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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匹黝黑髮亮的駿馬,在暮色中展蹄若飛,疾馳過荒野和小村莊。

    韞驍縱馬疾馳,晚風拂面如綿,夕陽是深深淺淺的紫紅,若不是寶日嘰嘰喳喳的過多抱怨,這絕對是醺然欲醉的浪漫美景,可惜……

    「驍大哥,天快黑了,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你帶我出門也要跟我阿瑪額娘説一聲啊,今晚趕不回去的話,我額娘一定會擔心死的。」

    韞驍兩眼直視前方,一路上完全不理寶日説些什麼,眼眸中跳動著兩團火焰,熊熊燃燒。

    「驍大哥,我的腰好酸、背好痛——」

    饀驍面無表情。

    「驍大哥,你停一停好不好?我的屁股顛得痛死了!」她生氣大喊。

    「是該讓你痛一痛,剛好可以省下我打你屁股的力氣。」韞驍一開口就充滿了火氣,被她點燃的怒焰一時半刻還無法消除得了。

    「驍大哥才不會捨得打我的屁股,你是何方的妖魔鬼怪,變成了驍大哥的模樣來欺負我!」寶日氣呼呼地拍著他的胸膛罵道。

    「你聽清楚,我就是你喊了十八年的驍大哥,如假包換!」他對她發泄似的咆哮出來。

    「你不是!」寶日揪扯著他的衣襟,死命地喊叫。「驍大哥不會對我發脾氣,不會兇我、不會罵我!」

    「從現在開始他會了!」他憤然怒喝。「因為他發現從前的自己有多麼的愚蠢,居然把苦苦守候長大的小女孩變成了一個為情受苦的大笨蛋!」

    寶日睜大眼呆愕住,一時間説不出話來,若不是那雙熟悉的眼眸,她幾乎會認不出這個怒火騰騰的男人就是她相處了十八年的驍大哥。

    騎馬奔馳不是件輕鬆容易的事情,尤其韞驍又以驚人的速度策馬狂奔,寶日一邊要用力抱緊他免得墜馬,一邊又迎著風與他聲嘶力竭地對吼,很快就體力不濟癱靠在他的懷中。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她虛脱地問著已經問了不下百次的問題。

    「不知道。」韞驍永遠只給這個答案。

    寶日從他懷中緩緩抬起頭來,仰望著他策馬馳騁的專注神情,他咬著牙,氣勢像極了進入狩獵狀態的猛獸,汗滴在他的臉上閃閃生光,在紫紅色的夕陽中看起來無比懾人。

    「去一個只有你跟我的地方,我要你眼中只看得見我一個人。」

    想起韞驍説話時烈火般的神情,寶日除了驚訝也被撼動了,她真的沒有見過那種模樣的韞驍,既熟悉又陌生,明明已經相識了十八年,卻忽然間有種初次見面似的奇妙感受。

    韞驍意欲為何,其實寶日並不會太擔心,因為她十分相信韞驍不可能做出傷害她的事情。

    「驍大哥,你在氣我對韞麒還不死心是嗎?」她在他懷中挪動著身子,尋找一個最舒服的姿勢。

    「多謝你還在乎我生什麼氣。」他自嘲地輕哼。

    「不要用這種口氣對我説話好不好?」她像受了滿腹委屈的小女孩似的,輕扯了扯他的衣襟,賣弄可憐相。

    「該説的好話我都説盡了,結果你聽進去了嗎?你覺得我還應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對你比較好呢?」韞驍氣惱又無奈地説。

