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鳥叫聲,把無夢從好夢中喚醒。
她眨了眨惺忪睡眼,還停留在甜甜的睡意中似醒未醒。
當意識漸漸清醒時,她霍地抬起手臂怔怔呆看着。為什麼手不痛?
她拉開衣袖,前前後後檢查了一遍,竟然一點傷都沒有。
不會吧?明明被野狗咬了呀!難道是作夢?
她怔怔地回想被狗咬傷之前曾經發生的事,記得她和洛無天一同出門,洛無天還買了支銀簪送給她……
對了,銀簪呢?她摸了摸頭髮,發現銀簪不見了,急忙一骨碌地從牀上躍起身,四下尋找,結果在梳妝枱上看見銀簪好好地躺在上頭。
她拿起銀簪珍惜地輕撫着,慢慢將一頭長髮梳起後,斜斜地把銀簪簪上,對着鏡中的自己甜甜地一笑。
有銀簪,表示昨天發生的事並不是夢,她和洛無天曾在小攤子上吃了餡餅、喝了茶湯。她還記得洛無天一路要她找人問有沒有怪事發生,後來有個老頭兒跟她講了一件怪事,接着,他們經過一攤賣書的小販,洛無天一腳踩到狗尾巴,她一心想護着不知發生何事的洛無天,然後就被野狗咬了,被咬之後發生的事她就一概記不清了。
無夢忍不住再仔仔細細地看一次自己的手臂,明明傷得還挺深的,怎麼可能一夜之間就痊癒,甚至連個疤也沒有?
「沒有錯,我確實被咬了,不可能連個疤都沒有,這是怎麼回事?」她愈想愈不對勁,隨便披了件衣服就往外奔,直接朝洛無天的房間奔去。
到了門口,她使勁拉了拉五彩繩。
半晌,洛無天拉開房門,看見她,和斜插在她發上的銀簪,温柔地笑了笑。
『昨天我是不是被狗咬了?』她忙不迭地比手勢問他。
洛無天慢條斯理地點了點頭。
『那傷呢?怎麼一點兒傷都沒有?』她把衣袖拉高,驚疑地問。
「外面是哪個丫頭?有什麼事進來説,站在門口萬一少爺着了風怎麼得了。」
冷不防聽見這冷漠的聲音,無夢微訝地探頭看了一下,發現洛夫人正端坐在洛無天的房裏。
「無夢給夫人請安。」她動作飛快地理了理身上的衣裳,進屋行禮。
洛夫人仔細端詳着無夢,在無夢進府的第一天,寧總管就已經帶這丫頭去見過她了,當時她對這個救了兒子一命的丫頭充滿了感激之情,一再叮囑寧總管要好好善待她,原以為這份恩情就這樣算還了,卻沒想到無天竟悄悄將她接回身邊當他的貼身婢女。她深知兒子的脾氣,怕這個無夢丫頭會仗着救命恩人的身分對心軟的無天予取予求,更説不定還有攀上枝頭變鳳凰的野心,於是暗地裏把玉蘭和紅雲找來詳問一番,結果從玉蘭和紅雲口中聽見的無夢簡直太輕薄無狀,讓她不得不親自走一趟訓一訓她,也順便要她死了當鳳凰的野心。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她冷冷地盯着無夢。
「現在?」無夢困惑地看了看天色。「我才剛起來,沒留意現在是什麼時辰。」
「都快到用午膳的時候了,-竟睡到這會兒才起來,難道不用侍候少爺嗎?」洛夫人的聲音裏多了幾分火氣。
『她身子正好不舒服,是我允許她多睡一會兒的。』洛無天插進來對洛夫人比着手勢説。
「她的身子每天都不舒服嗎?你是少爺,怎可如此縱容一個丫頭。」洛夫人皺眉怨道。
『我是待她好,但並沒有縱容。』他輕描淡寫地解釋。
「這還不算縱容?」洛夫人打定主意給無夢一個下馬威。「一個婢女睡得比主子還遲,還可以跟主子同桌吃飯、同桌寫字,天底下有這樣的主子,奴婢嗎?實在太不象話了!」
『那些都是我吩咐她做的,不能怪她。』
「你還在幫她説話!」洛夫人動怒了。「再不嚴加管教這個丫頭,當心日後她爬到你這個主子頭上去!」
