房門後,就看見他們從各自的房裏出來。
幾人一起下樓,被一名服務人員領到會議室,走近時,便聽到幾聲斥責傳來——
“你都沒了一隻手,為什麼還學不會教訓?為什麼還要虐待動物,這樣讓你覺得自己很像英雄嗎?”雖然儘量壓抑着音量,仍能從話裏聽得出程蝶非常生氣。
他們開門進去,看到她面前站了一個斷了一隻手臂的男子,他的頭髮凌亂,臉上的胡碴也沒刮,看起來很邁遏。
男人猙獰的説:“我下止要打,還要殺光那些該死的畜生!”
“只不過失去了一隻手,就讓你這樣自暴自棄,你真的瘋了!”程蝶怒斥。
“只不過失去一隻手?”男人咆哮起來。“你知不知道失去一隻手對我來説比殺了我還要痛苦?我再也不能當醫生了,什麼事都沒辦法做,甚至連穿衣服、洗臉、洗澡都很困難,我變成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廢物了!”
“你為什麼不想想,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以前你那麼愛打獵,死在你槍下的那些動物有多少?今年初要不是你又跑到非洲去違法打獵,怎麼會被反撲的野狼咬掉一隻手臂?”
看到自己的大哥從一個志得意滿的醫生,變成如今這副憤世嫉俗的模樣,程蝶很痛心。
但程剛顯然下認為自己有錯,揮動着僅剩的左臂,憤怒的駁斥。“那些低賤的畜生本來就註定要死在人類手上的,我殺它們有什麼錯?世界上的屠串場裏,每天被殺的雞鴨豬豐牛何止成千上萬,難道你要説那些人也錯了嗎?”
“至少你胡亂毆打別人的狗就是不應該,你沒有權利那樣做!”任心嵐嚴肅的開口。
林子桃也出聲説:“沒錯,你這樣違反了動物保育法,我們可以告你。”
“告我?哼,好呀,你們想告就去告呀,在我的手斷了之後,老婆跑了、工作也沒了,我已經什麼都沒有,還怕什麼?”
林子桃不齒的冷哼。“你沒了一隻手就可以為所欲為嗎?根本是在裝可憐,想博取同情,沒了一隻手又怎樣,你還有另外一隻手可以用呀,但是你卻拿那隻好好的手來虐待動物,你知不知道你很可恥?”
剛看到這個毆打棒棒的男人,任心嵐也很生氣,但現在她眼裏看到的,只不過是個因為不敢面對現實,而懦弱得只敢拿小動物發泄的軟弱男人,所以她同情他。
“這世界上比你還可憐的人多得是,雖然你少了一條手臂,還因此失去妻子,可是隻要你振作起來,下一個遇到的女人一定會更好。”
這番話沒有鼓勵到程剛,反而使他更加惱羞成怒,她這番苦口婆心,在他耳裏全都成為了一種嘲諷,他抬目憤恨的瞪向她,下意目光卻突然在瞥見桑吏皓時愣了下,接着突然狂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你説得對,這世界上可憐的人是不止有我一個。”説着伸手指向桑吏皓,“你也是個可憐蟲,在做婚前健康檢查時發現自己不孕,你有坦白跟你老婆説嗎?還是她到現在都不知道這件事?”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一陣錯愕,目光紛紛投向桑吏皓,只見他倏地一震,而後幾乎是狼狽的閃避起眾人目光。
只有任心嵐沒有看他,她氣急敗壞的叱道:“你在胡説什麼?你以為攻擊別人就能讓自己好過一點嗎?”
“我才沒有胡説!我認得他,因為他的檢查正好是我做的,當他來看報告,得知自己不孕,這輩子都無法生育時,那種絕望的眼神讓我印象很深,所以我才會記得他,我還記得他姓桑,對吧?因為這個姓並不多見。”
她不敢想隱私被赤裸裸公開的桑吏皓會有多難過,只能怒聲大吼,想叫眼前人閉嘴。“你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這樣隨便把別人的……”
“夠了。”説出這句話的是桑吏皓,他陰鷥着雙眼望向她,漠着嗓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件事了?”方才那個男人脱口説出他不孕的事,她竟然一點也不吃驚,這隻意味着她事先已得知這件事。
“我、我……你聽我解釋,我不是、我只是……”事發得太突然,任心嵐一時變得結結巴巴的,不知該怎麼説才好。
“……我明白了,原來這幾天來的一切,都是你刻意安排的。”斂起所有情緒,寒着雙眸,他冷冷説畢便旋身離開。
“皓——”她想追上去,湯宗翔卻攔下了她。
“讓他冷靜一下,你現在追過去,他什麼也聽不進去的。”
林子桃也附和。“心嵐,湯大哥説得沒錯,還是晚點再過去好了,你先想想要怎麼解釋比較好。”
任心嵐這才停下腳步,轉過身,明秀水眸中燃起兩簇怒焰,她無法原諒這個失德的醫生,竟然當眾揭穿求診患者下欲告人的隱私。
她一步步朝他走去,揚起手用力的甩了他一記耳光。
“你真是太無恥了!你不配做一個醫生,只因為自己的不幸,就想讓所有人跟你一樣不幸,這樣心胸狹窄的人憑什麼當醫生?你連當人都下配,你以為自己缺了條手臂就是世界上最悽慘的嗎?你太無知了!”