    寶日低頭委屈地噙住眼淚,無言以對。

    天色逐漸黑暗,韞驍策馬奔馳了幾個時辰之後,終於在一個小鎮口讓馬停了下來。

    「這是什麼地方?」寶日好奇地望了望小鎮內稀疏微弱的燈光。

    「找水喝、找東西吃的地方。」韞驍抱著寶日翻身下馬,拉著馬繮慢慢走進村莊。

    由於已過了掌燈時分,沿路做買賣的店鋪都關門歇息了,整座小鎮顯得異常冷清。

    「還要走多久?我的腰快斷掉了,背也好痛喔——」四肢痠軟的寶日抱著他的手臂,一臉痛不欲生的的表情。

    「我正在找地方休息,忍耐一點。」韞驍遠遠看見了寫著「客店」的簾子,便牽著她的手走過去。

    「客倌住店嗎?請進請進。」正在上門板的店小二發現有客人上門,連忙招呼。

    韞驍把馬交給店小二,帶著寶日走進客店。

    「兩位客倌,請問是打尖還是住店?」掌櫃的從內堂踅出來,見兩人雖然一身塵土,略顯狼狽,然而衣著卻極為華麗。

    「住店,給我們兩間上房。」

    「不要,一間就好了。」寶日立即反應。

    韞驍眼中閃過一抹極快的微妙變化。

    「寶日,一間房間裏只有一張牀,你考慮清楚。」他微眯著眼看她。

    「用不著考慮,我一個人睡在陌生的地方會害怕。」

    韞驍聽了心中暗笑,原來她壓根兒就沒想到男女授受不親這上頭。

    「好吧,掌櫃的,一間上房。」他示意掌櫃的帶領他們到房間去。

    「要不要也來些酒菜?」上樓時,掌櫃的殷勤詢問。

    「要、當然要!我快餓死了!」寶日飛快地點頭。

    「本店還有些剛蒸好的大饅頭,要不要先給姑娘送上來?」掌櫃的堆起了滿臉的笑。

    「行,另外我還要葱燒海蔘、醋椒活魚、清炒鱔糊、醬香蟹,再來個四色乾果,湯品不要了,來壺碧螺春就行,驍大哥,你呢?你想吃什麼?」寶日每點一道菜,掌櫃的嘴就張大一點,全部一點完,掌櫃的表情已是目瞪口呆了。

    「剛才這位姑娘點的你都不必理會,只管送大饅頭和貴店最好的幾樣菜來便行。」韞驍用力握住她的手,制止她即時的抱怨。「掌櫃的,另外再來一壺熱茶,温一盅酒送到我們房裏。」

    「是、是,馬上就來。」

    待掌櫃的一離開,寶日立刻板起臉嘟起了嘴。

    「為什麼不讓我點想吃的菜?」她像要不到糖吃的小女孩。

    「這裏只是小鎮上的小客店,不是京城的歡喜酒樓,不會有你想要吃的東西。」韞驍無奈地瞥她一眼。

    寶日呆了呆,視線慢慢環顧著房內粗糙的陳設、褪色的牀帳和卧榻,心口有些發涼,不敢相信自己今晚必須睡在那麼簡陋的一張牀上。

    「客倌,酒菜送來了!」門板上響了兩下敲門聲,隨即走進來一個捧著大托盤的店小二,一邊飛快地端菜上桌,一邊還有意無意地偷瞄著韞驍和寶日。

    「你可以下去了,過會兒再送熱水進來。」韞驍揮了揮手。

    「是。」店小二出去,仔細的關上了門。

    寶日看著一桌子黑黑糊糊的菜色,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你不是很餓了嗎?吃吧。」韞驍拿起一顆大饅頭,剝一半給她。

    「驍大哥,我不明白,你究竟是不是在處罰我?」她再也按捺不住了,委屈得直想掉淚。

    「我處罰你等於處罰我自己一樣,我何苦這麼做?」韞驍輕笑,慢慢替她斟滿一杯茶。

    寶日聽不出韞驍這句話最深一層的涵義。

    「所以我才不懂啊!」她仍陷在身心俱疲的挫敗感中。「既然不是處罰我,為什麼你要帶我到這種奇怪的地方來?現在我渾身髒兮兮的,頭髮亂七八糟還嚴重打結,可是身邊沒半個侍女跟著,誰能來幫我梳頭?誰能來替我打理?為什麼我渾身痠痛成這樣還得睡那張看起來硬邦邦的牀?為什麼我餓得快昏倒了卻得吃這種分不清是什麼東西做成的菜?為什麼嘛——」

    「為什麼……」他淡淡一笑。「我記得我已經告訴過你了。」

    「你告訴過我了?」寶日愕然呆住。

    「我不是説過,要帶你去一個只有你跟我的地方。」他的眼神凝睇著她,聲音輕柔得宛如夢囈。

    寶日怔了一陣子,滿臉迷惘,仍然想不通為什麼非要到一個「只有你跟我的地方」?平時,他們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多得是,這種地方有什麼特別的?