無夢被怒氣衝衝的洛夫人嚇住了,一時弄不懂先前對她感激涕零,握着她的手千恩萬謝的那個温柔的洛夫人怎麼會突然變了臉,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娘不必動氣,也不用多心。』洛無天不以為然地勸哄。
「不是娘多心,雖然這丫頭救過你一命,但救命之恩跟買她為奴是兩件事,既然她已經是咱洛府的奴婢了,就應該謹守奴婢的本分,怎麼可以跟主子平起平坐?要是連這點分寸都拿捏不好,就算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娘也遲早會攆走她的,否則將來府裏的奴婢們都有樣學樣還得了!」洛夫人這番話看起來是對洛無天説,但實際上是説給無夢聽的。
無夢當然聽得懂洛夫人的警告,雖然她不很清楚自己的行為到底犯了什麼錯,但是既然洛夫人已經出言訓斥了,要她妥協也沒有多大關係,反正只要不給洛無天增加麻煩就好。
「夫人請消氣,奴婢若有做事欠缺周全的地方,一定會誠心改過。明日起奴婢會早點起牀侍候少爺,也不會再跟少爺同桌吃飯、同桌寫字了。不知奴婢還有什麼地方做不好的,請夫人教誨。」無夢的態度誠懇恭謹。
洛夫人訝然盯着無夢,雖然她是妥協了,但並沒有在她的臉上發現一絲退縮怯懦或是認錯的神情,而自己所堅持的主僕分際,在無夢心中似乎只是無所謂的東西,所以她可以完全不在乎,輕而易舉就選擇妥協。
顯而易見,無夢不認為自己有錯絕非是好現象,很可能他們之間已經發展出不同於一般主僕的關係來了。
這個發現令洛夫人大為緊張,無夢雖然是兒子的救命恩人,但她絕不容許他們之間發展出什麼曖昧關係來,她必須遏阻一切可能的發生。
「我決定把無夢撥到我的房裏去侍候我。」洛夫人打定主意先下手為強。「無夢,把東西收一收跟我走。」
無夢呆住,錯愕地看着洛無天。
『不行。』洛無天冷靜地拒絕母親,他早已洞悉母親意欲為何了。『我知道娘在想什麼,總之,不行,她不能走。』
洛無天平靜的堅持讓洛夫人感到不安,因為兒子的不能聽、不能言,讓她學會了如何觀察他的眼神和表情來猜測他內心可能的想法,此刻寶貝兒子眼中不容置疑的堅定,讓她深覺大事不妙。
「無天,你要想清楚,她可是『育嬰堂』出身,讓寧總管買回府裏為奴的丫頭呀!」洛夫人字字句句都説得極慢,就是要提醒無天,無夢棄嬰的身分是連給他收房為妾都絕無可能的事。
無夢聞言呆住。「育嬰堂」出身的又怎麼了?那也不是我能選擇的呀!玉蘭、紅雲她們這麼諷刺我也就罷了,為什麼連夫人也如此在意?
『娘不必説了,您要説的我都知道了。』他轉過身不再看洛夫人,讓她知道他不想再聽,也不希望她再説出任何刺傷無夢的話來。
「你都知道,可你能做得到嗎?」洛夫人急切地走到洛無天面前,試探地問。
洛無天垂眸淡笑。
『娘且回去歇着,我的事我自有打算。』他丟下一句頗值得玩味的話。
洛夫人愈看兒子的表情,就愈察覺到麻煩大了。為免夜長夢多,她當下決定,很多事要提前處理了。
「不管你究竟有什麼打算,就是不可任性胡來。」她正色警告他,轉頭嚴厲地瞪了無夢一眼後離去。
聽到母親在心裏作下的決定,洛無天面色微微一沈。他看着始終站在一旁發呆的無夢,聽不見她常在心中習慣的喃喃自語,可見得她確實一直在發呆,他很擔心她是不是被母親那番尖鋭的話刺傷了。
他在無夢眼前彈彈指,她立刻回過神來,愣愣地看着他。
『我娘説的話-別放在心上。』他定定注視着她的眼眸。
『什麼話?』她一時沒弄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你娘説了那麼多話,你要我別放在心上的是哪一句?