程剛被她散發出來的氣勢震懾住,一時競説不出話來。
她眼眶含淚,心痛的再説:“你知不知道有一個小孩,他才七歲就因為車禍死了,連活下去的機會都沒有,而你僥倖活了下來,卻不知道感恩,你連一個小孩都不如!”
“什麼……小孩?”她的聲量明明就不大,但是聽在他耳裏,卻有着無比的震撼力。
“你傍晚打的那條狗,它身上就附着那個小孩的靈魂,你不只傷了我的街,也傷到了一個小孩的心。”
聽到這裏,程剛回神怒道:“我不信,這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靈魂,那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她凜聲道:“那個小孩現在就在這裏,他就站在我旁邊。”
聞言,會議室裏的程蝶、林子桃、湯宗翔都不約而同的瞄向她身邊的位置,但是沒有見到任何人。
陡然轟地一聲,闋暗的窗外忽然劈下一聲響雷,同時一道閃電在天際亮起紫色的光芒——這一帶山區,在這個季節,常常會在晚上出現這樣的雷鳴。
那一瞬間,四人的眼裏浮現了一道小小的身影。
會議室裏突然一陣鴉雀無聲,在雷聲過後,那道虛影又立刻消失無蹤了。
“心、心、心嵐,我、我、我剛才好像看到小、小、小梵了。”林子桃駭然的抓着好友的手,抖着嗓音説。
“我好像也是。”湯宗翔附和,背脊泛起一陣麻栗。
“我也看見了。”程蝶道。她的手臂爬滿雞皮疙瘩。
只有程剛一直呆若木雞沒有説話,像被嚇傻了。
“你們都看到了?”任心嵐有些吃驚。
“嗯!”林子桃用力點頭,形容出剛才看見的小孩模樣,“他留着一頭短髮,穿着一件白色上衣,藍色吊帶褲,長得濃眉大眼,模樣清秀可愛,對不對?”
“我看到的也是那模樣。”湯宗翔和程蝶紛紛附和。
“嗯,桃桃説得沒錯,小梵身上穿的衣服確實就是那樣,這麼説你們真的看到他了。”睇向小梵一眼,她又瞬向程剛。
“你是不是也看到了?現在你應該相信我的話了吧,這世界上比你不幸的人多得是,你還要繼續這樣憤世嫉俗下去嗎?如果你真的不想活,希望你能把剩下生命讓給小梵,讓他有機會長大。”她沉痛的説出這句話。
程剛終於從剛才的震駭中回神,表情一變,複雜的情緒在他臉上交錯出現,有氣憤、狼狽、懊惱,末了,他怱地一旋身,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程蝶眼角泛淚的望着任心嵐。
“謝謝你,相信我大哥這回應該會想通了。”
“不是我,是小梵點醒他的。”淡淡的丟下一句話,她便跟着離開。為了他們兄妹,卻令桑吏皓面對如此難堪的事,她不知該説些什麼。
走向他的房間,她還想不出該怎麼向他解釋,只希望他們之間,也能有個圓滿的結局就好。
“戴,我想調回去。”
“你説什麼?你要調回來?你才剛調到台灣不滿兩個月耶!”視訊那端的男人聞言,吃驚的皺攏劍眉,“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桑。”
“我是説真的。”桑吏皓面無表情的説。週末晚上,他走出農場會議室後,便回到房間收拾行李,直接離開農場。思考了一天,他下了這個決定。
“你在搞什麼?當初可是你自動請纓要回台灣成立研發中心的,還沒多久你就不想玩了?你這樣讓我很困擾,桑。”
“我很抱歉,如果造成你的不便,我願意辭職負責,一個月內,希望你能派人來接手我的工作。”
戴崎氣得很想咬他,“你這是在為難我,你明知道我不可能讓你辭職!好吧,你只要告訴我原因,我就調你回來。”他退讓一步。