    「然後呢?」她愈想愈迷糊。

    「讓你忘記韞麒。」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是啊,在我狼狽成這模樣時,腦子裏只想填飽肚子好好休息,的確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想韞麒了。」她自嘲地苦笑。「如果可以用這種方式忘記一個人,那倒也新鮮極了,這是所謂的置之死地而後生嗎?」

    「我不會用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方式讓你忘記韞麒,我只是希望在你的眼中能看見除了韞麒之外的另一個男人。」話説到這種程度已經幾近是告白了,他不知道寶日到底明不明白。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她勇敢地對他笑了笑。「你想帶我看遍這世上的男子嗎?驍大哥,你説得沒錯,這世上的確不是隻有韞麒這一個男人而已,也許我的雙眼被他佔據太久了,久到讓我迷失了自己。」

    果然,她並沒有聽懂自己的告白。韞驍既無奈又好笑地喝乾了一杯酒。

    寶日聳肩笑笑,也試著咬了一口手上的饅頭,不知道是不是肚子太餓的緣故,競覺得饅頭的滋味無比香甜,幾口饅頭人肚,她腹中更是飢腸轆轆起來,再也顧不得眼前的菜餚多麼缺乏色相,拿起筷子挾了就吃。

    「味道沒有想像中難吃吧?」看她吃得津津有味,韞驍有趣地笑問。

    「可能是我肚子太餓了。」要不是這裏不是王府,否則她一定會把煮出這種菜色的廚子揪出來臭罵一頓。

    兩人好不容易填飽了肚子,寶日站起來轉身就倒卧在牀上,然後發出一聲長長的、舒暢的嘆息。

    「終於可以躺下來了,天哪!我可憐的背、可憐的腰、可憐的腿——」她的聲音愈來愈微弱。

    「寶日,先別睡,等熱水來了把身子擦乾淨以後再睡。」韞驍定到牀邊拍了拍她似睡似醒的臉。

    「你叫熱水快點來呀,我真的好睏了。」她模糊地咕噥兩字,側翻過身子繼續任由自己睡去。

    店小二適時的送來了熱水,放下後,動作俐落地將桌上的杯碗收拾乾淨。

    「小二。」韞驍自荷包中取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你去替我找一把沒人用過的梳子,再找一件素雅乾淨的衣裳,明天一早送來給我,辦得好了,這錠銀子便會賞給你。」

    「是,小的遵命。」店小二一見銀子,眼睛立刻發亮,積極的辦事去。

    韞驍轉過身,看見寶日已經是熟睡狀態,凝視著沈睡中的嬌美容顏,他不禁深深一嘆,動手替她脱下馬甲和繡工繁複的衣裙,只留下貼身的素色單衣。

    他瞅著眼前柔美嬌弱的曲線,心湖一波波盪起漣漪,渾身開始燥熱起來。

    佔有她!這是得到寶日最快的方式。

    不行!寶日信賴他,他不想讓寶日因此恨他,要得到寶日的身體,必須先得到她的心。

    「寶日,你就睡得這麼放心嗎?難道不擔心我會對你怎麼樣?」他擰乾熱毛巾,舉止輕柔地替她擦拭臉蛋。

    「不會的……」睡夢中的寶日恍惚地微微睜眼,隨即又閉眸睡去。「你是驍大哥啊……」

    韞驍澀然苦笑。

    「笨蛋,我是男人。」

    晨曦透過窗欞,微微照了進來。

    寶日下意識地埋進被子裏,躲開已經把她吵醒的陽光,這一動,隱約感到頸窩間傳來堅實温熱的觸感。

    她倏地睜開眼,這才愕然發現自己竟然枕在韞驍的臂彎入睡。

    天哪!她和韞驍睡在同一張牀上!好半天,她都失了神似的呆著。

    然後,她拉高被子小心翼翼察看,當看見自己和韞驍身上都規規炬炬的穿著衣服時,這才大大鬆了口氣,至少這表示兩人之間並沒有發生太荒唐的事。

    放心檢查了之後,她悄悄抬起頭,偷看一眼仍在熟睡中的韞驍,這一看,不禁看呆住了。

    記憶中,她見過不少次清晨時還賴在牀上不肯起來的韞驍,就連他半裸的模樣都見過不少次,可是為什麼今天衣著街稱完整的韞驍,會看起來比平常的他特別令人著迷?