「關於-出身『育嬰堂』的話。」他提筆在「夢上天」的冊子上寫下來給她看。
無夢恍然明白,笑着點頭,在他的那行字旁邊寫下──「好,聽你的,我不會放在心上。」
『那就好。』他比完手勢,笑着輕拍她的臉頰。
她忽然想起手臂被咬傷的事,沒有忘記要找他問個清楚。
『我的傷怎麼不見了?』她拉起衣袖,在他面前晃了晃白淨無瑕的手臂。
『多大夫的醫術好,我當初傷得那麼重都讓他醫好了,-這點傷對他來説不算什麼。』他正經八百地對她説明。
「多大夫?」她懷疑自己聽錯了,半信半疑地在冊子上寫下來問他。
洛無天認真地點頭。
『有人姓多呀?』無夢失聲一笑。真是天下怪姓無奇不有。
洛無天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慢慢提筆寫下──「他叫多羅吒。」
『多羅什麼?』無夢看不懂「吒」那個字。
「那個字與柵欄的柵同音。」他含笑寫下來。
『喔,多羅吒,這神醫連名字都不凡,聽起來一點兒也不像普通人。』無夢有趣地笑起來。
『這神醫當真如此厲害?居然可以藥到傷除,半點疤痕都不留?』
洛無天淡笑不答。他正在讓她慢慢知道有關於他的一切,他很喜歡她聽見「多羅吒」這個名字時的反應。
『你帶我去見見他可好?我想親眼看看神醫不凡的醫術。』她熱切地央求。
「等我找到遺失的東西以後再説吧。」他在冊子上寫下這句話,轉移無夢的注意力。
『遺,我現在看得懂這個字了!』她得意地指着。
洛無天輕輕扶一扶她發上的銀簪,給了她一個讚許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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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着幾天,無夢都陪着洛無天出門,他同樣要她找路人問相同的問題──你知道最近有什麼怪事發生嗎?
無夢心裏對洛無天尋找失物的方式感到奇怪,不過和他一起出門的喜悦沖淡了她內心的怪異感,雖然她總是走在他身後一步的距離,但是愉快的心情老是不受控制地往上飛揚。只要跟他在一起,再醜的東西入了眼都覺得美上了幾分。
她的開心和愉悦,洛無天都看在眼裏也聽在心底,他愈來愈能感覺到無夢對自己的情愫已經與日俱增了,只是無夢自己似乎不太明白,這些令她感到愉快開心的甜蜜心情,原因來自於她對他的喜歡,其實早已經超過主僕情分的極限了。
他也很清楚自己已經不再把她當成救命恩人那樣單純地喜歡着,無夢自然自在的性情、真實動人的內心世界、為他編制五彩繩和「夢上天」書冊的心意、還有為他擋下野狗攻擊的那種不顧一切,一點一滴漸漸攻陷了他的心,他對她的喜歡,已經明顯到連母親都看出來了。
他愈來愈習慣她的陪伴,愈來愈喜歡看見她的存在,但是他對她的喜歡愈來愈深時,來自父母親的壓力自然就會愈大。父母親為了破壞他和無夢所作出的決定,將會成為接下來最令他頭疼的事。
「這位大娘,您最近有沒有聽説什麼怪事?」無夢拍了拍一個微胖的中年婦人,問着今天已經問了幾十次的問題。
「有,我昨天看見鬼了!」那中年婦人臉色發白地直點頭。
「啊?」無夢沒料到會問來這樣的答案。
「昨天夜裏,我看到一個白淨俊俏的少年,帶着一個姑娘走在房頂上。」中年婦人睜大雙眼敍述着。
無夢心中暗忖,這樣就説見鬼也未免太牽強了,説不定只是武藝高強的少年在教師妹練輕功呢!不過這番猜測連她自己也忍不住覺得好笑。
她的懷疑很快被中年婦人接下來的話給推翻了。
「我正瞧着奇怪,這兩個人深更半夜在人家的房頂上做什麼?」那中年婦人繼續説着。「我躲在暗處偷看,看見那少年忽地整個人沒入房頂,不一會兒功夫,又從房頂穿出來,手裏多了好幾件綢緞衣裳。我瞧得很清楚,那少年沒敲磚翻瓦,就那麼鑽了下去又穿了出來!姑娘,-説我看見的是不是鬼穿牆?」
聽見「鬼穿牆」三個字,無夢也不禁一陣發悚。
「也許是小偷也説不定,大娘別自個兒嚇自個兒了。」她只找到這一個還算合理的解釋。
「我也希望不是見鬼,見鬼可是會倒楣的。」
「後來呢?」
「後來那姑娘從少年偷來的衣裳裏頭挑了一件玫瑰紫的穿上,和那少年説説笑笑地跳下房頂走了。」那中年婦人説完,古怪地看了無夢一眼。「姑娘問這些做什麼?」
「沒什麼,多謝大娘了。」無夢笑着點頭走開,把中年婦人的奇遇轉述給洛無天聽。
洛無天攏緊了雙眉。前幾天盜王員外庫房銀兩的人,和那中年婦人口中的偷衣少年應該都是「他」的傑作,不過他身邊怎麼會多了個姑娘?這姑娘若是凡間女子,那小子可就太胡作非為了。
『我一直不懂,你要我問的怪事到底和你遺失的東西有什麼關係?』無夢困惑地用手勢加唇語問。
『我很難向-解釋,等那個東西現身以後,-就會比較容易明白了。』
『是嗎?聽起來神秘兮兮的。』她滿腹納悶。
洛無天笑笑,隨手買下一支糖葫蘆給她,她喜孜孜地咬下一顆,享受着又甜又酸的滋味。
『你也吃。』她把糖葫蘆伸到他嘴邊。
洛無天凝視着她,深邃的目光令她莫名地紅了臉。為什麼一直看我?她的心有些無措。該不是怕吃到我的口水吧?