桑吏皓可是他們赫威公司研發設計部的第一把交椅,他頂尖的研發能力被公司列為一級保育類動物,必須嚴密列管,像他這樣的人才一旦放出去,其他公司絕對搶着延攬,所以無論如何他是不會放他走人的。
“無可奉告。”他冷淡的吐出這幾個字。
“桑,你很過分,又拿這句話敷衍我。還記得一年多前你要結婚時,我本來打算親自前往台灣參加你婚禮的,誰知道你卻突然取消,還要求説要調來美國,我問你原因,你也這麼説。”戴崎不滿的抱怨。
“那是我個人的私事,與公事無關。”桑吏皓還是冷淡,不願意多透露什麼。
戴崎隻手託着下顎,深邃的黑眸透出睿智的眸光,深思的望着螢幕前的他,緩緩開口。
“你又想逃了,對不對?一年多前你逃來美國,一年多後,你決定回去,現在又打算要夾着尾巴逃走?桑,難道你要一輩子這樣逃來逃去的嗎?”他雖然什麼都沒説,但從一年多前他突然取消婚禮,王動請調到美國,便能窺出端倪了。這傢伙想逃避的,恐怕是感情。
被一針見血的説破心情,桑吏皓臉色一僵。“你什麼都不知道!”他沉怒的低吼。
“沒錯,因為你什麼都沒告訴我,不過我至少可以看得出來,你在逃避某個人,對吧,桑?站在朋友的立場,我想勸你,逃走不是處理事情的最好辦法,面對它、解決它,才是唯一的方法。”
“我……”他想説自己沒有逃避,但連自己都無法説服自己了,要怎麼説服戴崎?
在農場被那個男人當眾揭穿他無法生育的事,固然令他覺得難堪羞辱,但更教他不堪的是,原來心嵐早已得知這件事。
他無法再面對她,或許,更加無法面對的人是自己,他無法接受自己竟擁有這樣的缺陷,無法給她她最想要的孩子。
他至今仍沒有忘記當時心嵐是怎麼回答他的——
“你也知道我媽只生了我一個女兒,從小我就很孤單,很羨慕那些有兄弟姊妹可以一起玩的朋友,所以呢,等我們結婚後,我想要生四個小孩,他們可以一起玩、一起長大,你説好不好?”她笑得很甜的問。
見他一直沒有説話,她再問:“怎麼了?你是不是覺得四個太多,那三個好不好?”
他凝視着她,緩緩出聲,“如果……我是説假設,我和小孩,只能讓你選擇一個,你會選擇小孩還是我?”他懷着一絲希冀。
他知道她有多愛小孩,當初選擇在國小任教,也是因為那些孩子,在她眼裏,所有的小孩都是可愛的天使。
“什麼意思?”她愣愣的,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要小孩就沒有我,要我就沒有小孩,你會選擇哪一個?”
她怔了下,直覺的答道:“可是我兩個都想要耶,孩子是生命的延續,如果沒有孩子,我會覺得人生好像有一種缺憾、無法圓滿,若是沒有你,我想我會很難過。皓,你為什麼會突然這麼問?”
聽到她的回答,他有一瞬間覺得眼前一黑,胸口緊澀得幾乎無法喘氣,“……
沒什麼,我只是隨口問問。”
短短幾句話,她已經作出了抉擇,而他,在做了兩次檢查都得到相同的結果後,只能成全。
見桑吏皓在聽了他剛才的話後臉色更冷,戴崎嘆了口氣。
“算了,當我多事。如果你真的要調回來,沒問題,我安排一下,但你要給我一些時間,好尋找適合接手的人選,可以嗎?”
“嗯。”結束視訊後,桑吏皓將臉埋進雙掌問。
從農場回來至今都已過了幾天,任心嵐仍無法見到桑吏皓。
他不接她的電話,也不見她。
為此,她急得快瘋了,她下停的責怪自己,當初若下找他去農場,也不至於讓他面對那種不堪的景況,他是自尊心那麼強的男人,卻被當眾揭破自己無法生育的事,她不敢想像他受到了多大的傷害。
傳了無數封道歉的簡訊,然而每一封都石沉大海,沒有迴音,她在電話裏留言給他,他也沒有回,彷彿想要徹底切斷跟她之間的連繫。
湯宗翔去接她下課,見她眉頭深鎖,一臉心事重重,便提議道:“要不要我去跟他談談?”