    聽著韞驍輕淺均勻的呼吸聲,她極其輕柔地撐起上身,仔仔細細看清楚他靜韞放鬆的五宮。

    明明是一張熟悉的臉,但是寶日此刻才發覺自己平時似乎不曾仔細觀察過韞驍的五官,她知道她的驍大哥是個英武俊偉的男人,可是卻不知道他的眉毛如此濃密修長,不知道他温柔的雙眼有濃翹的長睫毛襯托著,不知道他的鼻樑如此高挺,不知道他的薄唇如此引人遐思。

    這種奇妙的感覺讓她看他看得痴儍住,無法相信自己現在凝視著的是認識了十八年的男人。

    韞驍側轉過身,手臂無意識地搭在她的腰上,她不禁倒怞一口氣,一顆心突突亂跳,耳朵也莫名其妙發熱起來。

    「你已經醒了?」韞驍微微睜開眼,伸了一個懶腰。

    聽見他微沈而慵懶的嗓音,寶日的心跳跳得更快了,她一手壓在心口,對自己奇怪的反應充滿了惶惑不解。

    「怎麼了?在想什麼?」韞驍坐起身,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沒、沒有,只是一起牀看見我們兩個同榻而眠了一夜,感覺有點……不太習慣。」她不自在地抱住膝蓋。

    「我們只是在同一張牀上各自睡覺而已,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你不用太擔心了。」韞驍低沈地笑起來。

    「我當然信得過你,欵,我擔心的不是這個啦!」寶日不知道為什麼,居然緊張得有些語無輪次,她自己也説不上來,好像經過了一夜,有什麼地方變得不太一樣了?

    「既然不是擔心『那個』,那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事了。」韞驍掀被下牀,伸長手臂活動一下筋骨。「這裏沒有人認識我們,不會傳出損害你名聲的謠言,這點你也大可以放心。」

    寶日困惑地看著他用臉盆架上的冷水洗臉,洗好之後將扭乾的毛巾平整地掛在架子上,接下來慢條斯理地著衣。

    看韞驍穿衣服也不是頭一回了,可是她此刻才意外的發現,他的身形體格十分瘦削修長,穿起袍子來格外好看,她奇怪自己從前為什麼沒有發現過呢?這些簡簡單單的日常動作,競讓她看得有些出神了。

    韞驍察覺了她的注視,回過頭來,看她像傻子似的呆著。

    「在發什麼呆?」他忍不住好笑地問。

    寶日驀然回神,看見韞驍終於露出了她認得的、熟悉的笑容。

    「驍大哥,我一直以為和你在一起的感覺比和六哥、七哥在一起的感覺還要親一些,可是我今天看著你,卻覺得你和我平時見到的驍大哥不大一樣,好像並不是我認識的那個驍大哥。」

    韞驍一震,怔怔望著她迷惘的神情,內心有著忍不住的驚喜。

    「謝謝你終於看見我了。」他語氣平穩,極力壓抑著激動的情緒。

    「你的話好奇怪,什麼叫『我終於看見你了』?我不是一直都看得見你嗎?」她不解地瞠大了眼睛。

    「你是一直看得見我沒錯,不過你以前是以兄長的角度看我。」

    「現在難道就不是嗎?」她呆呆地眨眼。

    「現在終於肯用看男人的眼光看我了。」他深邃的黑眸帶著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在我心中是兄長也是男人呀!什麼角度啊眼光什麼的,我聽不懂?」她的腦袋迷糊成一團。

    「我會讓你懂的。」他無限温柔地凝視著她。

    寶日恍恍然地回望,明明這温柔的目光她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可是此刻心口卻晃盪得厲害,連喘息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門上傳來的兩下敲門聲,打斷了流動在他們兩人之間的微妙熱流。

    「客倌,您要的東西小的都給您找來了,您看看合不合用,不合用小的再去給您換換。」店小二捧著一件珍珠色的女用綢衣和一把玳瑁制的長梳子進來,放在桌面上,隨即又轉出去捧來一盆熱水。