洛無天噗哧一聲笑出來,低首咬下一顆裹着糖衣的山楂果。
就這樣,你吃一顆、我吃一顆,兩個人漫無目的地一邊走一邊吃,在若有似無的曖昧中,把一支長長的糖葫蘆分着吃完。
遠遠一陣喜樂聲傳來,一列迎親隊伍穿街而過,吹吹打打一派喜慶,看熱鬧的人潮全湧了上來,把街道擠得水泄不通。
洛無天和無夢差點被人羣擠開來,他將她護在臂彎裏,被人潮擠得寸步難行。迎親隊伍前方忽然放起鞭炮,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嚇得無夢-起雙耳直往他懷裏躲,他雙手輕輕圈住她,在人羣的推擠中,兩人下意識地緊緊相擁着。
第一次被男人抱在懷裏,無夢初次體會到了男女之間的差異。洛無天的外表看起來不像一般男子那樣壯碩魁梧,原以為他身子瘦弱,但被他環抱着,才驚覺到他的臂膀和胸膛是那樣結實有力。明明他比她高出許多許多,但彼此擁抱時,兩人的身軀卻能出乎意料的完美契合。
她在他懷中抬首,悄悄睨他一眼,發現他專注地盯着她瞧,目光是那樣的意味深長,像要把她看穿,她的心跳得又快又急,臉頰飛上淡淡的紅雲。
雖然聽不見喜洋洋的樂聲和鞭炮聲,但洛無天還是從鞭炮炸開後的氣味裏嗅到了喜樂的氣氛。在薄淡的白煙中,他看見了無夢羞怯的紅顏,這是他頭一回看見如此嬌怯害羞的無夢,她凝睇他的眼神有忐忑不安,也燃燒着莫名的渴望。
他抱着我是有心還是無意的?是有心的該怎麼辦?無意的又該怎麼辦?他是怎麼看我的呢?是把我當成救命恩人?還是婢女?還是……
洛無天收緊手臂,將她再抱緊一點,希望給她一個令她安心的答案。
聽着他胸膛傳來的心跳聲,無夢彷佛聽見在他們之間隔着的那一扇門漸漸開啓了。
迎親隊伍走遠了,街上看熱鬧的人潮也逐漸散去,洛無天不得不放開柔軟迷人的嬌軀,轉而牽住她的手並肩同行。
無夢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讓洛無天牽着手逛市集,雖然他始終不曾將她視為婢女過,但在他們之間仍有一道主僕的距離,而此刻,洛無天跨過來了,她整顆心被欣喜填滿,決心拋開顧忌與他雙手相握。
就在他們佇足筆墨攤前挑選毛筆時,有人赫然伸出手抓住無夢的肩膀。
「臭丫頭!-把晨星藏到哪兒去了?」
聽見晨星的名字,無夢大吃一驚,回頭定眼瞧着抓住她的人──竟是那日買走晨星的那位趙大爺!