“那樣有用嗎?”她無精打采。
“我也不確定,不過我們都是男人,也許説的話他多少會聽得進去。”
“那就麻煩湯大哥了,還有,謝謝你這陣子的幫忙。”她感激的説。
那次在便利桑店前巧遇她時,從她和表妹喬蕾的談話中得知她和桑吏皓的事後,他便表明如果有什麼需要,他很樂意幫忙,所以她才會找上他,佯裝與她在交往的樣子,想藉此刺激桑吏皓。
“你救了我女兒,我只出點力,下算什麼,只是很遺憾沒有幫到你跟他。”湯宗翔爽朗的説。
“不,這樣已經夠多了。”這陣子他配合她,還特地抽出時間陪他們到農場,雖然最後是那樣的結果,但她還是很感謝。
送她回去後,湯宗翔直接到桑吏皓的公司找人。
“小姐,麻煩你,我找桑先生。”他遞出一張證件,這張證件應該會滿好用的。
果然,櫃枱的接待小姐接過證件後看了一眼,便慎重的撥打內線請示,須臾,掛上電話後説:“湯警官,桑先生請你直接上去,他的辦公室在七樓。”
“謝謝。”
湯宗翔上樓後,被秘書領進辦公室。
“你找我有什麼事?”坐在辦公桌前,桑吏皓拾目,神色無波的望着他。
“聊些男人之間的事。”他不請自坐,“你應該知道心嵐這幾天一直在找你吧,甚至每天晚上跑到你家等你,你卻夜不歸營。”
“如果你想談的是私事,很抱歉,我沒有空。”他冷淡的語氣透着不耐煩。
“哎,別急嘛,聽我説幾句話好嗎?你知道為什麼我會跟我前妻離婚嗎?”
“你的私事我一點也不想知道。”
“乾麼説得這麼冷漠,好歹我們也算相識一場,聽聽我發發豐騷會怎樣。”不讓他有趕人的機會,湯宗翔緊接着説,“其實雅棠不是我親生女兒,雅棠就是心嵐救的那個女孩,她是我前妻跟別的男人所生的小孩。”
這樣的話題果然引得桑吏皓投來一瞥。
很可憐,他居然淪落到必須出賣自己的痛處,才能換得他的注意。湯宗翔在心裏哀嘆一聲,啓口再説:“你一定以為我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才跟她離婚的吧?
但並非如此,事實上,早在我們結婚前,她肚子裏就有了別的男人的骨肉,因為他們分手了,而她的肚子又大得不能墮胎,所以我便娶了她。”
見桑吏皓雖一直沒有答腔,但顯然默默在聆聽,所以湯宗翔也自顧自的再講下去。
“你可能以為我是同情她,所以才娶她的,錯了,我是因為愛她才娶她的。當時她的心裏只有那個男人,根本沒有我,但因為這樣能娶到她,我很高興,所以我把她生下的女兒當成自己親生的在疼。”
“既然如此,那麼你又為何會外遇?”桑吏皓終於出聲。那天在農場時,他聽到了他與心嵐的對話。
“我就説我一時糊塗嘛,婚後我們相處融洽,但她一直沒有回應我的感情,我愈來愈覺得煩躁苦悶,這時候剛好有別的女人在倒追我,我一時想不開,居然想報復她,就跟那女人開始暗中交往,而且我還刻意留下一些蛛絲馬跡,希望她能發現,我是想看到她吃醋的表情。”
聽到這裏,桑吏皓看了下腕錶説:“我五分鐘後要開會。”換言之,他只剩下五分鐘的時間可以講古了。
“好吧,我儘量在五分鐘內説完。結果她真的如我所願的發現了,然後她遞給我一張離婚協議書,對我只有一個要求,女兒歸她。我很蠢對吧?更蠢的是,我一直不知道結婚後她便愛上了我,對於我的出軌,她很心痛。”
“你沒有告訴她原因嗎?”
“怎麼可能沒有,我解釋了,她卻説,如果彼此的感情需要靠出軌來證明什麼,那樣的感情也未免太脆弱了。”
終於説完了自己的故事,湯宗翔揚眉説道:“我來找你不是想向你説教,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不能生育又怎樣,這世界上有很多被父母遺棄的孩子,可以領養呀,像我,不就養了一個不是自己生的孩子?最重要的是你們彼此相愛。不要否認,我看得出來你還愛着心嵐,何必為這點小事鑽牛角尖,傷害彼此呢。”
“……你説完了吧?”
“還剩下最後幾句。”收斂起臉上的笑意,湯宗翔正色説,“因為這種鳥原因而錯過自己心愛的人,不止有你,心嵐也同樣痛苦,尤其你當初用那種爛理由逼她對你死心,真的是很差勁,這一年多來,她承受的痛苦與傷害,是你無法想像的,你若還有良心,應該用餘生來好好補償她。”
在他説完最後一句時,桑吏皓倏地起身,拿起桌上的卷宗,面無表情的走了出去。
湯宗翔啐了聲站起來,咕噥的説:“這傢伙的臉不會是用冰糊成的吧?冷得不近人情。”
不過他相信自己剛説的話,他一定多少聽進了些,但會產生怎樣的影響,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