    韞驍看了看,還覺得滿意,便賞了店小二一錠銀子。

    「小的謝賞。」店小二開心地把銀子收進腰袋裏,彎著腰退出去。

    寶日一看見梳子,欣喜若狂地跳下牀,拿起梳子坐到妝台前梳理著凌亂糾結的長髮。不過她平時讓侍女服侍慣了,根本不懂得如何梳理,結果髮髻拆了下來又梳不開,搞了半天比沒梳理前還亂,最寶貝的頭髮還扯掉了不少,她心疼得半死,愈梳愈氣,最後忍不住大哭起來。

    「醜死了啦!我的頭髮完蛋了——」

    韞驍哈哈大笑,接下她手中的梳子,動作輕柔地替她整理梳開一頭亂髮。

    「你的性子就是太急躁了,慢慢來才不會把事情搞砸。」他用梳子配合著手指,慢慢的,一遍又一遍的為她梳理柔細濃密的發。

    「驍大哥,你幫女人梳過頭嗎?」寶日閉上眼,享受著他指尖爬梳撫掠的觸感,舒服得全身像要融化。

    「沒有,你是第一個。」他看著髮絲緩緩從指間穿過。

    「為什麼你好像很熟練似的?」她專心享受他温柔的侍候。

    「因為我很用心在幫你梳頭。」他的聲調低沈迷離,手指也慵懶了。

    寶日緩緩睜開眼,為了這句話而感動莫名。

    「驍大哥,你是這世上對我最好也最疼我的男人。」她傷感地低嘆。

    「很榮幸。」他澀然一笑,可惜寶日沒感受到他也是最愛她的男人。

    「驍大哥,我常在想……」她微偏著頭思索。「如果有一天你娶了妻子,從此以後被另一個女人獨佔了,再不會理我了,我一定會恨透那個獨佔了你的女人,我這種想法很可怕對嗎?」

    「我很高興聽見你這麼説,至少在你的心裏,我還佔有了一席之地,不是一個對你而言可有可無的人。」韞驍第一次從她口中聽見她對他的情感,有些失措,還有感動。

    「我是一個很自私的人。」寶日咬著下唇,猶疑地看他一眼。「驍大哥,你對我很瞭解,應該知道我是那種輸不起的人,只要是我的東西我便不許任何人搶走。當韞麒被染雲龍搶走,我就徹底瘋了,成天只想死,我不敢想像,如果有一天你也被別人搶走了,我該怎麼辦?」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知道這件事終有一天會發生,她已經開始苦惱害怕了。

    「你放心,我不會被任何女人搶走。」他的目光柔和地凝注在她閃出烏亮光澤的長髮上。

    「我知道這只是你安慰我的話罷了。」她勉強牽唇一笑。「你和柔嫣的婚事定下了,遲早都會娶她的。」

    「我不會娶她。」他斬釘截鐵地回答。

    「你們兩方長輩都明定暗許了,你不娶也不行吧?」她愕然轉身看他。

    「誰也不能勉強我去做我不肯做的事,如果我要娶妻,早幾年就能娶妻納妾了,又何必等到現在。」他挑起一根纏繞在梳子上的髮絲,繞在指尖玩弄。

    「這就是我不懂的地方了,驍大哥,你難道不曾對誰動心過嗎?為什麼一直不肯娶妻呢?」正常的男人真會如此清心寡慾?她實在不相信,除非他有不可告人的隱疾。

    「我不肯娶妻是為了一個人。」既然她與韞麒的婚事告吹,就沒什麼不可説的了。

    寶日的心跳了一下,原來韞驍真有心上人!

    「為誰?」

    韞驍深瞅著她,那炯炯的目光令她一陣慌亂。

    「你。」

    寶日愕然驚跳了起來,她沒往深處想,只一逕地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是阻礙韞驍娶妻的一顆石頭。

    「驍大哥,我雖然很自私,不希望有人把你從我身邊搶走,可是我沒有權利阻止你擁有幸福的婚姻,如果我讓你有了誤解,請你不要放在心上。」她急切昏亂地低喊。「如果你因為我而不娶妻,我的罪惡感會很深很深的,這世上不會有人因為一個黏人的小妹妹而放棄娶妻……」

    「這世上的確不會有人因為一個黏人的小妹妹而放棄娶妻。」他淡淡截斷她的話。

    「那你是……為什麼?」她怔住。

    「對我而言,你並不是一個小妹妹。」他微微抬眉,輕鬆地一笑。

    寶日屏住呼吸,聽見自己胸腔傳來震耳的心跳聲。

    「你,是我最愛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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