「快把晨星交出來,否則拿-去頂替!」趙大爺兇狠地喊道。
「趙大爺?!」她驚疑地看着他。「我不懂你説什麼?晨星怎麼了?」
「裝得還挺像的嘛!晨星會失蹤,-根本就是最大的嫌疑犯,還跟本大爺裝什麼蒜!」
「晨星失蹤?!」她難以置信地瞠大雙眼,慌亂中反抓住他質問。「你快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她為什麼會失蹤?失蹤到哪兒去了?」
趙大爺-眼審析着,看無夢慌張失措的神情不像是演戲,看樣子她的確不知道晨星離奇失蹤的事。
「本大爺告訴-,晨星她逃了!至於她是怎麼逃走的,到現在我們都還百思不解。明明門窗都關得好好的,也沒人看見晨星下樓來,怎麼她就像變把戲似地忽一下不見了,簡直是莫名其妙!」
「怎麼會這樣?」無夢心急如焚,她無法想象膽小的晨星會逃到哪兒去。「你們該不會虐待她吧?一定是她受不了虐待才會逃走的!」
「臭丫頭,-懂個屁!」他粗暴地揪住她的衣領,狠眼瞪視着她。「告訴-,本大爺可是花了三百兩銀子買那丫頭的,居然半分錢都還沒替我賺回來就逃了!-不是她的好姊妹嗎?走,跟我回『倚紅樓』去,-來替她償這筆債!」
「什麼『倚紅樓』?放開我!放手!」她厭惡地推打着。
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掌伸過來拍在趙大爺肩上。
「你是誰?」他猛回頭,惡狠狠地瞪向年輕俊美的臉龐。
洛無天掌心輕輕施力,那趙大爺的臉色驟然大變,揪住無夢的手隨即鬆脱開來,神色駭然地看着洛無天,扭曲的表情像正強忍着極大的痛楚。
無夢疑惑地看着氣定神閒的洛無天,不明白他為何只輕拍趙大爺一掌,就能令他嚇得臉色發白,大冒冷汗。
「公子,快放手,有話好説!」趙大爺慘白的臉上佈滿豆大的汗珠。
洛無天挑眉淡淡一笑。
突然間,無夢聽見一個清晰的「咯剌」聲,那趙大爺頓時發出一聲痛嚎,抱着洛無天握過的肩膀惶然地跪倒在地,顫顫地喘着氣。
無夢滿臉訝色,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洛無天拉着她的手轉身走開,不去理會已經被他折斷肩骨的趙大爺。
『剛剛是怎麼回事?你對他做了什麼?』無夢一邊走一邊急切地追問。
『不要問。』他把食指伸在唇上。
無夢一臉迷惑地被他拉着走,走了幾步,她反手扯住他。
『我要去找晨星,她失蹤了,我很擔心她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她心焦如焚,滿腦子就掛心着晨星的安危。
『她沒事,-放心。』他安撫着她。
『你怎麼知道?』
洛無天暫時無法告訴她他是如何知道的。
『對她來説,「倚紅樓」會比任何地方都可怕,如今她逃走了,至少算是脱離了危險,-不必太擔心。』
『「倚紅樓」到底是什麼地方?』無夢滿目疑惑。
『女子賣身的地方。』
『什麼?!』她吃驚地大叫出聲。『馮姑姑居然把晨星賣到妓院!她怎麼可以這麼做!』
洛無天用憐惜的目光看着她。如果當時寧總管沒有及時趕到,説不定無夢也會和她的姊妹有相同的命運。
『我猜,她會來找。』他篤定地對她説。
『可是她又不知道我人在哪兒,怎麼來找呀?她的個性那麼膽小怕事,一個人流落在外頭不知道會怎麼樣?在沒找到她之前,我一刻都不能安心。』她頭痛地撫着額。
洛無天不忍心看見無夢如此心慌憂慮的模樣。
『我會幫-找到人。』他當下作出決定。
無夢感動莫名地望着他,他的一句話令她安心了不少。
『到這裏來一下。』她低着頭,拉着他的手快步轉進小巷弄裏。
洛無天不知道她想做什麼,不解地看着她。
『你能不能……再抱我一下?』她看看四下無人,面色緋紅地對他提出要求,心中暗暗祈求着:拜託你千萬不要拒絕我,讓我相信你剛才抱我、牽我的手都不是戲弄我而已。
一雙手輕輕捧高她的臉龐,他深深凝視着她,她的目光無意識地纏繞住他的,他如她所願地擁住她,甚至低首俯探下來,嘴唇輕輕拂過她的唇瓣。
這個超出要求的舉動,讓無夢的小臉如野火燎原般地燒紅了。
『還希望我做什麼?只要我能做得到的一定照辦。』他的臉靠得她很近很近,讓她剛好可以讀到他的唇語。
『暫時……沒有了。』臉紅心跳的無夢,被吹拂在臉上的温熱氣息迷得昏頭轉向。
『就這樣?』他的指尖輕撫她泛着紅澤的面頰,放肆欣賞她臉紅嬌羞的動人模樣。
『什麼就這樣啊?你已經多做了我沒讓你做的事了!』她嬌嗔地戳了戳他的胸膛。
『-不喜歡?』他微微蹙眉。
無夢臉紅地搖頭。
『真的不喜歡?』他認真地懷疑。
『不。』她失聲一笑。『喜歡。』
洛無天滿意地揚高了薄唇,再次收攏手臂,將她的臉輕輕按壓在他的心口,讓她靜靜聆聽他的心跳。
如果她仔細地傾聽,便能聽到他為她心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